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帐春宵里,翻云雨,足缠绵。
龙凤红烛依旧烛火摇曳着,只是已经烧过了大半,红色的蜡油沿着烛壁落在了案上,点点滴滴凝结成了一团。
熟睡了的夫人眉目舒展,鸦黑鬓发濡湿,面容柔美沉静,就这么沉沉地睡在自己怀里,呼吸轻柔绵长,没有了往日轻微的抗拒和警惕,也没有同前些时日那样,陷入梦魇当中。
的确是被自己累着了。
粗粝的指尖拂过夫人濡湿的鬓角,将鬓发朝后拂,而后揽着夫人腰肢的臂膀才缓缓收紧,褚峻这才紧贴着夫人的背脊,缓缓地阖上眼眸……
翌日一早
源源不断的热意透过薄薄的布料从身后从腰间从腹部传来,无端端就能让人感觉到闷热,羽睫轻颤,昏昏沉沉的妇人醒了过来。
大红的帐幔最先映入眼帘,热烈刺眼的颜色让混沌的思绪逐渐清明,阮秋韵缓过神,酸痛的身躯缓缓转了个身,望着近在咫尺的男人。
男人没有醒,狭长的眼眸紧紧闭着,眉目舒展,硬朗的轮廓也多了一丝柔色,阮秋韵怔怔地看着,却莫名想起昨夜对方将脸颊贴在自己耳侧低语时,吐露在自己耳间的一抹抹的炙热气息。
本来以为模糊的记忆如同被钥匙彻底打开了的阀门一般,争先恐后的朝着脑海涌现,喘/息,低泣,水声,冲撞,……
妇人柳眉轻颦,有些不愿意继续去想,想要掰开圈着自己的臂膀起身,可男人圈地太紧,怎么掰也掰不开。
“夫人晨安。”
懒散带笑的声音突兀地自上而下,阮秋韵的动作停下,她看着正望着自己的男人,迟疑了片刻,也道了一句,“…夫君,晨安。”
褚峻注意着夫人的神色,而后才笑道,“昨夜累着夫人了,夫人不如再睡一会?”
阮秋韵脸有些红,摇摇头,解释道,“我睡够了,也不觉得困。”
虽然身体酸痛,却并没有其他不适,她心头如今还有些乱,还是想快些见到外甥女。
眸光落在夫人斑驳的脖颈上,褚峻没有说什么,只带着夫人起了身后,环着夫人的臂膀松了松,却依旧没有放开,反而是掀开帐幔,径直将夫人抱下了床榻。
这举动实在是突然,泛红的足踝悬在半空,妇人见帐幔掖开,不由朝着帐幔外看去。
大红色的帐幔打开,屋子里混乱映日眼帘,红绿嫁衣跌在氍毹上团成一团,云屏上湿漉漉的衣物也分外显眼,即便没有往云屏后看去,也能够猜测到,云屏后的一片狼藉……
阮秋韵不去细看了。
被置于绣墩上后,守在屋外的奴仆鱼贯而入,皆是低眉垂目不敢抬头,安静地收拾着屋里的狼藉。
苏嬷嬷领着几位侍婢也来到了夫人身侧,她细细地看着夫人的脸色,见夫人面色无恙,也松了一口气,为夫人梳妆了起来。
而已经更衣后的男人,则是立于夫人身后,望着镜子里分毫毕现的夫人,阮秋韵不经意抬眸,注意到男人的眸光,不由轻声道,
“夫君,这府里,可是有其他的长辈需要看望?”
阮秋韵知道褚峻双亲已逝,可古代宗族的体系里,一些旁的长辈亲属,应该也是有的,既然是长辈,总归是要去看望的。
这声自然而然的夫君,让男人唇角扬起,镜子里的夫人也正注视着自己,褚峻笑道,“褚氏族人都在冀州,府里没有其他的亲眷,夫人安心。”
阮秋韵闻言,虽然有些意外,却也还是颔首表示自己明白了。
初春渐暖,身上的衣物的厚度也随着天气回暖而逐渐变薄了,新婚第一日穿得喜庆,缕金挑线抹胸纱裙,外罩着轻薄的纱衫,铜镜里的妇人挽着堕马髻,簪缨丽影,如玉树琼枝。
衣裙是他亲手丈量了夫人身子的尺寸制成的,饰物上的宝石玉珠是他征战时的带回来的战利品……夫人从里到外,俱都充斥着他的气息。
这种感觉,实在美妙。
男人眸色幽深,喉结攒动。
镜子里的高大身影缓缓俯身,虔诚地亲上后颈处还泛着红痕的软肉,镜子里的妇人被惊住,眼眸睁大,神色近乎慌乱地朝着屋里的奴仆看去。
奴仆们低眉敛目,即便是才放下手的苏嬷嬷,视线亦是落在了夫人的裙摆上……
透过镜子,男人眼里的痴迷让人忍不住心惊,阮秋韵心惊胆战地望着镜子里对方的举动,几乎要出声制止,却见正埋首的郎君终于停了下来。
“我带夫人在府里走走,可好?”
男人才抬起头,眸色涌动,却还是笑道。
妇人眸光怯怯,心有余悸地看着他,几乎顷刻就点了点头应下。
自己又吓到夫人了。
褚峻笑了笑,牵起夫人的手,就往外走。
平北王府是当初褚峻封王时赐下的,严格按照亲王规制建立的宅院,虽比不得占地广阔皇宫,却也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
府里亭台楼阁,曲巷回廊,多走几刻就能叫人觉得累,褚峻并没有让夫人走多久,只看了几处就抱着夫人往回走,任凭阮秋韵怎么说自己不累他也不撒手。
褚峻抱着夫人回了正院,将夫人放在软榻上,视线下移,手覆上了夫人纤细的腰肢上,又轻又缓地揉捏着。
阮秋韵怔住。
却见垂眉的男人道,声音里含着歉意,“我也是头一回同夫人欢爱,举动孟浪失了分寸,夫人若是觉得不舒服,尽可告知我。”
阮秋韵脸颊霎时发烫。
……
婚宴盛大,几乎盛京的大半高门权贵皆参宴祝贺,平北王妃露面后,她的身份在诸多的探究下,就再也掩不住了。
因此婚宴后没过两日,赵家又迎来了一波接一波登门的贵客,伴随着春季到来,各种宴会邀请的帖子收地手软,其中更是有不少指明了要邀请赵家三女郎的帖子。
能同高门大户搭上干系,参加门第更高一些的宴席,赵家一众人自是欣喜,可赵筠却是不厌其烦,更不想搭理每日话里有话的父亲嫡母,转头就又跑出了赵府,来到了姨母身侧。
“给姨父,姨母请安。”
熟门熟路地在侍婢的引路下,来到平北王府的正院,赵筠见姨父也在姨母身侧,忙笑着请安道。
这位备受夫人疼爱的外甥女,褚峻也自是爱屋及乌的,他笑着让外甥女起身,示意她坐下。
侍女给女郎上着茶水,赵筠看着正给姨母诊脉的医女,拧了拧眉,有忧心忡忡道,“姨母是生病了吗?”
阮秋韵看了眼望着自己的褚峻,脸颊有些红,眼睫垂下,只轻轻摇头,“别担心,只是寻常的诊脉而已,并不是生病了。”
赵筠闻言,虽然忐忑少了许多,却还是在听到医女说并无大碍后,心才彻底放了下来。
褚峻看着面带笑意的夫人,心知夫人要同外甥女说些私密话,也笑着借着由头出去了。
诊脉结束,阮秋韵心里却还记着方才外甥女进来时的郁色,她将手腕举起,袖摆滑落,望着外甥女柔声道,“怎么了?方才怎么这般不高兴的模样。”
她想了想,柳眉轻蹙,“可是他们又说什么了?”
阮秋韵清楚外甥女的性子,能让外甥女这般不开怀的,也唯有赵家那群长辈了。
赵筠抿唇,蹲在姨母身侧,依赖地倚靠在姨母身侧,又同以往一般说着最近让她感到心烦的一些事。
阮秋韵细细地听着,抚着外甥女的发丝,在赵筠说完后,轻声道,“那些递过来的宴会帖,你不喜欢么?”
赵筠认真地想了想,摇摇头,“也并不是不喜欢,只是觉得他们同父亲叔母一般,变得太快了。”
自己这段时日都挺喜欢去热闹的地方的,能出去玩耍,自是没有不喜欢的。
只是高门大户的人家,向来是看不上庶出女郎的,更何况是身世不显的庶出女郎,赵筠心里明白地很,所以往日出席那些宴会时,也十分有自知之明地和五妹妹待在一起。
她看了眼温柔看着自己的姨母,又小声道,“他们对我这般好,是因着姨母。”
也更是因着姨父。
赵筠心里十分清楚的。
威名赫赫的平北王成了她姨父,那些人为了巴结姨夫,自然也会来讨好自己。
可这一切发生地太快了,快得让她觉得无所适从。
阮秋韵静静地听着,指尖温柔地抚着女郎的发丝,心里也有些明白了外甥女心里的变扭。
一位本来处于盛京贵女圈子里边缘的庶出女郎,一跃成为诸多人关注的焦点中心,心中难免会生出惶恐的。
“如果不想去,那便不去。”阮秋韵想了许久,才柔声道,“倘若要真的想去玩耍,那就只管自己玩地开心便好,旁人的态度,无需在乎太多。”
无论是轻忽还是讨好,那都是别人的态度,与其在乎,还不如过好自己。
赵筠将头枕在姨母的膝头,侧着耳听着姨母的这话,似懂非懂,若有所思……
外甥女离开,阮秋韵却是坐着久久不曾回神,褚峻自屋外进来,望着柳眉簇着的夫人,笑道,“夫人可是有烦心之事?”
阮秋韵回神,仰头看着褚峻,缓缓摇头,才轻声道,“没什么事。”
褚峻眸色微深,没有继续问下去,只将夫人抱进怀里,让夫人坐在自己的腿上,然后在椅子上坐下。
又是被这般抱着了。
哪怕过了洞房,确切地有过了肌肤之亲了,可阮秋韵在感受到身下的炙热时,还是有些不习惯,她将手环在男人的肩上,试图减少自己压在男人腿上的重力。
褚峻就这般看着夫人无力的举动,眸色不明,只顺着力度又亲了亲夫人肩颈和脸颊,又啄了一口夫人的红唇,低笑道,“夫人又骗我了,夫人同我已是夫妻,既有烦心之事,为何不可以告诉我呢?”
阮秋韵不知道他怎么看出自己有烦心事的,脸颊晕红,却还是试图去解释,“其实也不是什么大事……”
男人叹了一声,又垂首啄了一口,将夫人剩下的话堵在了嘴里,“这世上能让夫人烦心之事,对我而言,都是大事。”
阮秋韵怔住,眼睫颤颤。
她心头杂乱,不知要说什么。
褚峻爱极了夫人的一切,又垂眉吻了吻蹁跹的羽睫,然后笑道,“我知夫人心忧赵女郎,已经让人收拾出了清念院,过几日,让赵女郎过来陪着夫人即可。”
可是…这合规矩吗?
阮秋韵心中意动,还没问出来,却又听搂着自己的男人在耳侧低声笑道,“赵女郎是夫人同我的外甥女,自是无需守着那些规矩的。”
耳尖又是被亲了一下,“旁人的讨好追捧,亦是理所应当。”
高悬着的皎皎明月,自是被捧着敬着畏着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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