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以柯学世界为原点 > 30. 第 30 章 近朱者赤
    致阵平:


    现在是凌晨四点,我正躺在丹佛某家汽车旅馆的床上。窗外的云雀叽叽喳喳叫个没完,大多数时候它吵不着人,但总有像我这样整夜不睡的怪胎。


    我睁着眼数完了天花板上的每一块霉斑,那叫声还是没停。于是我决定做些有意义的事——别担心,我没有试图用弹弓去攻击那些可怜的鸟儿,我只是从床上爬起来给你写信。


    丹佛和东京之间隔了整整15个小时,你现在应当在享用晚餐,并在几小时后进入无人打扰的深度睡眠——也许不会。你上上次的邮件里对课业的抱怨长达整整三页,我一字不落地全看完了。


    那也不代表我有法子帮你。毕竟我的大学专业是艺术史论,与高数无缘。


    按照常理来说,我应该先跟你问好。但我并不想这么做。而这并不仅仅是因为我不想让自己显得循规蹈矩,也不仅仅是因为旅馆早餐不提供溏心蛋


    原因是——很不幸,你上一封邮件的说法应验了,这也解释了为什么我隔了三个多月才给你回信。所以别再隐晦地拿这件事讽刺我了,按责任分配来说,我俩算是扯平。


    …见鬼。


    刚刚那句话是a的口头禅。


    是的,我还没有和他拆伙。但那终会发生,因此不要浪费时间来质疑我的决心。


    让我们说回那封邮件。


    上一封信里我告诉你,我们会途径纽约——两年来的第三次。而你在回复邮件中毫不犹豫地断言:我们一定会被卷进某个大麻烦里。


    我几乎要为这句话笑出声来。试图为世界的动荡归纳规律,是我在很早之前就放弃了的尝试。


    别忙着生气,我为这份轻视付出了足够的代价。


    我不明白,到底是那个城市自己的毛病,还是a身上的磁场出了什么岔子——我以前可从没有这样的经历。但和他一起的三次纽约之行,没有一次安稳。


    我们这次的目的是a要来取以前寄放在这里的东西。他回来的时候正赶上暴雨,我和他干脆把车停在原地,窝在那辆老旧的福特野马里等雨小些。


    一时间没人开口说话,我们只是听着电台里随机播放的老歌,音乐混合着雨点打在窗玻璃上的声音令人平静。我大嚼着炸鸡翅和甜甜圈,他让我注意别让碎屑落在车上。


    下一秒,一枚火/箭/弹就在我们眼前炸响——当然不是这个世界,否则你早该在新闻上看见我,也不用总是发邮件来确认我的死活了。


    他们管自己世界的纽约叫“赫尔沙雷姆兹.罗特”。虽然名字不同,但仍有相通之处——她们都格外包容。不论是正体不明的异形还是一无所长的普通人,只要你愿意,这儿总有你的容身之处。


    当然了,欣赏玫瑰的美就得冒被尖刺扎伤的风险。这么说吧,这儿的巴士报站时,会加上站点的实时生还率。是不是很贴心?


    照以往的惯例,我们解决了一些乱子,踢了几个坏蛋的屁股,也认识了些新朋友。虽然之后多半不会再见了,但以后的事儿谁能说得准?就像几年前的我也没有想过,我还会有个能在睡不着的时候写信给他的人。


    不说这些了,总之我想告诉你:我过得还好,并衷心地希望你也过得好。


    我房间的百叶窗关不牢,这会儿隐隐约约能闻见飘进来的薰衣草香。明明已经是六月了,天气还是像白开水一样温吞。科罗拉多州的春季太长,仿佛永远不会结束。


    而我已经开始想念夏天的滋味了。


    你忠诚的,鹤川牧野。


    黑发青年沉吟了一会,将薄薄的信纸叠好,小心地塞回信封里。


    “小阵平——”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萩原晃进他的房间:“你订的杂志到了,我给你拿进来啦。”


    “谢了。”松田朝书架努了努嘴:“放那就行。”


    萩原眼睛很尖:“总算拿到回信了?”


    “什么叫总算?”


    “谁让你之前一直魂不守舍的?”萩原嘴角微微扬起:“这下安心了?”


    松田懒得回他。这三年萩原没少调侃过他和鹤川这种奇怪的笔友关系,他也差不多习惯了。


    “话说怎么从没见你回过信?”萩原一屁股坐在他床上:“联络感情可是双方的工作。”


    “不劳您操心。”松田打了个哈欠:“你们组的ppt做完没有?”


    “还没。”说到这个,萩原的脸色都憔悴了不少:“随机分组就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世界上。”


    松田怜悯地看了他一眼。


    他与鹤川在江之岛分开已经是三年前的事,而这三年平平安安无波无澜。对大学生来说最危险的事,是毫无征兆宣布压缩复习时间的考试周。


    在那座桥上见到鹤川的时候他就明白,慎平和潮已经成功使世界线发生了变动。然而他整个人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中,大脑尚没有足够的余裕理清现状。


    鹤川像是猜到他心里在想什么,肯定地告诉他:那个世界已经成熟并且稳定,不会再轻易被撼动了。


    “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想起来。”红发青年耸耸肩:“想不起来也没关系,至少我们还记得。”


    “…是啊。”松田垂下眼帘:“至少我们还记得。”


    “牧野。”


    “嗯?”


    “伸手。”


    红发青年摊开手掌:“要给我个惊喜么?”


    松田没回应他,径自掏出了兜里的圆珠笔,笔尖落在他白净的手掌上。


    鹤川睁大眼睛盯着那支笔:“那个是……”


    “不许说出来。”松田打断他。


    红发青年忍了又忍,才没有当场笑出声来:“你写的什么?”


    “我的地址和手机号码。”


    “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松田摆手:“你一个人在外面这么久,见过的事肯定比我多。”


    “但如果哪天,你遇上一个人搞不定的事——”他抬起头,认认真真地看鹤川的眼睛:“至少你知道在哪里能找到我。”


    红发青年奇异地望着他。


    “...阵平。”


    “干嘛?”


    “...现在是二十一世纪。”


    鹤川用另一只手摸出手机,在松田眼皮子底下晃了晃:“你知道人类发明了这玩意儿吧?”


    对话以恼羞成怒的松田痛殴鹤川而告终。


    不过现在想来,告知那家伙自己的地址显然是明智的。他们之间隔着距离、时差与无穷无尽的突发事件,即时交流难于登天。


    鹤川知道他学校的公寓地址,于是偶尔会像这样寄信过来,表示自己还在世界的某个角落活蹦乱跳。松田一般会用电子邮件的形式回信,毕竟鹤川行踪不定,总不能让信追着他跑。


    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偶尔也会感到恍惚。


    那段短促却又漫长的夏日时光,真的不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梦境吗?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会拉开书桌抽屉,看看鹤川寄来的、样式不一的满满一叠信件。


    他有时会随,但更多时候只是看着那些排得整整齐齐的信封,无声地笑笑,再轻轻把抽屉合上。


    他的书架上后来也腾出了一格,专门放了些看上去与整体风格相距甚远的旅行杂志。某人除了所谓的“小说”之外也会写些正经的旅游攻略,得到了一些小出版社的青睐。


    他乐此不疲地收集着这些文字,像是海滩上拾捡贝壳的孩子。


    这会儿鹤川正在做什么呢?现在是东京时间晚上十一点,丹佛尚在清晨。也许他换了家隔音没那么差的旅馆,此时正在呼呼大睡,或是正在享用有橙汁和溏心蛋的丰盛早餐。


    不管发生什么,松田都希望他能过得不错。


    与此同时,英国,南牛津郡,塔斯菲尔德。


    这个没有一英寸处于地震带上的小镇此时地动山摇,地面像是被勺子用力按压过后的布丁般不停抖动,肆虐的狂风撕扯着草皮,天空红得能滴出血来。


    “见鬼!”鹤川死死抱着离他最近的一棵紫杉,大声吼道:“这动静和火山爆发没两样!”


    “英国没有任何活火山!”同样将自己固定在树上、戴针织帽的男人大声回应:“如果你想知道的话!”


    “这算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棕色卷发的小男孩问道,他在狂风中保持着惊人的平衡,紧紧拉住身边金发女孩的手。


    金发女孩费力地把自己的长发捋到脑后:“什么东西要来了?”


    “史上最大的魔鬼,我亲爱的。”白发的天使尽力使自己不要栽倒,几乎无意识地要跳出许久未展示过的加沃特舞步:“撒旦本人。”


    “所以,这就是终结了。”一旁早已放弃挣扎、瘫倒在地的恶魔,此时神情平静地望向天使:“很高兴认识你。”


    天使震惊地回望他:“现在还没到我们放弃的时候!”


    “想想吧。”恶魔无动于衷:“这是撒旦本人。而且他不是为末日决战而来,这是私人恩怨。”


    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一秒。


    地上的恶魔露出了惨笑。


    他用不容置疑的语调宣布:“我们完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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