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鲛人珠柔和的光彩下,银镜里的画面显得格外清晰,清晰到邬念青可以看清两人的每一个动作。
邬念青望着镜中的画面,手指不自觉地开始痉挛、颤抖,手背上青紫色的筋高高凸起,暴虐之意如野草般在心头疯长,杀意与嫉妒交替出现在冰冷竖瞳中。
裴游鱼清甜的声音出现在耳畔:
“您凭什么管我有没有情郎?您凭什么阻止我享乐?您又凭什么对我动手动脚?”
“您是我的师尊,而不是我的夫君。”
他想像往常一样弯起唇角,以此来表示自己不在乎的态度。
但他发现怎么也无法做到。
他一直以为裴游鱼的情郎会是明生。
即便不是明生,也会是其他与她同辈的少年。
裴游鱼身形娇小,与她在一起的男子,应该是纤细貌美的少年郎,怎么能是元璇这样高大健壮成年男人?
这样很不相配。
年龄、身份、尺寸都不相配。
裴游鱼为什么要选元璇?
银镜里的录像播放完毕,银镜闪了闪,从头开始播放相同的靡-艳录像。
裴游鱼眸光流转,红唇弯弯,坐在书桌上,一手撑在臀后,一手挑开衣襟,乌发落在精致的锁骨上,发尾遮住了殷红的一点。
她毫不在乎地撩开发尾,姿态浪-荡而大胆,带着一种天真泼辣的妩媚,宛若六月枝头的栀子花,分明有着雪白纯净的模样,香气却是浓烈扑鼻。
冰冷的灵力从镜框扩散到镜心,银镜颤抖着,发出细微的响声,蜘蛛网似的细纹出现在镜心,逐渐加深蔓延。
镜心破碎。
静心破碎。
“乓——”
银镜炸裂,尖锐的碎片飞溅开来,擦过青年的眼角,留下一道狰狞的伤痕。
殷红的血液顺着眼角淌落。
邬念青伸手抹了一把。
阴冷至极。
地上的每一块碎片里都映出他可怖丑陋面容。
今日晨间,他不知出于何种心态,像清风馆里的小倌一样,特意将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
但裴游鱼似乎没有发现。
此时此刻,身上的华服配上罗刹般的血面,一切都成了嘲讽。
青年平静地放下手,眼睫低垂,久久望着碎镜,倏地轻笑一声,蛇瞳冰冷。
他转身离开密室,踏入乌漆漆的夜色中,快步向着穉桑楼走去,袖口带着浓重的血腥气。
手心被他自己掐破了。
黏糊糊的血顺着指尖滑下,滴滴答答落了一路。
走到云桥边时,袖边传来不轻不重的牵扯感,邬念青侧头看去,发现银灰色纱衣被桥旁梨枝勾住了。
明月皎皎,暗香阵阵,玉雪堆枝如叠浪。
邬念青抬手,“咔擦”一声,轻而易举地折断了梨枝。
梨树微微颤动,雪浪翻涌,洁白梨瓣落到微蹙的眉心,落到金色眼瞳,落到沾着血的面颊。
痒痒的。
邬念青眨了眨眼,乌睫上的一点雪瓣飘落。
他伸手接住落花。
玉珠儿似的一点隐入鲜血淋漓的伤口。
梨香混着血腥味萦绕在鼻尖,邬念青厌恶地皱了皱眉,攥紧手心,碾碎花瓣,更多的鲜血从伤口溢出,与血红碎瓣一起落到地上。
穉桑楼近在咫尺。
邬念青推门而入,顺着台阶拾级而上。
粉金幔帐出现在眼前,帐外坠着累累的香囊珠玉,芬芳馥郁,锦绣灿烂。
邬念青平静地挑开帘子。
珠玉相互碰撞,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裴游鱼阖眸浅眠,长卷的睫毛低垂着,吐息均匀。
他凝视了一会儿,覆身而上。
睡梦中的裴游鱼感到有什么重物压了上来,猛然睁眼,看见玉面罗刹般的邬念青,呼吸一滞,俏脸煞白,挣扎着试图推开邬念青。
邬念青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平静垂眼看着她。
阴冷之感从手腕处传来,裴游鱼不适地皱了皱眉,冷声道:“您想干什么?”
邬念青未语,垂下眼睫,沾着血液的指尖抚上裴游鱼的面颊。
面颊上覆着粗粝的大掌,裴游鱼感到寒冷的鲜血不断从掌心涌出,顺着面颊缓缓下淌,淌到下颌、脖颈、锁骨,最终晕湿包藕荷色软枕。
软枕里包裹着上一个春天的干花,浓重血腥气混着旧日的馥郁,形成一种令人作呕的诡异气息。
“您想干什么?”
裴游鱼再一次问道。
“帮你解毒。”
邬念青莞尔,俯身在裴游鱼耳侧落下一吻。
紧接着,细密的轻吻如春雨般落下,落在额心、眉间、眼睫、唇角……
伴随冰冷啄吻的,是青年的柔和嗓音。
“取走我脖颈里的血,就能解你身上的毒。”
裴游鱼一愣,不敢置信地看向他。
青年松开对她的禁锢,缓缓直起腰,撩开垂在脖颈处的乌发,将脆弱的、苍白的、纤细的命门展现在她面前。
“来试试吗?”
他轻声邀请道。
裴游鱼认真观察着面前之人的神色,希望从他的眉梢眼角看出一些蛛丝马迹。
然而她失败了。
青年眼底除了死一般的平静以外,什么都没有。
裴游鱼略一思忖,便伸手勾住青年细长的脖颈,笑着扑向他,将他反压在床榻上,欢快道:
“那我就不客气了。”
“多谢师尊。”
邬念青躺在床榻上,看着裴游鱼解他衣襟的动作,大掌摩-挲着抚上少女的纤腰。
少女柔软的唇瓣落在肩与颈的交界处,灵巧的红舌自唇中伸出,试探性地舔舐了一口,而后飞快抬眼,瞥了一眼他的神色,又飞快地垂下眼。
略圆的虎牙刺入肩颈交界处,伤口被吮吸的酥麻感与疼痛感一齐传来。
邬念青缓缓地阖上双眸。
“不是这里。”
他轻声指导道,声音里带着一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裴游鱼淡淡地嗯了一声,眼底晦暗不明。
她当然知道不是这里了。
这么做不过是故意折腾邬念青罢了。
她从邬念青的皮肉中拔出虎牙,唇瓣向上游移,最终落到天鼎穴附近。
颈动脉在唇瓣下有力地跳动着。
裴游鱼张嘴,狠狠咬上邬念青的颈动脉。
阴冷苦涩的蛇血喷涌而出,不需要吮吸,令人作呕的血液就已经充满整张嘴巴。
她努力吞咽着,然而终跟不上血液流出的速度,殷红的血液与唾液一起从嘴角溢出,黏黏腻腻地地往下淌,晕湿邬念青与她的衣衫。
两人的衣衫湿乎乎的黏连着。
腹部逐渐撑胀,胃部翻涌起恶心感,裴游鱼看着面色苍白的邬念青,眯了眯杏眼,强忍住不适,又咽下一口鲜血。
“撑死你算了。”
邬念青轻笑一声,一边用灵力堵住血洞,一边两指点住裴游鱼后颈。
“解毒可不需要这么多血。”
裴游鱼略显遗憾地直起身子,跨坐在邬念青腰上,斯条慢理地用衣袖擦拭嘴角。
末了,她将中衣一解,随手甩在邬念青面上,只着一件艳色亵衣,赤白生生的足,缓步向浴室走去。
邬念青拂开面上的中衣,侧头看向裴游鱼时,只见到她裸-露在外的雪背。
亵衣艳红的细带相互交叉,深深地嵌进雪嫩的皮肉中。
喉结微动。
邬念青起身,快步跟上裴游鱼。
身后传来淡淡的压迫感,裴游鱼加快脚步,快到浴室门口时,她倏地转身,歪着头对邬念青眨了眨眼。
少女小扇似的乌睫一合一开,面上没有一丝笑意,却透着一种渗入骨子里的艳。
邬念青垂眸,面上仍是平静清冷的模样,然而步子却已经有些乱了。
裴游鱼弯了弯唇,将门“啪”一声甩上。
邬念青被挡在了浴室门外。
“你这是什么意思?”
邬念青道。
“没什么意思呀。”
门内传来裴游鱼娇而软的嗓音。
“没什么意思?”
“不然呢?您以为我想和您一起洗嘛?您做梦呢。”
少女的声音依旧甜美,然而语气却带上了几分挑衅,她纤细的身影投在薄薄的纸门上,模模糊糊,看不真切。
通过暗黄色的投影,邬念青看到裴游鱼解了亵衣、脱了小衣,最终将自己埋入浴池之中。
他站在原地静静地看着。
浴室门没有锁,即便锁了,他也能轻而易举地把锁打开。
穉桑楼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可他什么都没有做。
裴游鱼快洗完时,他抬手给自己施了个清洁咒,用灵力治愈伤口,换下沾满血污的衣衫,重新变回那副干干净净、朴素至极的模样。
裴游鱼打开浴室门,对站在门口的邬念青视若无睹,直直向着床榻的方向走去。
邬念青扯住了她的胳膊。
裴游鱼转身:“你想做什么?”
邬念青拉着裴游鱼来到梳妆镜前,示意她坐下,道:“替你梳妆。”
说罢,他拿起木梳,一下下替裴游鱼顺着头发。
裴游鱼的长发柔软滑顺,不需要花费太大力气,就能完全梳通。邬念青放下梳子,回忆着裴游鱼平视发髻的模样,握着她的长发,快速挽起一个飞天髻。
“你到底打什么主意?”
裴游鱼再一次问道。
邬念青凝视着镜中的裴游鱼,轻声答道:
“只是想提前送你一份生辰礼罢了。”
他将最后一根簪子斜插入少女的乌髻,抬眼看向拨雪峰的方向,金瞳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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