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两人从卫生站出来,天已经擦擦黑。
宋晚秋突然有点嘴馋,经过供销社,她拍拍徐随舟的手臂,“我过去看看。”
徐随舟反应过来,她人已经往那边走了。
看似商量,实际上只是知会一声。
宁城靠海,水产丰富,供销社隔三差五就有鱼,本地百姓也会偶尔到乡间的河流抓鱼。
只要不是太过分,通常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也就导致供销社的鱼不好销售,毕竟谁会花钱去买免费就能得到的东西。
而今日供销社正好有鱼,两条蔫蔫的鲫鱼,懒洋洋窝在供销社摆在外边的木盆里。
售货员正是肉摊那个,他认得宋晚秋,“同志,今天来得比平时晚了点。”
宋晚秋虚弱地笑了笑,露出手背乌青的针眼,“没有办法,去了趟卫生站。”
对方一看,顿时愣了愣,随即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同情,“你身体不好,可要好好补补,只是今天的肉都没有了。”
“没关系,我要那两条鲫鱼。”宋晚秋指了指木盆,眼睛满含期待地看着对方,“不要票对吗?”
售货员笑了,“对,这鱼都要死了,就便宜点给你吧。”
最终以一毛钱一斤的价格成交,比大骨头还便宜!
徐随舟动作自然,从售货员手中接过鱼,抬脚与宋晚秋一同往外走。
“你平时就是这样买菜的?”徐随舟皱着眉头问道。
宋晚秋反问:“不然要怎么买?”
徐随舟沉默了,过一会儿才听他回答:“没怎么。”
宋晚秋闻言轻蹙眉头,扭头瞥他一眼。
回到机械厂家属楼天已经黑了,从厂区进去的正门已经关闭,两人不得不绕一圈,从家属楼的偏门进去。
他们一回来,几个坐在歪脖子树下的人对视一眼,她们都看见了徐随舟抱着宋晚秋慌张出门,自然也没错过宋晚秋沾染到手上的血。
“小徐,回来了啊?”有人叫了徐随舟一声。
宋晚秋也听见了,她并不想留下满足大家的好奇心,遂幸灾乐祸地瞥徐随舟一眼,脸上是演给众人看的虚弱,“你们聊,我身体有点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一下。”
徐随舟:……
他看着宋晚秋的背影,没忍住磨了磨后槽牙。
宋晚秋没管他,拎着鱼回来就开始做饭。
她很享受做饭的过程,现代她是个翻译官,日常除了参与各种会议会面,几乎没有个人时间。所以只要有时间,她都会给自己做一份可口的食物,过程让人放松,要是成品满意,也会十分有成就感。
宋晚秋熟练把鱼破开清理干净,鱼身改花刀,用姜葱蒜腌制去腥。
她刚处理好徐随舟就回来了,正好可以把烧火的活计扔给他,“晚上吃红烧鱼和茄子炒豆角。”
徐随舟一听,走向躺椅的脚步立马转向厨房,心里很是忿忿,娶个媳妇儿就是为了伺候她?
“也就我脾气好惯着你,别人家的媳妇儿哪个不是做好饭菜端上桌,再请自己男人吃饭?”他没忍住不满地抱怨。
宋晚秋累了不想说话,任由他旁边一顿输出,只有需要帮忙时才会出声,“拿一下桌子的姜蒜过来。”
徐随舟抱怨的声音不停,动作很是自然递过去。
她一声不吭接过,下锅和其他调味料炒香。
浓郁的香味飘入鼻子,口腔不自觉分泌口水,徐随舟终于反应过来了,他掩饰地咽了下口水,气恼地问道:“我说了那么多,你有没有听见?”
“听见了。”宋晚秋盖上锅盖,锅铲放到盖子上,边擦手边施舍给他一个轻飘飘的眼神,“你想换一个媳妇儿。”
徐随舟:???
他皱着眉头,看起来有些委屈,“我什么时候说要换媳妇儿?”
宋晚秋冷静分析:“你刚刚说的一堆,包括不仅限于洗衣做饭打扫家里的卫生,我们有谈过,这些事情我做不到,也接受不了,所以你如果想实现,只有一个途径。”
离婚再娶。
徐随舟狠狠地皱了皱眉头,“别人都能做到,你为什么不可以?”
宋晚秋:“因为我不是别人,我是宋晚秋。”
徐随舟:……
可恶,很有道理的样子!
宋晚秋却不得不预防今天这一幕,再次提醒他,“我们是夫妻,家是我们两个人的,所以家里的活儿也是我们两个人的。”
徐随舟瞪着眼睛想要反驳。
她完全不给他机会。
“你结婚是为了让另一半给你洗衣做饭,照顾你的饮食起居?不是的。”宋晚秋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道:“是陪伴,是相互扶持、相互帮助,一起作战,同甘共苦。”
不知何时,徐随舟脸上的忿忿消失了,转而变成沉思与震撼。
自小接受的教育被推翻,接受起来需要一定时间。
徐随舟心里挣扎着说服自己,刚做好心里准备。
然而没想到,宋晚秋率先忍不住笑了,是理直气壮又有点骄矜的语气,“同甘可以,共苦不可以。”
徐随舟:???
徐随舟:……
还真是被她耍得团团转,他彻底被气笑了,嘴角扯动,“宋晚秋同志,你还真是毫不掩饰。”
宋晚秋微微抬起下巴,“做最真实的自己。”
徐随舟直接被气笑出声,他娘的最真实的自己。
这件事虽然被宋晚秋以玩笑的方式揭过,不过在座两人都知道,她并不是说说。
徐随舟在心底不屑地嗤了一声,他真是倒八辈子霉,娶到宋晚秋这个狐狸精。然而翘起的唇瓣泄露了他真实情绪。
红烧鱼很美味,盘子底下的酱汁更是味道浓郁鲜香,鲫鱼本身就不大,徐随舟把鱼身上的肉都夹给宋晚秋,自己啃鱼头鱼尾,完了剩下的酱汁用饭一刮,盘底瞬间变得白白净净。
可谓是一滴汁水也没浪费。
“明天我去抓两条大鱼回来。”徐随舟靠在椅背上,摸着肚子说道:“顺便看看能不能捞到虾。”
宋晚秋顿了下,“去哪儿抓?”
“去城外随便找一条河。”徐随舟说着想到什么,抬眼看向她,不太习惯地解释一句,“你身体不适合一起去。”
宋晚秋“哦”了一下,正好省得她纠结,外面太阳那么大,会把人晒化的。
这般想着,她整个人又懒洋洋地瘫在椅子上了。
徐随舟皱了皱眉头,“刚吃饱,你起来走动一下再躺,这样对身体不好。”
宋晚秋权当没听见,舒舒服服地窝着,要是有一本书或者游戏机打发时间就更好了。
在多次确认徐随舟不会离婚,她决定放飞自我,遵循内心,毕竟往后相处的时间更长,时时带着面具也太累了。
上辈子那么辛苦努力工作,最后什么都没享受到就一命呜呼,所以也不知道明天与意外哪个先来,不如及时行乐。
徐随舟现在明白了,有些人好好跟她说是不会听的。
他一声不吭,走上去,弯腰,一只手从她腋下穿过,另一只手从腿弯是穿过——
待宋晚秋反应过来,她人被迫站起来。
“……你有病?”宋晚秋气得想爆粗。
徐随舟站在躺椅上,神情冷淡地说道:“是你有病,你对自己身体没点数?吃饱至少十分钟才能躺。”
宋晚秋的逆反心理一下上来了,“我就不。”
徐随舟现在也大概知道怎么拿捏她,指了指躺椅,“那我就把躺椅辟了当柴烧,你自己选吧。”
宋晚秋气恼地瞪向他,胸口起伏明显,下一瞬,她伸手捂了捂。
只是还未付诸行动,她就听见男人凉凉的声音传来,“就算你现在吐血也不行,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爱惜,别人凭什么在意?”
宋晚秋:……
宋晚秋:…………
她顿住的手慢慢收回来,腰板挺得笔直,面无表情,目不斜视,在院子里溜起圈圈。
像一只傲娇矜贵的孔雀,又透着一股慵懒的劲儿。
徐随舟担心刺激到她,只瞥一眼,很是熟练地收拾起碗筷,背影心酸地蹲在院子里洗刷。
宁城逐渐被黑暗笼罩,皎洁的月色透过云层洒落在城内,白日里黝黑的胡同,夜晚中却有种无处藏匿的错觉。
雄鸡报晓,晨光熹微。
沉寂一夜的宁城从睡梦中苏醒,袅袅炊烟随着说话吆喝声飘起,为宁城添一份别样的烟火气。
如同昨日,宋晚秋醒来时,徐随舟已经不在家了。
她这具身体是真的弱,昨天的走路量,小腿竟一阵酸痛,宋晚秋捏了捏眉心,照这么下去,她就算不会累死也会病死。
身体弱等于抵抗力差,对传染病完全是敞开大门。
简单吃完早餐,她把躺椅移到通风的位置,懒洋洋地窝了上去,闭着眼睛放空自己。
然而没过多久,她就被外边的嘈杂声吵得不耐烦地皱起眉头,隐隐还有何嫂子无助凄凉的哭声。
难道何木根还没找到?宋晚秋皱了皱眉头,回忆某人昨天拿给她看的纸张,凌乱得她记不太清楚。
宋晚秋到屋子里翻出一个本子和笔,按记忆在纸上写写画画,至于记不清的,凭直觉东一撇西一捺,最后画出来的也不知道像不像,总之看起来跟记忆中大差不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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