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姨母踪迹
“这可真是件天大的喜事。”
赵青悠也知道郑琬现在待在洛阳, 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寻找自己的亲人,现在得到了消息,也为郑琬感到高兴。
郑琬不敢相信地继续将手里的书信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 看清楚上面所记载的内容。
说是十六年前,官府记载的居民中,符合郑琬期望年纪, 唤作郑兰茹的女娘就一个, 上面还给出了郑兰茹当初居住的具体住所。
看还不算,她还慢慢地低声念出来上面的内容,过了很久才平复心中激动的心情。
一双杏眼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对着赵青悠问道:“阿姊方才也听到了吧?”
“听到了, 往后娘子在洛阳城中也有一位可以托付的亲人了。”
“主要是亲人还在就好, 阿耶阿娘来洛阳就是想要投奔对方, 儿主要还是想带着姨母去祭拜, 告慰阿耶阿娘的在天之灵。”
郑琬对于自己能够找到亲人, 达成阿耶阿娘所愿还是非常高兴的。
但是找到姨母之后, 具体要如何交往,这对她来说是一件陌生的事,还是到时候见机行事吧。
现在最重要的还是与姨母相认,将心中的最后一丝牵挂解决。
“娘子孝心可鉴。”
对于遵从孝道的时人来说,郑琬这样的做法也是非常认可的。
郑琬猛地放下手里的信件,有些激动地说:“阿姊觉得今日上门拜访如何?会不会有点太心急了?”
说着,还慌张地在原地走来走去,也不等赵青悠回答,就自说自话地补充道:
“不行, 今日刚从皇城回来,风尘仆仆, 不能给姨母和她家人留下不好的印象,还是修整一番明日上门拜访。顺便买点上门拜访的礼物,从宫里得来的赏赐就挺不错,说不准姨母也有女儿呢?”
赵青悠还是第一次在郑琬身上看到如此不稳重的模样,笑着说:
“娘子与姨母经年未见,明日上门拜访主要是问门,待到正式上门拜访时,再准备这些礼物也可。”
“好像是这样?哈哈。”
郑琬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实在是她心中对这件事一个穷追猛打,终于得到消息,有点太激动,连上门拜访的礼数都忘了。
像是明天那种场合,好像也并不是很适合直接送礼物。
赵青悠感觉到郑琬的心情已经平静下来之后,开口道:
“既然已经将云五嘱托的事情办妥,儿就先离开,公厨内还是一大堆事等着忙活呢。”
“阿姊慢走。”
郑琬看着赵青悠着急离开的模样,高呼道。
之后,郑琬再次拿着手里的信纸看了好几眼,确认有姨母消息的这件事。
至于在信件中提及到的十几年前曾有同名女娘居住的内容,被她下意识地忽略了。
十几年过去,时移世易,也不知道现在那个地方具体的情况如何。
她将手里的信纸放在妆奁底部存放好,开始打扫卫生,接近一旬的时间没人,房间也积了不少的灰尘。
等到她将屋子擦拭干净的时候,她才想起自己似乎忘记把获得尚食局考核魁首的事情告诉赵青悠了。
实在是得到姨母这个消息冲昏了她的大脑,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一件事忘了。
还有就是刘棕陷害不成,反被赐死的事,她也没说出来,这件事对于刘大厨来说,应该是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也不知道对方如何应对?
就在郑琬在对寻找到亲人浮现联翩的时候,三皇子居所,郑贵妃也正在与荥阳郑氏的人密谈。
郑贵妃身份尊贵坐在上首的位置,一旁是她的儿子——三皇子吴王。
坐在下首的长兄郑绗,也是现在荥阳郑氏待在洛阳的主事人,看着上首不发一言的妹妹,开口道:
“韵娘,你今日急匆匆传信把我们叫来到底有什么事要说?你要记得自己现在的身份,与外臣私下见面,被圣人知晓总归不是一样好事,或许还会影响到吴王的声誉。最好快点说清楚,我们昨日在家中收到你的信,还以为宫中出了什么要紧的事。”
闻言,郑贵妃也是一脸阴沉,她的眼神不自觉地朝着三哥郑骅看过去。
其他几人注意到郑贵妃打量的眼神,也纷纷朝着郑骅的方向看过去。
只不过看了一会儿,众人还是没能参透郑贵妃的意思,实在是郑骅这个人很特殊,特殊到众人都不觉得他可以参与到今天这样的场合中来。
因为郑骅学识很高,却是一个沉溺于诗书字画中的文人,不喜政治官场,喜好游山玩水。
而荥阳郑氏也需要这样的一个人传扬家族的名声,众人对于郑骅这种类似于不干正事的行为选择默许。
所以,当郑贵妃传信时,说是要将郑骅带上时,众人就已经觉得非常奇怪了。
而现在郑贵妃又用这样的眼神盯着郑骅,郑绗觉得自己脑子有些无法理解,刚想要开口询问,就听到郑贵妃抛出一个爆炸性的问题。
“三哥,郑灵越真的是你的女儿吗?本宫就想听一句实话。”
郑骅突然听到这样一个怀疑自己人生的问题,当即想也不想地回道:“自然是!”
可是其他郑氏族人,却没有和郑骅抱有一样的想法,毕竟当时流言在郑府内部流传还是挺广的,加上郑灵越现在的长相,他们心中虽然也有怀疑,但是没有真凭实据,这样的话不能轻易说出口。
郑骅回话之后,也注意到其他人往自己身上来回打量的眼神,顿时被气恼了。
“你们为何都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某,当初流言的事,王氏早就解释清楚了,不过就是在祭祖的路上出了意外而已。当初在庵堂中产子的就王氏一人,哪里有谁有机会换孩子?
至于当初府中的流言,不过就是一个妒恨王氏的妾室传出的流言罢了,算不得真。”
郑绗没有选择听从郑骅的解释,而是将自己的目光转移到郑贵妃身上。
他很清楚,如果没有什么缘故的话,郑贵妃是不可能旧事重提的。
能让她今天着急地特意将这么多人聚在一起,肯定是发现了新的东西。
所以他着急地朝郑贵妃问道:“韵娘,你是发现了什么新的证据吗?”
闻言,郑贵妃的视线瞬间落在郑绗身上,她觉得郑氏当中也就只有长兄这样一个聪明人了。
“近日尚食局举办了考核,主要是负责女官晋升和公厨考核。其中有一个年轻女娘手艺不错,入了晋阳的眼,想要将其放在身边,特意托本宫下令封为女官。
可是当本宫看到那名女娘的时候,整个人都震惊了。对方居然长的和三嫂一模一样,身上还有三哥的影子,这让本宫不得不防。”
一瞬间,郑绗就明白了郑贵妃的意思。
他也觉得这位女娘出现的时间太巧合,如果是真的还好说,但如果不是真的,那这就是一场针对荥阳郑氏和三皇子的阴谋。
想到这,他那双凌厉的鹰眼也朝着郑骅的方向看过去。
郑骅对于郑贵妃的问话还算是能够应付,可是看着自家长兄,他根本不敢与对方对视。
甚至心中都产生一丝自我怀疑起来,难不成他家中的郑灵越,真的不是自己的亲生女儿?
但是下一秒,他的脑海中突然想起王氏当初手段狠辣的模样,当即摇摇头,默念道:不可能,哪有亲身母亲不认识自己孩子的?血脉相连是有感应的。
就在他还在摒弃脑海中产生的异想时,郑绗继续深入打探道:
“那韵娘你可知那位女娘的具体消息?”
“因为时间紧急,只来得及听晋阳打探得来的消息。是来自山南东道汉东郡的一介孤女,现在在都水监公厨做工,至于其他更深入的信息,暂时还派人在查。”
“把这件事还是我们外面的人去办比较好,韵娘你在宫中等消息即可。”
郑贵妃看着郑骅神游天外的模样,就知道今天也问不出什么,只得把希望寄托在长兄郑绗身上。
于是,点点头,对郑绗的提议表示同意。
几人担心待的时间太长被圣人知晓,说清楚事情之后果断离开。
等待郑氏其他人都离开之后,坐在郑贵妃一旁的三皇子吴王,才缓缓开口道:
“母妃,那原先计划的与七表妹的婚事该如何处理?”
郑灵越与吴王的婚事,也正是郑灵越此时回来的重要原因。
可若是郑灵越身上没有郑氏的血脉,一旦被暴露出来,吴王肯定要被世人耻笑。
郑贵妃不可能将这样的一颗定时炸弹放在自己身边,现在就看查出来的真相如何。若是郑灵越没有郑氏的血脉,那么她的去处就非常少了。
她也急需要为自己的儿子,挑选一位其他五姓适龄的嫡出女娘。
“这件事暂时先不急,反正明面上这件事也还没有定下来。你暂时不用将这个消息透露出去,与表兄妹如同往常一般交往即可。”
“孩儿明白。”
郑贵妃欣慰地看了吴王一眼,起身小心翼翼地回到自己的兴庆宫。
于是,在郑琬不知情的情况下,郑氏又派出一队人马,对她的信息进行探查。
她将心情平复好之后,随意做了一点吃的,安心地躺在被窝里熟睡,直至听到前院的敲门声,才从睡梦中醒来。
她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随意整理了一个衣着和头发,快步往大门的方向走去。
知道她住在这里的都是熟人,也不用怎么打扮。
“吱呀——”
她一打开门,发现是个陌生人,还有些没回过神,疑惑地问道:“郎君是……”
“小的可当不起娘子这话,小的是东市牙行的仆役,娘子需要的消息,我们已经探查清楚,这是记载信息的书信,娘子请看,在下告辞了。”
对方刚将书信放到郑琬的手,就立刻转身离开,连给郑琬说话的机会都不给。
郑琬想到自己今天一天的经历还挺出奇的,等了这么久,还给牙行送去几次银钱。
就在她觉得估计不可能找到的时候,崔监丞突然派人送来消息,而后牙行的人又马上出现。
真的是想要的时候不来,快要失去希望的时候又接踵而至。
她迅速合上门,打开信封,查看里面的内容。
发现信中所记载的地点,与崔监丞送来的信件一致,那么这就证明姨母在此地居住的可能性大大提高,她寻到亲人的机会也非常大。
心情不由得再次激动起来,赶紧将信件放好。
出门买了喜欢吃的饭菜,做了一顿浓油赤酱的红烧肉,将胃和心都塞得满满的,等待第二天的到来。
翌日一早,她将自己昨日做好的鸡蛋卷和铜锣烧带上,直接向着昌乐坊走去。
仔细算起来的话,昌乐坊所处的位置几乎快要可以算作是郊区,与郑琬想象的情况还算是契合。
这个年代并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在好的地段购置房屋的,特别是外地人。
在她的记忆中,她们家曾经也是在洛阳做工,但是之后因为一些事,迁回阿耶的老家汉东郡,这表明阿耶阿娘的家境一般。
姨母的境况与此类似更能理解一点,不然依据古代的家族思想,这样的情况很难想象。
想到这,郑琬不由得加快自己的脚步,大约半个时辰过去,她才走到昌乐坊,刚走进坊市的大门,就被里面热闹的景象所震撼,可以说这里的小型市集比布政坊来说,更加的热闹。
而这些买卖鸡鸭鱼肉的小商小贩,一看到她这样的新面孔出现,立即加大自己喊话的音量,吸引她购置货物,看起来似乎更加的卖力。
只可惜此时郑琬的心思不在他们身上,随意找了一个要出坊市的女娘询问。
“请问娘子,昌乐坊中的乌云巷往哪里走?”
“左拐一直往前走,然后往右拐就是乌云巷。”
“多谢娘子。”
“举手之劳。”
说罢,瞬间从郑琬的眼前消失。
郑琬看着对方急匆匆的模样,还有些错愕,不过问到路了就行。
紧接着按照刚刚那位娘子的指路,她拎着手里的竹篮,左拐之后一路往前走,直至走到尽头,才右拐,看到一大片民居,错落有致地修建在坊市当中。
循着信中提到的8号民居一路往前走,很快就被她找到了。
“叩叩叩!”她怀着忐忑又激动的心情敲响木门。
下一秒,木门立即被人打开,她直至地朝来人看去,却看到一片空气,下意识地低下头,就看到一个还没有自己腰高的小孩子,头顶两侧留着两团发髻,正双眼疑惑地看着自己。
她刚想说明自己的来意,就听到对方突然惊慌失措地大喊道:
“阿娘,我们家来了一个陌生人!不会是想将祁奴抓走吧!”
听到这种犹如人贩子的评价,郑琬露出一抹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紧接着一位年轻的妇人出现在郑琬面前,对方看着郑琬双手拎着竹篮,容貌出色,气质非凡的样子,就知道又是自己的儿子乱说话了。
当即不好意思地赶紧迎上来,不好意思地说:
“小娘子别介意,我们家的孩子就是爱胡乱说话。不知小娘子突然敲门?是有什么事吗?”
在对方走过来和说话的时候,郑琬一直在观察对方的年纪,设想了一下姨母的年纪,如果早成婚的话,估计现在孙儿也有她面前的小孩子那么大了。
脸上的笑意不由变得更深,笑着说:“不知此处可是郑兰茹的居所?”
在郑琬期待的眼神中,对方突然露出疑惑的眼神,在这一刻,郑琬的心突然咯噔一下,落入无尽的深渊。
她在看到信纸上的内容时,就有一定的猜测,可是她下意识地忽略了不好的可能,期待于自己尽快能找寻到姨母的踪迹。
可是,现在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似乎要失望了。
果然,下一秒对面的妇人疑惑地问:“郑兰茹是谁?”
“就是十六年前居住在此地的主人家。”
“那娘子或许找错了,我们是五年前才搬到这里的,对于郑兰茹这个名字一点印象都没有,娘子若是想要找人的话,还是另寻他处吧。”
话音刚落,就将自己身前的门合上。
郑琬眼睁睁地看着门板拍在自己鼻尖处,能够感受到呼吸从门板上重回来的气息,所形成的距离,呆呆地站在原地没有动静。
可以说,郑琬自从苏醒之后,这三个月的时间,就没有放弃过对姨母踪迹的寻找。
好不容易得到消息又失望而归,她觉得现在的自己需要好好缓一缓。
很快,她就将心中的失望一扫而空,都已经三个月了,再长一点又如何,只要有姨母存在过的消息,她就不相信自己找不到。
想到这,她深吸一口气,果断转身,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出坊市的方向走去。
可就在她刚刚走到9号院落的大门时,内里突然探出一个脑袋,询问道:“小娘子方才问的是郑兰茹?”
再次听到熟悉的名字,郑琬的心忽然剧烈跳动起来,满怀期待地往声音发出的地方看过去。
发现是一个年纪较高的妇人,似乎对方知道姨母的消息,立即走过去询问。
“娘子知道郑兰茹?”
“小娘子是她的谁?居然会这个时间点来找郑兰茹。”
“仔细说起来的话,郑兰茹应该是儿的姨母。”
听到郑琬的回话,对方顿时皱紧眉头,有些不理解地小声嘟囔着说:“隔壁院子的妇人有妹妹吗?难道不是孤身一人?家中经常见到的就只有夫妻两人而已,就算是怀孕生子也是如此。”
郑琬看到对方的嘴巴在动,却听不清对面在说什么,下意识地将自己的脚步靠近。
就在她马上要站到对方三步远的距离时,对方突然结束碎碎念,猛地抬起头,一脸谄媚地笑着回道:
“如果你是找十六年前居住在这里的人询问消息的话,自然不能问那些新来的。也就是只有我们这样的长久居住在此地的本地人,才会知道娘子想知道的那些消息。”
说罢,当即挑眉,露出一种意味深长的眼神。
郑琬心领神会,反正在查探姨母消息期间,已经耗费了不少的银钱,也不缺现在这一点。
立即从自己的袖口掏出五枚大钱递过去,问道:“现在可以说了吧。”
对方忙不迭地接过钱,脸上却有些鄙夷地撇撇嘴,觉得郑琬出手有点小气。
但是她心情好,也不计较,对于郑兰茹的八卦,她也是非常乐意说嘴的。
飞速将手里的钱塞进怀里之后,迅速开口道:
“说起来这个郑兰茹还是挺倒霉的,孩子刚出生没多久,丈夫就出了意外,自己独自一人养着孩子过活。不过好的是,她的主子为人比较和善,直接让她带着孩子一起做活。”
“她是下人?”
“那可不,虽然年纪轻轻独自一人就靠主人家的赏钱在昌乐坊买了房子,可那也是贱籍,和我们这样的普通百姓还是不同的。”
说到这的时候,妇人明显一脸的得意。
而郑琬则是开始找寻自己的记忆,明明记忆中阿耶阿娘都只说自己在洛阳做工,也没说自己曾经在什么府上做过下人。
于是,她心急地追问道:“那你可知她做事的主人家是谁?”
“哎呦!这种事郑兰茹那么高傲又貌美的人怎么可能会告诉我们呢?”
说是不知道,可是郑琬看着对方不断转动的眼珠子,立即明白这是要来点可以开口的东西。
当即将自己塞在袖口处,用来平日里买点小东西的大钱,全部塞到妇人的手中,着急地说:“现在可以说了吧?”
“哈哈哈哈!小娘子真是上道,可比你那个姨母郑兰茹会做人多了。若是她当初和你一样,说不准产子的时候,我们旁边这几户人家还能去搭把手。
听说郑兰茹这个名字就是主人家赐下的,那么她卖身为奴的主人家自然是姓郑。十六年前怀了孩子之后,丈夫身死,没过两个月,这个院子就卖了。似乎没过几年,有人说看见她和主家人一起出城回老家了。”
“她的老家在哪?”
第63章 不放弃
妇人听到郑琬如此着急的问话, 当即抛给她一个白眼,无奈地说:
“这都卖身为奴了,怎么可能回自己的老家?我们也不知道这个郑兰茹的老家在哪, 我们猜测她应该是跟着主人家一起回老家。”
她看着郑琬还没有缓过神来的样子,压低声音挑明道:
“就是那个荥阳郑氏,你知道吗?我们猜测她应该是在荥阳郑氏手底下的哪一脉为奴, 不然那场面肯定不会那么豪奢的。听说她离开时, 两侧还有仆役护卫着,车马一眼望不到头,老妪一辈子都没有见过那样……”
郑琬一边思索妇人的话, 一边观察对方的表情。
看着她那飘忽的眼神, 前面的话大约 80%是真的, 但是后面那些场面的形容估计就是她自己添补的。
一介奴身怎么可能有如此豪奢的送别队伍?
除非她是郑氏某一房的妾室。
但阿娘的信中并没有透露这样的意思, 加上姨母还产有一子, 就算是时人风气开放, 荥阳郑氏的人也不可能纳为妾室, 更不可能让她明晃晃地在外面张扬。
郑琬觉得自己已经把该听的都听完了,不顾及妇人说嘴正说到兴味上,那种被人打断的痛苦。
直截了当地说:“多谢娘子告知姨母之事,就此别过。”
说罢,转身就走。
只留下觉得自己还没说够的妇人站在原地,她看着郑琬离开的背影,厌恶地朝着地上吐口水。
然后扭着肥胖的腰肢,往其他和她一直住在这里的几户人家走去,开始对当初住在这里的郑兰茹, 以及刚刚特意来找郑兰茹的郑琬说嘴,觉得她们最近一段时间谈资肯定是少不了的。
郑琬失魂落魄地离开昌乐坊, 好不容易得到一点信息,她没想到自己居然扑空了。
拿在手里的两种点心突然变得沉甸甸的,不停地拖着胳膊往下拽,有一瞬间甚至差点把她拽倒在地。
就在这一刻,她身边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
“小心点!”
一看居然是之前告诉她可以去东市牙行寻找姨母信息的小乞丐——小虎。
小虎也是一脸无奈地看着郑琬,他是真的没想到,自己已经将乞讨的位置从布政坊更换到其他坊市,还能再遇到郑琬。
想到之前因为她的赏钱,妹妹过了一段好日子,因此看着她失魂落魄的样子,难得不顾暴露自己的位置,提醒一句。
只是后面他就绷着一张脸,面对郑琬的打量什么话都不说。
见状,郑琬原本失落的心突然平稳下来,看着还费劲跑到这里乞讨的小虎,日子肯定不好过,忽然觉得自己暂时找不到姨母也不是什么伤心的事。
看向小虎的眼神中满是可怜,一抬手就注意到自己手上的东西。
想着反正姨母也没有找到,送给这位算是第一个帮忙的人也算是值得,当即将自己手里的两个竹篮放到小虎面前的位置。
“这些东西就送你了。”
“诶!你这个……”
小虎都还没来得及拒绝,郑琬匆匆放下东西之后就离开了。
闻着鼻尖不断蔓延,冲击大脑的香味,小虎说话的声音也开始变得不确定。
这样美味的吃食,妹妹最喜欢了,但是能吃到的机会也不多。
想到这,他深深地看一眼郑琬瞬间消失的拐角。
不知道为什么,郑琬将手里的竹篮放下之后,忽然感觉压抑在心中的失落,也随着点心的离去一起消失。
回想了一下自己找到姨母的历程,除了一直期待和花钱之后,其他的好像也没有怎么行动。
现代寻亲都要花上好几年,她不能这么快就失去信心。
而且现在也算是得知了姨母的具体消息,仔细算起来洛阳和荥阳都是在河南府境内,比起她们之前待的汉东郡已经算是非常近了。
一府之地,她就不相信自己耗费几年的时间都找不到。
同时她内心深处也有了一个更好的,可以帮助她寻求的人选——崔知韫。
之前并没有请崔监丞帮忙,崔监丞都看在麻辣小龙虾的份上,主动帮自己寻找姨母的消息。
她相信只要自己再给出一点其他的利益。以姨母的消息作为条件,崔监丞同意的概率会很大。
想到这,郑琬原本空落落的心,忽然又充满了力量,觉得自己肯定可以在有生之年将姨母找到,一起祭拜阿耶阿娘的。
她在内心不停地给自己加油鼓劲,在内心深处保有一丝希望。
回到家后,把自己昨天来不及打扫的区域,全都通通打扫一遍,把自己整个人都沉浸在辛苦的劳动当中,没有多余的心神可以抽出来想其他的事情。
等到赵青悠来找郑琬问消息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郑琬跪在地上,用帕子来回擦拭地板的画面。
她有些担心地问:“娘子,你还好吗?”
下一秒,郑琬立即抬起自己的头,对着赵青悠的方向露出明媚的笑容,回道:“当然好呀!一旬的时间过去,家中堆积了不少的灰,正好擦拭干净一遍。”
说罢,看那架势是要当着赵青悠的面继续跪地擦拭。
赵青悠赶紧出声打断道:“今日娘子不是说根据消息,去寻找姨母的消息吗?难不成……”
“找到了!儿在姨母曾经邻居家中,听到了姨母搬至荥阳居住的消息,现在总算是有一个具体的消息了。”
赵青悠一听,就知道昨日满怀期待,希望今日就可以找到姨母,今日却失望而归,并且得知姨母不在洛阳而是荥阳的郑琬,肯定特别失望。
对于郑琬不停地擦拭地板,企图掩盖心中失望的行为,她选择漠视,现在估计待在一旁默默等待郑琬自己恢复更好。
现在这个时候,她不管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还得郑琬自己想通才是。
想到这,她环顾四周,发现今天的厨房一点起火的痕迹都没有。
立马低头看向对面的郑琬,默默离开去厨房开始做饭。
虽然她的厨艺比起郑琬来说,简直就是难以下咽,但是比起她刚开始给郑琬生病时做的鱼汤,已经有非常大的进步,做一些简单的饭菜不在话下。
她抬眼看向厨房中的食材,几经思索之后,立即就将自己想要做的菜决定好。
等到郑琬从地板上起身时,踉跄地晃了一下身体,摇摇头,将自己眼前的画面看清楚。
就在她脑子还在迷糊的时候,突然闻到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香味,淡淡的却将她的胃惊醒,一直在腹部不停地喊叫,此时她觉得自己的胃可以吞下一头牛。
这个时候她才记得,因为早上太匆忙,早膳也没怎么吃,现在天色已晚,算起来的话,她几乎一整天没有吃东西。
然后又拖着这样的身体,将院子里里外外打扫干净,消耗了全身的能量。
如果这样都还感觉不到饿的话,估计她的身体也坏了。
郑琬果断松开手里的抹布,朝着厨房的位置走去,站在门口处,在暗淡的烛火下,赵青悠的身影格外瞩目。
来到洛阳,她觉得最幸运的一件事就是遇到了赵青悠。
看着对方忙碌的身影,她难得使出撒娇的嗓音,摸着自己咕噜咕噜叫喊的肚子,笑着问:
“阿姊,可以开始吃晚膳了吗?”
只这一声,赵青悠就知道此时的郑琬已经恢复成往日的模样,也露出一张温柔的笑脸,回道:“快来吃吧。”
两人温馨地吃过晚饭,躺在熟悉的床上休息,直至第二天的到来。
重新恢复元气的郑琬,此时正站在院子里,锻炼身体,并且开始思考自己回公厨上工的时间。
如果可以的话,她当然是希望自己可以休息几天,但是想到自己在公厨内的食客们,她又觉得自己早点回去,抚慰大家的胃比较好。
就在她还在犹豫的时候,这天傍晚回来的赵青悠,告诉了她一个好消息,暂时不用纠结这件事。
“这是娘子这个月的月钱,文管事托儿带给娘子的。这个月过去,马上就要到端午假期,公厨和往年一样,会放接近三日的假期,连同旬休,估计有四日之多。
趁着这个时间,儿准备回家一趟。娘子之前不说是想去儿家中拜访吗?自从吃过娘子提点的骨汤,以及雇佣青苗之后,家中阿耶阿娘就一直想要感谢你这个大善人,家中景象与洛阳城相比,别有一番风味。不知娘子可愿意?”
话里说的理由不假,但更多的还是希望郑琬可以换一个地方放松心情。
因此,她对于郑琬的回答非常期待。
郑琬一听,觉得自己好像再放鸽子的话,推辞的时间也太长了。
当即对着赵青悠点点头,“阿姊盛情相邀,儿怎么可能不同意。就是不知道我们何时出发?儿好有个心理准备。”
“依照假期来说,应该是后日清晨。”
“那阿姊明日结束公厨的活计,就回这边一起住,后日清晨一起出发。”
两人商议好之后,回到自己的房中入睡。
翌日,郑琬想着要上门拜访,手里肯定要拎些东西,太珍贵的说不准还没拿出门就会被赵青悠拦住。
所以她挑选礼品一定得有个数,也不知道会在赵家待几天,但是端午节当天肯定是在的,那么肯定要做一点时人喜欢的粽子。
对于粽子,她喜欢的口味非常多,不管是甜的咸的都非常爱吃。
于是,郑琬选择的第一站是蜜饯铺子。从中挑选自己想要的蜜枣、红豆和麦芽糖,拿去做甜粽子。
之后又走到粮食铺子,买了包粽子必须用到的糯米。
基础的配料买好之后,她朝着自己最期待的肉摊走去,还是熟悉的老板。
对方一看到她就热情地招呼道:“小娘子今日可还需要一些骨头,今个儿剩下的不少,如果小娘子全都要的话,五枚大钱,这篮子里的骨头全都给你。”
郑琬顺着老板手指的方向,往地上的篮子看去,一眼就看到了老板所说的大骨头,以及旁边被随意堆放的内脏。
顿时双眼发光,说来她也好长时间没有吃猪内脏了,猛地看到还有点馋。
抬起头时,面上却表现出一副有点为难的样子,仿佛买这么多没肉的骨头,对她而言是一件难事。
看到这,老板当即松口道:“四枚大钱!四枚!小娘子四枚大钱就卖给你。”
说话的时候还露出一副痛心的表情,仿佛自己吃了大亏一样。
可是郑琬很清楚,这些骨头如果不是自己买的话,估计老板今天就得自己带回去处理了,根本就没人买。
但是她被一旁的猪内脏所吸引,装作松口的样子说:
“如果你把旁边那一副豚内脏也赠送的话,儿就要了。”
“什么!小娘子还要那个?”
一听到面前的人不止要帮自己处理没人要的大骨头,还要拎走放在摊位下,其他都嫌弃的内脏。
老板的脸上瞬间爆发出耀眼的笑容,冲着郑琬激动地说:“好好好!这就帮娘子装好。”
然后以飞快的速度将一旁的骨头和内脏用树叶隔开,放在一个篮子里,他一边皱着鼻子,一边捞起篮子里的内脏,心里还在不停地默念:这个内脏的味道可真大,连狗都不愿意吃,也不知道这个小娘子买去干什么?
郑琬得到了意外之喜后,再买了一点包粽子需要的五花肉,兴高采烈地拎着东西回家。
丝毫没有注意到,在她回家的途中,只要是她经过的地方,就会留下一阵浓郁的臭味,把永安街此时过路的人熏的不轻,纷纷唾骂是哪个没有公德心的人,在街上拿着臭气熏天的东西流窜。
此时,郑琬已经拎着好不容易得到的东西回府。
将明日直接带回去的东西放在一旁,然后目光看向竹篮中满满当当的猪内脏。
她先将所有的猪骨头捞出来,用清水冲刷干净,放到锅中焯水、洗净,接着继续加入冷水,煮开后改成小火,继续炖煮。
之后,她拿着猪内脏和面粉、盐、醋和酒,一起走到水井旁边。
清洗猪大肠可以一个艰难的过程,待在水源充足的地方更方便。
此时她的盆中有肝、腰、心和大小肠,猪肺她没选择要,总觉得吃起来的口感不大好。
其中猪肝和猪心、猪腰时人偶尔会吃一点,例如她上次做猪肝的时候,虽然大家对于内脏有抵触心理,但在香味的诱惑下,飞速将猪肝解决干净。
但是这一次,她觉得自己如果没有把猪大肠清洗干净的话,估计没有一个人敢下嘴,甚至还会有人觉得她是在刻意冒犯。
为了自己的信誉,她直接掏出一大把面粉,往装满猪大肠的盆里倒入,紧接着加入白酒、盐和醋一起搓洗。
将附在大肠表面的粘性物质搓洗干净,直至双手搓洗时,再也感受不到滑腻的触感时再停止。
之后,她将大肠的另一面翻出来,这里仔细算起来算是大肠的外部,与其他内脏用脂肪粘连在一起。
想要吃得更放心的话,这里面的大部分肥油都需要扯掉,特别是掩藏在其中的淋巴组织,对人的健康不利。
而郑琬就是其中的佼佼者,直至将大肠的双面都恢复成光滑的平面才停手。
这个时候,她再次往里面加入刚刚搓洗时用的材料,将大肠里里外外清晰四五遍才停手。
她小心翼翼地将冲洗干净的大肠放在面前细闻,感觉到只有一股淡淡味道的时候,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原本紧绷的身体也开始松弛,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因为自己之前一直在卖力清洗,双手发酸,浑身不适。
于是,直接倚靠在椅子上躺了一会儿,才恢复元气。
将其他剩余的内脏简单清洗一遍之后,拎着内脏回到厨房,拿出自己之前留下的老卤,倒入锅中,重新加入一些调味料,增添香味。
紧接着就将自己洗干净的内脏,简单焯水之后直接放在老卤中烹煮。
一时间,厨房中存在两个大锅需要长时间的炖煮。
郑琬坐在待在炉灶前面一会儿,就感觉到热和无聊,最主要的还是无聊,除了看火什么都不需要自己做。
突然生出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她猛地站起来,朝自己泡好的泡菜坛子走去。
卤菜虽然很好吃,但是重新炒一遍的卤菜更有一番滋味,她从坛中捞出被自己泡得粉红的泡菜,全部装到一个碗里,准备明天连同卤菜一起带过去。
将泡菜装好的同时,她又注意到一旁的咸鸭蛋坛子,仔细算了一下赵家的人数,从中掏出十一个咸鸭蛋,放到盆中用水浸泡。
紧接着赶紧给烤炉生火,给烤炉预热,紧接着将所有的咸蛋黄掏出来,放在烤盘上等待烤炉预热好。
就在这个时候,停歇下来的郑琬,也闻到了厨房中浓郁的卤香味,顺着热气的不断上涌,逐渐充斥着整个厨房。
甚至还飘到了邻居家中,此时正好是开始做晚膳的时候,其他人家闻到这股香味不自觉地沉迷其中,细细品味。
但是小孩子就没有这样的顾忌,直接大喊出声:
“阿娘,这个香味好好闻!云奴也要吃。”
“吃吃吃!吃你自己吧,在学堂不好好听讲,回家还想吃肉、吃好吃的,不饿着你就算是为娘的一片善心,还想吃好吃的,把书背出来再说。”
两个人的声音不算小,待在院子里就可以听到,作为邻居的郑琬更是待在厨房中就可以听到。
而落在在她旁边的另一间院子,能够很明显的闻出来,这个香味就是从郑琬的院子中散发出来的。
如果是永安街上的其他人家,或许还会有人想用自家的吃食去给孩子换一点,但是郑琬的宅院,就没有一个人敢靠近,敢动心思。
实在是郑琬平日里交往的人的身份,看起来实在是太不一般了。
不说其他的,牛车在永安街来说就已经算是普通人不能拥有的交通工具,而算时间内,郑琬的宅院前就曾出现过两户不同人家的牛车,还是那种一看起来就知道主人家不普通的牛车。
特别是前两天从宫中送她回来的牛车,眼尖的一眼就能认出是宫中采买的牛车,这下子谁还敢与郑琬靠近,生怕一不小心惹恼她,一家老小的命就都没了。
于是,一群人只能叹息着闻空气中的香味,望梅止渴。
郑琬一边听着邻居家中打骂孩子的喊声,一边将烤炉中的炭火撤出来,给咸蛋黄洒上一点白酒,然后放到烤炉中烘烤。
将盖子合上之后,她又回到厨房。
这个时候她觉得卤味应该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拿出一根筷子,准备一根大肠,直接插进去,一插即通,明显已经熟透了。
赶紧撤下底下的火,转移到另一边的骨汤中。
给卤汤中盖上盖子,浸泡一晚,明日的风味更佳。
郑琬又将自己的目光转移到一旁的骨汤中,看到奶白的汤汁,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满意的笑容。
果断往里面加入玉米和胡萝卜一起炖煮,等着赵青悠一起回来吃晚膳。
可是直至她将烤炉中的咸蛋黄取出来,锅中的胡萝卜玉米骨汤炖好,都还没见到赵青悠的身影。
这让郑琬不由得担心起来,按照赵青悠的习惯,只要她们约定好,今日就不会缺席的才对。
而且现在时间这么晚,该不会是赵青悠在路上出了什么问题吧?
想到这,她的一颗心不由得高悬起来,也顾不得厨房里的东西,脚步匆匆地打开大门,想要沿着家中到都水监的路线,一路检查过去。
还没等她走完永安街,就在路口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手里还拎着不少的东西。
郑琬赶紧迎上去,担心地说:“阿姊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明日好不容易可以回家,就在城中买了一些必须用的东西,倒是让娘子担心了。”
“没事儿就好,儿看阿姊这么久不回来,还以为发生了什么意外,天快黑了,阿姊我们快点回家。”
说着,郑琬果断取下赵青悠拎在手里的重物,一路往郑宅的方向走去。
等到两人将赵青悠买的东西堆在厨房角落时,赵青悠也注意到一旁堆放的袋子和纸包,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些东西昨天都还没有,肯定是今日郑琬出门购买的。
她一下子就想通其中的关窍,肯定是郑琬背着她买的上门礼物。
当即不好意思地站起身,用一种无奈地眼神看着郑琬说:
“不是说好了,这次是我们家里人想要感谢你对我们家的照顾,你怎么还带东西上门?儿刚刚买的就足够了。”
“没什么贵重的东西,去阿姊家中正好是端午佳节,儿就想着大家可以一起包粽子,就买了一点糯米和蜜饯、五花肉,后者当做馅料。其他的厨房直接有,还是儿之前自己腌制的,也不值什么钱。至于其他的,一样都没带。”
闻言,赵青悠将郑琬上下打量了一番,又检查了袋子里的东西,知道郑琬说的是真话,这下子才放下心来。
贵重的蜜饯和五花肉买的也不多,比她想象的要好,因为她知道如果郑琬真的想偷偷带过去的话,她也无法直接阻止,现在这样的状态就很好。
翌日,在赵青悠惊诧的眼神中,郑琬带着浸泡了一夜的卤大肠一起上路。
她刚想要说些什么,就在郑琬解释的声音中偃旗息鼓,毕竟这些内脏真的没有人愿意买,但是她也清楚这些卤料的价钱很贵。
因此,她这一次回家,咬咬牙,请郑琬一起乘坐驴车回去。
在小毛驴的蹄声中,两个人坐在一起向着赵家村的方向慢慢靠近。
第64章 赵家众人
“赵家村到了!”
随着车夫的喊声, 郑琬和赵青悠各自手里拎着满满当当的东西,出现在岔路口。
郑琬看着平坦无垠的麦地,此时有不少人已经在开始对部分麦地收割, 呈现出一副忙碌又富有生气的景象。
不远处还有一条河从这里穿过,若一条碧玉带镶嵌在金色的大地中。
在郑琬还沉浸在美景中的时候,一旁的赵青悠忍不住出声打断她的思绪。
“大家割麦子有什么好看的, 这个活计做起来可辛苦了, 一整天下来人身上就没有一处是舒服的。娘子你站的远些,小心被麦田里的飞絮飘到身上,那可要仔仔细细沐浴许久才能解决。
我们往左边的这条大道往里进, 就能走到赵家村, 村口还有棵大树, 只要你说在附近提到这棵树, 保准有人知道我们村的名字。”
“还有这样的事?”
如此描述的画面, 郑琬也只是在书中, 或其他人的描述中听过, 很是好奇。
特别是那些人描述的画面中,村口的树下都会有很多的长辈在谈笑。
于是,她抱着这样的好奇心,跟着赵青悠一路往前走。
可惜,让她失望了,这个时候正是农忙的时节,为了自家一年幸幸苦苦种下的粮食,全家老小齐上阵,就没有一个人是闲着的。
因此, 这一次赵青悠也没能在村口遇到自己那两个跳脱的弟妹,要知道往日只要是她旬休的日子, 这两个家伙必定早早地就在村口等着,就是为了能提前看到她带了什么东西回家。
同时也因为这个原因,两个人朝着赵青悠家走去时,路上也没有什么人。
对赵青悠来说,可是难得的清净。
不一会儿,两个人就来到了一处院子前,眼前是用木头构筑的篱笆将院子圈定在家门口,里面还时不时传来几声鸡鸣,生活气息浓厚。
赵青悠放下自己手中的东西,有些尴尬地笑着说:
“乡下的地界就是这样,娘子多担待一点。”
“阿姊不必如此担忧,有谁会嫌弃家呢?有这样一处可以让自己安心的居所,是值得人羡慕的事。”
闻言,赵青悠笑了笑,脸上的紧张也逐渐消失,
对她来说也是一样,俗话说的好: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
她挪动步子,来到大门旁边的篱笆处,熟悉地将自己的手伸到门口的位置,也不知道是摸到了哪里。
郑琬就听到“咚”的一声,院内有东西掉落,同时紧闭的大门此时也露出一条小缝。
这样全家出门锁在里面,还能从外面打开,可是让她开了眼界。
赵青悠也知道这样的景象容易让人误会,连忙解释道:
“之前也曾告诉过娘子,家中四妹体弱,需要长期卧床修养。但是大家一起出门又担心她独自一人在家是否安全,所以才特意设计了一个小机关。现在大门也打开了,我们进去吧。”
郑琬理解地点点头,这个时候多注意一点安全是应该的,一个行动不便的女子待在家中,的确实需要一些安全措施。
两个人进门的声音不算小,很快就吸引了屋内赵青禾注意,她缓缓爬起身,想要透过窗户观察外面的情况。
下一秒,自己所居住的房间就被人从外面推开。
她害怕地将自己的身体藏进被窝里,却听到门口响起熟悉的声音。
“四妹醒了吗?”
一听是长姐回来了,她苍白瘦弱的小脸上,立即绽放出耀眼的笑容,同时将盖住脑袋的被子掀开,激动地喊道:
“阿姊回来了!”
可当她的视线往门口的方向扫过去时,却看到长姐的身边还跟着一个陌生人,容貌卓绝,在她看来恐怕只有天上的神仙,才会长得如此动人心魄。
赵青悠看着四妹看着郑琬把眼睛都看直了,也是觉得好笑的很,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
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主动给两人互相介绍,“这是阿姊在都水监认识的好友——郑琬,这是家中四妹——赵青禾。”
郑琬率先打开话头,主动开口道:“四娘好。”
“郑娘子安好。”
这句话的声音很微弱,如果此时不是刚好后院的鸡叫声停止,郑琬觉得自己可能都听不清这句话,只看到对方的嘴唇在活动。
赵青悠解决两人认识的问题之后,立即关心地朝着屋内走去,帮着赵青禾盖好身上的被褥,关切地询问:
“今晨的药喝了吗?”
“喝了,之前六妹中途回来了一趟,将昨夜熬好的药温了一遍,全都喝下了。”
“那就好。按照时辰来说,也没多长时间阿耶阿娘就会回来了。你继续躺着休息,阿姊带着郑娘子一起在家中转转。”
闻言,赵青禾强忍心中的失落,露出让家人安心的微笑。
赵青悠也没看出来什么不对劲,毕竟这些年她们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四妹赵青禾只需要在家中好好躺着,一直活下去就行。
她转身合上门,和郑琬一起往自己和赵青苗居住的屋子走去。
她们家房屋有限,除了已经成婚长兄一家和体弱的赵青禾之外,其他人都是好几个人住在一起,她们三姊妹就是如此。
因此,郑琬来了之后也只能委屈对方和她们三人住在一起。
赵青悠看着眼前的大通铺,想着昨日在郑琬家中休息的屋子,羞愧地说:“委屈娘子了。”
慌忙将靠墙的一处打扫出来,开口道:“娘子今夜就住在这里休息吧,我们姊妹三人睡觉都不爱动,不会影响到娘子入睡的。”
“阿姊不必如此紧张,这样的环境睡起来还挺熟悉的,不会有什么问题。”
说着,郑琬就将自己手里的包袱放在床头的位置。
赵青悠却觉得自己有点不能理解郑琬的话,在都水监和郑宅,郑琬都是自己独自一人休息。
就算是在没来洛阳之前,她也是家中唯一的女儿,家境不错,怎么会说出熟悉的字眼?
只不过当她看到郑琬松弛的状态和清明的眼神时,也暂时顾不上去想那么多。
反正她这次叫郑琬一起来家中,也是为了给郑琬散散心,不要将自己的全部身心都放在没有找到姨母这件事上,出门看看不同的风景,解闷散心,到达目的就行。
两个人将屋子的事情处理好之后,赵青悠带着郑琬将买来的所有东西都堆在厨房。
这里面的粮食看起来数量不多,赵青悠将刚买来的黑面倒进去之后,才有了半缸的分量。
当她打开郑琬带来的袋子时,忍不住询问道:“娘子你这些东西需要如何保存?”
“不用保存,卤味待会儿我们直接切一盘、炒一盘吃了就是,咸蛋黄经过烤制,暂时不会坏,对了,阿姊你们家中一般什么时间做粽子?”
闻言,赵青悠立即想到家中往年准备粽子的景象,回道:
“一般是端午佳节前夕开始做,提前一天浸泡糯米,翌日中午吃饭的时候几个人一起包,一会儿就完成了。”
她没有说出来的是,家中基本上是一人一个小粽子,吃个味道就行,糯米价格贵,她们一年一次就足够了。
只是看着郑琬这次买来的数量可以算是她的两倍,她还是忍不住心惊。
郑琬听着赵青悠的话,计算了一遍时间,回道:“那不就是明日了?”
“娘子说的没错,所以需要今日开始泡糯米。”
“那就成了,糯米直接泡在一起。咸蛋黄放在密封性好的地方,五花肉则是今天和糯米一起提前腌制,放到井水中湃着,防止变味即可。其他的蜜饯、红豆和麦芽糖,想必阿姊也知道可以放在哪里。”
赵青悠思索了一会儿,带着郑琬一起将暂时需要存放好的东西,都藏进家中最安全的陶罐中,放在最高的位置,一般人根本碰不到。
至于其他需要现在就用到的,暂时留着备用。
两个人一边存放东西,一边收拾,赵青悠甚至还抽空喂了家中的鸡。
等到两个人从忙碌中抽身时,时辰也不早了。
赵青悠站在院子中观察了一下天色,以及其他人家中的炊烟,开口道:“可以开始准备饭食了。”
郑琬一听,就知道来到了自己的主场,况且她还想展示一下卤味的魅力。
原先是准备一起做的,但是想到厨房内的模样,她先将一半的卤味切出来,犹如花朵盛开的一般摆在盘中。
因为数量有点多,直接摆了两盘。
肉菜有了,剩下的就是素菜。
赵青悠放心地将厨房交给郑琬,听到她想要做素菜,立即带着郑琬来到后院的位置,此时菜地上密密麻麻的长着各种应季的蔬菜。
颜色翠绿,一看就知道正是最好吃的时节。
郑琬看了一遍,开口道:“那今日中午就做一个番茄丝瓜汤吧,今日有了菜,还缺一道汤。”
“娘子安排即可。”
说罢,赵青悠立即朝着番茄和丝瓜所在的位置走去。
取下一个和她胳膊差不多粗细的丝瓜,再摘下三个番茄后,带着郑琬一起往水井的方向走去,简单冲洗几遍。
郑琬接过番茄和丝瓜,将丝瓜的外皮削干净,冲洗一遍,切成滚刀块。
而番茄则是切成小丁,便于待会儿翻炒出汁。
在这里,赵青悠安心地将自己当做一个打杂的,看到郑琬将菜切好之后,立即烧火,预热镬。
有如此眼色的帮手存在,郑琬自己也是非常舒服。
她从赵青悠买来的豚肉中,割下一小片肥肉,在镬内用铲子不停地沿着镬壁滑动,每滑到一处,就能听到一次刺激的肥油与镬壁产生的滋滋声。
同时也有猪油被激发出来,顺流而下,直至在镬底部汇聚在一起,肉香味也开始在厨房中弥漫。
因为能用的油非常少,郑琬必须让肥肉在镬内的每一处滑过,直至将其变成焦黄色的薄片,再也无法激发出多余的油脂。
肥肉炼好之后,立即往镬内倒入切成丁的番茄,番茄汁水丰富,与热油碰撞的那一刻,瞬间激发出剧烈的响声。
“砰砰砰!”
可以说,此时的镬内是汁水四溅,若是靠近,必定会烫到。
郑琬也是站在外面倾听镬内的动静,感觉声音逐渐变小之后,才拿着铲子靠近灶台,给镬内的番茄丁不断进行翻炒。
在高温的逐渐攻势下,番茄逐渐开始变软,镬底部也开始出现鲜红色的汁水,想着空气散发属于自己的酸味气息。
即使此时的厨房很热,但一闻到这种酸味,身体的燥热仿佛瞬间消失,并且还唤醒了沉睡的胃,向着世界昭示自己的存在。
赵青悠一边烧火,一边注意镬内的情况,看到所有的番茄在镬内软烂化水,还有点惊奇。
就在她想要继续观察的时候,一旁的郑琬提醒道:“阿姊小心一点,要加入丝瓜了。”
说罢,就往镬内倒入丝瓜。
丝瓜掉落在番茄时,有不少溅起来的汤汁,让退到一旁的赵青悠忍不住皱眉。
而郑琬看着镬内一面已经被番茄汁染成红色的丝瓜,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简单翻拌几下,将鲜红的汁水侵染在丝瓜身上,直至丝瓜边缘处看起来有些透明,她才将将水倒入镬中。
当清水冲入的那一刻,瞬间激起一阵阵白汽,伴随着滋滋声,一股浓郁的酸香味,在厨房中弥漫。
并透过门和窗,向着外界昭示自己的存在感。
当忙碌一个上午的赵家人走到离家三十丈的时候,就看到家中厨房升起的袅袅炊烟。
眼尖的赵启和赵芸,一眼就看到家中升起的炊烟,兴奋地大喊道:“长姐回来了!”
然后兴奋地朝着家里的方向跑去,如果被外人知道了,肯定看不出来两个人刚刚在回来的路上,还在说自己浑身力气都用完了的模样。
甚至不催促,连步子都不愿意挪动,现在看来还是赵青悠回家的事,更让两人兴奋。
赵父、赵母对视一眼,对于两人的样子也是无可奈何地摇摇头。
兴奋跑走的赵启和赵芸,还没有跑到家门口,就以及兴奋地喊道:“阿姊!阿姊你回来了!”
厨房中,赵青悠听到这句话撕扯着嗓子发出来的声音,瞬间看向一旁疑惑的郑琬,解释道:
“这就是儿家中那两人不着调的五弟和小妹,两个人性子可跳脱了,若是有什么冒犯的地方,娘子一定不要客气。”
郑琬刚想说些什么,厨房门就被激动地两人猛地推开。
赵启还有些生气地说:“阿姊,你怎么不说话呀?启儿可是喊了你好久。”
一旁的赵芸则是一眼就看到了厨房中的陌生人——郑琬,两眼发直地看着对方,喃喃自语道:“神仙阿姊。”
“你说什么呀?小妹。”
赵启疑惑地听着赵芸的话,然后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一下子就发现了站在水缸处的郑琬,惊艳地张大嘴巴,疑惑地问道:“你是谁呀?”
郑琬也没有想到两个人看到自己的第一面会是这样的话,露出极具亲和力的笑容,解释道:
“是和你阿姊一起在尚食局做工的同伴。”
闻言,赵启和赵芸脑海中立即浮现出一个人名,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喊道:“郑娘子!”
两个人的声音几乎快要将厨房的屋顶掀翻,因此,一瞬间赵家其他人都知道了郑娘子在厨房的消息。
赵青苗有顾不得自己肩上的麦子,匆匆放下之后,连忙朝着厨房的位置跑去。
不顾其他人异样的眼神,直接抱起挡在自己身前的赵芸,抬眼往厨房内看去。
一眼就发现了郑琬的存在,激动地大喊道:“娘子!你怎么来了?”
兴奋劲过后,内心又开始忐忑起来,慌张地解释道:“娘子,儿不是特意待着不回去做工的,实在是收割麦子活计繁重,儿想着先帮家里……”
紧随其后的赵母,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听到女儿慌张的解释。
想到郑琬对自己一家人的帮助,也开始担忧起来,跟着一起解释道:“三娘在家中做工,都是因为我们……”
郑琬看着两人惊慌失措的模样,先是疑惑,而后理解了两人的意思之后,笑着说:
“三娘和大娘子不必如今紧张,儿也是刚从尚食局回来,正好赶上端午佳节,想着上次就曾说过,有机会定要和赵娘子一起来家中做客。正好有这个机会才来的,可不是来催促青苗回去的。
而且青苗如此忠心耿耿又身强力壮的女子,除了她,儿也不知道去哪里还能找到一个这样的好帮手。”
两人听清楚缘由之后,顿时松了一口气。
特别是赵青苗,生怕自己活计因为回家做农活耽误了,那么她们家的日子往后肯定会更糟糕的。
对待郑琬,犹如救命恩人一般。赶紧将怀里的赵芸放下,快步上前,询问道:“现在有什么需要做的吗?”
“没有了,大家开饭吧。方才儿与阿姊已经将今日的午膳做好了,现在就可以吃。”
此时众人才将自己的视线,放在灶台前的赵青悠,同时也闻到了空气中散发的淡淡酸香气。
对于这个味道,赵家人很熟悉,是她们平日里经常生吃的番茄。
但是此时空气中弥漫的酸味,却比她们直接吃番茄还要浓郁,闻着这股酸味,胃口情不自禁地打开。
原本疲惫地从麦田中起身,一路走来都没有什么胃口,但是闻到这股酸味的一瞬间,整个人的胃口瞬间被打开,嘴里口水不停地往外冒,仿佛要不受控制流出来一般。
“嗦——”
赵启嘴馋地嗦干净嘴角的口水,高兴地说:“好香呀!”
这一声瞬间叫醒了沉浸在美味当中的人们。
大家想到自己刚刚呆愣的模样,都忍不住露出尴尬的笑容,瞬间四散逃开。
看到这一幕的赵启不理解地抓抓脑袋,疑惑地说:“不是要开饭了吗?怎么还离开了?”
随后双眼发光地看着郑琬,期待地询问:“郑家阿姊,可以开饭了吗?”
“自是可以,你帮着把这一叠软饼拿出去。”
“好!”
还有一个傻乎乎站在原地的赵芸,则是被郑琬安排了端走卤味拼盘的任务。
当她看着盘中形状各异,泛着枣红色的内脏,第一时间根本没有认出来。
因为她的心神完全被盘中卤味散发的浓郁香气所充盈,比起刚刚番茄丝瓜汤的淡淡酸香味,这盘卤味的香味可以说是往身体里投入了一颗香味炸弹。
瞬间将整个人身体的渴望调动起来,呼吸间全都是卤香味,根本不愿意挪开自己的眼睛和步子。
恨不得现在就从盘中捞起一块塞进嘴里,安慰躁动的身体。
于是,赵青悠眼睁睁看着小妹抱着盘子站在原地,即使她将镬内的汤汁全部倒在碗里之后,还是保持着刚刚的动作。
她端着番茄丝瓜汤靠近赵芸的位置,出声提醒道:“快点端着东西出去。”
“阿姊,真的好香啊——”
说罢,还闭上双眼抬起下巴,将空气中弥漫开来的卤香味全部吸进身体里,安慰那躁动不安的胃。
赵青悠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好笑,“你要是继续在这里抱着,那你一辈子也吃不到,赶紧端上桌才行。”
这一声让赵芸立即清醒不来,根本不等赵青悠,拔腿就往院中走去。
夏日里赵家人都习惯在自家的枣树下面用饭,今天也不例外。
当赵芸将手里的一盘卤味放到桌上时,所有人都被着奇形怪状,又散发着迷人香味的吃食所吸引。
如果不是念着今天还有郑琬这么一个客人在,或许大家的头都要靠在卤味拼盘的上空。
赵青悠看着众人死死盯着卤味的画面,一点都不觉得奇怪,毕竟见过世面的都水监的守卫和鱼师,见到郑琬做出来的吃食也是一样的景象。
只是,她看着着急吃东西的众人,提醒道:“还有今日阿娘准备的豆饭还没拿过来。”
“是是是,还有豆饭。”
赵青苗此时也留意到这边的动静,想起自己刚刚仓皇的模样,赶紧朝着厨房的位置走去。
就看到郑琬正在里面将豆饭盛出来,赶紧走上前,拿过郑琬手中的铲子,开口道:
“这里还是儿来吧,娘子去外面等着即可。”
说罢,手速飞快地将镬内乱七八糟的杂粮烩成的豆饭盛出来,因为没有多少水分,速度飞快地就将所有的豆饭盛出来。
郑琬拿着一旁卤味拼盘,一起往院中走去。
大家看到靠近的郑琬,都情不自禁地站起身打招呼。
这可把郑琬看得心急了,赶紧招呼大家坐下,“都坐都坐,就把在下当成来赵家阿姊家中玩乐的同伴即可,两位长辈可不要折煞了在下。”
“那…那好,大家都坐下吃饭吧。”
赵父看到郑琬如此举动,也明白对方是想待着舒服一点,连忙应和,还对着家中的其他人频频使眼神。
当所有的吃食都摆在桌上后,大家看着眼前的一幕,都忍不住双眼放光。
实在是卤味的香味实在是太浓郁了,而番茄丝瓜汤又有开胃的功效,大家此时饥肠辘辘,看着桌上难得一见的丰盛菜肴忍不住流口水。
作为家中的掌握钱财的人,赵母一眼就看出桌上的卤味拼盘是郑琬带来的,只要是肉就没有便宜的。
有些心疼地说:“郑娘子下次来家中做客,就不要带这些肉食了,价格太贵了。”
“大娘子放心,这些都是豚的内脏,不值钱的,是买骨头时,肉摊老板当做添头赠送的。”
“豚内脏?”
第65章 咸蛋黄肉粽
虽然眼前的卤味拼盘香味很浓, 诱惑着大家的心神,但是听到这些东西是内脏的时候,赵家人还是不免脸色大变。
赵青悠一看就知道大家误会了, 担心误会郑琬的心意,连忙解释道:
“虽然是内脏这些大家不爱吃的东西,但是经由郑娘子用自己的卤汤一煮, 那滋味就不可同日而语了。卤汤中加入了不少价格贵的药材, 才能将这些内脏煮的如此香,刚刚大家不是也闻到了?一点异味都没有。”
之前吃过卤猪肉的赵青苗也跟着重重点头,解释道:“之前的卤豚首肉也很好吃。”
其他人听到这话顿时将悬着的心放下, 毕竟眼前的卤味真的很香, 除了是用内脏所做的这一点值得诟病之外, 其他的没有一处不让人满意。
郑琬也清楚这个时代对于豚肉和内脏的介意, 对于赵家人的惊讶没觉得有什么。
看着大家的心绪都平静下来之后, 开口道:“大家都尝尝吧, 试试这个卤内脏的不同部位味道的区别之处, 看看自己喜欢吃什么。”
对于内脏这些本就没有什么概念的赵启,早在闻到味道是就将自己迷晕了。
一定到郑琬的话,根本不愿克制内心的冲动,反正今天这顿卤内脏他是吃定了,其他人他猜测也是,既然如此,那干什么还在这里拖拖拉拉,早吃不行吗?
看到阿耶的筷子触碰到卤味的那一秒,立即飞速伸出筷子, 朝着距离自己最近的卤猪心伸去。
因为猪心已经被切成大小均匀的薄片,他根本认不出自己伸进嘴里的是什么, 但这并不耽误他享受美食。
当裹挟在卤猪心表面的卤汁,顺着筷子滑落在舌尖时,一股浓郁的卤香味瞬间在舌尖爆炸。
并以一种迅猛地态势朝着身体里的每一处蔓延,虽然赵青悠说是里面参杂了赵启不喜的药材,可是他一点药味都没有吃出来。
整个人完全被浓郁的卤味充盈着,并且随着卤猪心掉落在舌尖的那一刻来到顶峰。
他迫不及待地朝着嘴里的卤猪心咬下去。
“咔——”
卤猪心与牙齿碰撞在一起的那一刻,清脆的声音瞬间在牙齿之间响起。
赵启有想象过卤味会是什么口感,看着煮至枣红色的吃食,他下意识地反应就是煮的时间很长,应该是软烂的口感。
但是嘴里感受到的却是另一种爽脆,却又带着一股韧劲得到口感。
他的每一次咀嚼,都能够感受到从牙齿间传来的响声,并且嘴里的肉需要咀嚼好几次才能够嚼烂。
在这个过程中,完全浸入卤肉中的卤香味也完全的散发出来,咽下去之后,他都能够感觉到自己呼出的气体,裹挟着满满的卤香味。
赵启觉得自己随意选取的这一块,味道很不错,立即又夹起相同的一块,好奇地对着郑琬询问道:
“郑家阿姊,这块是什么肉?吃起来又有嚼劲又脆,还香喷喷的有肉味。”
说着,他对着眼前的卤猪心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其中的香味全部吸干似的。
众人看到他这副耍宝的模样,都忍不住笑出声。
“哈哈哈哈!”
郑琬也是其中一个,笑声过后,她仔细打量了一下赵启手里的卤肉,回道:
“应该是卤豚心,心一直在豚身体里跳动,运动量很大,肌肉发达,口感自然会比较有嚼劲,形成的结构让你吃起来感觉脆脆的。”
“原来如此,这个卤豚心,真的是太好吃了!”
说罢,赵启立即将筷子上的卤豚心扔进嘴里,嚼吧嚼吧,露出惬意的表情。
见状,郑琬也将其他人筷子上的卤肉部分介绍一下。
“青悠阿姊拿的也是豚心,三娘和大娘夹的是卤小肠,六娘夹的是肝脏,兄长和嫂嫂夹的是豚的肾脏,岳父夹的是豚的大肠。”
随着她的介绍,桌上的众人脸色青白交加。
前三者还好,吃的还算是听起来比较正常的部分,但从赵行和嫂嫂那里就变了。
两人听说自己夹的肾脏,有种不知道该吃还是该放下,特别是赵行,听到自己筷子的上的是肾脏时,脸色爆红,不知道该不该说些什么解释清楚。
但当说到赵父手里的猪大肠时,所有人的视线都情不自禁地转移到赵父的身上。
虽说赵家家贫不养豚,但是村里也有些家底厚的会养豚,一到过年还会邀请其他人帮忙杀豚。
赵父和赵行就曾参加过,其他人也知道一点,这个豚的大肠部分装的是豚的秽物,根本就没有人会吃,一般主人家都是直接扔了,或是埋在地里当肥料。
特别是赵父想起自己刚刚吃过一节之后,还和赵行感叹过:这个大肠吃起来有一股特殊的香味,还有嚼劲,越嚼越香,几口下去,就知道这种吃食配着酒一起肯定是无上的美味。
并且还说可惜现在没有酒来搭配,但是在郑琬说了这样的话后,他的脸顿时变白,一副都吓到的模样。
郑琬看着众人突变的眼神,赶紧解释道:“都洗的非常干净了,大家刚刚吃的时候不也觉得味道很不错吗?
如果真正要算起来的话,这一盘当中大肠的味道最好,价值最高。儿自己最喜欢吃的也是大肠,除了这样卤着吃,还可以做成爆炒大肠、咸菜炒大肠、泡椒肥肠干锅肥肠,做法可多了。”
说完,她自己也夹起一块大肠享用,向众人展示大肠真的很好吃。
一时间,众人都心动起来,除了还是觉得有点别扭的赵父。
赵启更是一吃完嘴里的猪心,就忍不住朝着猪大肠的位置出手,吃过之后,他才明白为什么郑琬会夸赞大肠的美味,因为它实在是太好吃了。
紧接着,赵家人都陷入卤味的享受当中。
这种香味浓郁,算起来也可以当成肉的美食,令众人是赞不绝口。
但是吃多了也会感觉到自己的舌头被遮盖了,这个时候来上一碗热腾腾的番茄丝瓜汤,正好是完美的搭配。
翻炒化沙的番茄将自己的酸味完全融入汤中,喝起来有一股淡淡的酸味和鲜味,非常开胃,顺便将充斥着口腔的卤香味冲刷而下。
喝完一口是既清爽又开胃,然后夹起一节翠绿的丝瓜,放进嘴里,感受属于丝瓜的清甜爽滑。
一下子就冲淡了过多卤香充盈的口腔,呼吸也轻快不少。
等觉得在酸味的激发下打开胃口,那就又朝着充足的卤味伸出自己的筷子。
就这样一来一回,不一会儿桌上所有的吃食都被消耗一空,原本准备好的各种杂粮混合在一起的豆饭就不说了,连郑琬新烙的软饼也全都吃光了,与往日里相比可以称得上是食量惊人。
“嗝!”
甚至吃饱喝足的赵启还控制不住打个饱嗝,赵启慌张地捂住嘴,瞪着一双羞涩的眼睛看着众人。
大家轻笑过后,选择放过他。
郑琬刚想要起身端着身前的盘子,就有一双快手抢先一步。
她沿着手看过去,发现是赵家嫂嫂,对方与她对视一眼,露出羞涩的笑容。
而面前的碗筷在她朝着赵家嫂嫂看去的时候,也被身旁的赵青悠收拾干净。
这下子她什么都做不了了,闲来无事就往赵家的屋子四处打量,当看到熟悉的房门时,她才想起忘记了一件事。
因为过于慌张,直接慌乱地说出声。
“方才是不是忘记给四娘留饭了?”
赵家嫂嫂陈氏立即露出温和的笑容,解释道:“郑娘子不必忧心,四娘与我们吃的不太一样,都是专门炖煮的,方才大家端菜的时候,儿已经给四娘送过去了。”
“那就好,儿现在才想起来,真的是……”
“娘子初来乍到,哪里能记得那么多事,今日吃到的卤味滋味可真好。特别是其中的大肠,和娘子所说的一样,吃了就让人忘不掉。”
“那就说明今日没白带来,若是嫂嫂往后还想吃的话,直接让肉摊老板当做买骨头的添头,拿回家用草木灰搓洗几遍,将附在大肠上面的肥油撕扯干净,用葱姜和酒炖煮一会儿,味道就会散失大部分,再加上其他味道浓郁一点的配菜一起翻炒,滋味和几天也差不到哪里去。”
“娘子……”
陈氏没有想到,自己不过就是随意说了一嘴而已,郑琬居然就这样亳不设防地将处理大肠的方法传授出来,一颗心被感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郑琬一眼就看出嫂嫂眼神中的意思,慌忙笑着说:
“这天下的大肠这么多,儿一个人也吃不完呀,嫂嫂不必如此。”
听到这样的说话,陈氏不知道自己是该笑还是该哭,看着郑琬露出无奈地眼神。
她赶紧端着手里的碗筷离开之后位置,不然她不知道自己还能从郑琬的嘴里听到什么惊世骇俗的话语。
赵家人美餐一顿之后,简单午休,又回到了田地里继续劳作。
这一次赵青悠也跟着一起去,毕竟她也可以算得上是一个劳力,但是郑琬就不被许可,还特地留下赵启和赵芸与她做伴。
郑琬看着两个刚到自己腰间的小孩子,还真不知道她们三个待在一起有什么好玩的。
但是两个小家伙可不这么认为,叽叽喳喳地说着自己在村里最喜欢去的地方。
郑琬听了一会儿,也发现了不外就是上山下水,只是现在这个时辰,她并不是顶着烈日出门,只得选择在家中谈天说地,不一会儿就聊到了家中躺着的四姐。
赵启一脸遗憾地说:“四姐可可怜了,一直都不被允许出门,若是启儿在那间狭小的屋子里,待上那么长时间,肯定整个人都要废了。”
“那可不?家里有谁比得上你跳脱。”
“芸娘你这话和谁学的?没大没小,要记着赵启——你的五哥。”
“不就是早出生了一刻钟吗?说不准是儿在腹中让着你,儿才是阿姊。”
“哇哇哇!气煞人也!”
这样针锋相对的场面,赵家基本上几天就要来上一次,如果有其他赵家人在场的话,估计还会有人解释一番。
但是现在只有郑琬,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大场面,赶紧把快要靠在一起的两个人分开。
装作好奇地问道:“四娘是因为体弱不能吹风,才不能出门,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
赵芸好不容易听到自己能够回答的内容,慌忙举起自己的小手回道:
“不是,不是,郑家阿姊猜错了。四姐是因为不良于行,阿耶和阿娘担心四姐一个人出门会有问题,也担心她被其他人捉弄,这才说是体弱不能出门。”
“还有,启儿曾经听三姐说过,是因为她在阿娘腹中的时候,吸食营养过多,才会让四姐出生变成这样的。”
似乎担心郑琬不相信自己的话,赵启说这件事时难得用上严肃的语气。
郑琬立刻就想通赵青悠说自己的三妹赵青苗在家中卖力干活的原因,特别是赵青苗还长成如此身强体壮的模样,看到赵青禾的情况肯定会更加自责。
她赶紧纠正赵启脑海中的思想,“这只是你三姐自责说出的理由,实际上四娘体弱与你三姐没有任何的关系,你不要让这样的念头继续在脑子里存在。”
“哦。”
赵启的脑子还有些转不过弯来,不明白为什么三姐亲口说出的话不能当真,他的小脑袋瓜暂时想不清楚。
不过,想不清楚他也选择放过自己,转而继续介绍四姐的情况。
听了一通之后,郑琬也算是了解了赵青禾的情况。
说是体弱不良于行,应该是出生的时候腿就带有畸形。虽然活下来不是什么问题,但是这一辈子都需要困在床上。
她觉得不管是谁,对外界都是充满好奇心的,尤其是赵青禾这种一出生就被局限在床榻之上的人。
她心思微动,转移话题问道:“不说你四姐了,你大哥不是说在镇上学木匠、当学徒吗?手艺如何?”
“啪啪啪!”
赵启激动地拍着自己的胸脯回道:“自然是最好的,不然家中也不会送长兄去当学徒,大哥说他现在经常跟着师傅到大户人家去做东西。”
“家中的桌椅板凳和农具,只要是用到木工的,都是大哥亲手做的,家中还有一个专门给大哥摆放工具的杂物房,就在那!”
赵芸也抓紧时间补充道,手还指着杂物房的方向。
郑琬明白地点点头,顺着赵芸手指的地方看过去,大约是一间随意搭起来的木屋,面积不到五平米,估计放的东西也有限。
家中有个木工好的人就行了,那么她心中所想之事办起来应该不难。
之后三个人继续玩游戏、闲聊,看着时间差不多之后,三个人一起将今日的晚膳做出来。
郑琬提前留好的卤味,加入葱姜辣椒简单翻炒一下,香味更足。
闻得在一旁烧火的赵启是口水直流,一旁掀开盖子查看豆饭的赵芸,见到这一幕也是撇撇嘴,不想承认这样的一个家伙居然比自己早出生。
晚膳和午膳的菜肴差不多,炒好卤味之后,用蒲瓜开了一个番茄蒲瓜汤,配着豆饭,就是赵家今日的晚膳了。
于是,赵家人回来之后又幸福地美餐一顿。
趁着天还没黑,一家人将明日制作粽子需要的糯米泡了。
郑琬则是将五花肉切好,用盐、酱油和葱姜一起腌制,放到井水中湃着,防止变味。
做完这一切,她看着时间还早,没有忘记自己之前想要做的事情,拉着赵青悠一起去赵赵行。
赵行此时正要打开自己的工具间(杂物房),看着两人突然出现,有些好奇地说:
“郑娘子是有什么家具要做,想要在下帮忙吗?”
“是有一个东西想要做,但不是为了自己。”
此言一出,赵青悠和赵行的视线瞬间锁定在郑琬身上,不明白她说这样的话是什么意思。
郑琬明白两人的意思,用带着歉意的口吻说:
“首先儿想要与两位说声抱歉,今日无意中从五郎和六娘口中,得知了四娘躺在床上的原因。不经意间想起一个东西可以让四娘从床上离开,自由地在院中活动。”
“娘子说的可是真的!”
赵青悠激动地抓住郑琬的手,此时她已经顾不得郑琬是如何得知四娘病因的,她只想知道赵青禾是不是真的能够自由活动。
作为长姐,她可以说是从小看着三娘和四娘长大的。
相较于从小到大自由活动的三娘,只能被迫躺在床上的四娘惹人心疼。
就算是她也只能是小时候背着四娘出门透气,可是这些年,随着她外出做工挣钱给四娘治病,四娘出门的时间越来越短,甚至已经达到了十天半个月一直在床上躺着的程度。
同时在四娘的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消失,看着她就心疼。
现在听到郑琬的话,她实在是不能控制自己的心情,她比任何人都想要知道这件事的真伪。
一旁的赵行也是一样,尤其是意识到自己的手艺能够促成这件事,他更是激动。
“有什么需要在下做的,郑娘子直接开口便是。”
郑琬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刺痛感,明白赵青悠是真的很激动,这种对家人关心是她一直羡慕的事情。
并且她开口,就证明这件事时真的,赶紧开口道:
“儿知道的事情并不多,但是具体的样子还是知道的,其他的就得看赵大哥了。”
“郑娘子尽管说来。”
闻言,郑琬将自己的手从从赵青悠手里抽出来,蹲下身子,随意从旁边捡起一根废弃的木条,就着泥地将自己记忆中的轮椅绘制出来。
赵青悠和赵行两人恨不得把自己的脑袋凑在地上,将上面的突然看清楚。
尤其是赵行,本就是个木匠,对于郑琬绘制出来的图纸,也是啧啧称奇。
同时也在为自己不懂得转弯的脑子感到懊恼,他在镇上做工也看到了不少的驴车、牛车,怎么就没有想过给四娘做个带轮子的椅子呢?
当他看完郑琬绘制的图纸之后,信心满满地说:
“这些就足够了,其他的某自己会跟着参谋,依据某现在的木匠手艺来说,做出来应该没什么问题。对于郑娘子的提点,我们赵家真的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如果当初在都水监没有青悠阿姊的照顾,郑琬也不可能站在这里。大家不过就是互帮互助罢了,大家都是好友不是吗?”
闻言,赵行也止住了自己想要继续表达感激之情的意思。
三人分别之后,他赶紧将这个消息告知赵父赵母。
两人一听还有让赵青禾自由活动的可能,当即让赵行停下手里的其他活计,也就是帮忙割麦子。
反正这么多天忙活下来,他们家也就只剩下一亩地而已,五个人一起干,也用不了多长时间。
赵行估量了一下双方的重要性,选择听从赵父赵母的意见。
所以,翌日起床的时候,郑琬居然在家中看到了赵行的身影。
赵行一看到郑琬出门,立即拿着手里的零部件走过去,询问道:
“郑娘子,你看这个是不是连接两个轮子的东西?”
“是,赵大哥手艺和眼力都很好,居然这么快就做出来了。”
郑琬看到已经初具雏形的连接杆,也是惊奇不已,看来赵行的天赋远比她想象的还要高。
赵行听到夸赞的话,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拿着手里的零部件,转身回到工具间抓紧时间继续加工。
郑琬看着环顾四周,发现今天自己连两个小跟班都没有了。
想到昨夜赵青悠的提醒,来到厨房把自己的早饭吃了。
然后将今日中午做粽子需要提前准备的东西都拿出来,赵家本来准备的也是蜜枣馅,混合着她买来的蜜枣,估计可以让一家人吃得饱饱的。
再将腌制好的五花肉从水井中捞出来,依据准备的咸蛋黄肉粽数量,从泡好的糯米中分出一部分,混合着酱油和少量的盐一起搅拌,专门用来制作肉粽。
等到所有人都一起吃完午饭之后,一家人围着坐在一起,看着郑琬身前的咸蛋黄和腌制好的五花肉出神。
虽然赵青悠已经在郑琬身上看到过不少次各式各样的吃食,但是里面包着肉的粽子,她还是第一次见,其他人则更是惊讶。
但是想到这些东西都是郑琬带来的,也不好多说什么,再加上糯米、咸蛋黄和五花肉,不管怎么做味道应该也不会太差吧?
怀着这样的心情,赵母和嫂嫂陈氏一起包传统的蜜枣馅粽子。
赵青悠和赵青苗一起帮着郑琬包咸蛋黄肉粽,赵父和赵启、赵芸就更是简单,只需要包用碱水浸泡过,并混合着红豆的粽子。
三方人马齐动阵,其他两方还好,因为有之前的经验,包起来没多大的问题。
坐在郑琬身边的两人就是一头雾水了。
郑琬看出两人犹豫不决的动作,开口道:
“这个咸蛋黄肉粽包起来很简单的,和包其他的粽子区别不大,阿姊和三娘往年肯定也有包过,不会有什么问题。”
说着,她就将拿在手里的粽叶弯折成一个圆锥体。
然后舀起一勺拌好酱油和盐的糯米,浅浅一层铺在叶片较长的那一侧,嘴里还在介绍道:
“就是这样,铺好一层糯米,将五花肉和咸蛋黄一起码上去,再盖上一层糯米,和往常一样包裹紧实就行。”
两个人看着如此简单,也纷纷开始动起手来。
因为准备的材料不多,不一会儿所有人面前的粽子都包好了。
除了早上劳作辛苦的人,其他人则守在厨房将包好的粽子煮熟。
赵芸闻着空气中不断蔓延开始的粽叶香气,好奇地问道:“郑家阿姊,这个粽子什么时候才可以好呀?”
第66章 河中浮尸
“糯米可不是容易煮熟的东西, 估计等你阿姊她们劳作回来才可以开始吃。”
“啊!还要那么久呀。”
赵芸听到这个噩耗,沮丧地用双手托着脸,灶台的火光不停在她脸上晃动。
这副样子可是把郑琬看得想笑, 转头一看,另一边的赵启也是一样,双眼无神地盯着炉子里面的火焰。
为了不干扰不同口味粽子的味道, 甜口的一镬, 咸口的一陶罐。
郑琬则是看着时辰,开始琢磨做晚饭的时间。
就在她觉得时辰差不多的时候,忽然看到了匆匆赶回来的赵青悠, 这在昨日可是没有见过的画面。
“阿姊今日怎么如此早归来?”
赵青悠擦了擦脸上的汗水, 疲惫的脸上露出动人的笑容, 解释道:
“哪里能一直让娘子一个人忙活?明明是请娘子来家中散心的, 合该我们照顾娘子才是。最后一块麦田也差不多快处理完毕, 阿娘几人都催促着赶紧回来了, 娘子应该还没有开始做晚膳吧?”
“还没有。”
闻言, 赵青悠顿时松了一口气,补充道:“那今日娘子且暂时休息,晚膳我们准备。”
一旁的赵行看到这边的动静,也走了过来,听到赵青悠的话,也是赞同地点点头。
“二妹说的有理,郑娘子今晚暂且歇息,家中还有其他人可以准备晚膳。还有就是关于轮椅的问题,某觉得还是有些不明白的地方, 不知能否请郑娘子看一眼?”
这下子郑琬是明白了,这两个人无论如何都要支开自己, 无奈地点点头:“赵大哥请带路。”
赵青悠看见两人朝杂物房的位置走去之后,也是松了一口气,这一日郑琬已经帮了她们很多了,的确实不该继续劳烦郑琬做其他的。
虽说她做饭的手艺比不上郑琬,但也算是家中最好的,应该这些普通的饭菜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想到这,她迈开腿往厨房的位置走去。
赵芸和赵启看到赵青悠的身影,立即激动地说:“阿姊,有什么我们能够做的?”
“这样,你们俩去后院的菜园子,把待会儿要做的豆角和番茄一起摘来,记得要洗干净。”
“马上去!”
两人本来就觉得一直待在灶台前看火太无聊,一听到有新的差事,就迫不及待地往外跑。
跑到门口处时,两人还意外地相撞在一起,但是两人却丝毫没有争吵的心思,一起挤着从门口消失。
赵青悠看到这个画面也是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赶紧将自己买来的豚肉拿出来。
因为担心放的时间太长,影响肉的味道,这些肉都是抹了盐挂在房梁上。
她从中狠狠心割出三分之一的分量,准备用来炒菜。
跟着郑琬身后这段日子,她也算是明白了。
这些豚肉就就像是万能配料一般的存在,不不管你做什么,只要往里面加入适量的肉,都可以做成一道佳肴,特别是当你做炒菜的时候。
现在的赵青悠也非常期待自家可以换一口锅,铁锅比眼前的铜镬升温速度更快,炒出来的菜也带有一种别样的味道,让她是垂涎不已。
今日,她要用自家的镬来做一道豆角炒肉。
至于番茄则是用来做汤,她曾经在郑琬家中喝过一晚番茄鸡蛋汤,味道很是不错,正好家中也有这两种食材。
算起来今天家中就有两道肉菜,待客也不至于太寒酸。
另一边,郑琬正在观察赵行做出来的轮子,只能说非常的结实,至于其他的就暂时不顾上了。
不过,赵行可以在短短一天的时间做出这么大的工程量,真的是不可小觑。
她看了几遍,满意地点点头:“赵大哥,这些轮子都没有什么问题,和之前的连接部分组装在一起,应该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就是儿觉得还可以加上一个部件,可以让轮椅暂时无法活动,以防在一些陡坡自己往下滑。”
此话由于当头棒喝,赵行懊恼地拍拍脑袋,开口道:
“若是没有郑娘子的提点,估计某就要遗漏这么关键的部分了。虽说村里地势平摊,但还是有些起伏的地方,若是四妹想要外出的话,的确是会造成不便。”
“就是大家交流而已,这个部分怎么做,还是只能靠赵大哥自己设想了。”
闻言,赵行整个人都沉浸在对于刹车的构造当中,直至开饭的时候才离开自己的工具间。
饭桌上,众人闻着香喷喷的肉味,都忍不住流口水。
实在是这一次赵青悠炒的肉有点多,估计一人有两片之多,这让一直都没吃几块肉的赵启和赵芸止不住地流口水,要不是想着旁边还有长辈在,两人早就朝着自己想吃的肉片伸筷子过去。
赵父看着众人到齐,开口道:“吃饭吧。”
说着,就率先朝着豆角伸出筷子,这次的都将被炒得看起来蔫巴巴的,与往日大不相同,让他心生好奇。
赵父出手之后,其他人也迫不及待地朝着自己看好的部分伸出筷子。
赵青悠倒是别具一格,居然先给身旁的郑琬夹菜,嘴边还说:
“娘子快尝尝儿的厨艺如何?比起往日是不是进步很大?”
郑琬看着自己碗里快要铺满的肉片,对于赵青悠拙劣的演技还真的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
夹起一半放回赵青悠的碗里,然后挪开自己碗,同时开口道:“闻着就不错,阿姊自己也吃,儿可不会把自己当做外人。”
说罢,立即夹起碗里的肉片,大口大口地吃着豆饭。
其他人也看到了两个人的动静,对于郑琬的话,她们也是欢喜地笑了笑。
对于郑琬,她们一家都感恩戴德,不只是帮着赵青悠在都水监站稳了脚跟,现在还招赵青苗一起做工,这样的好人再怎么表达自己的感激都不为过。
也真的希望她能够在家中好好地玩乐,方才不费来此一遭。
吃过耙软的豆角和油滋滋的肉片,一家人都沉浸在豆角炒肉的美味中,这样的炒菜也带给了赵家人不一样的体验。
最后收尾的番茄鸡蛋汤更是不错,听说是郑琬做出来的菜肴之后,众人更是不吝啬自己的夸赞。
这么简单的一道菜,把郑琬夸的都脸红了。
但属于晚膳的时间过去,一直被放在镬和陶罐中的粽子也快要差不多了。
一群人想打郑琬研制出来的新口味——咸蛋黄肉粽,一个个都好奇地朝着厨房的位置走过去,就连忙着制作轮椅的赵行也不例外。
这些粽子本来是在赵青悠做饭的时候熟的,但是太烫也不适合吃,再加上马上就要吃晚膳,不能耽误正餐的时间。
现在过了这么长的时间,粽子也该放凉了才是。
原本大家是需要等着将油灯拿过来,再一起将粽子从镬和陶罐中捞出来的。
可是当一群人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她们就觉得自己可不能有那样的耐心。
实在是眼前的厨房没有灯火,门口还被一群人团团围住,厨房内部根本就无法看清楚。
但也正是因为视觉的缺失,大家觉得自己的嗅觉越来越灵敏。
明明刚刚不久前才吃过晚膳,可是闻着眼前散发的粽叶香,以及掩藏在其中很淡却还能将人牢牢勾住的肉香,让众人忽然觉得自己的肚子,其实还是有余地的,挤一挤还能装下不少东西。
特别是粽子,估计还能装下好几个。
“咕咚!”
昏暗的视线中,也不知道是谁在吞咽口水,发出了渴望的声音。
郑琬听着这个声音,已经周边人情不自禁加快的呼吸声,也是觉得好笑不已,嘴角上扬的弧度越来越大。
察觉到众人时不时往身后探去的动作,明白众人的耐心快要逐渐消失,主动开口道:
“还是先将粽子取出来吧,借着月色想必大家也不会什么都看不清。”
“郑娘子说的有理。”
“就是,也不知道阿耶取油灯取到什么地方去了,这么长时间都没回来。这后厨早就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了,闭着眼芸娘都能够找出东西来,更何况现在天也还没完全黑。”
赵芸说起话也是一套又一套。
如果是在平时,大家肯定会觉得这样很不在理,甚至赵大娘还会觉得赵芸没礼数。
但是现在她可顾不了那么多,虽然她没有直接说出口,但很显然对于赵父慢吞吞的动作也是不满的,率先迈开步子往里走。
“郑娘子就不必进来了,你对厨房不熟悉,若是待会儿镬或陶罐、烟灰烫到就不美,这里我们几人很快就能够处理好。”
紧接着赵行也走进去,还有陈氏、赵青悠和赵青苗,几人都非常赞同赵母的话,拦着郑琬不让进,甚至还设置了两个门神——赵启和赵芸。
两个人听到自己不能进去也是非常伤心,但是想到如此郑琬因此受伤。
她们觉得自己的任务也是非常重要的,因此,牢牢地盯着郑琬的位置,赵芸甚至还伸出自己的手,抓住郑琬的袖口,防止逃脱。
这副严防死守的样子,也是让郑琬无可奈何。
她只得移开步子,移动位置,让天空的光线顺着门口投进去,给大家照明。
不一会儿,赵父姗姗来迟,嘴里还在不好意思地念叨着:
“让郑娘子久等了,家中多日不用油灯,小老儿都快忘了把油灯放在什么位置了,现在就去把粽子捞出来。”
可当他将视线转移到厨房门口的时候,就看到其他人一个人手里端着满满的一盆,还在冒着热气的粽子站在厨房门口。
紧随其后的赵母听到这话,也是有些生气地说:
“你找油灯的这会儿功夫,大家早就将粽子捞出来了,真是耽误事。”
说着,就迈开步子往平日里用餐的位置走去,将手里的粽子放在餐桌上。
赵父面对如此奚落,也找不出解释的理由,只得落寞地跟上去。
其他人也是一样,只是郑琬三人手里没有端着粽子罢了。
赵母看着所有人落座之后,开口道:“多亏郑娘子,今年的端午节才能有如此多的粽子,虽说今日还没到端午节,但是粽子这么多,提前吃一个也不是什么问题。
不过也仅限一个,其他的等到明日再说。所以大家每人挑选一个,明日再吃其他的。”
此言一出,赵启立即激动地大喊道:“要咸蛋黄肉粽的!”
赵母的眼神迅速往发声的赵启看过去,视线扫过去的时候,注意到其他的眼睛在听到咸蛋黄肉粽时也是闪闪发光。
顿时明白大部分人都是想吃咸蛋黄肉粽的,看过赵启,她的眼神看向郑琬,询问道:
“郑娘子想吃什么口味的?”
“一样的,咸蛋黄肉粽。”
郑琬话音落下,不少人的内心都激动不已,觉得自己肯定也可以吃到这个口味的粽子。
果然,下一秒,赵母看着众人,将装有咸蛋黄肉粽的盆推到桌子中央,介绍道:
“中间这一盆就是咸蛋黄肉粽,其他的是蜜枣和红豆粽子。郑娘子先选。”
郑琬感受到旁边激动的气氛,也不耽误时间,直接朝着最中央的木盆伸手,随意取出一个咸蛋黄肉粽拿在手里。
其他人也紧随其后,纷纷取走自己想要的咸蛋黄肉粽。
对于这个刚走进厨房就散发着迷人香味的粽子,众人抱着极大的好奇心。
虽然刚开始解除到的时候,大家都觉得这是一个异端,在吃惯甜口的河南府人看来,就是一个异类,即使赵青悠和赵青苗还是负责包咸蛋黄肉粽的人,清楚糯米、肉和咸蛋黄混合在一起,味道怎么都不会差。
但纵使这样,也不能消去两人心中的困惑。
赵青苗小心翼翼地撕开将粽子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粽叶,她每撕开一部分,身前弥漫的香味就越来越浓郁,她嘴巴和鼻子与粽子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当她将一半的粽叶都撕掉时,昏暗的天色也不能阻挡她观察粽子。
眼前的粽子经过长时间的炖煮,属于糯米的粘性物质已经完全释放出来,由于粽叶的全方位压制,现在已经被塑造成一个小三角出现在她眼前。
透过月色,她甚至感觉自己看到了一层淡黄色的琥珀装点在粽子的表层,在月光下,散发着属于自己的光辉。
她看着看着,嘴巴不受控制地缓缓朝着粽子的位置靠近,狠狠咬下一大口。
赵青苗是在感受到舌尖弥漫开来的香甜时,才意识到自己居然就这样将粽子咬下来了。
她的眼睛下意识地朝着手里的粽子看过去,再她一“小”口之下,手里的粽子只剩下了三分之一的部分。
因此,被牢牢包裹在糯米重要的馅料,这个时候也显露出自己的真身。
在淡黄色的糯米之中,包裹着棕红色的五花肉,肥肉呈现出透明的状态,闪烁着月光,同时也在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肉香味,勾起她的馋虫。
另一边的咸蛋黄,则是像一轮金黄色的烈日一般,点缀在其身侧,与五花肉遥相辉映。
并且属于咸蛋黄的香味更加的浓郁,在呼吸间牢牢占据主导地位。
与此同时,赵青苗也还没忘记自己吃进嘴里的东西,迫不及待地开始咀嚼起来。
软糯粘牙的糯米是她的第一感受,但是这一次的糯米,相较于之前,还吃出一股淡淡的咸香味,里面浸满了五花肉炖煮过后渗出来的肉汁,以及咸蛋黄四处蔓延的咸香味。
一口下去,什么滋味都裹挟在嘴里,让令忍不住加快咀嚼的速度。
期间,她也终于吃到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馅料。
五花肉肥瘦相间,但是吃起来只能感受到瘦肉的存在感,那些肥肉入口即化,仿佛肉汁一般,瞬间随着糯米化开,只留下满口的油脂香味让人回味。瘦肉软烂入味,瘦而不柴,简单咀嚼几次,就与糯米完全融为一体。
咸蛋黄也是一样,咀嚼几次,就完全与糯米搅拌在一起,一抿化沙,沙砾般的蛋黄牢牢裹在米粒上,存在感十足。
这样也将属于咸蛋黄的风味完全散发出来,有那么一瞬间,赵青苗觉得自己嘴里只剩下咸蛋黄的香味。
只得长吐几口气将其散掉,然后找准五花肉的位置,来上一大口,让肉香味充盈在唇齿间。
吃完这一口,再来上满满一口裹着咸蛋黄的糯米。
这种反复不定的滋味享受,让赵青苗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愉悦的气息。
将嘴里的吃食吞下去之后,她习惯性地伸手,将手里的“粽子”往嘴里伸出。
“哎呀!”
指尖突然传来的刺疼感,让赵青苗下意识惊慌地喊出声。
其他人也随着声音往赵青苗的位置看去,即使在夜色的掩映下,众人也看清楚了。
原来是赵青苗吃的太入神,连手里的粽子吃完了都不知道,现在被她咬在嘴里的居然是自己的手。
“哈哈哈哈!三姐你好笨呀!”
赵启看到这一幕,忍不住嘲笑出声。
“哈哈哈哈!”
见状,其他人也忍不住开始笑起来。
赵青苗意识到自己闹了这么大的一个乌龙,双颊浮上两团红云,在这位身强体壮、誓要将自己当做男儿看待的人,这可是难得见到的一幕。
只可惜此时天色昏暗,加上她的肤色黄黑,众人没有发现。
不然赵启肯定又要当做什么新发现大声道出,然后迎接他的就是赵青苗的铁拳。
今日这一顿咸蛋黄肉粽,可算是让赵家人开眼界了。
粽子居然还能做成这样来吃?
并且味道完全不熟她们习惯吃的蜜枣粽,甚至因为加入了肉,比起蜜枣粽更得赵家人欢心。
一夜过后,翌日赵家没有一个人早起的。
因为今日是镇上举办龙舟赛的时间,一年一度难得见到的盛大场面,即使还有一小块麦田还没有割干净,赵家人也选择放下手里的所有事情,赶着去城里逛一逛。
郑琬也混入其中,想要看看这个时候的龙舟比赛是什么样的。
或许是此时难得有什么热闹的机会,龙舟赛当天,镇上人山人海,若不是与赵青苗相伴,郑琬真的很担心自己被拥挤的人群挤开。
加上她们到的时间不算早,只能站在外围观看比赛,伸长脖子也只是为个乐趣而已。
激动人心的龙舟赛过去,赵家人买了点配料之后,匆匆往家里赶。
因是佳节,今日的晚饭更是丰盛。
有熟悉的炒肉和蛋汤,还有赵母咬咬牙决定杀了的鸡,做成郑琬期待的板栗炖鸡,放在最中央。
软糯香甜的板栗与鸡肉在一起炖煮,产生了奇妙的反应,加上是节日和收获的时候,还难得不吃豆饭,做了几屉的馒头,让大家伙吃的是肚肥腰圆。
翌日一早,赵父赵母带着赵青悠和赵青苗去将最后的麦子割出来。
赵行和妻子陈氏则是一起忙活赵青禾的轮椅,只剩下郑琬三人无聊地在一起坐着。
赵启一边回味昨日的佳肴,一边回味昨日的龙舟赛,昨日还是他这么大以来,第一次去看龙舟比赛,昨夜差点激动的没睡着。
也不知道他的思维是如何变化的,说着龙舟赛就开始比划起自己的游泳技术。
“等某长大了,定要和昨日那些龙舟上的兄弟们一样,参加比赛。毕竟算起来游泳都游了这么些年,落水根本不怕,划龙舟就不会有什么问题。赵家阿姊你会游泳吗?”
“不会。”
赵启听到郑琬还有不会的东西,顿时露出骄傲的笑容。
在他看来,这几天的郑琬犹如无所不能一般,做出来的每一道菜都非常美味,就算是自己不动手,提点一两句也可以把饭菜弄的更好吃。
是他见过的最厉害的人,但是最厉害的人也有不会的东西,却是自己擅长的。
激动之下,他也忘记了家里人的提醒,主动提议道:
“既然如此,不如某教阿姊游泳。某和六妹有一个秘密基地,那里没多少人知道,教阿姊游泳,必定不会被其他人看到。”
“可是之前红螯虾的买卖那么红火,你们村还有没被人挖掘的河渠溪流?”
赵启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想到自己看到的画面,胡乱解释道:
“或许是因为那里的石头比较多,红螯虾打洞不方便?反正没几个人去那里。”
“那里有螺蛳吗?”
郑琬对于游泳没什么兴趣,但是对食材有兴趣,说来她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吃螺蛳了。
依照从赵青悠那里得来的消息,村里应该也没有多少人,那么河里面的螺蛳肯定特别肥美。
想到这,她就开始馋的流口水,脑海中想出好几种制作螺蛳的做法。
赵芸听到郑琬的话,还以为是自己的耳朵出错了,疑惑地说:
“今晨芸娘和五哥已经在后院给鸡找菜虫喂了,不必劳烦阿姊去捞螺蛳喂。”
“不是鸡吃,是我们吃。”
“啊?”
“难不成你们俩还担心阿姊的手艺?这个螺蛳阿姊也能做的很好吃,你们俩想不想试一试?”
两人在美食的诱惑下,带着郑琬往自己的秘密基地走去。
这里算是溪流的一处拐角位置,脚下都是乱石,两人有着不少的矮树,看起来不像是没有红螯虾的地方,但是又确实没有,她也想不明白是什么原因。
只是当她一落脚就踩中很大的一个螺蛳后,郑琬也顾不得其他。
转身交代两人不要玩水,小心落水之后,低头弯腰,伸手往河底的螺蛳抓去。
在不断晃动的水波中,郑琬聚精会神往水里看去,不知不觉间,脸与河面的距离越来越近,整个人的心神也只有眼前的画面。
甚至由于弯腰的时间太长,她还变换了另一种姿势,类似于坐在水面上一般,膝盖顶在胸口处缓解腰酸。
并且随着时间的流逝,她捡螺蛳不知不觉靠近河岸的位置。
就在她觉得自己的眼睛盯太久,眼睛都快要花时,突然看到眼前水面出现一根绣有精致暗纹的腰带,随着河水不断上下漂浮。
她的视线沿着上下漂浮的腰带看过去,忽然发现有一张惨白的脸漂浮在水面上。
内心的惊惧让郑琬根本来不及观察对方的容貌,只听在河面上响起一声刺耳的喊叫:
“尸体!”
第67章 追杀落水
尖叫过后, 她整个人直接往后到,双手撑在河底湿滑的石头上,差点打滑。
明明这个时候她应该闭眼才是, 但是不知为何,内心的恐惧让她瞪着一双惊吓过度的眼睛,死死地盯着河岸边上被泡到发白的“尸体。”
一旁嬉戏玩水的赵启和赵芸听到这边的动静, 下意识地往郑琬的方向看过去。
因为郑琬刚刚惊慌失措地往后倒, 在水面上划出剧烈波动的涟漪,涟漪一圈圈地朝着“尸体”滑过去。
再返回来时,连带着尸体也从河岸脱离, 在朝着郑琬的方向不断靠近。
配上倒在河水中, 只露出脑袋的郑琬, 那个画面怎么看都觉得恐怖。
两个小孩子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场面, 第一时间根本没反应过来, 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画面。
“扑棱——”
忽然一只鸟从树顶飞起, 发出声音。
这才让被吓呆的两个孩子反应过来, 两人此刻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赶紧将郑琬从河中拉出来,至于那具“尸体,”还是等他们跑回家再喊人来处理吧。
两人对视一眼,着急忙慌地往郑琬的方向跑。
因为郑琬待着的地方水深处已经到两个孩子的大腿处,孩子体力本就不大,还要在河水中拔腿跑,速度称不上快。
“哗啦啦——”
但是裤腿拔出水面,水往下落发出的声音, 在此时寂静的空间中格外醒目。
郑琬也从恍惚的状态中苏醒,看到就在这里面前不远处的“尸体, ”她猛地从河水中站起来,想要赶快往身后跑去。
可当她站起来之后,眼神控制不住地往河面上漂浮的“尸体”看过去。
这一眼直接让她比看到尸体还要震惊,内心在叫喊,声音也控制不住地从嗓子里喊出来。
“崔监丞!”
这时,赵启和赵芸也跑到了郑琬的身边,两个人下意识地一人握紧郑琬的一只手,胆怯地往漂浮物看过去。
赵芸用自己被吓到快要失声的嗓音说:“阿姊认的他?”
另一边的赵启则是更加惊惧地喊道:“动了!这个死人刚刚他的手动了!”
“什么!”
刚刚郑琬还在为崔知韫年纪轻轻就逝世而感到可惜,下一秒就听到赵启的话,瞬间眼睛死死地盯着崔知韫的身体,现在也顾不得对方到底是不是尸体了。
很快,在她的仔细观察下,就发现了不对劲。
在崔知韫肩膀处有一道伤口,还在不停地往外渗出血水,但是现在已然很淡了,不仔细观察的话,根本发现不了。
想到对方曾经给自己找寻姨母的踪迹,说不准往后还要拜托对方。
郑琬鼓足勇气,顶着身后四道快要把她后背灼伤的视线,缓缓地朝着崔知韫的位置靠近。
并且随着她晃动河水的动作,崔知韫的身体也在朝着她的方向靠近。
直至感觉到自己可以触碰到崔知韫的身体,郑琬才停下脚步,伸出不停颤抖的手,缓缓地朝着崔知韫的脖子伸过去。
可就在她的手马上就可以摸到崔知韫脖子的那一刻,一只手忽然死死地握住她的手,手腕传来的刺痛感,让她情不自禁地发出声音:“嘶!”
同时,水面上的崔知韫忽然睁开双眼,向着自己拽住的手的主人发射审视的视线,视线冰冷呆滞,一丝感情都没有。
郑琬感觉到越收越紧的手,着急地喊道:“崔监丞,小的是郑琬。”
熟悉的声音和名字,让崔知韫顿时放下戒备心。
原本握紧郑琬手腕的手也瞬间失去力气,无力地随着身体漂浮在水面上。
看到这一幕,郑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刚刚看到的时候绝对没有死过去,但是现在还不赶紧救人,那就不一定了。
想到这,她立即转身往自己身后的两人看过去。
对着看起来更加有体力的赵启嘱咐道:“启儿,你现在快点去自家的麦田里,把你三姐叫来,不然我们无法搬动这个人回家治病。顺带告诉你阿姊,快点去镇上请名医,不要说真实情况,随意找个理由即可。”
赵启看见郑琬发号施令的样子,什么都不想,立即拔腿就往岸上跑。
瞬间整个河面上就只剩下郑琬和赵芸两个,郑琬看着赵芸解释道:
“此人是你阿姊我们两人做工的都水监的大官,肯定不能见死不救,而且对方还活着,芸娘你也看到了吧?”
赵芸机械地点点头,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不过她也明白眼前的人是大官,见死不救肯定会有祸患。
于是,在郑琬的指引下,两个人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努力地将崔知韫拽出水面。
同时,另一边被派出去的赵启,心中只有一个目标,那就是快点找到自家的麦地。
当他远远地看到正在麦地里弓着身体割麦的家人时,一边跑,一边着急高呼道:
“阿姊!阿姊!不好了,不好了!”
刚开始距离远声音小,并没有被人注意到,可是随着他奔跑的速度不断加快,正在麦地里割麦子的赵青悠也发觉了不对劲,她真的感觉自己听到了小弟的声音。
此时,她正好割好了一把麦子,慢慢地直起腰,往身后的位置看过去。
就看到了在小道上一蹦一跳飞速靠近的赵启,那个模样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出了大问题。
她无意识地松开手里的麦子,向着赵启的位置跑过去,这个时候也听清楚了赵启的话,心顿时坠落谷底。
“呼哧——呼哧——”
赵启也看到了赵青悠,直至跑到赵青悠面前不远处才停下,大口喘着粗气。
赵青悠此时都被赵启的表现吓坏了,着急忙活地双手扶住赵启的肩膀,大声询问道:“家中出了什么事?”
在这个间隙,赵家其他人也纷纷围上来,忧心忡忡地看着赵启。
看着他一直喘气无法说话的模样,一个个那颗悬着的心焦急万分,赵父更是直接给了赵启一巴掌,喊道:“快点说。”
赵启也想说,可这他还不是没有想好理由吗。
一路上跑的太着急,居然把这件事给忘了,他一边大口喘气,一边动用自己的脑袋瓜,思索最好的理由。
可是赵父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可是把他给拍懵了。
脑子不加思索地一轱辘直接说:“赵家阿姊觉得无聊,让人带她去外面耍耍。之后启儿就把她带去自己的秘密基地了,但是赵家阿姊水性不佳,踩水的时候滑了一跤,腿断了,让三姐去把她背回来。”
这一连串大喘气的话,可是把赵家人吓得不轻。
赵青苗更是在赵启话音落下的那一秒,着急忙慌地往外跑。
赵青悠虽然也很担心郑琬的情况,但是赵青苗如此莽撞,也是头疼不已。
赶紧开口把人留下,“三妹,你知道郑娘子在哪里吗?”
这下跑出去十几米的赵青苗顿时定住,往回跑。
下一秒还在为自己聪明才智想出的好理由而沾沾自喜的赵启,忽然感觉到自己脚离地,身体悬空,然后一个甩动的动作,面部已然朝向来时的路,
紧接着赵青苗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快点说,你的秘密基地在哪里。”
赵启迎着赵青苗快速跑动产生的风力,胆战心惊地说:“就在河东处旁边的一处凹岸。”
两个人迅速跑走后,赵青悠也顾不得自己手里的铁片,对着赵父赵母喊道:
“儿要去给郑娘子请大夫。”
说罢,猛地朝着村口的位置跑去。
看着这一幕的赵父着急地大喊道:“记住,一定要请镇上回春堂的郝大夫,让你三叔公给你牵驴车去,不要担心钱,救郑娘子要紧。”
“诶!”
闻言,赵青悠步子一拐,向着三叔公家的位置走去,有驴车总比两条腿快。
与此同时,在河岸的郑琬,顶着赵芸错愕的眼神,将崔知韫的嘴扒开。
虽然她也知道自己的行为看起来有点莫名其妙,但要是崔知韫落水的时候,喝下去几口水,连水草也一起喝下去了怎么办?
为了对方呼吸顺畅,她这才扒开嘴,检查一遍,看到没什么问题之后,她才放心地瘫坐在地。
赵芸看着瘫软的郑琬,以及惨白着一张脸,看起来毫无生息的崔知韫,担心地问:
“这个大官还活着吗?”
听到赵芸的话,郑琬迅速伸出自己的手,这一次崔知韫没有拦着,她迅速将自己的手贴在崔知韫的脖子上,感受温热的体温和脉搏缓慢地跳动。
而后朝着赵芸点点头,安慰道:“还活着。”
一瞬间,赵芸心中也失去了一股劲,和郑琬一样,瘫坐在地,大口喘息,时不时还看一眼地上的崔知韫。
等到赵青苗拽着赵启来到秘密基地的时候,就看到眼前这一幕,惊讶地喊道:
“不是说娘子你断腿了吗?”
问话的时候,拽住赵启后领口的力度更大,仿佛将赵启用衣服挂在手臂上一样。
郑琬看到赵青苗来了,顿时松了一口气,又听到赵启想出来的理由,帮着解释道:
“三娘别担心,儿的腿没事。”
说着,她还直接站起来,在地上蹦了好几次,补充道:
“其实是我们三人捡螺蛳的时候,发现了泡在水里的都水监崔监丞,十足的大官。想请人把他搬回去,想来想去也就三娘你有这把子力气,儿受伤的事,应该是五郎随意想的理由。”
听到郑琬没事,赵青苗顿时松了一口气,但是听到躺在地上的那人是都水监的大官时,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实在是眼前的人看起来太恐怖了,脸色惨白,身板挺直,看起来和死人也没什么差别。
于是,她也和赵芸一样,想要闭上眼睛,但是强逼着自己往地下的人看过去,试探性地问道:
“真的还活着吗?”
闻言,郑琬想到时间又过去了一会儿,赶紧伸出手在崔知韫的脖子上试探。
昂头看着赵青苗回道:“活着,三娘你背着他,我们在一旁护着,最好快点赶回家,不然真的就要死了。”
“哦哦哦!”
这个时候赵青苗也顾不得其他,听到郑琬的话,立即将自己手上的赵启甩开。
然后拉着崔知韫的一只手,拽上自己的肩膀,一个用力,崔知韫整个人的身体就躺在赵青苗的背上。
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崔知韫比赵青苗高,因此两只脚还落在地面上。
为此,郑琬拎着一只裤腿,赵启和赵芸两人拎着一只裤腿,一路着急忙慌地往赵家赶去。
此时,听闻噩耗的赵父赵母两人已经早早在家中等候。
一家人站在门口处,伸长了脖子往路口看去,企图能看到往这边走来的赵青苗。
众人皆知赵青苗的力气很大,觉得背郑琬回来应该不是什么难事,但是等待的一分一秒都是煎熬,尤其是郑琬这个大恩人还是在他们家做客受伤的,想到这,大家就自责不已。
尤其是赵父,已经想好了,等郑琬躺在床上之后,他就拽着赵启到一旁狠狠教训一顿,让他敢带着恩人去那种危险的地方。
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赵家人的心更加焦急,已经忍不住在家门口的方寸之地走来走去。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几人总算是在路口看到几人的身影。
可是远远的看着,几人总觉得赵青苗背着的人有点不像是郑琬,但是想到赵启的话,她们只得将自己的怀疑压在心底。
然后快速地朝着几人所在的位置走去,还没靠近,几人就发现了赵青苗背上的是一名男子。
而被赵启说腿断受伤的郑琬则是跟在其身后,让人看的是既疑惑,又一肚子火。
一个个纷纷用责怪的眼神朝着赵启看过去。
郑琬注意到众人的眼神,立即明白是赵启传话的缘故,一边走一边解释道:
“这事不怪启儿,是儿让他胡乱找个理由叫人的。三娘背的是都水监的崔监丞,乃朝廷五品官员,见死不救,实属难办。”
一听到是自家女儿的顶头上司,还是五品大员,赵父赵母立即将心中的不满散去,恭敬地说:
“快快快!快把崔监丞送到屋子里躺着。哎呀!也不知道……”
实在是现在的崔知韫看起来状态太差了,大家都没有多少信心可以救回来。
但是你要让她们不救大官,又很难办,只得将人背进去。
可是进屋之后,几人又发现了不合适的地方,主要是赵家房屋有限,就连郑琬来了都只能和赵家姊妹睡在一起。
而崔知韫堂堂朝廷命官,住处立即成为了大家思索的问题。
刚开始大家觉得送去赵行一家三口的房间即可,但是赵行三口怎么住,赵家姊妹的房间,实在是再也装不下一个人了,和赵父赵母住又不成体统。
加之崔知韫的样子一看就知道需要养病的时间有点长,随意在堂屋搭块木板又不像话。
最后还是采取了郑琬的意见,将赵行平日里用来摆放工具的工具间充当病房,正正好躺下一个人,多余的没有。
虽然四处漏风,但是现在是夏日,想来影响也没有那么大。
于是,当赵青悠着急忙慌地将大夫请到赵家时,催促大夫就要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可当她走进门,看到在院中站得笔直的郑琬,立即意识到自己被赵启这个死孩子给骗了,顿时怒从心来,想要找上赵启狠狠教训一顿。
众人看着她怒气冲冲的样子,也来不及管,赶紧拽着大夫往工具房的位置走。
“大夫,你快看看,此人在水中跑了有一会儿,方才已经擦洗过身子,换了干净的衣裳,现在已经开始发热,不知可有性命之忧?”
为了便于大夫治病,崔知韫的脑袋朝着门口的位置。
可也正是这个方位,赵青悠听着父亲的话往工具间的位置看去,一眼就发现了脸色通红的崔知韫,顿时心中一骇。
下一秒,眼神下意识地朝着郑琬看过去。
两人的视线交汇,郑琬冲着赵青悠点点头,肯定她心中的猜测。
纵使如此,赵青悠也觉得自己需要缓缓,要是她没有记错的话,现在的崔监丞应该在都水监好好待着才是。
毕竟在她休假从都水监离开之前,崔监丞就已经在那里待了半个多月的时间,期间还时不时与大理寺的苏寺卿一起会面。
云五甚至还传出信,崔监丞假期也要在都水监办公。
可是现在,手上的崔监丞出现在自己眼前,纵使赵青悠觉得官员倾轧和自己没关系,可是看着面前的崔监丞,她心中顿时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想到郑琬或许还不知道这件事,赶紧向着郑琬的方向走过去,说明情况。
“那就是说,崔监丞或许是私底下办事,才被人刺伤的?”
“娘子或许猜的没错。”
“或许就是现在朝堂上闹得正欢的私盐案?”
这件事动静不小,即使在公厨内负责做菜的人也听了几耳朵,比较大理寺的苏寺卿频频上门拜访,想不知道都难。
现在一看,就知道崔知韫肯定是被自己的敌手刺杀,郑琬顿时觉得自己救了一个麻烦的人物,但是对方对自己有恩,见死不救也有点难,现在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希望崔知韫是获胜的那一方。
赵青悠也知道现在已经身处其中,无法抽离,跟在郑琬身后,往工具间的位置走过去。
此时大夫露出了之前和郑琬落水一般的表情,抚摸着长须,摸脉出神。
让站在旁边的人都不敢大口喘气,生怕影响到大夫的诊断。
过了一会儿,在众人觉得自己的耐心快要耗尽的时候,大夫才缓缓开口道:
“此人落水寒邪入体,体表燥热,两相对冲,估计不好医治啊。老夫也只能开点辅助的药物,至于能不能醒过来,就看他自己了。”
说罢,大夫立即从随身的药箱中取出纸笔,落下药方。
之后还拿出了药箱中提前备好的金疮药,介绍道:“肩上和背部的伤口,涂抹此药擦拭即可,其他的听天由命。”
大夫将金疮药和药方地给最近的赵行之后,无奈地摇摇头。
给了药钱之后,赵行带着药方和大夫,继续租用三叔公的驴车往镇上走去。
只留下郑琬几人站在原地,看着已经发热到脸色发红的崔知韫,一个个也是着急不已。
他们是真的很害怕崔知韫就这样死在这里,到时候说理都没地说去。
郑琬思考了一会儿,用严肃地眼神看着赵青悠,开口道:
“若是没记错的话,明日就是儿与阿姊应该离开家中,回都水监上工的时间了。阿姊最好明日早些回去,找到云五,将崔监丞遭人刺杀落水的事情告知对方,请他派医术高明的大夫来给儿看病。
记住是给郑琬看病,而不是崔监丞,不然若是崔监丞被人发现在这里的话,恐有性命之忧。记住是明日,而不是今日,不然阿姊提前回去又要找理由搪塞打听消息之人。”
众人听到郑琬的理由,也是纷纷点头赞同。
实在是眼前的崔知韫状态看起来太差了,若是没救好还带来麻烦的话,那就糟了。
郑琬看到大家都同意之后,继续补充道:“儿就继续留在这里打掩护,从此不出门,避免被村里其他人看到。”
“那刚刚你们五个回来的时候,有人看到吗?”
“没人没人,阿姊你放心,儿听从郑娘子的话,特意将崔监丞从小路上背过来的,没人注意到。”
“那就好。”
这下子赵家人暂时将心放回肚子里,思绪放空,消化今天这一连串的消息。
夜晚,给崔知韫喝过药,还是不见体温降下来。
赵家人只得采用土方子,给崔知韫涂抹凉水,赵行和赵父两人交替进行,直至天命破晓,才感觉到体温下降一点。
而赵青悠也趁着天亮,赶紧往洛阳城走去。
来到都水监,和郑琬预料的一样,此时大部分的杂役都还没有到达,整个公厨和杂役房都空空如也。
赵青悠想到自己要办的事,也是松了一口气,一边往崔知韫办公的位置走去,一边观察周边的环境,避免被人发现。
所以站在门口处的云五,就发现一个人鬼鬼祟祟的往崔知韫的居所靠近,心中顿时警铃大作。
摸着腰间的软剑,准备在来人欲行不轨之事,当场抓住。
可当他看见来人是赵青悠之时,瞬间皱紧眉头,实在是眼前的人他认识,是郎君关注的郑琬的好友——赵青悠。
还不等他看口询问,靠近的赵青悠就用一种神神秘秘的姿态探问道:
“儿找郎君有事相商,不知能否找一个隐秘一点的地方说话?”
“若是没记错的话,在下与娘子并无交情,也不需要找什么隐秘的地方谈话。而且此处那崔监丞居住的屋子,根本没有外人敢靠近。”
“真的吗?”
赵青悠一边问话,一边向着其他位置探头,检查周边是否真的没人。
看到连一只猫都没有之后,她才放心地靠近云五,低声道:“崔监丞受了重伤,被郑娘子救下,现在居住在儿的家中,高热不退,想请郎君找个合适的大夫赶紧前去医治,不然崔监丞危矣。”
“祸从口出,娘子慎言。崔监丞一直在屋里处理公务,哪里会在娘子家中养病。”
闻言,赵青悠顿时震惊地张大嘴巴,不敢相信自己的可信度如此低,也对云五的态度很是不满,生气地说:
“郎君不信,在下也没有办法。只愿届时来儿家中收尸的时候,郎君也是这样的态度。”
第68章 误以梦中
说罢, 她转身就要往外面走去,云五不信她也没有办法,为今之计还不如直接去请洛阳城中有名的大夫下村医治。
想到这, 赵青悠走路的步子越发快了,几乎马上就要消失在云五的眼前。
云五看着这一幕,不知道为什么觉得很奇怪。
如果是外面有人托来人打听消息, 根本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转身也不会如此果决,誓要把郎君的具体位置探听清楚。
而赵青悠放弃的速度也太快了,他根本就没说几句话。
如果没记错的话, 最近也应该快到了郎君预订回来的时间, 却一直不见踪迹, 就连守卫在郎君身旁的暗卫, 近期也没有传来消息。
云五心中顿时有种大事不妙的感觉, 看着赵青悠的身影快要消息, 连忙大喊道:
“娘子留步!”
突然发出的喊声, 让赵青悠转身看向云五,疑惑地问道:“郎君还有何事吩咐?”
“方才所说之事,在下思虑一二,觉得还是可以答应娘子的请求。”
闻言,赵青悠立即想到郑琬昨日说的话,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意,快步走向云五,对着他眨眼,装作高兴地说:
“那就多谢郎君。镇上郎中医术堪忧, 说是郑娘子的腿若是处理不当,往后行走都会有困难, 多谢郎君愿意帮忙。”
云五也明白对方的意思,现在总要有一个人受伤,但是那个人绝对不能是崔知韫。
听到是用郑琬当做理由,他心中对于赵青悠的信任又上涨了几分。
“这都是崔郎君的好意,毕竟郑娘子的厨艺上佳,若是因为腿伤一直拖延回来的时间,那么就是我等的不幸了。若是在下没记错的话,西市有一间济世堂,里面的管大夫在骨伤一道颇有建树,娘子可拿着这个信件请大夫上门医治。”
“多谢郎君!”
赵青悠一把握住云五递过来的玉佩,抓紧时间往门外跑去。
云五的视线也随着她消失的身影逐渐飘远,直至天际,隐隐约约之间他仿佛看到了崔知韫。
但是现实当中的崔知韫,现在还处于昏迷的状态,明明破晓之时,身上的温度下降不少。
看起来似乎要好转了,但是才过了一个时辰的时间,身上的体温又有了一种死灰复燃的状态,开始不断地往上攀登,嘴里还说着什么。
可惜由于嗓子沙哑,加上声音微弱,在一旁负责照顾的赵行一直没有听清楚内容。
此时,郑琬正合其他人一起熬药,她给崔知韫熬,赵芸和赵启则是给赵青苗熬。
两种药方一起炖煮,散发出来的苦味直接将整个厨房挤爆,现在只要靠近赵家的位置,就可以闻到一股苦味,根本无法掩藏有人生病的事。
心不大的猜想是赵家的四女儿身体又不好了,大夫加大药量才造成这样的情况。
好事者则是顶着苦味靠近赵家,询问缘由,一听是来赵家做客的女娘摔断了腿,立即下意识地远离遭到自己盘问的赵母。
在他们看来,这就是赵家霉运太多,才把外人也给沾染了霉运,不然一个好好的女娘,怎么一来做客就受伤?
担心自己靠近赵家也沾染霉运,一时之间这样的流言逐渐在赵家村流传开。
一群人都暗自庆幸赵家居住的地方偏离村中心,地处偏远,不然自家也要糟了。
但这也给赵家带来了好处,至少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受伤的真正身份。
郑琬将药熬好,放在一旁晾凉,用手触碰碗壁。
察觉到温度适宜之后,厨房的三个人分做两路,分别给两位病人送去汤药。
郑琬来到工具间门前,看到还在给崔知韫擦拭身体的赵行,提醒道:
“赵大哥休息一会儿,熬了一夜也该休息了,估计要不了多久青悠阿姊就会将大夫请来的。”
赵行笑着摇了摇苍白的脸,回道:“不累,比起割麦子这可算不上什么。而且高热不退影响很大,还是缓解病情要紧。”
说着,就要从郑琬的身后取过药碗。
郑琬看着他熬成这副模样,怎么可能把药交给对方,不动声色地移开手。
“赵大哥还是先靠着休息一会儿,喂药儿也可以来,你就眯这么一小会儿就够了。”
听到这个提议,赵行的心总于松动了一点,把门口的位置让给郑琬,自己则是拿着椅子坐在一旁,背靠在墙上,闭目休息。
见状,郑琬坐下,把碗放在一旁,模仿自己受伤时赵青悠照顾的动作。
一手托住崔知韫的脑袋,一手抱着肩膀,将人努力地变成半躺的姿势。
也就是这样的一个动作,加上之前郑琬说话的声音,让原本昏昏沉沉的崔知韫,仿佛在自己的梦中看到了一抹亮光,他快速地靠近,却在亮光之中恍恍惚惚看到了郑琬的身影。
下意识惊讶地喊出声:“郑娘子。”
但在准备给他喂药的郑琬听来却是模糊不清的,但她也看到了崔知韫嘴巴张合的状态,以及断断续续发出的声音。
她从药碗中舀起半勺汤药,另一只手则是朝着崔知韫的下巴伸去,准备直接给崔知韫灌下去。
就在靠近的途中,崔知韫说话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她隐隐约约之间好像听到了“郑”这个字。
下意识地凑近,就听到了崔知韫嘴里嘟囔着:“郑…郑…郑娘子……”
听到是自己的名字,郑琬顿时吓了一大跳,但想起自己从河中试探崔知韫是否还活着时的状态,忽然觉得喊自己的名字好像也不值得什么大惊小怪的。
不管怎么说,好歹自己也算是他看见的最后一个人。
抱着这样的心情,郑琬小心翼翼地一手捏住崔知韫的下巴,将嘴挤出一个缝隙,紧接着将勺子塞进崔知韫的嘴里。
她看着顺利进入口中的汤药,顿时松了一口气,说实话她还真有点担心自己喂不下去。
又舀起半勺汤药,准备给崔知韫喂下去。
当她看到崔知韫嘴角明显被按压红的印记,不由得疑惑,刚刚自己有用那么大力吗?
如果此时的崔知韫可以说话,他肯定会点头。
梦中的崔知韫察觉到不适时,下意识地眉头紧蹙,刚想要查明缘由,又感觉苦味和疼痛感瞬间消失,又继续沉浸在梦幻当中。
可是他刚觉得舒服,就感觉到刚刚那种感觉又来了。
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滋味很是难受,面对如此强权,他奋力睁开双眼。
刺眼的光线瞬间洒进眼眶,他第一时间只是眼皮抖动没有睁开,当他缓缓适应这种感觉之时,突然看到在亮光当中出现了郑琬的脸。
这让他误以为自己犹在梦中,不禁语气温柔地呼唤:“郑娘子。”
可就是这么一声,让正在与崔知韫这张硬嘴对抗的郑琬,吓了一大跳,手里的勺子都无法握紧,一不留神里面的药水全都泼洒在崔知韫的身上。
突如其来的洗脸“汤药,”也让崔知韫意识到自己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
于是两人震惊又尴尬地四目相对,而后不约而同地避开眼。
特别是郑琬,还要尴尬地笑一笑,把自己捏住崔知韫双颊的手收回来。
只留下红色的印记和浅棕色的药汁,在告诉世人刚刚在崔知韫的脸上发生了什么。
一个呼吸间,两个人又不约而同地转回来。
并且崔知韫抢先开口:“抱歉,醒来时对郑娘子的冒犯,因为身处险境,下意识以为有人攻击。还有多谢郑娘子的救命之恩,鄙人无以为报。”
郑琬立刻明白他说的是河中的事情,理解地摇摇头。
“崔监丞不必挂怀,那种情况大家都理解的。只是崔监丞现在可有感觉什么地方不舒服,昨日只请来了镇上的大夫,说是崔监丞高热退了才性命无虞,现在赵娘子已经回都水监找云五,请来医术高明的大夫。”
崔知韫也知道自己现在浑身发烫,尤其是脸,那种高温几乎要将他融化掉。
可是顶着郑琬关切的眼神,他还是紧绷着一张脸,装成和平日里一样回道:
“还好,娘子不必挂怀。”
郑琬看着对方脸越来越红,还以为是崔知韫不喜在外人面前暴露自己弱势的模样,装作肯定地点点头。
而后端起药碗,催促道:“这碗药再放一会儿就凉了,郎君早点喝吧。”
说罢,她将手里的勺子和碗,朝着崔知韫的位置往前推,准备等着崔知韫自己接过碗喝药。
但是当她做出这个动作之后,场面一片沉寂,崔知韫根本毫无动作。
甚至还用自己那粉中透红,比往日里更有生气,笑起来更显邪魅的脸,笑着说:“那就劳烦郑娘子了。”
郑琬想到自己还有事相求,加上崔知韫肩膀受伤用手不方便,小心翼翼地将整碗药给崔知韫喂下去。
也就是药刚喂了没一会儿,身后突然传来门被人打开的声音。
转身一看,竟然是赵青悠,在她的身旁还站着一个年轻的大夫,应该就是从云五口中特意请来的。
她赶紧站起身,对着门口处的大夫喊道:
“大夫这边请,病患在此地。”
林远志立即朝着郑琬走去,虽然他对于为什么云五要让自己医治一名断腿的陌生女娘,明明他也不擅长骨伤,但是看到信物他还是来了。
步子不断靠近,因为郑琬站在门口处,他一时之间没有看清楚房间里面的人,在距离郑琬五步之远的距离,就开口询问:
“请问病患可是在此处?”
“是的,大夫请看。”
郑琬迅速移开自己的位置,将门口后半靠在墙上的崔知韫露出来。
当林远志看清楚房间内的断腿“女娘”时,还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神,眼睛直直地朝着崔知韫看过去,然后再满眼疑惑地看着郑琬。
郑琬看着对方不敢置信的眼前,重重点头,肯定对方心中的猜测。
这下子林远志才敢相信,躺在狭小屋子里的人就是崔知韫,还是用一个断腿女娘的病患将自己哄骗来的。
不过,看着崔知韫现在满脸通红的状态,他也清楚对方是真的受伤了。
也顾不得询问为什么要假借理由把自己哄骗过来,加快脚下的步伐,往崔知韫所在的位置走去。
崔知韫看见对方,也将自己的手从被子里伸出来,开口道:“劳烦林兄了。”
林远志也是无奈地长叹一口气,将肩上的药箱放下,坐好,将崔知韫的手放在药枕上,开始细细把脉。
把脉的时间越长,他眉头紧蹙的痕迹就越深,最后看着崔知韫无奈地摇摇头:
“寒邪入体,若是再晚来一会儿,你这辈子就要拖着残躯生活。”
说罢,从自己的药箱中取来一瓶药丸。
他有点庆幸,虽然知道是骨伤后,将药箱当中的药材更换了不少,但是对于这种重症病的药丸,他还是准备了不少。
不然这一来一回的,又要耽误不少时间。
再给崔知韫喂药前,他的视线朝着一旁的郑琬看过去,询问道:
“可否请娘子将上个大夫开的药方和药渣取过来?林某想看看里面可有与药碗冲撞的药材。”
“大夫稍等,儿这就去取来。”
说着,郑琬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工具间。
一旁跟上来的赵青悠和醒过来的赵行,也在身后悄悄地观察治病的过程,听到崔知韫有救之后,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两个人是真的害怕崔知韫直接死在这里,那样他们一家老小就糟了。
特别是赵行,这几天本来就为了给四妹赵青禾做轮椅的事情,日出直至日落都在忙活,昨夜又熬了整整一夜。
现在听到崔知韫可以活着后,整个人紧绷的神经顿时松弛,困意也接二连三地侵袭,不一会儿,就已经连连打哈欠,一听就知道他十分困觉。
林远志听到,立刻明白昨夜应该是此人一直照顾崔知韫,立即开口道:
“劳烦仁兄昨日照顾怀瑾,接下来某亲自照顾,赵兄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崔知韫也跟着说:“多谢仁兄,此处自有远志照顾,别熬坏了身体。”
闻言,赵行下意识地将眼神投向身旁的赵青悠。
看着妹妹点头之后,他才松口道:“某先去休息,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地方,二位直接叫醒即可。”
说罢,就拖着疲惫的身体往自己的房间走去,一躺下就入睡了,把陈氏看得一愣一愣的。
这时,郑琬则拿着药渣和药方出现,递到林远志面前,“大夫请看。”
林远志将药方上面的药材看得清清楚楚,又将药渣捡出来细细看了一遍,点点头说:
“没什么问题,就是普通的治疗风热的药方,接下来还可以继续熬煮,配上在下的药丸,半个月的时间足够你恢复如初。”
紧接着,又将涂抹外伤的药膏拿出来,全部放在一旁。
转身看着郑琬和赵青悠,开口道:“在下要抹药了。”
闻言,赵青悠和郑琬迅速相互依偎着离开,这种脱衣服抹药的场合不适合两人长待。
两个人自然而然地走到厨房的位置,郑琬好奇地打探道:
“这位大夫是哪家医馆的?看起来好年轻。”
“不说娘子,儿也是非常好奇。与云五说了此事之后,他拿出信物让儿去西市的济世堂找大夫,认出信物的就只有这位林大夫。云五是崔监丞的贴身小厮,应该不会出错吧?”
郑琬明白地点点头,“应该吧。阿姊这一来一回肯定没吃什么东西,家中还有粥水和从家中取来的泡菜,阿姊来上一点吧。”
说完正事,她又开始了吃饭这件大事。
听到郑琬提及泡菜,赵青悠突然觉得自己口水直流,实在是郑琬腌制的泡菜太好吃了。
和她们平日里做的咸菜一点都不一样,没那么咸,更酸更爽口,无论是当做普通的咸菜配粥,还是和其他菜一起炒,都是非常不错的搭配。
她点点头,同意了郑琬的提议,开始安心的喝粥配泡菜。
实在是这两天的生活过于惊心动魄,当她将温热的粥水入口时,才感觉到自己的心落回原处。
吞入腹中的粥水,也顺着腹部不断地向四肢蔓延,整个人的身体都暖起来了。
到了下午,知晓家中有大夫来了之后,赵父赵母带着赵青苗继续出门,将自家剩下的最后一点麦子割完,不然一场雨过来,全都要浪费。
出门后,遇到打探消息的,纷纷说是郑琬受伤,赵青悠配着对方在家中养病,惹得村里人是一阵叹息。
明明是请人来做客的,还受伤了。这就算了,还要赔一个劳力在家中照顾,真的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但是这样的事与他们没什么关系,也乐得当做谈资,并顺便将赵家霉运缠身的传闻传播出去。
工具间内,林远志看着神志清醒的崔知韫,询问道:
“你此次到底是做了什么?居然伤到如此重。”
刚刚他没有当着其他人面说的是,崔知韫不仅是寒邪入体,体内还有毒物,如果不及时处理,性命堪忧,现在看起来还好,只是毒素还未全面爆发罢了。
若是真的到了险境,只怕药石无医。
林远志也在懊恼地想,自己当初为什么要结交崔知韫这样的人,现在是骑虎难下,天天跟着他步入险地。
这样的毒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人都能拥有的,而崔知韫却被伤到了,惹到的麻烦肯定不是一般的大。
崔知韫看着林远志露出的表情,情不自禁地勾起嘴角,解释道:
“自然是为民为国,哪怕死了又有何惧?”
“唉——”
林远志闻言也是无奈,将自己深藏的解毒丸递给崔知韫,介绍道:“三日一粒,吃上三粒即可恢复如初。至于你在忙的事,在下不想知道。”
“几日可自由行动?”
“至少三日。”
林远志也明白要想让崔知韫乖乖地躺在床上不是易事,直接将底线告知。
“劳烦远志帮忙上药。”
林远志点点头,将崔知韫的外裳褪下,露出后背和肩膀的伤口,看到肩膀处隐隐发黑的伤口,他顿时明白毒素的来源。
小心翼翼地将伤口处带有毒素的肉割下,涂抹伤药,再用布条绑紧,防止裂开。
等到郑琬两人再次出现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因为家中增加了崔知韫这么一个病患,赵青悠只得在妹妹赵青禾的病人食当中多加一份。
平日里赵青禾吃的都是纯米粥,偶尔混上青菜和鱼肉,或是豕肉一起熬煮,营养满满。
为了给崔知韫这个身材高大的病患吃,她还特意做了以往三倍的量。
看着热气腾腾的豕肉青菜粥,赵青悠盛出一碗,递到郑琬面前,开口道:
“劳烦娘子将这份送到崔监丞房间,儿去给四妹送饭。”
赵青悠觉得自己看到崔知韫的时候,总是有一种被看透的感觉,后背凉丝丝的,于是秉持着死贫道不死道友的精神,将这个任务交给郑琬,她之后再补偿郑琬的损失。
郑琬却觉得没什么,比起赵青禾来说,她还是和崔知韫更熟悉,而且她也有求于对方。
端着豕肉青菜粥,就往崔知韫和林远志所在的位置看去,看到林远志此时是坐在屋外,才放心地走过去。
将手里的粥放到崔知韫身旁的凳子上,介绍道:“这是今日给崔监丞准备的午膳,村居贫瘠,没有什么上等的食材,还请崔监丞见谅。”
“能得郑娘子搭救,还能有一个容身之所,已是鄙人的幸事,粗茶淡饭也自有一番乐趣,娘子不必自谦。”
闻言,郑琬又看向一旁的林远志,开口道:
“林大夫这边请,马上就要用午膳了,大家都习惯一起享用,可要特意给林大夫准备一份。”
“多谢郑娘子。”
“林大夫稍等。”
郑琬明白对方是要分食,这样的情况她早有意料,直接从大家吃的饭中分出一份即可。
转身回到厨房,将林远志的份分出来,用碗筷装好,放到凳子上,“林大夫请慢用。”
“劳烦郑娘子了。”
之后,就是赵家人和郑琬其乐融融一起在院子里用餐。
大家一边说话,一边用膳,直接把一旁的崔知韫和林远志看呆了,两人还是第一次在吃饭的时候,看到如此闹哄哄的场面,却一点都不觉得不雅,反而温馨不已,眼神中情不自禁流出艳羡。
此时的餐桌上的一群人还在继续讨论。
首先是赵父,他一脸笑意地说:“我们家麦田里的麦子全都割完了,现在只要趁着晴天,赶紧把麦子晒得透透的,将麦穗打落,收拢仓库,又是收获满满的一年。”
对于百姓们来说,没有什么是比丰收更让人喜悦的。
赵行也紧跟着说:“之前郑娘子帮忙绘制的轮椅,现在也已经差不多做成了,只需要最后组装,看看有什么地方不适合,适当修改即可。”
“真的吗!”
赵青苗迫不及待地追问道,相较于其他人,她对赵青禾可以自由行动可以说是最关心的。
其他赵家人也和赵青苗一样,目光炙热地盯着赵行。
这还是赵行第一次体验被这么多人注视的感觉,僵硬着脖子点点头,“真的。”
“哈哈哈哈!这对我们家可真是一件大好事,多谢郑娘子的提点,我们赵家真的是无以为报。”
“娘子若是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直接吩咐就是,你的恩情真的是太大了。”
“大家不用如此客气,儿就是简单说了一嘴而已,最大的功劳是属于赵大哥的,没有他的提点,根本不可能将轮椅做出来。”
大家讨论的声音不算小,林远志听到后,疑惑地看着崔知韫询问:
“轮椅是什么?”
第69章 及时赶到
崔知韫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 但还是根据它的字面意思尝试性地解释道:“应该是带有轮子的椅子吧?”
林远志将这个意思在脑海里细细琢磨几遍,很快意识到如果这个带有轮子的椅子,在拥有轮子后还可以自由活动的话, 对于诸多病患都是一件大好事。
想到这,他脸激动地开始变红,双眼发光地紧紧盯着郑琬和赵行——一个提出者和一个制作者。
情不自禁地将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你说, 若是在下请求赵兄传授轮椅制作技巧他会同意吗?”
崔知韫有些不解, 问道:“此事你难道不该询问郑娘子吗?”
“是是是。”
听到崔知韫的话,林远志才意识到自己太着急,把后半段的心里话说出来了, 赶紧补充道:
“自然也要获得郑娘子的同意。那你说她们会答应吗?”
“郑娘子也不是什么会为难人的人, 只要你诚心请求, 对方会答应的。”
林远志此时也来不及想为什么崔知韫说这句话的时候, 表现出一种仿佛对郑琬非常了解意味, 似乎两个人之前有谈论过相关事宜一样。
他赶紧把饭菜吃完, 看着赵家人也结束午膳之后, 赶紧端着自己空荡荡的碗筷,朝着厨房的位置走过去。
赵青悠看着林大夫往自己这个方向走来,赶紧把手里的碗筷放到赵青苗手里,立即快步朝着林大夫走过去。
着急地想要接过对方手里的碗,心想:怎么说也是能得崔监丞青眼的大夫,怎么能做端碗这种小事?
因为她的速度太快,加上林远志此时心内藏有事情,一时不察被赵青悠飞速夺走。
林远志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第一时间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此时赵青悠却先开口了, “林大夫吃完等着我们来收拾便是,怎么还自己端着碗?这可是我们赵家待客不周了。”
“在…在下绝无此意, 只是想做点事罢了。”
“林大夫将崔监丞诊治痊愈,就是最大的事,其他的自有我们安排,哪里还用得着劳烦您呢?”
“那…劳烦赵娘子了。”
林远志看着赵行马上就要进屋,也顾不得继续和赵青悠说话,转身就朝着赵行的位置走去,并喊道:
“赵郎君请留步。”
赵行转身看着林远志,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叫自己,疑惑地挠挠后脑勺,问道:
“林大夫可是有什么需要小的帮忙的地方?”
“不是,是在下有事相求。”
说着,林远志还朝着对方行了一个叉手礼。
要知道,这样的礼数很难在大夫这种德高望重的群体中,看到对一介普通百姓施行。
因此,这个模样直接让赵行受宠若惊,赶紧把对着自己躬身的林远志拉起来,惊慌失措地说:
“林大夫有什么事直接说便是,这样可真是让小的不知如何是好?”
林远志看着对方着急的表情,不好意思地说:
“方才用膳时,不小心听到了赵郎君与家人的话。知晓赵郎君正在制作一个名为轮椅的器具,猜测轮椅或许可以改变不良于行的病患的外出自由活动。
因此在下不得不厚着脸皮上前,想要问问赵郎君,这个轮椅的作用,以及想要亲眼看一看,确认心中的猜测。”
赵行听到对方一片仁心,自然是没有什么不好同意的,只是想到对方是来给救上来的官员诊治的,担心对方跟着自己看轮椅耽误事情。
他这么想,也就这样直接问出来。
“林大夫跟着在下观察倒也没什么,只是崔监丞那里……”
“不碍事的,崔监丞已经上药、喝药,估计马上就要休息了。也没什么可以用得上在下的地方,跟着赵郎君观看轮椅,没什么问题。”
听到林远志信誓旦旦的话,赵行也放心了,带着对方就往自己的房间里走去。
里面堆了层层叠叠的零部件,林远志根本看不出来具体的模样,只得耐心地在一旁观看赵行的动作。
一个下午的时间,他跟着赵行一边看,一边帮忙,时不时还问一两句为什么。
当成品出现在自己面前,看到轮椅不但可以自由活动,还可以即使刹车的时候。
他不免对于郑琬的点子,以及赵行的动手能力感到震惊。
同时也明白了,赵行如此努力就是为了让自家的四妹可以自由活动于堂前。
听到赵青禾的病情,林远志作为一个大夫自然不能坐视不理,带上刚刚做出来的轮椅,跟着赵行就往赵青禾的房中走去。
一进去,他仅凭肉眼就看出了赵青禾是不足之症,生长在赵家这样贫苦的人家,还能成长到如今这个年岁,不得不说赵家众人的真心。
想到这,他给赵青禾把脉的时候,非常谨慎。
最后得出的结果就是,赵青禾若是能够吃些补药,以及心中郁节消散,或许还是能够将养下去,这些也不是什么能够很快解决的事。
因此,他给赵青禾开了两个药方,一个普通的药方补身子,另一个就是名贵的补药方子,效果更好更快。
但是对于现在的赵家来说是一个难题,他只是给对方一个念想罢了。
赵行兴奋地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知道妹妹还有和正常人一样的机会,对着林远志连连鞠躬。
“多谢林大夫的诊治,我们赵家对您感激不尽。”
“赵郎君不必如此,某也看了你的轮椅制作过程,就算是两相抵消了吧。”
提到轮椅,赵行立即将身后的轮椅推到赵青禾面前,激动地说:
“四妹,这是郑娘子提点之后,为兄做出来的轮椅,可以让你往后在家中自由活动,只需要轻轻推动旁边的把手即可。”
“真的吗!”
赵青禾对自己的身体本就不抱有什么希望,甚至觉得自己是赵家人的拖累。
因此对于林远志开出能够使自己痊愈的药方,也没有什么激动的情绪。
但是眼前的轮椅,对她的意思可就不一样了。
这说明她往后也是可以出门的人,可以出门与家人相伴、交谈,甚至给大家帮忙做点小事,她不再是一个无用之人。
赵行看着赵青禾激动的眼神,眼泪差点夺眶而出,他按捺住自己感伤的心绪,嗓音哽咽地说:
“四娘,你要试一试吗?”
赵青禾重重点头,瘦弱的脖子上顶着一个大脑袋,这样剧烈的动作看着身旁的人一阵担心。
林远志见状立即退出门外,准备去看看崔知韫那个家伙,却不曾想正好看到郑琬与崔知韫交谈的画面,他下意识地停下脚步,难得偷偷在一旁观察崔知韫这种难得与年轻女娘平心静气相谈的场面。
此时,郑琬也是觉得时候差不多,虽然听起来有点像是挟恩图报,但是为了自己的亲人,她也不想顾忌那么多。
当郑琬靠近的时候,崔知韫就已经通过脚步声察觉到来人的身份,感觉到郑琬只有三步距离之后,缓缓睁开眼。
眼神中依旧带着意外和惊喜,看向来人,询问道:
“郑娘子可是有何要事相商?直接说出来即可,不必拘谨,请坐。”
郑琬意识到自己有点居高临下的站姿,立即坐下,试探性地开口道:
“之前儿从尚食局参加考核回来,从云五那里得知了一直在寻找的姨母的消息,听闻是崔监丞嘱咐云五所为,还未感谢崔监丞的恩情。”
崔监丞点点头,回道:“的确实在下嘱咐云五去办的,至于恩情,皆是因为郑娘子之前售卖的吃食方子,娘子不必如此挂怀。只是不知娘子尚食局考核结果如何?以及是否寻到亲人?”
“不负崔监丞期待,当选为尚食局考核魁首。”
“恭喜娘子。”
只是说完恭喜之后,崔知韫忽然意识到一件事,得到尚食局认可的郑琬,完全可以脱离尚食局,去外面独当一面,眼神有些落寞。
沉浸在自己目的的郑琬,并没有发现这个变化,继续补充道:
“至于亲人,也算是得知了最近的消息。十几年前跟随主家一起去了荥阳,虽然都在河南府,但是想要打听起来,还是有点困难,准备徐徐图之。”
崔知韫听到这忽然松了一口气,主动提议道:
“既然在下没有帮娘子寻到亲人的踪迹,荥阳对于娘子来说又一无所知,不如娘子继续在都水监做工,在下派人去荥阳继续探听消息,一定帮娘子寻到亲人。”
“崔监丞的大恩大德在下无以为报,若是往后崔监丞有什么用得着在下的地方,尽管开口便是。”
“娘子言重了。”
可以说两人在一定程度上达成了某种协议。
在身后偷看的林远志看来则是两人相谈甚欢,亲密有加,不由得看向郑琬的眼神中,也带有一丝倾佩。
郑琬达到自己的目的之后,缓缓开口道:“那小的就不耽误崔监丞养病了,您早些休息。”
她刚转身往两个小孩子的位置走去,就看到了半道拦住自己的林远志,好奇地问:
“林大夫可是有什么事需要在下帮忙?”
“不是,是在下有事相求。”
“林大夫请说。”
“方才林某去赵郎君的屋子,一起参与了轮椅的组装,一看就知道此物对天下病患有大用。听闻轮椅妙极乃是郑娘子所想,所以想问娘子,需要在下做什么能让娘子同意将此物传扬天下。”
“林大夫可真是折煞儿了,轮椅虽是儿的点子,真正出力的却是赵大哥,没有他的巧手和敏思,也就没有林大夫如今看到的轮椅。林大夫悬壶济世之心儿可以理解,若是真的有需要,直接寻求赵大哥的同意即可。”
郑琬是真的觉得轮椅和自己没多大关系,虽然是她提议的,但她也只是根据自己见过的轮椅,说说皮毛而已。
真正将轮椅化为实物的还是赵行,而且古代也没有什么专利权的事,这种事还是问赵行算了。
可是,她面前的林远志就不是这么认为了,听到郑琬的话,激动地喊道:
“郑娘子大善!”
并同时对着郑琬施行了一个此时难得一见的重礼,看得工具间的崔知韫也是惊愕不已。
就在这时,给赵青禾整理好一切的赵行,咧着嘴笑开花,眼睛都快要看不见了,激动地直接连人抱着赵青禾一起出门,向世人展示自己的成果。
当赵青禾看见难得一见的日光时,下意识地用手挡住刺眼的光线,嘴角却上扬着惊人的弧度。
郑琬和林远志转身时,看见的就是如此惊人的画面,倍受震动。
“咯吱咯吱——”
尤其是当赵行推动轮椅,发出声音,不停地向着两人的方向靠近时,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欣慰的笑容。
此时的赵青禾也逐渐适应了外面的日光,用自己微弱却坚定的声音说:
“大哥,就让四娘自己推一次吧。”
赵行低头看着四妹枯黄的头发,心里一股酸涩之意不断往上翻涌,压制着内心的激动,再次叮嘱使用轮椅的注意事项,慢慢松开手。
紧接着,赵青禾在众人期待和鼓励的眼神中,缓缓推动轮椅,像是拥有了自己的腿一般,在院子里自由活动。
她就这样不知疲倦地一直推动,直至察觉到自己双手推到酸软,没有力气继续下去。
扳动轮子旁边的把手,椅子瞬间停在原地。
她脸上洋溢着丰富而又激动的笑容,回头看向赵行,用自己最大的嗓音喊道:
“大哥,四娘可以‘走’了。”
赵青禾没有注意到的是,当她目不转睛地观察着自己的行动轨迹时,其他赵家人也陆陆续续围过来,看着她欣喜的样子,不敢打扰。
直至她这一声喊出来,所有人一拥而上,特别是感觉到自己对赵青禾愧疚的赵青苗,一把用力地包住轮椅,防止自己碰伤四妹。
其他人也是一样的,任凭在餐桌上怎么说,都没有自己亲眼看到带来的震撼深刻。
赵行也激动地围上去,并回道:“四娘,大哥看见了,看见了……”
一家人激动的围在一起,看得在场的其他三个外人,都不由得为赵家人的感情所感动。
为了庆祝这一件大好事,赵母还特意派赵行去村口买一块豆腐加餐。
这一次,除了崔知韫,众人齐聚一堂,一起坐在餐桌上,庆贺赵青禾坐上轮椅,往后可以自由活动的大好事。
大家其乐融融享受着这一刻的喜悦,就连一直不喜外露情感的崔知韫,也跟着大家一起沉浸在喜悦当中。
但是,深夜传来的一封信,立刻将他的喜悦击碎。
看着信件上所写明的消息,崔知韫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耽误下去,他能够活过来是一件幸事,可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做。
立即弯腰从床下挖出来自己被赵行换下的衣服,看到上面被油纸包裹得紧紧实实的账簿,他深吸一口气,在心中暗自下定决心。
翌日一早,在林远志不赞同的眼神中,将自己的决定说出来。
“此事不能再继续耽误下去,只恐有更多的人因此失去性命,远志,你应该能够理解的。”
“可…可是如果你现在妄动,只会让浸入身体的毒素蔓延速度加快,诊治时间更长,你的武功也会因此受到影响,若是出了什么意外,恐怕你的性命……”
林远志没有说出来的是,现在崔知韫所做之事如此凶险,只怕回洛阳也不是一件易事。
只是现在的崔知韫耽误不了那么多时间,顶着赵家人不理解的眼神,托着病体往回赶。
至于被当做请大夫理由的郑琬,则是被要求继续在此地待上三天,届时再回都水监。
为此,赵青悠也跟上两人的步伐一起回去,说起来她也因为这事耽误了都水监一天的活计。
按照郑琬三天后就回去的做法,说明病情不重,若是她继续在家里待下去,恐怕就要引人怀疑了。
回程的路上,和林远志所想的一样,回城果然不是什么简单的问题。
虽然城门口的士兵没有抓人盘问,但是在城门口很明显能够看到不少人在四周观察,只待看到自己的目标,就一拥而上。
他看着身旁作为药童的崔知韫,也是头疼不已,生怕被人发现端倪。
或许是因为崔知韫这一身赵行的麻布破衫,实在是太具有迷惑性,一行人就这样顺顺利利地通过城门,加快脚步往西市济世堂的位置走去。
一到济世堂,崔知韫立即换上自己身份该有的着装,乘着牛车,加快赶往都水监。
而被他担心的事情,此时正要发生。
连日以来,崔知韫和苏行章两人不上早朝的行为,就已经吸引了其他朝臣大量的注意。
加上最近苏行章频频出现在都水监的行为,也让身陷私盐一案的官员忧心不已,生怕对方查到什么关键的东西。
而且现在距离圣人规定的期限也没有多久了,一群人既喜悦又害怕。
只是,众人一直没看到崔知韫的身影出现,内心有了不少的猜测。
毕竟除了苏行章说自己与其商议之外,其他人都没见到其身影,就连都水监自己的官员也是如此情况。
为了探听虚实,众人相聚一堂,商议之后,决定派出崔显上门。
因为崔显不管是以官员的身份,还是以亲人的身份都特别适合办这件事。
都水监的守卫看到是户部的给事中崔显,还是崔监丞的的弟弟,果断放行,等到云五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人都已经快要走到崔知韫办公的地方。
云五作为崔知韫贴身服侍的人,自然也知道现在崔知韫暂时还无法到达,他能够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
因此,听到消息之后,果断在进入崔知韫院落的大门处等候。
一看到崔显的时候,就站在门口将人拦住:
“五郎君,您不能进去。”
崔显丝毫不将眼前的云五看在眼里,不就是跟在大哥身边的一条狗罢了,还想拦自己,真的是痴心妄想。
所以,他说话的口吻也不是那么客气。
“不过区区一个贱籍奴仆而已,居然还想拦崔氏的郎君,你是不是忘了自己是谁的人?”
“小的不敢忘,小的是郎君手下的人。即使您是郎君的弟弟,今天也恕小的不能放您过去。郎君早先就警告过,说私盐一案牵连甚广,屋内存放的都是相关证据,若是稍有遗失就会耽误大事。因此除了大理寺卿的苏寺卿,其他人都不能放进去,请恕小的无状。”
虽然云五的语气很客气,但是透露出来的气势可不简单。
崔显也难得打量了一下眼前的人,敢在自己面前信誓旦旦,还真是个不普通的人物,唯一可惜的就是跟在自己大哥身后,若是另择明主,自有一番造化。
虽然他看到了云五的优点,但是今天无论如何,这个房间他是进去定了。
一个区区的小厮就想将人拦住,他大哥还是太高看此人了。
崔显当即大喝道:“让开!本官不想在大哥面前对他的人动粗,你若是直接让开,还有转圜的余地。”
闻言,云五再次恭敬地行礼道:
“请五郎君恕小的无状。”
然后站定在门口,一只脚往前压,脚尖对准崔显,另一只脚往后退,腿内侧朝前,做好打斗的准备。
在云五看来,不管如何,他都不能让人踏入院内,势必要维护崔知韫的谋划。
可这一幕在崔显看来就是挑衅,冷笑一声:“呵!你也还算有骨气。”
高举右手往前一挥,跟在他身后的两个小厮立即朝着云五的方向攻去。
“啪啪、砰——”
拳头和巴掌拍打在□□上,发出清脆的响声,这种拳拳到肉的打斗立即让云五为之所困,一时不察,竟然将院门口的位置露出一个身位。
崔显看到这,骄傲一笑,自信上前,大跨步往崔知韫平日里办公的屋子走去。
就在他双手扶着门,就要往里面一推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
“五弟这是要干什么?”
第70章 主厨
崔知韫一手背身压在腰间, 昂首挺胸,气息平缓,丝毫看不出是匆匆赶来的模样。
他的声音不只是对崔显熟悉, 和云五对打的两人也是,听到这个声音,下意识地停手, 退避两旁。
此时, 崔显也转过身来,有些疑惑地看着出现在自己身后的崔知韫,同时眼神中也流露出对自己的两个手下不满的情绪。
他将崔知韫上下打量一番, 原本严肃的脸上立马浮现一抹笑意, 询问道:
“兄长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兄长久不归家, 阿娘甚为忧心, 特指使某来都水监寻兄长。只可惜你这手下不知变通, 居然想将本官拦下, 兄长也该好好管管身边的人了。”
“此事乃某嘱咐的, 私盐一案牵连甚广,很多内容不允许外泄。因为兄长的院子不是谁都可以进入的,你也不例外。至于归家之事,你同阿耶了解一番就知为何。
今日,某还约了大理寺卿谈事,你先回去,有什么家事回家再聊,别耽误了上朝的时间。”
说着,崔知韫就后退一步, 示意崔显早点离开。
崔显看着这样油盐不进的长兄,也是十分无奈, 但是见到崔知韫也算是不虚此行。
要知道近期除了大理寺卿,也就他见过长兄,从这里也否决了他们内心的猜测,想来最近应该真的是为了私盐一案绞尽脑汁,却没有什么头绪,才一直待在都水监不出门。
那么他们也不必如此戒备,心安稳之后,他对于崔知韫这样不客气的话,也难得忍耐一次。
对着崔知韫的方向行礼,喊道:“既如此,五弟先行告退,长兄若是有时间还是早日归家看望阿娘才是。”
再次将自己来都水监的理由,洗的干干净净之后,崔显立即带着自己的两个手下离开。
直至两人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崔知韫才跨步往院内走去。
云五看着安然无恙回来的主子,不知道该用什么来表达自己喜悦的表情,急匆匆跟在崔知韫进入院子、房间。
此时,崔知韫除了脸色苍白一点,完全看不出什么异样。
云五激动地说:“主子,您安全回来了。”
“这些日子你也辛苦了,一直拦着那些想要打探消息的人,现在洛阳城中的消息你收集一下,顺便请大理寺卿来一趟,有要事相商。”
“喏。”
云五也知道自己现在不该沉溺于主子安全回来的事,一听到吩咐立即出门,将事情办妥。
“咚。”
随着门被合上,托着病体的崔知韫再也坚持不了表面的冷静,露出一丝虚弱。
他眉头紧蹙,感受从肩头伤口处不断传来的疼痛感,从怀中掏出林远志刚送过来的药瓶,倒出一颗吞入腹中。
不一会儿,原本苍白的脸就恢复成原先的红润。
接着,崔知韫再将自己藏在怀中的账簿拿出来,薄薄一本却在其中记录了不少当朝高官的名字,只要拿出去必定朝野震动。
就算是他自己看着也觉得触目惊心,甚至他都有些不确信,即使将这些证据呈上去,圣人也不一定会处理。
而且,隐藏在其中的靠山,他的名字并不在其中,还是需要继续抽茧剥丝才是。
他一边看,一边将上面记载的内容重新抄录一遍。
等到大理寺卿苏行章来的时候,他已经将完好的账簿全部抄录完毕,现在只等墨迹干透即可。
苏行章一进门就瞥一眼崔知韫的神色,看见对方自若得宜,他忍不住在内心连连赞叹。
即使双方在表面上看来所属不同的阵营,但是想到崔知韫有勇有谋,还完好地从关内道调查成功回来,他也是满意不已。
因此,一开口就是:“崔监丞可是有好消息?”
闻言,崔知韫立即将自己手里的账簿递过去,介绍道:
“这是在下潜入关内道之后,从关内盐池搜寻到的账簿,上面记载了这些年关内盐池偷偷转运私盐,将其售卖给南方的盐商,为了打通转运通道,贿赂的大部分官员名单和数额。
并且在下还从对方的书房寻找到了他们转运私盐的通道。现在或许对方已经发现了账簿被偷的事情,我们现在应该找准时机,人赃并获。”
苏行章一边听着崔知韫的话连连点头,一边看着账簿上触目惊心的名字和数额摇头叹息。
这上面的账簿还只是某一个时期的数据,若是真正算到现在,估计这些人贩卖私盐所贪污的数额,可以到达数百万贯以上,比朝廷一年的税收还要多。
当他把手里的账簿翻完,对着崔知韫感激地说:
“崔监丞这一路上辛苦了,有了这些账簿,我们这次私盐一案也算是有了成果。俗话说:拔出萝卜带出泥,有了这些证据,就不怕那些人不把自己的同伙说出来。
至于抓捕之事,就由我们大理寺的人来办,比起你们都水监,还是我们大理寺的人在这方面更擅长。”
“那就劳烦苏寺卿了。”
接下来,两个人在房间里谈论了很久抓捕的事情,以及寻找背后主谋的计策。
另一边,崔显出了都水监的大门后,长舒一口气,鄙夷地瞥一眼都水监的匾额,潇洒离去。
待到下朝之后,一群人聚在醉霄楼宴饮,一边吃着崔知韫推举的红螯虾宴席,一边吐槽崔知韫行事。
“如此说来,崔监丞一直都待在都水监内处理公务。看来还是我们高看你兄长了,恐怕之前大儒所言是被其蒙蔽所致。”
“哈哈哈哈哈!卢兄所言有理。”
“某看之前在客船上发现私盐,不过就是误打误撞罢了。”
他们这些平日里被崔知韫这个“别人家的孩子”对比,心中早就积攒了不少怨气,忽然发现崔知韫行事比自己还不如,一个个都笑得乐开怀。
只有崔显有些不是滋味,一边为兄长跌落神坛感到自得,一边又为其他人如此贬低兄长感到不爽。
一群人聚餐之后,就由他们这些小辈将崔显打探得来的消息传扬出去。
就连崔显自己,也被崔颢叫到书房,细细盘问他今天去到都水监之后发生的一切。
“长兄还说,若是想要知道他不归家的其他原因,也可以问问阿耶。”
说这句话的时候,崔显垂首低眉,但还是忍不住慢慢抬头,拼命往崔颢的方向看过去。
虽然他也知道上次长兄离家的时候,是与父亲大吵一架,但是具体的原因,他一点都不清楚。
因此,有点期待能从父亲的脸上看出痕迹。
却不曾想,崔颢一听到崔知韫这有些怨怼的话语,顿时怒从心来,随意拿起桌上的茶盏,就往地毯上砸去。
“嘣——”
茶盏碎裂的剧烈声响,顿时让崔显身体下意识一抖,赶紧收回自己的视线。
崔颢也是没想到,就那么简单的一件事,居然可以让崔知韫记到现在,真的是一点孝道都不念。
而且他也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整个博陵崔氏在努力,只要借此压制出清河崔氏,掌握五姓之中的话语权,往后这个大周真正的圣人是谁还不一定呢。
想到这,崔颢豪情万丈,但是在想到崔知韫的时候,眼前的盛景又瞬间烟消云散。
想到崔知韫还让崔显回来质问自己,他当即怒吼道:
“那个孽子不愿回来就不回来!堂堂博陵崔氏还缺了一个崔知韫不成?你也滚出去!”
说完这些,崔颢顿时觉得心中的怒火消散不少。
但是想到崔显的问话,他不由得将眼前的人一起迁怒,责骂出门。
崔显也没想到这火还能烧到自己,赶紧躬身离开,出门之后还是为长兄和父亲之间的矛盾好奇不已。
于是,指使自己身边的小厮前去查探一番。
接下来的两天里,各方人马心思浮动,私底下也有不少的人在行动。
但是这样的事情和郑琬没有任何关系,按照“病情”来说,今天就是她“病愈”时间。
因此,在赵家人依依不舍的眼神中,她和赵青苗一起踏上回城的路。
只不过这一次回去,赵家人说什么都要让她乘着驴车回去,也就是赵家三叔公的驴车。
只是她看着驴车上还不停往上搬的物资,开始头疼起来,捂住额头,有些哭笑不得地说:
“大娘,真的够了,拿了这么多东西回去,我们一时之间也吃不完的。”
“那没事,娘子可以给自己的邻居、好友也都送一点,都是些乡下人自己种和养的东西不值钱。”
自从赵青禾可以自由活动之后,气色一天比一天好,赵家人对于郑琬的感激之情也是不断的上涨,并且来到了一个高峰。
她们非常想要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但是家贫也没什么银钱可以支使,就只能送点家里养的和种的东西,虽然不值钱,也是自己的一片心意。
只是,郑琬看着躺在驴车上的鸡、鸡蛋和各式各样的蔬菜、腌菜,总有一种感觉,赵家人把这些东西送给自己之后,就要喝西北风的感觉。
只不过,她也清楚,要是自己这样说出来,赵家人肯定会笑着推辞。
因此,她看着赶驴车的车夫——赵青苗的堂哥,脸上浮现的心疼意味,转而说起其他。
“儿知道大娘不计较这些,但是驴车真的装不动了,再加上待会儿我们三个人都要坐上去,万一把驴坐塌了怎么办?”
闻言,赵母的心顿时犹豫起来,看了堂侄子一眼,又看了一眼瘦弱的驴,和没剩下多少空位的车板。
只得无奈地点点头,开口道:“那就依娘子所言,不拿那么多,反正往后二娘和三娘都要归家,回去时再给娘子带些新鲜的就是。”
听到赵母退步,郑琬也是松了一口气,实在是这么多东西,她们三个人一起吃,那也是要消耗很多天的。
能少带一点就少带一点,至于下次,那就下次再说。
之后,三人在赵家人不舍得眼神中,慢慢朝着洛阳城的方向驶去。
半道上赵青苗还想到郑琬提醒的话,硬是要下来走走,防止自己把三叔公家的驴车坐塌了。
就连她那个堂哥也受到这样的话影响,基本上是坐一会儿,走一会儿。
一行人就这样赶着驴车来到郑宅门前。
之前赵青苗的堂哥赵虎对于郑琬的认识,也就是一个赵家的客人而已,可是当他看见郑琬所居住的屋子时,觉得自己对于郑琬还是看低了。
能够在寸土寸金的布政坊,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宅院,那是多大的一件事呀!
帮忙一起将赵家赠送的蔬菜和鸡蛋拿进去的时候,态度是万分的恭敬,对于赵家对郑琬的追捧也有了成算。
若是他家认识这样的大人物,他们肯定也是要毕恭毕敬的,甚至比起赵家来说有过之而无不及,趁此机会,他肯定要好好表现一番。
只可惜,赵青苗的力量过于强大,他还没怎么表现,驴车上的货物就已经消耗一空。
得了郑琬的赏钱之后,依依不舍地离去。
郑琬看着只是离开了不到一旬的院落,又积攒了不少的灰尘和落叶,带上赵青苗一起,将所有的卫生打扫干净。
等到两个人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之后,时间已经来到了饭点,按照往常来说,这个时间点也应该做饭了。
她看着厨房里已经被杀好的鸡,想着这个时节这种食材不能久放,最好早点吃才能放心。
将自己厨房里的调味料打量一番之后,她立即有了决定。
赵青苗看到郑琬进入厨房,也明白是要做晚膳了,立即开口道:
“娘子今日准备做什么好吃的?哪些需要儿帮忙?”
“带来的鸡肉需要赶早吃了,今日就做一道家常的炒鸡,你去将带来的大葱、土豆洗干净,顺便将干番椒泡水,待会儿备用。”
“喏。”
赵青苗得到任务之后,立即快速地行动。
郑琬自己则是将鸡从竹篮中取出,将鸡身上没人爱吃的地方斩去,接着将鸡肉斩成小块,清洗干净,放在一旁沥干水分备用。
将洗干净的葱姜切断,和白酒一起与鸡肉搅拌均匀,腌制入味,取出鸡身上的异味。
趁此间隙,她开始准备做炒鸡最重要的炒鸡酱料。
起锅烧油,其中加入一点猪油,让油脂的复合香味更加浓郁。
紧接着往里面加入花椒,煸炒出香味,加入她自己调配的糍粑辣椒,翻拌均匀,直至看到锅内的油都染上糍粑辣椒渗出来的红色。
此时,厨房内的香味也越来越浓郁。
突然从屋外将食材洗干净的赵青苗,一进来突然闻到如此刺鼻的味道,更是忍不住打了几个喷嚏。
“阿嚏阿嚏!”
整个人的身体都因为这几声喷嚏在抖动,她内心有些怀疑地想:难不成是她回家之后吃番椒的机会太少,现在居然连闻到番椒炒出来的味道都受不了了?
因此,她暗自在心中做出决定,这一次一定要多吃一点番椒,将自己胃恢复过来。
郑琬不知道赵青苗心中的想法,看到她出现之后,立即吩咐道:
“三娘,你现在将大葱切斜片,将土豆切成滚刀块。”
“喏,娘子。”
赵青苗一听到吩咐自己做事,立即行动起来。
而郑琬看着锅里的材料炒好了,立即往里面加入另一个至关重要的调味料——甜面酱,继续翻炒,最后在沿着锅边淋入一圈白酒,这碗香喷喷的炒鸡酱出锅了。
赵青苗在切菜的时候,也注意到这个时候的厨房,除了你无法忽略的番椒刺激香味之外,还隐藏着一股酱香和鲜味滋味。
心中不由得对今天做的炒鸡好奇不已,甚至感觉到现在嘴巴就要流口水了。
她克制住自己内心的冲动,赶紧把自己手里的活计做完。
可是下一秒,随着一阵“滋滋啦啦”的鸡肉与热油碰撞在一起发出的剧烈声音,让她坚定的心又开始松动了。
郑琬看着眼前的因为鸡肉的加入,而变得混浊的油,手里的铲子不断翻动,争取让锅内的鸡肉均匀受热。
过了一会儿,察觉到锅内的声音开始变小之后,才停下翻动的动作。
此时,锅内原本混浊的油,也开始变得越来越清亮。
当赵青苗忙活自己手里的事情,赶过来烧火帮忙,顺便闻闻食物的香味时,正好遇到郑琬将锅内的鸡肉翻起来。
她一眼就看到翻面过来的鸡肉,身上都染了一层诱人的金黄色色泽,仔细闻,还能闻到一股焦香和肉香。
直至将锅内所有的鸡肉都翻了一个面,看着出现在鸡皮边缘的焦黄色,郑琬满意地点点头。
她接着又给鸡肉的另一面也附着上相同的颜色才停手。
将炒好的鸡肉赶到锅的一侧,将锅底的油露出来,往里面加入八角、桂皮、香叶、花椒和提前泡好的干番椒,一起翻炒。
将属于这个香料的香味全部炒出来,再将一旁炒好的鸡肉一起翻拌均匀,让鸡肉也沾染上属于这些香料的香味。
她一手拿着铲子,一手拿着酱油,并对面前的赵青苗喊道:
“三娘,你把旁边那碗炒好的酱料拿过来,一起倒进去。”
说罢,郑琬率先将酱油沿着锅边倒入,热油和高温瞬间将酱油的酱香味激发出来,简单翻拌一下,鸡肉就染上了一层黄棕色,看起来比之前多了不少食欲。
可这一切,在赵青苗倒入炒鸡酱之后,立即相形见绌。
炒鸡酱中的糍粑辣椒和甜面酱,立即给鸡肉染上一层红棕色,看起就让人食欲大增。
特别是亲自给鸡肉倒上这碗酱料的赵青苗,看着锅内逐渐浓郁的颜色,和逐渐弥漫的香味,她整个人都沉醉了。
郑琬则是看着将酱料与鸡肉混合均匀之后,倒入刚刚没过鸡肉的开水,盖上盖子,等候时间的作用。
这时,也到了都水监杂役们下工的时间。
平日里大家这个时辰,就是杂役们开始吃晚膳的时间,就连回到都水监没几天的赵青悠也不例外。
只不过今天不一样,当来到下工的时辰之后,她匆匆洗干净自己的手,整理衣着,就要往外面走去。
这事立即被和她住在一起的舍友看到,不由得好奇地问:
“悠娘,你这是要去哪里?马上就要吃晚膳了。”
闻言,赵青悠的脸上立即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回道:
“郑娘子今日应该回来了,儿去她那里看一眼,如果没问题的话,今夜应该就在那边用晚膳了。”
“什么!”一道惊喜的声音立即响起。
这不知是她一个人的声音,也是其他偷偷竖起耳朵探听的人的心声。
一瞬间,在场所有人的脸上都爆发出来兴奋的笑容,恍若劫后余生一般。
实在是郑琬离开,前去尚食局参加考核之后,大家这些天除了朝食,吃的越来越不是人该有的待遇。
特别是当刘大厨听闻,自己的大徒弟刘棕在尚食局被赐死的消息之后,更是对于都水监公厨的管理懈怠不已,要不是大家手里还有点东西,这些天都不知道怎么过来的。
端午节结束,大家还以为郑琬能够回来执掌公厨一应事宜。
却听到她在赵青悠家做客,一不小心崴脚的消息,就又耽误了一段时间。
现在总算是有了郑琬回来的消息,那么他们也总算是可以过上正常的日子了。
一群人双眼冒光地盯着赵青悠,企图在她嘴里听到肯定的回答。
赵青悠也知道大家这些天发的牢骚,点点头回道:“没有意外的话,应该就是今日回来。”
听到这个消息的不止是厨房内的杂役,还是刘兴延刘大厨,以及刚准备来公厨打探消息的安云焕。
他听到赵青悠回答郑琬明日回来,赶紧转身往自己的库房走去,把明日商贩需要提供的食材名单抓紧时间修改,把郑琬平日里爱用的食材都添上。
想到这些时日以来,用朝食时听到鱼师们和守卫们说的话,说不准明日需要用到多少呢?
要是大家没吃个尽兴,那饥饿的喧闹声肯定周围的官署都可以听到。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