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态岌岌可危。
传说中的魔鬼马上就要出现在他们面前,也许就在下一秒;天堂和地狱不约而同地隐匿了自己的气息,仿佛从未存在过,他们无处求助;而赤井秀一的帽子恐怕要被吹飞了,这是他最喜欢的一顶。
现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显然他们每一个人都有着自己的打算。
恶魔克劳利是在场唯一一个头上打了发蜡的人,他的座右铭是“如果要做,就做的有格调。”他此时正在心中比较半人马座行星们的服那个固执的天使和他一起离开,不至于与这个星球变成一团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浆糊。
天使亚茨拉斐尔有着精心打理的白色卷发,他如果看到了中意的衣服会固执地穿很多很多年。作为大多数时候善良的那个,他正紧张地搜寻着如何保护在场所有人的方法,以及如何让天堂的同事们不要在关键时刻给他们下绊子。
男孩亚当.扬有着一头蓬勃可爱的棕色卷发,他永远能想出最新奇的点子与最好玩的游戏。作为传说中开启末日决战的男孩,他对他即将来临的生理意义上的父亲抱着愤怒与轻蔑的感情,以及一点点的好奇心。
女孩爱丽丝有着一头打着卷儿的金色长发,她现在比起兔子更喜欢猫咪。作为此时唯一一个全心全意希望世界不要毁灭的人,她努力思考着自己能做到的事,并抱紧了手中的小狗防止它飞出去。
鹤川牧野的发绳丢了,他深红色的头发在狂风中毫无美感地四处乱飞。他喝咖啡只加牛奶不加糖。他此刻正在心里和自己打赌赤井的帽子什么时候会被吹飞,他的理智认为它还能坚持起码一分钟,但他的情感宣布那顶帽子只剩三十秒的寿命了。
赤井秀一的发型在针织帽的保护下几乎没有变化,但说实话没人能看出他的发型。他喝咖啡什么都不加。他猜到了鹤川的赌局,但他并不在乎,因为四个小时前他成功趁鹤川不注意时把后备箱里的牛奶全都换成了杏仁露,而鹤川讨厌那玩意儿。
这六个人——或者说,三个人和三个超自然生物,显然都是不同凡响的角色,经历了一番艰难险阻才汇聚于此,为阻止世界末日的来临而作出努力,也许是徒劳的努力。
这听起来像一部超级英雄电影——但考虑到他们在英国,所以绝不会是某个黑肤光头戴眼罩的人将他们召集于此,他们的汇聚仅仅是因为无数个巧合与某个决定性的契机。
对鹤川与赤井来说,这个契机是一枚骰子。
三天前。
美国70号州际公路旁一家普普通通的咖啡馆里,红发青年正神情严肃地注视着座椅对面的男人。
“我觉得我们是时候散伙了。”
赤井朝服务员招手:“麻烦续杯。”
“这次是认真的。”
赤井抬手把奶罐推给他:“理由是什么?”
鹤川接过:“不要明知故问。”
“如果你想谈谈那枚手/雷,”赤井不赞同地皱眉:“那并非技术性失误。如果以原角度投掷,目标就离爆炸中心太近了,收拾残肢会很麻烦。”
“感谢你的体贴。”鹤川啜饮一口加满牛奶的咖啡:“不是因为这个。”
赤井冲他挑眉,绿眼睛里藏着疑惑。
“还不肯承认么?”红发青年用指关节敲了敲桌面:“6月27日凌晨3点42分,你犯下的罪行?”
赤井露出明悟的神情:“你听见了?”
“你的脚步声大得就像在我耳边试图用两颗石子摩擦出火星。”鹤川放下咖啡杯:“你根本没打算掩饰。”
“我以为你睡着了。”赤井很坦然:“而且我当时太饿。”
“那可是一整桶冰淇淋!”鹤川横眉怒目:“而你白天还在评价我吃太多垃圾食品!”
“对于处于饥饿状态下的人类,只要是食物都是营养成分。”赤井理直气壮:“之后我买回来一桶相同口味的赔给你了。”
“牌子错了。”鹤川表情冷酷:“这事没得谈,你出局了。——麻烦续杯。”
走到他们身边的金发碧眼的服务员小哥冲他们露出灿烂的笑容,抬手往杯子里续满咖啡。
赤井刚想开口,却察觉到服务员尚未离开:“这边不需要。”
“好的。”服务员点点头,端着咖啡壶转身。
鹤川看着他走远的身影,伸手摸了摸自己的杯碟底下,拽出一张薄薄的小纸条,用铅笔写着一串凌乱的号码。
“很好。”他看着那张纸条:“这又是哪一出?”
“我猜他觉得自己有机可乘。”赤井喝了口自己手边的美式:“毕竟你提分手的口气很坚决。”
鹤川盯着他。
“下次说散伙时记得提醒我用日语。”
“所以这次不算。”
“你什么时候成了文字游戏的行家?”
“冰淇淋我再给你买一桶。”赤井抬起头看他:“离fbi的笔试还有些时间门,来得及干最后一票。”
“注意你的用词。”鹤川抽了抽嘴角:“听起来像是要抢劫这个咖啡馆。”
“有谁会抢劫咖啡馆?”赤井耸了耸肩。
话音刚落,枪声与吼声同时响起。
“所有人不许动!”从卡座上站起的男子挥舞着手/枪,像牛仔挥舞他的套索:“谁动我一枪崩了谁!”
他对面的女人则端着一支双/管/猎/枪,用冰冷的眼神扫视全场。
在瞬间门陷入寂静的咖啡馆中,红发青年神情复杂地注视着对面的赤井。
“...我想这证明了纽约的清白。”
赤井沉默片刻,缓缓点头。
“我想让你知道,”赤井说:“当我冲你使眼色的时候,我心里想的是你来吸引他们的注意,我去夺枪。”
“是这样吗?我是说,当然。”鹤川说:“从结果来看,并没有什么不同。”
“我说的是吸引他们的注意,不是吸引他们的枪口。”赤井说:“为什么要给他们宣讲圣经?那女人看上去下一秒就要用猎/枪把你的头轰成马蜂窝。”
“拜托,致敬经典的机会可不是每次都有的。”鹤川说:“小南瓜分明已经被我打动了。”
“在你给了他的裆部一记膝撞之后。”赤井叹息:“愿上帝保佑他。”
他们已经离开了一片狼藉的咖啡馆,在制服完劫匪、拨打完911、对翻倒的桌椅与满是弹痕的墙壁表示遗憾、以及要了两杯外带之后。
福特野马在公路上飞驰:“所以,我们接下来去哪里?”
鹤川头靠着车窗,看上去懒洋洋的:“就这样一路开去巴尔的摩?”
“不,去最近的机场。”赤井秀一目不斜视:“记得我说要干最后一票?”
“在你这儿我是什么,金鱼吗?”鹤川打了个哈欠:“希望时间门不要拖得太长,免得你错过考试。”
“契机已经来了。”赤井向他递出一张皱皱巴巴的纸条:“我相信不会花费太久。”
鹤川眯起眼睛:“怎么,那人也给你写了纸条?”
“比那更糟。”赤井平稳地叙述着。“记得我们去拉斯维加斯那次?”
“想忘都难。”
“我好像从那儿带了枚骰子出来。”
“比偷纪念t恤要好一些,但也没好到哪儿去。”
“是你事先准备好用来出千的那枚。”
“我以为它也一并被烧了。”鹤川说:“说真的,你把它留在那儿而不是带走会方便很多。”
“事实上,我今天早上才发现它躺在我的上衣口袋里。”赤井说:“在你用枪抵着那人脑门给他念创世记的时候,它在我的口袋里自己裂成了两半。”
“里面掉出了这个。”
鹤川打开纸条。
上面用黑色墨水写着细细的花体英文。
“在7月第三个星期六的下午茶时间门。”鹤川念道:“世界将迎来终结。”
“见鬼。”他抬头:“只有三天时间门?”
“准确来说,是三天一小时又十四分钟。”赤井回答:“如果不算飞行时间门的话。”
“骰子啊……和赌博有关?某个混蛋将整个地球放上赌桌了么?”
“这听起来比较像你会做的事。”
“而这听起来比较像你会说的话。”鹤川晃晃纸条:“除了你们英国人,还有谁会用下午茶来命名时间门?”
“我已经订了最近一班飞伦敦的机票。”赤井一脚把油门踩到底:“离起飞还有四十分钟。”
这是一次再普通不过的维护任务——时间门清晰,目标明确,虽然世界末日这种事大多发生在纽约或东京,但伦敦也不失为一种选择。他们只需踏上英国的土地,把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犀牛人或者哥斯拉痛揍一顿,完成最后的合作,怀缅一下过去,然后顺理成章一拍两散各走各路。
至少他们是这样想的。
“说实在的。”鹤川用力抽了抽鼻子:“关于伦敦的空气污染治理,早应该提上那些大人物们的日程表了。”
“多早?”赤井问:“一百多年?”
他们面前的是一条宽阔笔直的烂泥街道,两边是漂亮的雕花铁栏与尚未被点亮的路灯,维多利亚式风格的民居外墙被熏得漆黑,街上的行人步履匆匆,男人们穿着暗色的呢子大衣握着手杖,女人们小心地提起长裙的裙摆不让它溅上泥点。
伦敦,1888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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