裴游鱼在落梅居睡得香甜,然而离落梅居没多远的静心居里,却有人被前世的梦境缠绕。


    今日裴游鱼吐血,让元璇想起了前世的一些事情。


    ……


    前世他也伤到过裴游鱼。


    那是一个雨过初霁的午间,空气中仍存着黏糊糊的潮湿感。


    他想替裴游鱼挽发,可怎么挽也挽不好。


    他的手握惯了剑,从未替女孩子挽过头发。


    手里小小的雕花木梳仿佛有千钧重,少女的乌发柔软滑溜,像脆弱的小蛇。


    他回忆着书上所说的,小心翼翼地将木梳一梳而下。木梳被几根缠在一起的乱发卡住,他试图用手指解开乱发,但与细小的发丝比起来,他的手指过于粗大。无论他怎么解,都无法将那团乱发解开,反而不小心扯落几根乌发。


    裴游鱼抬眼,蒙蒙雾气浮上杏眸,带着几分嗔怪道:“你弄疼我了。”


    他握紧了指间的乌发,不知道该如何哄裴游鱼,只得俯下身吻去她眼角的泪水。


    裴游鱼诡异地笑了,伸手捏住他下巴,粗暴地将他扯到比自己低的高度。


    他任由裴游鱼动作,双手撑地,佝偻着腰背,顺从地贴到她身旁。


    少女的笑容天真,肌肤温热,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暖香,看起来纯洁而柔弱。


    她缓缓地抚弄着他的下巴,转过头凑在他耳边道:“你说怎么办呢?”


    怎么办呢?


    他不知道。


    赠给裴游鱼华美的珠花衣裙吗?


    在茫茫宗时,她很喜欢这些东西,但现在不喜欢了。


    将修为渡给裴游鱼?


    裴游鱼十分渴望修为,但她已经接受了她的身体能承受的最大修为。


    将邬念青绑过来?


    可以试试。


    从前没有吞噬渊宣时,他无法忍受裴游鱼有其他人。


    吞噬渊宣以后,他依旧介意,但只要裴游鱼想,他可以忍受。


    好像有什么东西变了,然而他想不明白。


    龙性本淫。


    渊宣代表着他被压抑的性-欲,或许他只是贪恋裴游鱼柔软而温暖的身体,才会变得如此乖顺。


    他斟酌着想要开口,却见镜中少女红唇弯弯,明眸流转,娇声道:


    “今日你不小心弄疼我,明日就能不小心杀死我。”


    “我修为低微,在你面前是蝼蚁般的存在。”


    “你只要稍微一用力,扯断的就不是我的头发,而是我的头颅。”


    少女布满青紫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中,声音娇嫩,称自己为渺小的蝼蚁。


    明媚灿烂的日光透过雕花窗落在她身上,雪白肌肤上出现纵横交错的阴影,乌黑瞳仁里融了细碎的金光。


    此刻她含笑垂眸,纤长的羽睫镀上金光,宛若极乐莲池里的莲蕊。


    她不像蝼蚁。


    反而像是被繁复图腾封印的怪物,既带着一点儿神性,又带着一点儿邪性。


    “所以我该怎么办呢?”


    他轻声询问,语气真诚,甚至带了点惶恐。


    手里被塞进一段红带子,是裴游鱼常用的发带。


    这发带是一件法器,可以随主人的心意自由调整长短。


    他不明所以地抬头。


    “你可以脱掉寝衣,然后把自己绑起来嘛?阿宣修为高深,这点小事一定难不倒你。”


    裴游鱼乌黑瞳仁里闪动着奇异的光彩。


    分明是商量的语气,然而他却感到了莫名的威压。这种威压不是由修为带来的,沉甸甸如巨石般压在身体上的。这种威压是压在心头的,就像有人紧紧握住了他的心脏。


    他不敢拒绝裴游鱼,他害怕裴游鱼会落泪或者愠怒,他害怕裴游鱼会厌弃他,他害怕裴游鱼会离开他。


    浑厚的灵力注入红带,红带迅速缠上他的躯体,一圈又一圈,紧紧勒着皮肉,被束缚的感觉化为实质,然而他感到莫名其妙的安心与舒适。


    裴游鱼站起身,红唇弯弯,拾起带子末端,狠狠往上一拉,带子在脖颈上勒出红痕。


    他被迫抬头,与裴游鱼对视。


    裴游鱼歪了歪头,指尖从他的脸颊滑落到脖颈。


    少女洁白的手缓缓箍住他的脖颈,逐渐加大力气,粉红色指尖因用力而发白,莹润的指甲深深嵌入他的皮肉之中,像是准备掐死他。


    但她的手太小,也太过柔软了。


    而他的脖颈是粗壮而坚硬的。


    裴游鱼无法将他杀死。


    薄烟似的惆怅浮现在杏眼中,少女愣愣地凝视着他,像是透过他看别人:


    “你和某个人长得很像。”


    “那个人冷眼看着我坠落,有拉我一把的能力,但他拒绝出手。”


    他静静地听着,知道裴游鱼说的是自己,心里却没有半分愧疚。


    掌门没有教过他,什么是愧疚,门规里也没有任何关于愧疚的内容。


    “明明他是刑罚堂长老。”


    “明明他全都看到了。”


    “明明只要他的一句话。”


    裴游鱼的情绪越来越激动,她飞快眨着眼睛,试图忍住泪水。


    但晶莹的、珍珠似的泪水还是夺眶而出。


    滚烫的泪滴落在他的眼角,顺着太阳穴缓缓淌落,在面上留下濡湿的痕迹。


    他眨了眨眼,用灵力凝成带着倒钩的长鞭,缓缓送入裴游鱼手中。


    裴游鱼泪眼朦胧地接过长鞭。


    长鞭落在他的身上,倒钩刺入裸-露的肌肤,狠狠地勾住皮肤下的血肉。


    皮肉被撕扯的剧烈痛感传来,殷红的血液顺着胸膛往下淌,晕湿散落在地的雪白衣衫。


    鞭子一上一下间,带起点点血迹,溅在少女绣花的衣摆上、莹白的面庞上、纯净的眼眸中。


    血腥味盖过少女身上的暖香。


    他轻喘着看向裴游鱼,将全部注意力放在裴游鱼的手上。


    少女洁白娇嫩的手被鞭柄磨得有些红。


    看来他将边柄做得太粗糙了。


    不知过了多久,裴游鱼终于累了。


    她把鞭子摔在地上,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如幼鸟般扑进他怀中。


    乱雨般的轻吻落在他的伤口处。


    吻间混着少女急促的吐息、浓重的血腥气、以及滚烫的泪水。


    灵巧的小舌舔舐过伤口,疼痛与酥麻通过皮肉渗入心脏。


    红色的发带被解开,取而代之的乌发,少女乌黑的长发像一条条小蛇似的将他缠绕。


    他默默掐住裴游鱼腰肢,将她带上了梳妆台。


    ……


    从混沌的梦境中挣脱,元璇缓缓地睁开眼,想了想,在屋内摆下传送阵。


    他想去落梅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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