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传来细微的响声,裴游鱼心里一惊,赶忙把玉牌藏起,望了一眼较远的床榻,又望了一眼较近的书桌,略一思忖,闭着眼睛趴在书桌上。


    眼皮合上前,她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推门而入。


    那人缓步来到书桌前,将什么东西放在桌角,然后在她面前坐下来。


    裴游鱼装出一副刚被吵醒的模样,迷迷糊糊道:“师尊怎么来了?”


    “师尊?”


    清冷而疑惑的声音传入耳中。


    这不是邬念青的声音。


    裴游鱼不敢置信地抬眼。


    元璇立在她面前,淡漠的琉璃眸直勾勾地盯着她,就像盯着一只猎物。


    想到刚刚明生说的话,她僵硬地扯出一抹笑意,道:


    “原来是师叔……”


    元璇看着极不自然的裴游鱼,耳畔仍回荡着那句软绵绵的师尊。


    嫉妒如野草般疯长,将野兽的心灵密不透风地包裹住。


    酸胀与焦躁从心底直冲头顶,元璇弯下腰,从椅子上抱起裴游鱼,将她搁在桌上,自己坐在椅子上,努力克制住暴虐的情绪,轻声询问道:


    “他也会半夜来你房间吗?”


    他面不改色地抛出问题,高大的身影逐渐靠近低着头的裴游鱼。


    “你以什么身份问我?”


    裴游鱼定了定神,芦苇似的长睫低低地垂着,掩住了眸内的所有情绪。


    “是以师叔的身份,还是以情-人的身份?”


    少女忽然抬眼,澄澈的杏眸宛若深秋冷湖,里面清清楚楚地倒映出他的模样。


    元璇垂下眼,避开裴游鱼的目光,思考着该如何处理这件事。


    渊宣与裴游鱼是亲密的恋人,而元璇是害得裴游鱼被逐出师门的恶人。


    裴游鱼或许会喜爱渊宣,但绝对不会喜爱元璇。


    若被裴游鱼知道,渊宣与元璇已经融为一体,她会不会就此厌恶自己,然后像舍弃一件垃圾一样舍弃他?


    他该怎么做?


    直接把裴游鱼掳走吗?


    漂亮的笼子他倒是准备好了,但这么做或许只会让裴游鱼更加厌恶他。


    要向她祈求原谅吗?


    她会原谅自己吗?


    元璇来不及多想,身体已经先他一步做出反应。


    他紧紧攥住裴游鱼的指尖,就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乌沉沉的眸子翻涌着贪婪与偏执。


    在令人胆寒的目光之下,裴游鱼有些后悔自己直接戳破了元璇的伪装。


    她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一点,警惕地盯着元璇。


    元璇缓缓放开裴游鱼的指尖,固执道:“我与渊宣融合了,他没有消失,只是成为了我的一部分。你不能抛弃渊宣,也不能抛弃我。”


    裴游鱼将手藏入袖中,看着元璇不语。


    若元璇一早就坦白他与渊宣融合了,她或许会考虑继续这段关系。


    但元璇选择了隐瞒。


    这代表着元璇想要逃脱她的控制。


    “这是你自找的。”


    她垂眸道。


    话音刚落,带着寒气的“千霜万雪”倏地从剑鞘中飞出。


    裴游鱼心跳一滞,下意识抬手护住自己。


    预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


    手心传来冰凉的触感。


    元璇用灵力操纵着“千霜万雪”,将连接心脏的本命剑塞进裴游鱼手中,神情冷漠,然而声音却带上几分诱哄:


    “你的孩子需要一个名义上的父亲。”


    “我不需要。”


    裴游鱼冷声道。


    “你可以拿走我的修为。”


    裴游鱼犹豫片刻,摇了摇头。


    “你可以让我做任何事情。”


    “我不信。”


    元璇的大掌覆上裴游鱼的小手,引导着她将灵气注入“千霜万雪。”


    “千霜万雪”颤动着,奋力抵抗裴游鱼的灵力,发出“嗡嗡”的反抗声,似乎在不满被这样一个弱小的存在控制。


    元璇放出威压,镇压住“千霜万雪”,继续带着裴游鱼的灵力深入本命剑内部,让她与自己的本命剑定下契约。


    对于剑修而言,本命剑是比身体更重要的东西。


    “请随意使用我。”


    “只要你不抛下我。”


    他郑重承诺道。


    裴游鱼盯着元璇,细细衡量他的价值。


    以及自己的价值。


    这是一场交易。


    最终,她伸手勾住元璇的脖颈,主动献上一吻,在他耳边轻声哄骗道:


    “不会抛下你的。”


    “你要像渊宣一样听我的话。”


    “我依旧会给你你想要的东西。”


    她伸手解开衣襟。


    背后的花瓶被撞倒,花瓶里的清水洒了满桌,妖冶的杏瓣顺着水流滑下书桌,落到“千霜万雪”的剑柄上。


    柔软娇嫩的杏瓣紧紧包裹着坚硬的剑柄。


    剑柄一下又一下重重地碰撞桌面,花瓣被撑得有些透明,汁液顺着剑柄滑落。


    桌面微颤,少女单薄的粉肩也跟着微微颤动,晶莹透亮的薄汗出现在蝴蝶骨上。


    她双目失神,张着湿润肿胀的红唇,无力地向后仰去,躺倒在摆着笔墨纸砚的书桌上,身体微微抽搐,像一条被人捞起放在案上的鱼。


    体格健壮的男人垂着眼,似乎在思考如何杀死她。


    男人俯下身子,将少女红唇边的唾液尽数吞-噬。


    骨感的大掌从腰部抚上蝴蝶骨,托着蝴蝶骨,将少女重新压向自己,指头在雪白的皮肉上留下红痕。


    桌上笔墨纸砚乱做一团,高高叠起的书本被撞歪,放在顶上的《四界博览》“啪”一声掉落在地,露出里头香-艳的图画。


    千秋书肆地下四层的书,从来不会是什么正经的东西。


    ……


    九重莲池里的阵法十分复杂,一个阵法叠着一个阵法,足足叠加了几百个不同的阵,才组成一个大的传送阵。


    在不惊动裴游鱼的情况下破坏大的传送阵,只能先将单个的小阵法全部解开,才能毁去传送阵。


    邬念青一边解着小阵法,一边对裴游鱼有了一个新的认识。


    裴游鱼并非无能之人。


    在他没有关注到的地方,裴游鱼正在显露锋芒。


    这些小的阵法都是极容易解开的,但当它们组合为一体时,却成为了一个棘手的东西。


    拆毁某个小阵法时会触动其他阵法,一个阵法勾连着另外一个阵法,牵一发而动全身,想要毁掉它们的人,稍有不慎就会遭到反噬。


    即便是他,要彻底拆毁这个传送阵也要花上不少功夫。


    邬念青皱了皱眉,加快手底的动作,将灵力注入最后一个小阵法,改动其中的几条阵纹。


    莲池底部的传送明明暗暗,最终崩解在昏暗的莲池里。


    夜雾蒙蒙,斜月陇陇,莲花披着银纱,半合着倚在圆叶上,宛若酣睡的美人,面上带着淡淡的粉晕。


    邬念青忽然想去看看裴游鱼。


    他知道裴游鱼这会儿已经睡了,但匿了气息、轻手轻脚地去看她,应该不会将她吵醒,也不会被她发现。


    青年匿了浑身阴冷的气息,蹑手蹑脚走下楼,来到裴游鱼闺房的雕花木门前。


    令他意外的是,门内并非一片寂静。


    里头隐隐约约传来少女带着喘息的低吟声。


    邬念青愣住了。


    不可能的事情。


    一定是他听错了。


    他略一思忖,缓缓将耳朵贴上木门。


    确实听错了。


    房间里头不仅有少女的低吟。


    还有——


    男人的声音。


    冰冷的金色蛇眸内闪烁着属于兽类的残忍之色,暴虐之意从心底升起。


    此时此刻,邬念青只想用剑劈开这扇门,突然出现在这对奸-夫-淫-妇面前,杀死那个男人,将他的尸体喂给妖鬼,让妖鬼吃掉那副肮脏的、引人堕落的躯体。


    至于那位在房里的少女、他可怜可爱的小徒弟、无法克制自己的小鱼……


    该怎么惩罚她呢?


    青年眸光冰冷,千百个念头闪过脑海。


    最终,他收回悬在门前的木剑,悄悄走回楼梯口,解除身上的隐匿咒,一步步地重新走到雕花木门前,手指微曲,轻轻在木门上敲了几下,温和唤道:“阿鱼,你睡了吗?”


    熟悉的声音传来,裴游鱼背脊一颤。


    邬念青来了。


    可元璇还在她屋子里。


    裴游鱼迅速环顾四周,没有找到任何一个能藏人的地方,她咬了咬唇,对着元璇低声道:“我去开门,你先藏在隔壁的浴池里,等会找时机离开穉桑楼。”


    元璇看了她一眼,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快步向着与房间连通的浴池走去。


    “阿鱼?”


    门外再次传来邬念青的声音。


    恐惧顺着背脊往上爬,裴游鱼颤抖着整理衣衫,高声答道:“师尊……师尊您先等等,我理下衣衫。”


    “好。”


    邬念青温和地答应了。


    裴游鱼给桌子施了个清洁咒,从储物袋子拿出崭新衣裙飞快套上,瞟了一眼镜子,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后,稳住呼吸,缓步走向门口。


    离门还有一丈远的时候,木门从外边被打开。


    邬念青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既然邬念青能从外边打开门,那么为什么还要等她来开门?


    裴游鱼掐住手心,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歪了歪头,对着邬念青疑惑道:


    “师尊深夜造访,是有什么急事吗?”


    邬念青冷眼看着迎上他的裴游鱼。


    少女蛾眉曼睩,玉佩琼琚,莲步缓缓,袅娜风流,绰约有姑射之姿。


    清冷的月色为她镀上了一层银边,玉簪下的珍珠微微摇晃,云霞似的长裙堆积在足边,所有一切都衬得她宛如月宫仙子般圣洁不可攀。


    然而此时此刻,他只有一个念头--


    弄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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