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云焕的脸上露出苦恼的表情, 眼神中却流露出幸福的笑容，甚至经过他身旁，还能听到他哼歌的声音, 听着就知道心情愉悦。
厨房内的杂役比安云焕情绪更加外放，听到赵青悠肯定的回答之后，直接欢呼出声。
“哇偶——”
一个个交头接耳地重复这个好消息, 想要从自己的嘴里说出, 听到他人确认的回复。
赵青悠看着大家欢喜的氛围，脸上也忍不住露出一抹笑意，和大家一起沉浸在郑琬马上就要回来的喜悦当中。
在大家没有注意的角落里, 刘兴延大厨落寞地靠在门板上, 听着身后传来的阵阵笑声。
他也记不起自己是什么时候脱离大家的, 或许是通过了尚食局的考核, 又或是独当一面后, 厨艺深受之前的都水监于监的喜爱。
只专注于监丞之上官员的菜肴, 开始迷失自我, 他现在都记不清具体的事情了。
他很清楚，一山不容二虎，更何况还是两个都通过了尚食局考核的大厨。
以前他还能用郑琬没有通过考核评定，这个理由来麻痹自己，但是现在他知道了到了自己该离开的时候了。
现在整个后厨里，估计最惊慌的就是跟在刘大厨身后狐假虎威的那群人，看着欢呼雀跃的赵青悠等人，与刘大厨落寞的身影相对比，一个个心思浮动, 开始为自己择选后路。
赵青悠和大家说完郑琬回来的事情之后，顶着大家羡慕的眼睛, 抓紧时间往郑宅的位置赶去。
此时，宅子里的郑琬，正要打开锅盖，看着飞速靠近的一颗脑袋，忍不住提醒道：
“三娘，你小心一点，待会儿盖子打开，小心冲出来的热气烫伤你的脸。”
闻言，赵青苗小心翼翼地往后挪动一点，期待地喊道：“现在可以打开了。”
主要是现在盖子是合上的，她都能够闻到令自己欢喜的香味，实在是控制不住自己的举动。
郑琬看到她这副样子，也是无奈地摇摇头，等她退到安全位置之后，才猛地揭开盖子。
一瞬间，一股混合着酱香味的肉香直接在眼前爆开，冲击着在场两人的嗅觉和身体，一闻就恨不得马上把锅内的鸡肉夹起试一试。
中间还混合着不算是浓郁的番椒香味，却令人无法忽视，馋的人胃口大开。
郑琬一转头就看到赵青苗馋到流口水的样子，忍不住笑着说：
“三娘，擦擦嘴角的口水。”
“什么！”
赵青苗听到自己居然如此失礼，赶紧用手擦拭嘴角的位置，却不曾想，手背一碰上，居然是干的。
她瞬间意识到，这是郑琬在戏弄自己，懊恼地喊道：“娘子，你怎么可以这样！”
“哈哈哈哈！”
郑琬看着赵青苗的模样，也是好好享受了一番逗弄的乐趣，笑出声来。
在笑声中，还不忘把刚刚赵青苗切好的土豆块和大葱放进锅里，与里面的酱汁均匀的搅拌在一起，。
让原本浅黄色的土豆，也染上一层浓郁的黄棕色，并散发着属于大葱的香味。
最后再往鸡块和土豆上面，放入她刚刚做好的花卷，盖上盖子。
抬头看着对锅中美食依依不舍的赵青苗，解释道：
“再等一刻钟的时间，这锅炒鸡就可以开始吃了。现在主要是看阿姊能不能在一刻钟的时间回来。”
闻言，赵青苗的注意力一下子就转移了，有些不确定地说：
“阿姊会记得我们之前说的，今天回来的事情吗？”
“阿姊怎么可能会忘了这件大事，现在就看都水监公厨下工的时辰准不准时，若是按照以往的时辰来看，阿姊现在应该也快到了。”
“既然如此，儿去门口迎一迎阿姊。”
说罢，赵青苗就激动地跳着离开。
任谁看了她匆匆离去的背影，都知道她都多激动，郑琬看到也是忍不住勾起嘴角。
而出了门的赵青苗，恨不得自己的脖子可以无限伸长，她就可以看到永安街尽头的情况。
想到郑琬所说的差不多是这个时辰，等的时间越久，她的心越焦急，甚至鼻尖都开始出现虚幻的味道，和刚刚在厨房闻到的一样，勾的她的心直痒痒。
就在她觉得自己的脖子都伸到酸胀时，终于在路的尽头看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
此时的赵青苗已经顾不了其他，着急地大喊道：“阿姊！”
同时两只手高举，疯狂地朝着赵青悠的方向挥动，企图让赵青悠更快地看到自己在等候对方的模样。
丝毫没有注意到，此时正好是饭点，她的喊声立即吸引了路上行人的注意力。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地将视线在门口的赵青苗，和另一端尴尬快速奔走过来的赵青悠身上来回打量。
看过一眼之后，抓紧时间往家里走去。
而赵青悠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匆匆走到赵青苗面前，她有些无奈地上气不接下气说：
“你今日怎么在这里等候？还有别大声喧哗，你知道方才有多少人的目光在我们俩姊妹身上吗？”
这时，赵青苗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举动的不雅，有些尴尬地抓抓后脖子，笑着说：
“这不是郑娘子已经做好晚膳了，想着阿姊按照以前的时辰，早就该来了，今日却如此晚到，特意来门口等候。”
听到这，赵青悠的心瞬间暖烘烘的，觉得自己这个妹妹还算是有点优点。
可是，下一秒赵青苗补充道：“主要是郑娘子做的炒鸡太好吃，阿姊再晚到一会儿就赶不到刚出锅的时候了，嘿嘿！”
看着赵青苗傻笑的模样，赵青悠忽然觉得自己的一腔真情喂了狗，对自己的担忧居然还比不过一顿炒鸡。
只得无奈地解释道：“今日大家知道阿姊要来郑娘子这里吃饭，知道了郑娘子回来的喜事，硬是拉着在后厨里聊了一会儿天，这才耽误了时辰。”
她刚才是那样想的，可是当她走进厨房，闻到那香喷喷的炒鸡酱香味，瞬间觉得和炒鸡比起来，自己好像也不是那么重要。
郑琬听到脚步声，也是抬着头看向进门的两人，笑着说：
“回来的正好，可以开始用晚膳了。”
赵青苗一听这话，立即把靠在墙边的桌椅推过来，赵青悠则是赶紧将碗筷取出。
她自己则是将锅中的花卷夹到盘子里，再将炒鸡盛到碗中，最后再撒上一把葱花和白芝麻，一起端到桌上。
看着旁边两人嘴馋的模样，果断开口道：“大家开始吧！”
说着，她担心两人不愿第一个动手，率先朝着碗中的鸡块伸筷子。
见状，赵青悠两姊妹也紧跟其上。
赵青苗本就在炒菜的时候，被这股香味所迷惑，现在好不容易可以吃了，自然是不会客气的。
不断升腾的热气之下，是被翠绿的葱花和白芝麻装点的红棕色鸡块和土豆，以及旁边被煮至变软的红色番椒，她率先朝着自己期待已久的炒鸡伸出筷子。
随意夹了一块，不顾其刚出锅的滚烫温度，迫不及待地直接塞进嘴里。
当鸡块入口的那一刻，她的身体下意识地反应，将鸡块咬在牙齿之间，防止被烫伤。
可就是这样一个温度，也让她鸡块旁边的肉感觉到一股热意，混合着属于炒鸡的香味，不停地在口腔中乱窜，向每一寸空间展示自己的强势存在。
在其猛烈的攻势下，赵青苗总觉得时间过了很久，再不把她嘴里的鸡块吃下来，恐怕嘴里的口水就要将牙齿之间的鸡块淹没了。
于是，在内心的驱使下，她立即将牙齿间的鸡肉咬碎。
令她没想到的是，被掩藏在鸡肉内部的丰富汁水，瞬间迸溅开来，朝着口腔壁猛烈的冲刷。
鸡块本就没降低多少温度，加上掩藏在内部，迸溅的汁水十分滚烫。
让她情不自禁地张开嘴，放开一直不愿意流失的炒鸡香气与滚烫的温度一起顺着呼气的动作消散。
赵青苗一边可惜自己的香气，一边感受到热气散失之后，迅速闭上嘴巴，将属于的美味咀嚼。
经过长时间的炖煮，鸡肉已经完全软烂入味，吃起来一点都不柴，里面除了属于鸡肉的鲜香之外，还能吃到一股回甘。
完美地与闻起来不明显，吃起来却占据了一方高地的番椒完美中和，完全没有感受到以往的辛辣，反而是另一种醇厚鲜香的滋味。
吃到胃里，甚至还能感受到一股暖意往四肢流淌。
她幸福地闭上双眼感受属于美食的美好，简单几下，就将嘴里的鸡块解决干净，干脆利落地吐出骨头。
而后，赵青苗的眼神瞬间锁定在一旁的花卷身上。
主要是这样的做法，她还是第一次看到，翠绿的葱花点缀在白软的花卷之间，表面看起来蓬松暄软，洁白如新。
可是在其压在盘子的那一面，却沾有炒鸡的土黄色，看起来就知道了沾满了炒鸡的汤汁。
她情不自禁地回想起刚刚嘴里品味过的炒鸡汁水的美味，立即拿起一个花卷，朝嘴里塞进去。
葱香味瞬间冲刷掉刚刚酱香味，属于面粉的自然麦香也在唇舌之间流淌。
令赵青苗惊奇的是，原本她以为沾了汤汁的那一面，吃起来的口感或许会差一点。
但是真正吃到嘴里，一点糜烂的口感都没有，反而是在原先的基础上，增添了一抹浓郁的酱香和辣味，令本就不普通的花卷，吃起来滋味更上一层楼。
她就这样一口鸡块，一口花卷，时不时还往嘴里塞进去被炖煮软烂，一抿即化的土豆块，直至把自己的肚子塞得满满的。
可以说，这一顿让赵青苗和赵青悠感受到了属于鸡肉的别样美味。
三人吃饱喝足之后，一起坐在庭院的树下赏月，顺便消食。
看了一会儿，赵青悠期待地问道：“娘子应该是明日就回都水监继续上工吧？”
“这是自然，都休息这么长时间了，合该回去和大家一起做朝食，说来这么长时间不见，也怪想大家的。”
“要是大家知道娘子的心意，肯定会兴奋地笑出声。今日儿说来娘子这里用晚膳，就有不少人打听娘子是否明日回去的消息。而且之前与娘子一同参与尚食局考核的刘棕，不是在皇城内犯忌讳，被赐死了吗？
现在公厨内都有流言，说是刘大厨也因此受到迁怒，说是往后就不会在我们都水监担任主厨一职，或许往后就是娘子执掌都水监公厨了。”
闻言，郑琬一脸懵地看着赵青悠，刘棕是因为想要给她的汤投药，被尚食局的女官评定为投毒赐死。
但是这一切和刘兴延有什么关系，她是真的不知道。
因此，听到这个消息，比起现在的赵青悠还要懵，想到自己往后要开始全权负责都水监的所有餐食，面色开始凝重。
简单几个思虑回转之后，她解释道：“这件事儿也不清楚，这一切都要听负责公厨一应事宜的王典事的安排吧。”
话虽如此，可是大家都知道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这件事就这样定下来了。
赵青苗听到这个消息是羡慕不已，要知道郑琬不过是连个多月以前来到的都水监公厨，短短时间内居然就即将要担任主厨一职，这样的升官速度谁能够想到？
翌日，怀揣着忐忑的心情，郑琬两人顶着浅浅的日光往都水监走去。
刚走到门口，负责后门安全的两个守卫，立即激动地喊道：“郑娘子，你回来了！”
“郑娘子今日可是准备做些什么新奇的好吃的？”
第72章 锅贴（一）
郑琬从声音中就能听到两个人的激动, 脸上不禁露出愉悦的笑容，被人如此期待，真的是一件十分值得开心的事。
她简单思索一番, 笑着说：“今天开始恢复往常，参与到朝食的制作当中。至于具体做什么，这还得看安管事准备的食材, 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她没想到自己的这番话, 直接让眼前的两人乐开花。
“哈哈哈哈！那就好，今日一大早后厨可是新进了不少食材，郑娘子你尽情发挥。”
面对两人的豪言, 郑琬怀揣着疑惑的心情, 带着赵青悠一直往里走。
当她看到堆在库房中的食材时, 才明白方才两个守卫嘴里的“不少”是什么量词。
赵青悠也被眼前的场景惊讶的, 情不自禁地开口道：“这么多, 什么时候可以吃完啊？”
可以说整个库房都被各类食材堆满了, 只留下大家取用食材时行走的通道, 看起来仿佛一座巍峨的大山矗立眼前，将人衬托的十分渺小。
郑琬转身看着安云焕，询问道：
“安管事，这么多食材，可以在预订期限内吃完吗？而且这么多食材，公厨近期的费用没有超支？”
“郑娘子放心，大多都是一些蔬菜瓜果之类的，看着多，炒一炒就没了。而且我们后厨的资金是王典事拨调的, 绝对没有任何问题。这些食材都是在下根据娘子往常习惯用的食材购买的，物尽其用就不是浪费了。”
闻言, 郑琬再次往库房中的食材来回打量一遍。
安云焕说的没错，今日准备的食材的确是蔬菜占据大部分的位置，加上现在是蔬菜大量上市的季节，价格方面还可以理解。
只是，她也有些不确定这么多的食材，她和刘大厨可以在多长时间内吃完。
尤其是绿叶蔬菜，吃的速度稍微慢一点，就赶不上它腐败的速度。
安云焕看着来回走动，观察食材的郑琬，善意地提醒道：
“有不少人都知道娘子今日重新执掌朝食的制作，都想要来尝尝娘子准备的新奇吃食，所以今日最好多备着些。”
“安管事言之有理。”
随后郑琬看向一旁的赵青悠和其他杂役，嘱咐道：
“你们将库房中的鸡蛋、韭菜、玉米、莲藕、豕肉和面粉都拿出去，今日的朝食做些锅贴吃。还有，儿方才看见旁边还有泡好的大豆，今日再做些豆浆。这个大家都应该知道怎么做吧？”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看向站在门口处的几人。
众人注意到她的眼神，连连点头称是。
如此以来，今日朝食的大致框架就定下了，郑琬再次看了一眼库房之后，抓紧时间往后厨的方向走去。
只留下安云焕还在对刚刚她说的食材和名字来回思量，琢磨这个锅贴到底是什么样子和滋味的吃食。
后厨内，领到食材的众人，发现还需要清洗的，立即端着食材去了水井旁清洗，都不用郑琬吩咐。
所以她来到后厨的时候，站在这里等着她的，就只有领取鸡蛋和面粉的。
几人都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期待从她的嘴里知晓食材的用法。
她也不辜负大家的期待，看着等候的几人嘱咐道：
“面粉的处理很简单，直接用冷水和面，就像是做饺子一般，你们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至于鸡蛋，待会儿搅打之后，直接放到镬中炒一遍即可。记住冷油倒入，这样炒出来的鸡蛋更散，之后火也要小，炒出来的更嫩。”
“喏。”
众人听到她的话，立即行动起来，忙碌的场景开始在后厨中出现。
不一会儿，豕肉和玉米这些比较好洗的食材，也重新出现在后厨中。
郑琬看到也提醒几人如何处理，她自己则是来到灶台这边，看着烧火的江曼，吩咐道：
“曼娘，你再烧点开水，待会儿需要用到。”
“喏。”
江曼听到郑琬喊自己的名字，激动的不得了，连声应答。
此时，后厨里是一片叮叮当当的砍剁声，还有那油与蛋液碰撞发出的滋滋声，以及各种各样人员呼喊的声音。
在喧闹声中，郑琬的身影出现在一个又一个需要自己的地点，将今日需要的食材准备好。
不然这么多食材都需要她自己亲力亲为的话，这么多活计谁都干不了。
直至，所有的食材都准备好之后，才到她出手的地方。
郑琬看着一旁已经醒好的面团，提醒道：“你们现在可以开始制作偃月型馄饨的外皮了。”
随后又看向用各类切好的食材将自己团团围住的众人，先将装有一般豕肉的碗挪动到自己身前，一手拿着筷子，一手扶着碗。
然后看着远处的葱姜花椒水，喊道：“把那碗葱姜花椒水拿过来。”
在此期间，她的手也没歇着，将扶着碗的手移开，拿着盐罐往豕肉糜里面加入盐，再加入酱油、虾皮粉，一起搅拌均匀。
接着从其他人手中接过碗，先将三分之一的葱姜花椒水倒入肉糜中。
料水倒入的一瞬间，与肉糜形成分明的界限，看起来仿佛无法融合一般。
但是在场之人都有了上一次制作玉米豕肉馄饨的经验，只要那么稍微的一搅拌，看起来平平无奇的肉糜，就会将这些在肉糜上形成水坑的料水全部吸干净。
不出众人所料，不一会儿，一整碗的料水都被肉糜吸食干净。
肉糜除了看起来比之前更加水润之外，什么变化都没有，搅拌其中的筷子依旧在肉糜中，经受着粘腻的手感。
两碗肉糜的处理方式一致，只是在后面的环节，一碗往里面加入玉米粒，一碗往里面加入莲藕碎。
馅料调好之后，郑琬立即端着馅料来到擀皮的案板这边，环顾四周。
看到跟着自己一起转移阵地的众人，笑着说：
“今日做的不是馄饨，而是锅贴，因此包裹馅料的方式也有所不同。不过大家不必担心，锅贴的制作方法可比上次的馄饨容易多了。诸位请看。”
说着，郑琬就从身前的案板上，取出一张面皮。
将其放在掌心的位置，一手拿着筷子，从碗里挑出馅料，放到面皮上，接着用手找准面皮左右两端的中心点，挤压着面皮往馅料上方靠拢。
将两端捏紧，形成一个类似于船舱的顶部，两侧留有孔洞，露出内里的馅料。
她捏好之后，立即将掌心里的锅贴展示给周围的人看，并详细解释道：
“锅贴无须全部合上，露出两侧的馅料才是正常的，大家也不用担心待会儿烹饪的时候馅料会漏出来。所以你们看，这个锅贴的制作方法是不是挺简单的？”
闻言，众人纷纷点头，实在是眼前锅贴的做法出乎大家的意料，简单的不能再简单。
如果是她们平日里见到的馄饨，还真有点担心馅料多露馅，捏出来的造型不美观的问题。
但是眼前的锅贴，连造型和露馅这方面的担忧都没有，可不就是非常简单。
看到郑琬包出来的成品之后，一个个也开始心动了。
当郑琬大手一挥，将这边的事务托管给白案手艺最好的肖姒之后，众人立即在肖云的带领下，开始动手制作馄饨。
郑琬则是换到另一边，将剩下的韭菜鸡蛋馅给做了。
负责炒鸡蛋的人一看到她的身影出现，立即迎上来，询问道：“郑娘子，儿做的鸡蛋还行吧？”
“挺好的，一看就是冷油倒入的蛋液，你这鸡蛋炒的很散，看起来颜色浅，口感应该很嫩，做的挺不错。”
“多谢娘子夸赞！”
来人没想到自己还能得到这样的夸赞，高兴地差点端着手里的鸡蛋碎跳起来。
郑琬看着她的架势，赶紧把鸡蛋拿在自己手里，看向一旁端着韭菜段的人。
对方一注意到郑琬的视线，立即将自己手里的韭菜段递到郑琬面前，开口道：
“按照娘子之前的嘱咐，这些韭菜段只是拌了浅浅的一层熟油，其他的什么都没放。”
“那就好，韭菜提前搅拌，加入盐、酱油那些调味料之后，会提前析出内部的水分，搅拌起来水水的，吃起来口感也不好。”
她接过韭菜碗，立即将里面的韭菜全部倒入鸡蛋碎当中，接着往里面加入盐、酱油和虾皮粉，搅拌均匀。
将搅拌好的馅料放到几人眼前，嘱咐道：
“你们几个也端着馅料过去一起包锅贴吧，她们那边需要的人手多一点。”
“喏。”
几个人还沉浸在郑琬行云流水的动作当中，突然听到这样的话，立即下意识地点头称是。
郑琬听到回应，也不再管这边的事，她还有很多事情需要忙。
先是看了一遍正在熬煮的豆浆，依照现在的速度，估计等到开始用朝食的时候，这些豆浆也应该晾凉了。
而后又去看了负责将炉子取出来的江曼，发现她居然在后院清洗的烤盘，立即跟上去。
江曼忽然看到一双鞋子出现在眼前，猛地一抬头，发现是郑琬，脸上立即绽放出耀眼的笑容。
“娘子，儿正在洗烤盘，马上就好了。”
“这些事嘱咐你，并不是让你一个人全做了，可以喊上其他人一起。比如早就将豆浆磨好的那些人，自己一个人办事还是比不上众人的力量的。”
“是…是小的错，下次绝对不会了。”
江曼以为是郑琬不喜自己慢吞吞的速度，虽然不是责骂，但是想到自己蠢笨的举动，还是懊恼不已，生怕自己耽误了今日朝食供应的时辰，那样她的过错就大了。
郑琬也没想到自己的一番话居然让江曼害怕至此，语气更加柔和地说：
“这不是在说你的过错，而是让你下次不要把所有的事情都放在自己一个人的肩上，很辛苦的。”
说话时，还不忘摸摸江曼的脑袋。
她很理解像是江曼这种类似于后厨最底端的人，面前其他人的话总是会多思多虑，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冒犯到其他人。
因此，她对于江曼也是多有关注，但是现在看来成效一般，往后还需要继续努力。
而后，直接选择在江曼对面坐下，一起将这些烤盘冲刷干净。
两个人端着烤盘出现在后厨当中，立即将其放在烧好的炉子上。
随着水汽逐渐蒸发，烤盘上的水珠内部不断产生气泡，出现又迅速消息，发出刺耳的“嘶嘶”声。
郑琬看着快要烤干的烤盘，立即站起身来，看向一旁案板上围的严严实实的包锅贴的众人，大声喊道：
“你们现在把包好的锅贴都拿过来，可以开始进行下一步制作了。”
听到这话，众人立即停下自己手里的活计，抢着将包好的锅贴拿到郑琬面前。
主要是大家都记得刚刚郑琬的话，说是这些锅贴不用担心露馅，因此大家都很好奇这些锅贴要怎么做熟，而待着郑琬身边就可以亲眼见证这一幕。
对于这个活计，大家可都是抢着干的。
至于那些手慢的，就只能待在原地继续包着锅贴，时不时往郑琬所在的位置看一眼。
郑琬没注意到大家私底下的小心思，主要是眼前的烤盘在温度上升之后，表面的水珠很快就烤干了。
她只得抓紧时间，用筷子夹着一块肥肉在烤盘的边边角角用力涂抹，让猪油均匀的出现在每一寸空间，防止待会儿锅贴粘连。
为此，她还一边自己动手，一边提点旁边的江曼。
“记住，一定要让每个地方都抹上肥油，速度要快。”
说着，她就停下手里的动作，从旁边的托盘中，随意挑选锅贴，直接往烤盘中放进去。
第73章 锅贴（二）
主要是时间也来不及让她思考具体口味的问题, 不然估计眼前的烤盘就要冒黑烟。
“嘶——”
面皮与高温的烤盘触碰在一起，迅速发出悦耳的响声。
众人都看着眼前这一幕，想要观察郑琬是如何让这些馅料不散, 又能将其做熟的。
不过，大家很快也意识到，似乎郑琬的速度并不快, 连忙蹲下身子帮忙, 按照郑琬的排列逻辑，将整张烤盘用锅贴塞得满满当当，一点缝隙都不留。
郑琬注意着烤盘中锅贴的状态, 时不时还看一眼炉子的火候, 做锅贴需要用小火将下层的面皮煎至金黄酥脆, 用小火最为妥当。
做完之后还不忘提点一二, “锅贴放上去之后, 大家记得一定要用小火。烤盘的厚度本来就薄, 锅贴的面皮很薄, 火一大，很容易煎焦黑，就不能吃了。”
“多谢娘子提点。”
众人都明白地点点头，目光紧紧锁定在眼前的烤盘上。
随着烤盘的温度不断蔓延到锅贴上，底部的面皮逐渐变熟、变硬。
再往上被裹藏在面皮中的馅料，其中的水分也随着高温的蔓延，开始蒸发，将其蒸熟的同时，也将馅料挤压紧实、成型。
一股淡淡的肉香味, 随着不断蔓延的水蒸气开始往四周散发。
众人闻到这股肉香味，瞬间勾起胃里的馋虫, 眼睛发光地盯着眼前的烤盘，期待郑琬说出可以出炉的那一刻。
却不曾想，就在这个时候，坐在凳子上的郑琬突然起身离开。
被香味和眼前景象迷惑的众人，还是死死盯着眼前的锅贴，对于郑琬离开的动静反应迟钝。
郑琬起身，来到正在做面皮和包锅贴的位置。
众人看到她靠近，纷纷好奇地询问：“郑娘子，这锅贴是好了吗？”
“还未熟透，还差最后一个步骤。”
说罢，她在众人惊讶的眼神中，取出一个碗，随意捞点淀粉放入碗中，冲入冷水，用筷子将淀粉水搅拌均匀。
端着往煎锅贴的方向走去，一靠近就看到大家快把自己脑袋伸到烤盘上的场景。
郑琬连忙提醒道：“大家都往外面退一点，现在要往里面倒入淀粉水了，待会儿和烤盘的高温一碰，小心热气烫到自己。”
突如其来的声音，立即将一众人等脑海中畅想的美好画面打碎。
一群人着急忙慌地往后退，生怕自己刚刚的举动被郑琬记在心里，这样的行为可不是她们应该有的。
但是此时，众人的脑子都被这个念头充斥着，暂时还想不到郑琬所说的那句话后半段的意思。
因此，当郑琬将碗中的淀粉水顺着烤盘一角缓慢往里面倾倒，直至淀粉水淹没锅贴底部。
“嘣嘶嘶——”
巨热的烤盘遇到淀粉水的冲击，瞬间无数热气在锅贴上方翻涌，并且无差别地攻击每一个想要靠近的人，就连后厨中这一小片空间的温度都上升不少。
纵使是反应迟钝的人，在如此猛烈的攻势下，也下意识地往后倒去。
大家只觉得自己在热气的遮掩下，烤盘内部的情况都还没有看清楚，郑琬的嘱咐又来了。
“于娘子，你快把你身旁的盖子拿来。”
“喏。”
对方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下意识地拿着身边的盖子往郑琬的位置伸出。
下一秒，不停地冒着热气的烤盘，瞬间被盖子所掩盖。
众人也从刚刚受到的震撼当中回神，江曼也是如此，看着下一个就要轮到自己面前的烤盘，赶紧拉着其他人一起往后退，顺便把盖子拿在手里。
等郑琬将淀粉水倒入之后，瞬间将盖子合上，将所有的蒸汽和动静都掩藏在盖子里。
这下子，众人什么都看不到了，只能凭借烤盘中发出的声响猜测里面的状态。
刚开始声音非常激烈，与淀粉水刚刚倒进去的时候没有任何差别。
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里面的声响开始越来越小，有一种偃旗息鼓的感觉。
同时从盖子旁边漏出的缝隙中，弥漫开来的焦香味也越来越浓郁，在油脂的醇香当中，还夹杂着属于玉米的清甜和韭菜的馥郁香味，其中还掩藏着一股淡淡的鲜味。
众人都沉醉在这股香味当中，对于内部的锅贴现状也愈发好奇。
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郑琬将盖子掀起，瞬间一股更加浓郁的香味朝着众人的鼻子冲过去。
一时间众人都瞪大双眼感受这股浓郁的香味，眼睛紧紧顶着烤盘中的情况。
和大家想象的不一样，即使有淀粉水的冲刷，和不断沸腾的水汽的冲击，锅贴内部包裹的馅料，一点都没有受到影响，依旧紧紧地贴在面皮中。
此时，还能看到烤盘中的一些角落，还有淀粉水形成的气泡，在一侧鼓起又爆炸。
更为显眼的是，原本倒入烤盘中纯白的淀粉水，经过高温的作用，此时已经染上一层金黄色，紧紧地贴在锅贴上。
看起来仿佛经过这些淀粉水的作用，烤盘中的锅贴已经全部连在一起。
就在这时，郑琬拿起一把葱花，洒向烤盘中的锅贴。
翠绿的葱花瞬间吸引众人的视线，与底层的金黄色的淀粉水交相呼应。
“可以盛出来了。”
郑琬的声音将众人的思绪召回，一群人连忙拿着盘子和铲子出现，她继续补充道：
“一盘两排锅贴，都快要二十个了，怎么说也够大家吃了吧。”
就在她还在估计“大家”的食量时，她口中的“大家”已经纷纷朝着公厨的方向走来。
最显眼的当然是牛辛橼和柳泉这样的鱼师们，刚刚从河中捕捞鱼获回来，身上还沾着河水的痕迹，就着急忙慌地往公厨的方向赶。
另一部分的就是负责在都水监四周负责安全的守卫们，察觉到时间越来越临近公厨朝食开始后，一个个心思浮动。
如果此时有人路过周围，肯定能听到一群人内心躁动而不停来回走动，甚至开始跺脚的声音。
主要是王城和李襄，心里不着急不行呀。
自从昨日赵青悠将郑琬今日回来执掌公厨朝食的事情公布之后，这个消息迅速在守卫之间传开。
之前还想要因为那样事、这样事，不愿意守夜，而是负责白日里护卫的人，都纷纷停止自己贿赂同僚换班的举动。
说起来他们都快有一个月的时间没有吃过郑琬所做的朝食，说什么都不能让自己放弃守夜的安排。
要是被队正路明璋知晓自己一直限制换班的行为，就被一个明日郑娘子准备朝食而解决，应该会气到吐血吧。
守卫们躁动的心情越靠近开饭的时辰，外在的表现越明显。
因此，今日赶早来上值的官员们，都感觉到今日的守卫有点奇怪，时不时就朝着都水监后门的方向看去，频频转头，表情急躁，仿佛在等着什么一样。
一个个摸不着头脑地往自己办公的地方走去，只有那些正好遇到换班的，才可以看到真实的原因。
王成和李襄两人，一看到来给自己换班的人靠近，冲着来人大喊道：
“你们俩快点来站着，我们先离开了！”
话应刚落，身影就在门口消失。
恰好跨门进入都水监的官员，还以为是自己的眼睛坏了，只感觉到一阵风从自己的身边划过，其他的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而被他俩提及好好守大门的两名守卫，拖着沉重的步伐往大门两侧的位置走去。
站定的那一秒，不约而同地往彼此看去，对视一眼，长叹一口气，眼神落寞地呆呆望向门口的街道。
正好撞见杜明兆着急忙慌地催促车马赶牛车，喊声从街道的另一端传来。
“杜仲，你快点赶车，若是今日没赶上享用郑娘子所做的吃食的话，今日回去有你好看的。”
杜仲一听这话，直接抄牛身上甩上一鞭子。
“啪！”
鞭子拍打在牛身上发出声音，牛吃痛之后，迅速向前奔跑。
突然加快的速度，让扶在车厢门口处的杜明兆，一时间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这样突然地向后倒去，差点直接摔在车厢中。
还好他牢牢抓住车厢两侧的柱子，不然就要在都水监门口出大丑。
杜仲听到身后的动静差点笑出声来，他们家的郎君就是如此，一着急什么都忘了，看下次还敢不敢让他这个老家伙加快牛车的速度。
杜明兆也知道这事是他太着急的过错，慌忙间还没来得及整理身上的官服，牛车就已经停在门口。
他赶紧跳下车，站在牛车旁边整理自己刚刚往后倒去，而变歪的幞头和变皱的官服。
刚想要往里面走去，就被乘坐轿辇而来的王信看见。
王信看着稍显狼狈的杜明兆，饶有兴致地开口道：
“杜主簿今日怎的如此着急？该不会是崔监丞那边有什么急事吧？方才在路口就想和杜主簿打招呼的，只是你们府上的牛车突然加速，这才赶上。”
这个时候杜明兆才意识到自己身后还跟着人，还是都水监的少监王信，比他跟着的崔知韫官员品级还要高。
他立即转身对着王信行礼，喊道：“拜见王少监。”
“杜主簿不必如此客气，这崔监丞这么长时间才露面，肯定有不少公务要紧急处理，杜主簿行色匆匆，大家都能理解的。”
说话时，王信忍不住露出一副“我猜中了吧”的表情。
看得杜明兆心中是非常不好意思，笑容逐渐僵硬。
同时他对于近期崔知韫的行动也不是很了解，因为私盐一案，最近崔知韫负责的公务都推到另一名监丞手里。
他有些担心要是自己不解释清楚的话，恐怕王少监会误会崔监丞。
有些自暴自弃地开口道：“在下赶早不是为了和崔监丞商量公务，而是为了去公厨享用朝食。”
“哦？看不出杜主簿还是一个好口腹之欲的人呐。公厨的刘兴延做鱼的确有一手，但是也好久没吃了。”
“不是刘兴延，而是我们都水监新来的郑娘子，做的吃食令人眼前一亮，不久前还在尚食局的考核中，打败尚食局的宫女们，获得魁首的位置。”
“我们公厨居然还有此等人物！怪不得杜主簿急匆匆从家中赶来也要享用。既如此，杜主簿应该不介意多加一个人吧。”
在王信的记忆中，虽然刘兴延刚开始做的鱼很不错，但是之后吃久了总没有什么新意。
加上最近各式新式美食的冲击，他都有点想不起自己上一次吃刘兴延做的鱼是什么时候。
听到杜明兆如此夸赞一个厨娘的手艺，他突然也好奇起来，说来今日来的早，他也还没吃朝食。
杜明兆听到这话，觉得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他怎么说着说着又给自己带来了一个竞争对手。
无奈地笑着说：“王少监请。”
一手向前伸，示意王信在前先走。
王信也不客气，直接抬脚往公厨所在的位置走去。
两人各怀心思地往前走，走着走着，杜明兆忽然觉得自己的后背有点凉，手一摸又什么都没有，摇摇头继续往前走。
此时负责站在大门口的两个守卫，羡慕地盯着两人离开的背影，留下悔恨的泪水。
为什么在有人愿意和自己更换排班的时候不同意？要不然他们俩现在也可以去吃郑娘子做的朝食了。
王信和杜明兆一路往前走，因为在门口还说话了一段时间，公厨内已经开始朝食的供应了。
两个人刚来到庭院门口，就看到已经排到庭院中间的两条队伍。
王信有些错愕地看了杜明兆一眼，他之前也不是没有看过公厨内饭点用膳的场面，但是如此拥挤的人员和长的队伍，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心中不由得对这个郑娘子开始好奇，对于今日的朝食也是期待满满。
脚下的步子也不由得加快，快速靠近队伍，他以为自己的脚步声能够吸引队伍的注意力，然后让自己进入公厨内部。
却不曾想，他刚靠近，就看到站在自己最前方的人影有些眼熟，试探性地开口道：
“崔监丞？”
崔知韫听到熟悉的声音，立即转头看向来人，恭敬地行礼道：“拜见王少监。”
“崔监丞怎的还要自己亲自排队？直接往前走不就行了？”
跟在王信身后的杜明兆，自诩是公厨这边的熟客，连忙解释道：
“自从郑娘子负责朝食之后，来公厨享用朝食的人太多，若是一直有人插队的话，对于队伍的行进速度会有很大影响。之后大家上行下效，也就习惯了自己排队。
而且现在人太多，用餐区的桌椅完全不够用，连公厨的人员帮着上菜这个环节也没有了，待会儿会有很多人端着东西在庭院中吃。”
王信根据杜明兆的描述，想象了一会儿公厨内部的景象，心里有些对这种粗矿的行事作风不满。
眉头紧蹙，内心十分纠结。
一边是觉得今日这位郑娘子所做的朝食肯定十分好奇，一边又对这种需要自己抛弃琅琊王氏风范的做法不满。
最终，还是对美食的渴望获胜了。
他想着自己都现在这个年纪了，为了点口腹之欲舍弃一点面子也是可以的吧？
而且眼前的崔家大郎，还是博陵崔氏出身，比自己出身还要高贵，紧跟其后，说出去流言纷纷的话，占据话题中心的也不是自己。
三个人交流之后，默认了排队等吃的这件事。
却不知道刚好站在三人前面的人有多害怕，杜主簿也就算了，大家往日里经常在公厨见面，早就习以为常。
但是崔监丞和王少监，那可是都水监中最有权利的几个人，就这样站在自己身后排队，说不害怕都是假的。
听到最后，三人都认可朝食需要排队这件事的时候，几人情不自禁地松了一口气。
几人也没有因此而放松心中的戒备，不经意地提醒自己前面的人，身后来了三个不普通的人物。
就这样不断往前传，整个队伍的行进速度不断加快，让赵青悠这个负责给大家端锅贴的人都惊呆了。
最后只得一次直接端来好几盘，让大家自己端走。
趁这个空隙回到后厨，催促道：
“也不知道今日是不是因为娘子回来的缘故，大家走的速度越来越快，这边都快供应不上了。娘子你们这边锅贴出炉的速度也快一点，别让大家等太久。”
“阿姊先回去，这边会安排好的。”
郑琬听到大家如此支持自己，决定加快速度，她之前是觉得用镬煎锅贴，掌控不好的话会容易出问题。
但是现在其他人用烤盘已经做的非常好了，这部分的内容可以交给其他人负责。
她自己则是直接掌控两个铜镬，争取将原先的速度提升一倍。
心中有了决断，立即开始安排各部分的工作。
“大家方才也听到了，今天来吃朝食的人特别多。所以，暂时这边的两个烤盘给你们自己负责，儿取两个铜镬煎锅贴。还有你们那边，若是馅料和面皮不够用了，就再做一点，争取今日让来的人都吃的饱饱的。”
“喏！”
闻言，众人也是十分激动，知道在郑琬的口中，那群人也包括自己。
现在多做一点，待会儿吃的时候，属于自己的份也能多一点，立即加快手里的速度。
郑琬也开始让人生火，熟练地给铜镬底部涂抹猪油，将锅贴整齐地排列在底部，将其煎至定型，加入淀粉水，静候时间的作用。
于是乎，今日排队的人惊奇的发现，队伍行进的速度越来越快，继续是一转眼的时间，自己就已经进入了公厨大门。
不一会儿，崔知韫、王信和杜明兆三人就来到了赵青悠的面前。
赵青悠突然看到三人，有些惊讶地瞪大双眼，脑海中似乎开始明白，今日为什么队伍行进速度如此快了？
在惊讶的同时，她也没忘记自己的工作，赶紧将今日准备的朝食介绍。
“今日制作的是韭菜鸡蛋锅贴、玉米豕肉锅贴和莲藕豕肉锅贴，还有豆浆，不知道崔监丞想吃什么？”
“三拼可以吧？”
“自是可以。”
在赵青悠的记忆中，崔知韫也没来过公厨吃过几次，居然还知道她们公厨内部的流行语言，心中更是惊讶。
立即取出一个新的盘子，从三类装满各式口味的盘中，挑选出20个锅贴，递到崔知韫面前。
崔知韫接过盘子，自己再端起一旁的豆浆，转身往用餐区的位置走去。
原本三个人排队如此后面是不可能有余位的，只可惜三人被发现，大家不给三人插队的机会，但是留好桌椅这件事，众人还是心照不宣的做了。
所以，崔知韫一转身就可以看到留在用餐区最中心的桌椅，上面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与此形成鲜明对比的就是旁边的桌椅，几乎是坐满了人，甚至还能听到其他人用餐时碗筷碰撞发出的声音。
他无须想就知道众人心中的想法，安然地收下大家的好意。
将手里的盘子和碗放到桌上，等候王信和杜明兆期间，他的目光情不自禁地放在眼前的锅贴上。
和之前一样，又是一道他第一次看到的吃食，翠绿的葱花点缀下，是有些透明的面皮，内里藏着馅料，还在两端将馅料露出来。
崔知韫一眼就能够看清楚里面的馅料，再下面，就是将好几个锅贴连接在一起的薄透的金黄色脆壳，看着就能够想象到它酥脆的口感，肯定和上面的面皮是既然不同的口感。
在他出神望着锅贴的时候，王信和杜明兆也端着自己的锅贴出现在餐桌上。
三个人不约而同地望着自己面前的锅贴出神，好奇这个看起来就别具一格的锅贴，吃起来该是怎样的美味。
第74章 鼻子坏了
仅凭此时其他餐桌享用锅贴时, 弥漫传来的香味，三人就已经对眼前的锅贴抱着很大的期待。
特别是第一次参与其中的王少监，刚开始从杜明兆嘴里听到夸赞时, 还只是浅层的好奇。
可是现在，感受着面前不断往身体里钻进去的一缕缕香气，他对眼前锅贴的好奇, 瞬间转化为对其深层次的渴望。
甚至, 他还能感觉到自己嘴里不断分泌的唾液，急需要锅贴将其压下去。
作为餐桌上品级最高，同时年纪也是最大的人, 王信不想再继续等下去了, 连忙吞咽嘴里的口水, 抬头看向其他两人, 开口道：
“崔监丞和杜主簿用膳吧。”
闻言, 两人不知飘到何方的理智瞬间回来, 朝着王信点点头, 拿起筷子，准备用膳。
王信更是最快的那一个，拿着筷子就往盘中的锅贴伸去，直接找准最靠近自己的锅贴入手。
却不曾想锅贴因为加入的淀粉水，底部已经被一层脆壳连接在一起，除了后厨中人用铲子斩断的部分，其他的都连在一起。
因此，他刚出手想要夹出一个，居然连带着其他的锅贴一起往上动。
直接夹出一整排的锅贴, 任凭他用力甩都甩不掉。
最后之后重新将锅贴放回盘子里，先用筷子将其中间的脆壳压断, 才取出他心心念念的锅贴。
王信小心翼翼地将这来之不易的锅贴放入口中，因为这张口的动作，嘴边的胡子还微微颤动，看着仿佛是一只偷吃的硕鼠一般。
锅贴刚入口，他就感觉到了更加浓郁的香气，一股鲜味的肉香味在唇齿间流转。
勾的腹中馋虫躁动不已，牙齿迫不及待地将塞入其中的锅贴咬碎。
“咔嚓——”
被煎至金黄酥脆的底部脆壳，立即在牙齿咬破的一瞬间，发出剧烈的声音，顺着牙齿迅速传导到大脑。
王信有一刹那似乎感觉到这股焦脆的声音，在自己身体的各个角落响起。
与此同时，声响发出的一瞬间，掩藏在锅贴内部馅料当中的汁水，也顺着这个契机，肆意地朝着口中的各个区域迸溅开来。
那汁水冲击着口腔的迅猛态势，令其为之一振，下意识地闭紧嘴巴。
防止内里汁水携带而来的鲜味气息，随着呼吸的动作消散。
就连呼吸，他也是下意识地放缓，闭上双眼，仔细感受嘴里的美味。
在接下来的咀嚼当中，王信对于锅贴底部焦脆的外壳，上层软韧的外皮，以及掩藏在内部鲜甜的馅料，更是一一品味。
由于他是第一次来，听着杜明兆一句“同上，”也顺口说了那么一句话。
因此，直至现在，王少监都还不知道自己吃进嘴里的肉馅是什么做成的。
他只知道嘴里的肉馅鲜甜，汁水丰沛，夹杂在其中的玉米粒清甜软糯，莲藕碎爽脆清甜，吃起来甚至能够感觉它的颗粒感，与肉馅完美的融为一体。
韭菜鸡蛋馅的也是给他带来不少的惊喜，越吃越欢，时不时还来上一点豆浆，通体舒泰。
在一旁的人则是看着王少监胡子抖动的速度越来越快，但都赶不上他享用锅贴的速度。
明明是平日里最爱惜的胡子，在面对美味的锅贴，也只能后退一步，沾湿了豆浆和不小心从口中飞出来的锅贴脆壳残渣。
一盘二十个的分量，加上一碗豆浆，按道理都饱了。
可是在场的三人将面前的锅贴吃完之后，不约而同地转头看向依旧大排长龙的队伍，开始预测若是自己现在去排队还能吃到锅贴的概率。
就在三人犹豫之时，坐在一旁的安云焕才将新的一盘锅贴端上桌。
与他同桌用餐的人一看到这场面，想到安云焕的身份，立即好奇地打探道：
“安管事，今日库房准备的食材多不多？够大家吃多少？”
闻言，安云焕的脸上瞬间爆发出自豪的笑容，笑着说：
“你们就放心吧，为了今日，某可是昨日就将食材单子修改了，可以说是取之不尽的程度。只要你们在朝食结束的时辰之前，都可以吃到，快去排队吧。”
这一番解释过后，众人立即行动起来。
同桌之人也是不敢耽误，立即站起身，对着安云焕行礼道：“多谢安管事提醒。”
说着，人影就已经消失在安云焕的眼前。
一旁的崔知韫三人也是紧随其后，不管怎么说，都吃到这样的美味了，多不吃一点总感觉自己亏了。
此时，待在后厨里的郑琬也感觉到了今天无穷尽已的用餐数量，觉得再耽误下去，后厨众人自己都要饿死了。
于是，主动提议道：
“你们若是谁太饿了，也自己动手取用其他的厨具，给自己做点锅贴。再等下去，我们自己都要饿坏了。”
“喏！”
“多谢郑娘子！”
众人一天就知道是郑琬在给予大家方便，平日里也就只有郑琬做工的时候，她们才能一边做朝食，一边吃朝食。
往常都需要结束朝食才轮到自己，那么多香喷喷的吃食在自己眼前流过，却不能动手。
大家早就快控制不住自己的行为，郑琬这句话就像是打开众人心中禁锢的猛兽的钥匙一般。
后厨火速升起好几个灶台和炉子，开始准备自己的朝食。
郑琬也开始为自己谋福利，直接给自己想吃的口味放到一起，小火慢煎，静候时间的作用。
不一会儿，后厨当中，除了熟悉的淀粉水在镬中滚动冒泡又爆炸的声音，就是一阵有一阵“咔嚓咔嚓”的咀嚼声。
那些声音构成一曲动人的乐章，引得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情不自禁地露出幸福的表情。
今天郑琬回来的第一餐，可以说是把里里外外的人都吃美了。
王少监也是养生许久，今天难得破戒，在其他人惊诧的眼神中，顶着大肚子从公厨的位置一路往自己办公的区域慢慢走去。
身后的崔知韫和杜明兆要克制一点，但是行走之时也能够感觉到腹中紧绷带来的不适。
缓步慢行，一边消食，一边往前院走去。
走到一半，王信摸了摸自己变得有些油腻的胡子，立即惊慌失措地甩手，僵硬地转移话题道：
“方才吃的锅贴可真是难得的佳肴，底部外壳金黄酥脆，内里的馅料肉汁满满，鲜美清甜，有着难得的上品之资。对了，还不知今日吃的馅料是什么？崔监丞应该听到了吧？”
“回王少监，今日吃的锅贴分别是韭菜鸡蛋、玉米豕肉和莲藕豕肉的馅料，滋味上佳。”
“什么！”
王信立即在心中发出自己疑惑的怒吼，脑子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爆炸，甚至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问题了。
停下脚步，目光凝重地看着崔知韫的眼睛，想要从他的口中得到其他的回答。
可是崔知韫却没有满足他的期待，继续强调道：
“郑娘子厨艺绝佳，能将一些不常见的食材使用的如火纯青，就连豕肉也能做的毫无异味，鲜美滋味只在羊肉之下而已。”
此言一出，王信在不敢置信当中，继续回味自己刚刚吃到的锅贴。
和崔知韫说的一样，他吃的时候丝毫没有感觉到，其他人所说的属于豕肉的腥臭味。
反而只享受到内里的鲜甜，那种滋味他之前也只有在羊肉和鱼肉的身上感受过。
于是，他刚刚还怀疑的心顿时坚定下来，反正吃都吃了，让他吐出来是不可能的。
甚至心中还冒出了待会儿还可以再来公厨吃午膳的冲动。
不过，这种心思在刚刚问出口的话影响下，王信并没有对两人说出口，而是点点头说：
“崔监丞言之有理，公务在身，都去忙吧。”
“王少监慢走。”
崔知韫看着王信离去的背影，带着杜明兆往自己办公的院子走去，路上还不忘提点道：
“待会儿你就把这段日子还未处理的文书拿过来，本官手里其他的事情也忙的差不多了。”
“喏。”
到了岔路口，两人顺势分开。
杜明兆回想着刚刚崔知韫的话，一时间心思浮动，不由得对这位能力强悍的上级好奇起来，好奇对方能将这种涉及私盐的大案，查到什么程度。
崔知韫自己则是朝着院落走去，刚走到门口不远处，就看到云五在门口来回走动的身影。
云五一看到自家郎君回来，立即迎上前去，恭敬行礼，解释道：
“郎君，苏寺卿方才到访，小的将其请到屋内了。”
“你去沏一盏茶来。”
“喏。”
崔知韫继续往里走，看到在里面悠闲自得安坐的苏行章，眼眸中闪过一道光，又迅速消失不见。
将门合上之后，缓缓靠近对方，开口道：
“今日造访，苏寺卿可是有什么新的线索？”
苏行章并没有第一时间回话，而是缩动鼻子，细闻崔知韫越靠近，周身传过来的越来越浓的香气。
他脑海中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的鼻子出错了，之前也不是没有和崔知韫在一起商谈事情。
纵使崔监丞出身博陵崔氏，在都水监事务的影响下，周身也是自然地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河水腥气。
特别是之前那一天，周身更是弥漫着一股酸臭味，不止是他，当日上朝时，站在崔监丞周围的人都闻到了。
甚至之后在洛阳城中还传出不少流言，就连他也从同僚的嘴里听过几耳朵。
可是现在，苏行章感受到着鼻尖越来越浓郁的香味，开始有些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鼻子出问题了？
在都水监的官员身上，特别是事事亲力亲为的崔知韫身上，居然感受到了勾人的香味？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昨夜审问犯人时间太长，现在脑子都还没有缓过劲来，头昏眼花，才会令自己的鼻子出错。
因为，他不自觉地摇摇头，将自己脑子摇清醒，他要再仔细感受一下。
此时，崔知韫已经自然落座在苏行章旁边的座位。
忽然看到苏行章猛烈摇头，还以为是他们根据受贿账簿上抓到的人出问题了。
立即着急地询问道：“可是在审问过程中出了什么差错？”
这一声犹如惊雷般在苏行章的耳边响起，冷冽的声音也将他心中好奇的火焰扑灭。
苏行章意识到是自己思虑飘远造成的事情之后，立即解释道：
“崔监丞行事妥帖，安排的自然没出什么问题，你选中的这个郭茂安还真是其中最弱的一环，利用他外室所生的儿子威胁一番，就什么都招了。
据他所言，他们郭家主要是负责将关内道运来的私盐进行打包，换上他们郭氏商行的袋子，当做粮食往南方售卖。一路上的关卡也会为他们利益集团影响而放开限制，并且对其货运的内容也不检查，其中也有你们都水监的人。”
“在下清楚。”
只要是漕运就别想错开都水监，崔知韫都这一切都非常清楚，而且他没记错的话，账簿上面就有自己熟悉的名字。
这两天回来之后，对方也是频频来打扰，还说要将这些日子积攒的公务全部处理。
话语之中掩藏着无尽的恶意，为了不影响大局，他只得暂时蛰伏。
苏行章看着崔知韫了然的表情，继续补充道：
“至于我们现在盘查到的最大的人物，就是在赵王府当做侧妃的郭氏，郭茂安言语之中都透露出她们是通过郭侧妃联系的，就连赚得的银子，也是通过给郭侧妃送礼的理由送进赵王府的……”
两人一边将已知的线索联系在一起，一边思考这桩私盐案最后的主谋是谁。
崔知韫看着账簿中出现了一个个门阀世家的人物，就知道这件事肯定不止是赵王参与了。
一个无权无势的赵王，怎么可能吸引那么多世家的人，将本属于自己的利益舍弃？
按照账簿上面所挤在的分成，赵王所得几乎占据了半壁江山，与常理不符。
这里面肯定还有其他的门道需要他们仔细思索，抽丝剥茧，将掩藏在深处的人揪出来。
在两人商谈的间隙，后厨中郑琬也将朝食的事情忙完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对于现在这个时辰刘大厨都还没来，感到困惑。
忽然间想到赵青悠之前在家中提及的事情，原本想要踏出公厨门口的步子瞬间停下，若是刘大厨真的青瓷，估计她今天还有的忙活，至少现在不能离开。
就在她思索之前，公厨庭院忽然走来一个人，一看到郑琬就露出谄媚的笑容，行礼问道：
“想必这位就是郑娘子吧？王典事寻郑娘子有事，还请到前院走一遭。”
王典事正是负责公厨一应事宜的官员，郑琬一听，立即回道：
“还请郎君带路。”
“郑娘子客气了，请。”
来人没想到郑琬这样的高人还如此客气，态度越发恭敬，带着郑琬一路往王典事做事的位置走去。
不一会儿，就来到了王典事办公的区域。
王典事听到脚步声，立即往来人看去，之前对郑琬客气，那是因为她是崔监丞特意要求留在公厨的人。
现在他对郑琬是真的有了一点佩服得意思，能够在尚食局的考核当中打败经常为圣人制作饭食的宫人，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做到的。
自他来都水监之后，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人物。
想到昨日就收到的刘兴延请辞的文书，他觉得将郑琬留在公厨负责饭食，是再好不过的决定。
于是，在郑琬沉静的目光中，缓缓开口说：
“请郑娘子过来，是有一事相商。”
“王典事请直言。”
第75章 拜师？
“昨日刘兴延前来辞别, 说是想要卸任都水监公厨的主厨一职，想着其年迈，本官同意了他的请求。想着郑娘子刚通过尚食局的考核, 也有资格可以担任本监的主厨一职，不知郑娘子意下如何？”
王典事觉得自己的态度已经好的不能再好了。
同时也在心中思考郑琬荣获魁首的事，想着要不要自己找个时间去公厨尝尝对方的手艺。
郑琬本就对这件事有了一点准备, 听到王典事的话, 立即躬身对着王典事行叉手礼。
“多谢王典事惦念，在下就却之不恭了。”
“哈哈哈哈！郑娘子不必如何自谦，魁首的厨艺还在我们都水监做活, 那也是我们一监官员的荣幸。就此这件事定下, 其他月钱和福利在这个月就会更改, 娘子月底直接去账房领取即可。”
“多谢王典事。”
“郑娘子不必如此客气, 你今日可要将公厨的担子担起来。”
“喏。”
简单对话之后, 立即将郑琬成为都水监公厨主厨的事情定下来。
郑琬转身离开前院之后, 脑子才从这样的惊喜当中回过神来, 意识到自己马上要抓紧时间开始做午膳，脑海中漂浮过无数中美味佳肴。
但是这一切的实施还得看安管事准备的食材，才能够具体定下来。
因此，回到公厨，她第一时间就朝着库房的方向走去。
安云焕已经在门口等候郑琬多时，看到她出现的那一刻，脸上还是无法抑制的开心，顶着灿烂的笑容出现在郑琬眼前，笑着说：
“今日的午膳是郑娘子负责吧？”
“安管事如何知道的这个消息？”
“传言, 传言而已。加上今日刘大厨一直不出现，娘子又没回家, 一猜就知道了。”
“那看来安管事今日准备这么多食材，是有备而来啊。”
“哈哈哈哈！这种小心思大家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两个人说话间，其他猜测的这个消息的杂役们也纷纷围过来，听到安云焕的话，一个个也是心照不宣地露出笑容。
毕竟，虽然郑琬负责公厨的时候，大家要劳累一点，但是吃到那么美食的膳食，一切都是值得的。
因此，众人在安云焕说完话后，齐声恭贺道：
“恭贺郑娘子！”
带头的还是赵青悠，郑琬一转身就看到她站在人群中最前排的位置。
听到大家齐刷刷恭贺的喊声，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喜悦的笑容。
“多谢大家，往后还请诸位多担待。”
“娘子才是客气了，大家都期待公厨在你的带领下越来越好呢。”
“就是，娘子不必自谦，你那手艺大家都是知道的。”
“这些日子大家也是将自己吃的美美的，期望往后一日三餐都是这样的。”
……
众人回应的话语听的郑琬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只得选择性地转移话题。
“大家的心意在下都明白，只是到了要开始准备午膳的时辰了，还是先忙公事，其他的休息时间再说。”
说罢，立即转身朝着库房的位置走去。
其他人听到这话紧随其后，瞬间将本来就拥挤的库房，直接挤的满满当当，连走路的空隙都没有了。
安云焕明明是配着郑琬一起进去的，可是越走他越觉得自己的视线越差。
一转身，就看到快要把自己堵起来的人墙，下意识地往后一退，又差点把郑琬给撞倒。
“哎呀！”
突如其来的撞击，让郑琬呼喊出身，稳定好身形之后，转身看着密密麻麻的人群和食材，大声喊道：
“你们不必如此着急进来，今日午膳的菜品还没具体做出决定，在下先与安管事商议一番再说，你们先在门口候着。”
“喏。”
众人也意识到现在的情况不太好，陆陆续续往后倒着走，站在门口两侧观察内里的动静。
只剩下安云焕和郑琬两人后，库房中的空气都容易呼吸不少。
郑琬将库房内的食材来回打量，打听道：
“安管事可知公厨午膳和晚膳的定例是多少？”
“这些一贯是没有什么具体的安排，但是账房支取的月钱却是有数额的。像是郑娘子今日在库房中看到的这些食材，那些容易腐烂的基本上就是三日的份数，其他的也是尽量在五日之内使用。”
“但是往日里库房似乎不会堆积如此多的食材。”
“那是因为刘大厨与娘子行事做菜的要求不同，刘大厨在给监丞等人制作吃食时，会更喜欢名贵的食材，因此消耗的银钱较多。娘子连洛阳城内时兴的羊肉都很少碰，同样的银钱，自然能够购买的食材更多。”
“原来如此。”
明白这些食材也不是能肆意挥霍的之后，郑琬的眼神突然变得锐利起来，将库房中所有的食材打量一番。
在心中默默出现可以制作三日菜肴的食材搭配方式。
做出决定之后，她看着安云焕说：“在下知道如何安排今日的午膳了。”
随后朝着门口的人喊道：“先进来两个人！”
站在最前面的赵青悠和江曼瞬间出现在郑琬眼前，郑琬也没想到是两人出现，选择性地说：
“你们俩就把蕹菜、番椒、一半的豆芽和香菜拿出去。”
“喏。”
两人看着满满一竹筐的蕹菜，立即将其他需要的食材放在上面，两人一人抬着竹筐一侧往外面走去。
紧接着出现的男子，则是被郑琬要求扛着莲藕和半边豕肉出去。
过了一会儿，今日需要的食材总算是全部拿出去了。
除了那些需要再次仔细清洗的，其他的全部都沾染着清亮的水珠出现在后厨当中。
郑琬看着如此多的菜肴，也不准备自己一个人全权负责，不然她自己需要忙活到什么地步？
因此，抓住熬煮过很多次骨汤的赵青悠，嘱咐道：
“阿姊，待会儿你带着一人，将今日的莲藕骨头汤煮了。和平日里煮骨汤差不多的，就只是多了一道加入莲藕的步骤。莲藕切成滚刀块，入鼎的时候轻轻拍碎却不断，再放进去即可。”
“多谢娘子提点。”
赵青悠得到吩咐之后，立即带着自己熟悉的人一起负责莲藕骨头汤的事情。
郑琬今日准备做三菜一汤，如果有那种需要开小灶的大官另说。
汤就是赵青悠负责的莲藕骨头汤，其他的三道菜分别是清炒蕹菜、凉拌干丝和水煮鱼。
可以说，都水监什么都缺，就是不缺鱼，为了管理成本，她觉得自己非常有必要给时人展示一下鱼肉的各种做法。
今天就给大家来到一道可以震惊世人的水煮鱼。
仔细算起来午膳的安排，也可以说是两荤两素，不管在哪个时代都可以算是可以的搭配了。
而且，她根据之前来公厨用膳的人猜测，估计来的还是鱼师和守卫占据绝对多数，这样的搭配也不会超出这两类人群的伙食水平。
至于偶尔来几次的崔知韫等人，届时看着安排再说。
郑琬将今日的菜肴定下之后，立即招呼着所有人行动。
“负责蕹菜的不着急，这道菜临近开饭的时间点再做，现在你们先做番椒油，有谁记得怎么做的？”
此言一出，瞬间有三个人站出来。
看着这个数量，郑琬满意地点点头，开口道：“那么你们三个就负责番椒油的制作，记住这一次要的量很大，你们多做一点。”
“喏。”
“至于你们剩下的，你们俩儿记得刀工还行，既然如此，你们俩就把旁边的胡萝卜和胡瓜切丝。”
“喏。”
“其余的，跟着一起将今日公厨旁边的鱼一起处理了，今日午膳的大菜会用到鱼肉。”
听到郑琬这话说，众人立即爆发出浓烈的好奇心，对于她口中的大菜开始浮现联翩。
实在是之前郑琬用鱼肉做出来的汆鱼丸，给大家的印象太深刻了，这也是时隔多日再次用到鱼肉，众人不免满怀期待。
一群人跟着郑琬一起，将两大桶的鱼抬到后院的水井旁，蹲在一旁观察郑琬处理鱼的动作。
“当当！”
只见两个虚影从眼前飘过，案板上的鱼就被郑琬手里的刀利落地斩去鱼头和鱼尾，只有刚刚听的声音证明大家是亲眼见证这一幕的。
为此，众人盯着郑琬手的眼神越来越紧张，生怕自己错过什么关键的步骤。
却诧异地看到郑琬手里的速度突然变得缓慢起来，与此同时出现的还是郑琬介绍的声音。
“因为这次做的菜肴无须用到芋头和鱼尾，直接斩去便是。大家仔细看，就这样从鱼腹剖开，将内里的内脏和黑膜全部冲洗干净。”
在一片淅淅沥沥的水声下，一片血迹迅速出现又消失。
众人被着来回变幻的处理速度，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但是为了待会儿处理速度更快更好，还是紧紧地盯着郑琬的手。
就看到，郑琬一手在鱼身上按压，另一只手拿着刀从鱼尾的位置缓缓往上切割。
“大家片鱼的时候，一定要注意从鱼尾部分的鱼骨表层划过，和上次制作汆鱼丸时使用的刀法差不多，这道菜里面的鱼骨也需要剔除。但是这次不用将鱼皮除去，大家可以轻松一点。”
听到郑琬打趣的声音，众人也是从紧张的情绪也缓和不少。
紧接着大家就再次看到了熟悉的画面，只见刀从鱼身上轻轻划过，下一秒一片鱼肉就出现在手上。
至于鱼骨则是连接在下层的一半鱼肉上。
郑琬二话不说，继续将鱼骨剔出来，将鱼骨丢弃在一旁不用。
把两边鱼身再次用水冲洗，放在案板上，鱼皮朝下，刀与案板形成倾斜四十五度姿势。
缓缓从鱼肉上划过，不一会儿一片片薄厚均匀的鱼片，整齐地排列在案板上。
做完所有的工作，郑琬才再次开口：
“这次需要的是鱼片，鱼片厚度以案板上的薄厚最为合宜，待会儿你们看着模仿即可。现在你们自己来片鱼，儿先去后厨看看其他人的进度。”
闻言，众人立即异口同声说：“尔等明白。”
郑琬觉得片鱼这个工作应该不算太难，加上上次做鱼丸的经历，大家都是有经验的。
于是安心地往厨房的地界走去，将此时的后厨扫视一眼。
看到胡萝卜丝和胡瓜丝已经切好，负责此事的两人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看着就是期待自己的下一个安排。
另一边的番椒油也已经制作完毕，她满意地点点头，开口道：
“既然你们俩这里好了，就把刚刚拿出来的干丝焯水，胡萝卜也需要焯水，捞出过凉水备用。”
此时，大部分人的任务都已经完成，听到她的话，立即行动起来。
明明只吩咐了两个人，后厨里行动的却不止她俩。
郑琬注意到这一幕笑着摇摇头，手下如此积极还真是一件新奇的事。
趁此间隙，她赶紧去一旁把坛子里的豆瓣酱盛出来。
也就是一个转身的功夫，当她重新回到众人眼前的时候，干丝和胡萝卜丝也焯水结束了。
她担心大家第一次没有经验，于是给大家展示了一下凉拌菜的制作。
将干丝铺在底部，加入胡萝卜丝、青瓜丝，再往里面加入盐、虾皮粉、酱油和陈醋。
最后再加入灵魂人物番椒油，一起搅拌均匀，让原本浅黄色的干丝染上一层油亮的红油，最后再顶部撒上一把香菜，三色凉拌干丝就这样做好了。
赵青悠闻着眼前酸酸辣辣的气息，忽然觉得自己的胃空荡荡的，明明不久之前才吃的朝食，现在闻到这个香味，居然又饿了，真的是不得不佩服郑琬的手艺。
其他人也是如此，情不自禁地将自己的视线在郑琬和三色干丝来回转换。
郑琬察觉到四处投来的视线，立即让开最中心的位置，开口道：
“方才大家都看到了这道三色干丝是如何制作的，剩下的部分就由你们自己来，儿在一旁给你们指导。凉拌菜的做法都差不多，会了这一个，往后做其他凉拌菜触类旁通，大家手艺也会逐渐娴熟的。”
在她鼓励的目光中，立即有人站出来想要操作。
其他人棋差一招，只得错过这个难得的教学机会。
郑琬教学时的态度越温和，众人眼神中的羡慕就更加的无法掩藏，恨不得立即取代丘恒的位置。
邱恒看着眼前外观与郑琬亲自动手相似七八分的三色干丝，内心的激动无法用语言来形容。
在众人惊讶和羡慕的眼神中，忽然后退一步，对着郑琬躬身行礼，身体几乎呈现出九十度，看着就知道对方的虔诚。
郑琬的第一反应是不知所措，不明白为什么做菜做的好好的突然变成这样。
刚想要询问原因，就听到眼前之人开口道：
“多谢郑娘子方才传授厨艺绝学，有郑娘子授徒之仪，还请郑娘子收下鄙人这个愚笨的徒儿！”
郑琬没想到，自己不过就是提点了一两句而已，怎么就说到收徒的事情了？
如此变幻莫测的事情转换，她觉得自己的脑子需要消化一会儿。
眼神不由自主地往旁边其他人看过去，发现大家眼神中除了羡慕，就是对邱恒如此行事的肯定。
说明在大家看来，刚刚她那简单的提点，和传学授徒没有区别。
于是，她赶紧解释道：
“方才只是对于新手的提点而已，即使不是你站出来，在下也会提点其他人。这与收徒教学无关，而且儿年纪这么小，还没有收徒的想法。但是你也不要灰心，不是一定要收徒才会教学厨艺。
来了都水监这么长时间，在下不管做什么都是当着大家的面，若是有什么不懂的直接问就是，厨艺的不断精湛，就是在讨论和互相学习当中进步的。”
邱恒听到这个话有点伤心，刚刚他还以为自己是抢到了收徒的机会，现在看来完全就是自己莽撞。
但是听到后半段的时候，后厨中的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露出笑脸。
大家没想到在郑琬的眼中，自己掌握的吃食居然是可以这样随随便便传授出去的，并且还鼓励大家一起讨论。
虽然没有收徒的仪式，但是此刻在大家看来，如此下去自己和郑琬的徒弟也没什么区别。
因此，在郑琬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后厨里的人对她的态度越发恭敬，与对待师傅的姿态没什么两样。
这时，负责处理鱼片的人们，也带着清洗干净的鱼片出现在后厨。
郑琬见状立即迎上去，看着木盆中的鱼片，提醒道：“再去将里面的水挤干一点。”
“喏。”
“你们闲着的，将洗干净的葱姜拍碎切好，其他的去取三个鸡蛋。”
闻言，众人立即行动起来，仿佛刚刚拜师的场面没有经历过一样。
郑琬看到也是松了一口气，当大家将需要的材料都拿出来之后，她立即往鱼片中加入葱姜和酒，抓拌均匀腌制。
鱼肉放在一旁，顶着众人期待的眼神，缓缓走到灶台前，用手去感受此时镬中的温度。
察觉到合适之后，立即往里面加入蔓菁子油和猪油，猪油一融化，立刻加入葱姜煸炒爆香，将香料的滋味完全激发出来。
闻着鼻尖越来越浓郁的葱姜香味，趁势往里面倒入半碗豆瓣酱。
“滋滋滋——”
豆瓣酱与热油相撞的一瞬间，空气中猛然出现一股浓郁的酱香味，与平日里闻到的单纯的番椒的刺激味道不同，这股香味更加醇厚，有股发酵的香味，再配上番椒的迷人魅力，瞬间将在场的人都迷住了。
有人不自觉地感叹道：“这是什么调味料？闻起来真香呀！”
第76章 水煮鱼
“自制的豆瓣酱, 里面加入了番椒一起发酵。”
郑琬自然地回话，手里边的铲子还在继续翻炒。
随着空气中弥漫的香味越来越浓烈，不少人都开始在一旁打喷嚏, 想要将这股刺激的香味从身体里驱赶出去。
“阿嚏！阿嚏！”
郑琬一边感受着身后此起彼伏的打喷嚏的声音，一边还在倾听镬内豆瓣酱在热油激发下产生的声音。
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镬内的情况，看着掺杂在豆瓣酱中的番椒边缘开始卷曲, 原本清亮的油也变成颜色更加浓烈的红油。
她立即对着身边的人喊道：“取一瓢清水来。”
因为太多人都站在她身边学习, 位置非常拥挤，她这一声喊出来，众人只得瞬间将自己的脑袋转向水缸那一侧。
仿佛列队报数一般, 一个接一个地扭头。
而后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最靠近水缸的黄源身上, 黄源感受到这么多灼热的视线在自己身上, 还有些疑惑。
用手指了指自己, 询问缘由。
他身边的人立即推了一把, 喊道：“取一瓢水来。”
“哦。”
黄源刚刚出神, 没有注意到, 但是这么多人都是让他做一件事，立即转身从水缸中舀起一瓢水，递到身边人手里。
就这样，一个传一个，很快就到了郑琬旁边。
她注意到这一幕，直接说：“倒下就行。”
“喏。”
在郑琬移开铲子的下一秒，一瓢清水直接冲着镬内油亮的豆瓣酱冲下去。
霎时间冲起一片水汽，混合着番椒和花椒的刺激味道，瞬间在充斥着整个后厨。
甚至已经开始往外面扩散, 安云焕原本是想来后厨看看情况的，突然闻到这个浓烈的味道, 身体下意识地往后退去。
他觉得自己没必要来打探情况了，就现在这个香味，谁闻了不留口水？
他就在旁边等着就行，还有就是抽个时间回家一趟，告诉妻子他中午不回去吃饭了。
想到这，他脸上立即露出狂笑，佝着身子，激动地往家里的方向跑去。
此时厨房中的众人更是被这股味道冲击得往后大退一步，郑琬却顶着这股香味，继续将镬中的各种材料与水均匀地搅拌在一起。
提点道：“煮汤的时候一定要大火，还有，你们再舀点水，预计要将镬盛至八分满。”
众人听到熟悉的沉静嗓音，像是在头顶上倒入了一盆冷水，迅速从刚刚收到的冲击当中回过神。
一边贪婪地吸食空气中弥漫的刺激香味，一边赶紧按照郑琬的吩咐做事。
郑琬安排好这边的工作之后，立即转身往腌制鱼片的方向走去。
将刚才腌制鱼片用的葱姜挑出来，其他人看到也纷纷上前帮忙，很快就将木盆中的葱姜挑干净。
她口上没有说话，心中却对大家的表现满意不已，迅速开始下一步的工作。
这次，她依旧和之前一样，一边制作，一边和大家介绍。
“现在就可以往鱼片中加入盐和蛋清，盐不用多，镬中的汤就有盐味，蛋清则是让鱼片吃起来更滑。”
话音刚落，立即有人追问道：“难道蛋黄没有这个作用吗？”
“区别有，但不是很大。只是我们的鱼片颜色，混入蛋黄的话那外观可就差了。”
闻言，众人立即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眼前的鱼肉白嫩，只有靠近中心的一点区域为红色，若是加入蛋黄，变为黄色的话，总感觉有什么地方怪怪的。
因此，接下来大家就不再发言了，目不转睛地盯着郑琬的动作。
就看见她往鱼片中加入淀粉，而后迅速用筷子将盆中的鱼片与腌料一起搅拌均匀。
可以清晰的看到，在这一步之后，原本浮在鱼片表面的水分迅速消失，经过淀粉的作用，迅速与鱼片混合在一起。
此时，大家似乎有点明白为什么方才需要将鱼片中的水分尽量挤干了。
如果缺少那个步骤的说话，说不定她们现在眼前的鱼片，估计还是原先那种水水的状态。
就在众人还沉浸在郑琬每一步的静心安排当中，郑琬已经停下手里的动作，将鱼片继续放在这里腌制。
同时，转身看向自己身边的人，吩咐道：
“将洗干净的豆芽和金针菇拿来。”
她自己则是在往灶台走去的时候，顺势一拐，把一旁挂在墙上的爪篱取下，手里还端着一个碗。
大家虽然不理解，但还是默不作声的跟在身后，想要看看大厨要做什么。
只见她将爪篱放到刚刚的镬中，将不断沸腾的汤水再次搅拌。
将内里香味搅拌散发出来的同时，大家也看到刚刚放入的葱姜和番椒碎，随着汤汁翻动而不断上下流动的画面。
就在众人以为郑琬是和刚刚用铲子搅拌一样时，就看到她忽然趁着所有香料漂浮在表面的时候，握住爪篱的手控制爪篱在水面上随着一个方向迅速平移。
一瞬间原本漂浮在水面上的各种香料，迅速被捕捞进爪篱当中。
“砰！”
爪篱撞击碗口的声音响起，里面的残渣也顺势落入碗中。
此时，大家总算是明白了，原来是想要将刚刚翻炒的各种葱姜、番椒碎等香料全部捞出来。
众人想要帮忙也没有办法，镬内空间有限，装一个爪篱就差不多了。
于是，大家只能在一旁观察郑琬的动作，看着她手中的爪篱不断在汤水中起起伏伏，直至再也不能从其中盛出残渣。
郑琬看着被一层红油覆盖的汤水，满意地点点头，习惯性地将自己手里的碗和爪篱往旁边伸过去。
站在她旁边的两人一看，立即接过碗、爪篱，端到一旁放着。
她自己则是转身取出盐、虾皮粉和酱油，往镬中倒进去，搅拌融化。
立即对端着豆芽和金针菇的人说：“你们俩可以把手里的食材放进去了。”
“喏。”
两人没想到自己还有亲手操作的机会，激动的无以复加。
脸上将盆中的食材一股脑地倒进去，瞬间将整个镬都挤满了，只留下一点缝隙能看到表层的红油。
随着时间的流逝，镬内的豆浆逐渐变软，堆叠的高度也不断下降，开始露出镬内原本的情况。
郑琬则是在这个时候直接给镬内的食材来一个上下颠倒，将另一面也烫个三十秒之后，立即开口道：
“把后厨最大的几个碗拿来。”
下一秒，一个个又大又白的瓷碗瞬间出现在眼前，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后厨有这么大的碗。
不过，还挺适合今天这道菜的。
她用筷子将镬内的食材，均匀地分配到眼前的五个碗中。
低头看着马上又要开始沸腾的汤水，连忙喊道：“快把刚刚腌制好的鱼片端过来。”
等到鱼片出现在身边，她立即用勺子舀起一勺鱼片，用抖动的姿势轻轻地将上面的鱼片一片片地滑落在汤水中。
鱼片一滑入沸腾的汤水中，迅速被高温影响，表面的物质瞬间凝固。
在鱼皮的影响下，一个个卷曲着形状漂浮在镬中。
不一会儿，镬中漂浮着满满的鱼片，看起来和下饺子有异曲同工之妙。
郑琬这个时候，拿起一旁的铲子，并提点道：
“做这道菜的时候，鱼片放进去，不要第一时间搅动，察觉鱼片定型之后，再用铲背轻轻推动，使其均匀受热。煮的时间也不用很长，鱼片我们片的厚度很薄，很容易熟。”
这句话刚说完，众人都还在品味其中的奥妙，就看到郑琬已经向着镬中的鱼片出手。
轻轻推动一下，立即拿着勺子将里面的鱼片盛出来，盖在刚刚先煮熟的豆芽和金针菇上面。
很快，原本被豆芽和金针菇铺了大半的碗，迅速盖上满满的一层鱼片。
紧接着往里面盛入炖煮的汤汁，瞬间所有的食材都染上一层油亮的红色，并且刚刚是一种没过鱼片的状态，看得人直流口水。
众人只觉得眼前的画面目不暇接，还没看完一个步骤，下一个又来了。
同时，郑琬的吩咐也来了。
“你拿着这个镬去洗干净，还有你们刚刚切好的番椒段和碎末，给碗里中心的部分撒上。”
“喏。”
于是，挤在郑琬身边的人逐渐散开。
她自己则是转移位置，选用旁边一个干净的镬，往里面倒入一勺蔓菁子油。
随着温度的不断上升，属于蔓菁子油的异味逐渐消散，油的表面开始有阵阵黑烟升起。
她一看就知道这个时候的油温到了，抬眼看向身前的五个大碗，都已经放好番椒和碎末。
她立即开口提醒道：“你们都散开一点，马上就要往汤上泼油，当心烫到你们。”
闻言，众人瞬间一哄而散，实在是油和水碰撞的场面太吓人了，为了学习厨艺，倒也不必如此。
因此，一个个好奇又恐惧地盯着郑琬的动作。
就见她将镬中烧到冒烟的蔓菁子油用勺子盛出，远远的似乎都能看到勺中不断翻滚的热油。
“渍渍渍——”
热油与番椒段、蒜末碰撞的一瞬间，下层的汤水立即与其碰撞出无数的油点子，往碗中四面八方迸溅。
与此同时，空气中逐渐有一股番椒的焦香味和蒜香味占据众人的嗅觉。
闻起来更加的刺激鼻子，但也更加吸引人的食欲。
众人情不自禁地将自己的视线转移到碗中，只见原本堆叠在中心部分的番椒和蒜末，已经在热油的冲击下四散开来。
原本红色的番椒也变成了更加暗沉的红黑色，就连白色的蒜末也染上了一层焦黄。
就在大家觉得眼前这样已经是非常圆满之时，郑琬忽然往上面撒上一把白芝麻和香菜，将其点缀的更加耀眼。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五个大碗，开始在心中埋怨：为什么时间过得那么慢，她们到底什么时候才可以享用这道水煮鱼呀？
和她们一样觉得时间过得很慢的还有苏行章，原本他是真的沉浸在与崔知韫商讨如何查出私盐案主谋的事情。
可是随着商讨内容的越来越深入，与崔知韫之间的距离也就越来越近。
对于崔知韫身上沾染的锅贴香气，闻到的也越来越浓郁。
本来今日就没有吃早膳，来了这里也只喝了几盏茶，喝了这么长时间的茶水，感觉到今天算是把章程都具体定完之后。
他觉得自己十分有必要询问一下崔知韫用的是什么熏香，居然可以将身上的鱼腥味完全掩盖，甚至让人闻了直流口水。
于是乎，苏行章猛地闭眼又睁开眼，目光灼灼地看着崔知韫，打探道：
“崔监丞最近可是用的什么西域来的异香？闻着还挺特别的。”
闻言，崔知韫的脑海中瞬间冒出来一个又一个的问号，他不明白刚刚还算着私盐的事情，话题怎么就转移到自己身上的熏香了。
不过，看着对面的苏行章非常好奇，他轻轻抬起袖子，闻了一下，回道：
“最近上值时间紧张，下官并未使用什么熏香。”
“崔监丞该不必如此遮掩，时人好香，世家贵族更是追捧。男子用香更是稀松平常，只管说来边说，本官绝对不会告诉第二个人的。”
说罢，他还对着抬抬下巴，示意没什么隐藏的必要。
崔知韫无奈地摇摇头，解释道：
“苏寺卿也不是没有听说过之前的流言，下官是真的许久不用香了，若是身上有什么味道，都是在都水监沾染的。”
闻言，苏行章立即收回自己往崔知韫方向倾斜的上半身，疑惑地将崔知韫打量一番。
觉得崔知韫应该不会在这方面欺瞒，只得询问道：
“主要是崔监丞今日身上的熏香闻起来挺香的，把本官都闻饿了，所以想问问是什么香料。”
听到苏行章的解释，崔知韫眼神控制不住地流露出笑容，没想到平日里看起来法度严明，惩戒严苛的大理寺卿苏行章还有这样的一面。
同时也在为郑琬的厨艺感到欣喜，居然仅仅是闻着身上沾染的香味，就可以让大理寺卿不顾颜面下问。
“下官身上的香味，是因为今晨在公厨用的朝食，或许是那个时候沾染的味道。”
苏行章听到这个回复，比听到崔知韫用了西域新香料还要惊讶，谁不知道都水监的公厨餐餐做鱼，顿顿吃鱼？
以往来到都水监协助处理公务的人，只要闻了一遍都水监的饭菜，就没有一个人敢留下来的。
可是现在，崔知韫居然说自己在公厨用的朝食。
加上他鼻尖不断吸进体内的香味，都在证明崔知韫的话是真实的，可他为什么就是有点不敢相信呢？
崔知韫看出苏行章的犹豫，解释道：“我们公厨来了一个新的主厨。”
“原来如此。”
闻言，苏行章顿时觉得自己找准原因了，换了主厨，可不就是改天换地了。
轻咳两声，义正言辞地说：“本官觉得私盐一案，尚且还有线索没有理清楚，估计还要与崔监丞商讨几个时辰。不过，现在快要临近用午膳的时间了，还是先用膳再说其他。”
“既然苏寺卿想要用膳，这边请。”
崔知韫自己也想要去公厨试试，苏行章的话更是让他有了正当理由，二话不说，直接站起身来，引着苏行章就往公厨的方向走。
两个人在前往公厨的路上，看到不少人往公厨所在的位置跑去。
于是乎，两人就听着耳边一声声着急的“拜见崔监丞，”错身之后，加快脚上的速度，飞快往公厨的方向跑过去。
看得苏行章一愣一愣的，令他不禁对公厨今日准备的午膳更加期待。
因而随口问道：“不知都水监公厨午膳一般准备的都是什么菜肴？肯定有鱼吧。”
第77章 莲藕骨头汤
其实这也是崔知韫第一次在公厨内用午膳, 想到自家公厨“名声在外，”面不改色地说：
“不管是什么食材，我们公厨的人都能将其做成美食。”
苏行章听在耳里却不是那么回事, 忽然觉得自己提出前往都水监公厨用午膳的事，做的是不是太草率了？
要还是那些习以为常的鱼宴，他待会儿如何将扭头就走做的更流畅一点呢？
就在他的脑子胡思乱想期间, 两人已经来到公厨门前, 一股香辣的气息绵绵不断从庭院之中传来。
苏行章一闻到这个味道，立马意识到香味是现在名声在外的番椒散发的。
不由得往崔知韫的方向瞥一眼，毕竟将番椒做法传扬开来的正是这位崔监丞。
现在他们大理寺公厨也有一些菜会用到番椒, 至于味道就看大厨自己的研发了。
反正他们大理寺的主厨做出来一般般, 与外面宴席售卖的红螯虾宴席完全无法相比。
那么都水监的呢？
在苏行章没有意识到的时候, 他已经被面前不断弥漫的香辣气息勾起好奇心, 脚下的步子也不由得加快, 想要看看传出如此浓郁香气的菜肴是什么。
此时马上就要开始供应午膳, 大家已经习惯性地排好队伍。
只不过这时的队伍, 比起早上吃朝食的，明显短了很多。
崔知韫看在眼前也是好奇不已，就在他疑惑的时候，前方讨论的声音正好给予他答案。
“诶？午膳的人数怎么那么少？”
“嘿嘿嘿！那些家伙现在都还不知道今日的午膳也是郑娘子做的。”
“怎么？你没告诉他们？”
“告诉他们了，我们吃什么？在面前美食的时候，一点点私心还是可以理解的，不是吗？”
“哈哈哈哈！狡诈，不过某喜欢，怪不得今日的队伍这么短, 想来定能早点吃上午膳。”
这些话，站在身后的苏行章也是听在耳里, 没想到为了一口吃的，都水监的人居然使用了计策。
看来，今日他应该是要不虚此行了。
面对拥挤的人群，他自然而然地融入其中，站在队尾，等待轮到自己。
随着队伍不断向前，他也闻到越发浓郁的香味，比起早上在崔知韫身上闻到的更加浓烈，更加迷人，嘴巴都快要兜不住里面的口水。
不自觉地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队伍最前方的菜肴看过去。
却被一个又一个的身影遮住，但这并不能扑灭他的好奇心，只会让他脖子伸的更长。
伸着伸着，就让赵青悠看到神奇的一幕，在长长的队伍中央，居然半道上有一颗脑袋越来越靠近，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出现了灵异事件。
等终于轮到苏行章的时候，他看着眼前颜色鲜艳的菜肴，立刻就通过红色找准了使用番椒的菜肴。
此时，在桌面上，摆放着颜色翠绿的清炒蕹菜、颜色丰富的三色干丝，还有一片红油铺满表面的鲜红□□人的水煮鱼。
赵青悠看到陌生的面孔出现，立即介绍道：
“今日公厨供应的有清炒蕹菜、凉拌三色干丝、水煮鱼和莲藕骨头汤，不知道您想吃什么？”
苏行章立即通过名字将桌面上的三道菜辨认出来，指着那道看着就让人舌头发麻的鲜红色菜肴，询问道：
“那叫水煮鱼？”
“是的。”
“那就全部来上一份。”
“喏。”
苏行章的眼神立即随着赵青悠打菜的动作而移动，看着一道道颜色各异的菜出现在盘子上，下意识地吞咽口水。
赵青悠打完清炒蕹菜和三色干丝之后，立即将盘子递给另一边的郑琬。
郑琬将盘子接过手，放到下面的托盘上，顺便将已经盛好水煮鱼和莲藕骨头汤的小碗放在里面。
而后将满满一托盘的食物递到已经走到自己面前的苏行章。
苏行章下意识地接过，内心还在感叹如此新奇的打菜模式，可比他们大理寺的看起来方便、快速多了。
刚一转身，紧随其后的崔知韫就出现在郑琬面前。
郑琬将摆放好的托盘递到崔知韫身前，想着对方接过就迅速打下一碗水煮鱼。
却忽然听到自己身前响起熟悉的声音，“多谢郑娘子！”
她一抬头，视线就闯入崔知韫那双清澈的眼眸中，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回道：
“崔监丞客气了，这些都是在下职责所在。今日的水煮鱼与麻辣红螯虾是不同的风味，崔监丞可以细细品味。”
“的确是应该好好品尝一番。”
两人简单交谈几句，迅速回归原位。
郑琬趁着赵青悠给别人介绍菜肴的时候，抓紧时间将水煮鱼和莲藕骨头汤盛出来。
崔知韫则是不紧不慢地朝着已经端坐好的苏行章走去。
刚落座，苏行章就用带着点埋怨地语气说：
“崔监丞的速度可比不上本官这个老头子，闻着挺香的，就是不知道滋味怎么样？”
“绝对不会令苏寺卿失望。”
“如此说来，定要细细品尝，崔监丞请用。”
“苏寺卿先请。”
话音刚落，苏行章的筷子就已经朝着自己最好奇的水煮鱼伸去。
实在是餐桌上再也没有其他的食物，可以抢夺水煮鱼的强势地位。
这道菜不只是闻着香，只看一眼，就能够将人的视线牢牢抓住。
翠绿色的香菜下方，是几乎将整个碗面铺满的红油，鲜红油亮，在日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一层耀眼的光芒。
仅仅是看着，他觉得自己嘴里的口水就在肆意分泌。
而嘴唇却因为如此浓烈的香味而变得干燥，忍不住想要用舌头舔一下，却要先将口中快要盈满的口水吞咽。
“咕咚。”
有那么一瞬间，苏行章甚至觉得耳边听到了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他赶紧舔了舔嘴唇，将其湿润，犹豫不决的筷子也朝着被红油掩盖的鱼片伸出。
将鱼片捞出的一瞬间，原本盖在鱼片上方的红油，立即顺着这个动作从筷子夹起的地方往下滑落。
将原本白嫩的鱼片染上一层鲜红的颜色，衬托得更令人好奇它的味道。
这下子他是真的忍不了了，直接将筷子上的鱼片塞进嘴里。
入口爽滑，在他还没有意识到的时候，鱼片就已经滑入口中。
霎时间一股浓烈且霸道的味道，瞬间顺着鱼片从舌尖逐渐向四周蔓延，刺激的番椒辛辣味在口中不断翻涌。
大脑迅速让口腔分泌更多的口水，缓和这种难受的状况，此时吐出来是最快的解决方式，但他却不愿意松口。
与此同时，苏行章那张黄色的老脸突然爆红，一股热意从嘴巴迅速向四周蔓延。
如果将自己形容成一壶水的话，他估计此时自己头顶应该在呼啦啦地冒着热气。
在这种难耐的情况下，他依旧不舍得舍弃口中的鱼片，并趁势准备咀嚼嘴里的食物。
可是当他的舌尖轻轻一压，牙齿都还没开始行动，鱼片瞬间在嘴里四分五散。
一股被番椒压制的鲜味瞬间在口中展示自己的存在，属于鱼肉的鲜甜顺着口水没入喉咙，将原本的辛辣味冲淡不少。
苏行章不由得再次对嘴里的鱼片发起进攻，那种鲜美嫩滑的口感，令他回味无穷。
不由得再次夹起一片鱼，直接盖在饭上，端着碗就往嘴里赶。
当吃到被水煮鱼汤汁浸润的米饭时，他的内心怒吼道：就是这个味！
令人食欲大开的水煮鱼怎么能不配着米饭吃呢？
于是乎，接下来就出现了神奇的一幕。
苏行章一边“斯哈斯哈”地张口喘着气，一边迫不及待地夹起鱼片、豆芽和金针菇盖在米饭上，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进而发出“咔嚓咔嚓”清脆的声响。
如此循环往复，丝毫看不出身为朝廷三品大员的风范，看得一旁的崔知韫自愧不如。
崔知韫挑起一根蕹菜，吃进嘴里，油润是他的第一感觉，接着就是清爽香滑的口感。
中间还夹杂着一股蒜香和特殊的香气，但他没有吃出来是什么具体的东西。
可就是能够感受到它的存在，将原本普普通通的蔬菜炒的更香。
至于一旁的三色干丝，吃起来更是酸酸辣辣清爽无比，在这个夏日里尤为合适。
如果吃着其他的菜感觉太辣了，最后就可以来上一碗鲜甜清爽的莲藕骨头汤，今日这一顿就算是完成了。
“舒服——”
当苏行章将餐桌上所有的食物都吃完之后，情不自禁地赞叹出声。
今日这一顿可以说是他人生中吃过最美的一顿，纵使是圣人赏赐的御膳，也不能带给他今天这种从心底深处散发出来的幸福的感觉。
循着声音，崔知韫往对面的苏行章看过去，发现对方已经吃得满脸通红，汗珠在额头上一颗颗缀着。
与他平日里展示出来的铁面无私，简直就是天差地别，身上居然带着一股普通生活的气息。
两人略微坐了一会儿，起身离去，行动异常缓慢。
特别是苏行章，这次真的把自己吃的太撑了，刚开始行动都有点问题，慢慢走路一会儿消食，才将肚子里塞满的吃食消化一点，恢复正常的行动。
随后看向身边的崔知韫，夸赞道：
“你们公厨的手艺还真的没问题，尤其是这道水煮鱼，真的是太绝了。加入番椒之后，只有香味在唇齿间流动。”
刚说完这一句，他就意识到一个缺点，赶紧抬起自己的袖子凑近鼻尖。
果然在自己身上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香味气息，比起他早上在崔知韫身上闻到的更浓烈，完全将原本衣服上熏有的松柏香遮掩得一干二净。
内心不由得发问：这些香味什么时候才可以完全消散。
只是东西都吃进嘴里的，这点点副作用只得暂时忍耐一下。
他将心中的杂念抛下之后，迅速回到崔知韫的院子，继续刚才没有讨论完毕的公务。
此时，另一边公厨来的人越来越多，比中午第一批来排队的人还要多。
把郑琬是累的不轻，只能叫上在后厨吃完午膳的人一起来帮忙。
一个负责一道菜，才算是能够勉强应付这种状况。
就在她准备歇一口气的时候，身前突然传来一道带着怨念的声音。
“郑娘子，你今日负责午膳的大好消息怎么没提前说呀？某今天差点就要错过这道美味的水煮鱼了。”
紧随其后的柳泉补充道：
“像是我们鱼师，基本上早膳结束就会回家休息，没有特殊情况就在家中用膳。可是郑娘子你可不是普通人，若是知晓你负责午膳，大家怎么着也要来捧场。”
两个人坚毅的面容上，不约而同地露出可怜的眼神，向郑琬表达自己的怨念。
郑琬看着只觉得好笑不已，这两个身强体壮的人露出可怜的表情，实在是太好笑了。
但是为了两人的面子，她只得压制笑意，努力控制不断上扬的嘴角，回道：
“这事也是今日早膳之后，王典事刚刚定下的。因而也就比牛鱼师和柳鱼师早知道了一个多时辰而已，而且你们两人不还是赶上了吗？”
“说到这个就更令人生气，那些家伙为了防止有人和自己争抢郑娘子做的菜，居然刻意防止消息泄露。若是被某知道是哪个家伙做的，定要他好看。”
说完，牛辛橼还生气的冷哼一声。
看得郑琬觉得越发好笑，大家为了今天的午膳可真是出尽奇招。
不过她还是得好好解释一下，午膳可不只是自己的功劳。
“若是这样，那他们可就做错了。今日可不止是在下做的菜肴，例如这道莲藕骨头汤，就是旁边的赵娘子做的。”
闻言，牛辛橼的视线瞬间锁定在一旁的赵青悠身上，脸上露出羞涩的笑容。
把身旁的柳泉看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赶紧一屁股挤开牛辛橼，站在郑琬面前，提醒道：
“郑娘子还是早点取餐吧。”
郑琬看着柳泉的动作瞬间想起自己的正事，赶紧将一碗水煮鱼和一碗莲藕排骨汤放在托盘上。
柳泉也是赶紧接过托盘，推着牛辛橼往旁边的用餐区走。
“快快快！好不容易有两个空位，牛二你快点回神，再这样被怪某不客气。”
“哦。”
牛辛橼回头看了赵青悠一眼，抓紧跟着柳泉步伐往用餐区走。
落座就把莲藕排骨汤放在自己面前，柳泉看着好友这副不值钱的样子，真的是觉得没眼看，忍不住吐槽道：
“既然心悦对方，为何不请媒人说媒？”
此言一出，牛辛橼脸上的喜悦瞬间消失不见，长吐一口气，露出黯然神伤的眼神。
一下子就把柳泉看的浑身发麻，赶紧闭紧嘴巴，他决定以后他的嘴除了吃东西，什么功能都没有……
而且眼前香香辣辣的水煮鱼，可比牛辛橼的感情生活美味多了。
他直接朝着水煮鱼出击，反倒是一旁被问倒的牛辛橼因此受到影响，呆坐着好一会儿，才朝着眼前温热的莲藕骨头汤出手。
低头就看到碗里的一块骨头和莲藕，莲藕已经被炖成梅红色，汤色清亮，一股莲藕的淡淡香味在其上空萦绕。
他朝莲藕伸出筷子，小心翼翼地将其从碗中取出来。
由于莲藕在烹煮之前被拍过一次，加上长时间的炖煮，早已经软烂，几乎是一碰就要散的程度。
为了更好地品尝到莲藕的美味，牛辛橼连呼吸的速度都放缓了，这才将一小块莲藕送入口中。
轻轻一抿，莲藕瞬间在嘴里化开，沙沙的触感在舌尖流淌，鲜甜的滋味也在嘴里回荡。
可以说，这道莲藕骨头汤吃的就是本味，与旁边浓烈鲜艳的水煮鱼形成强烈对比。
而旁边吃得口水、鼻涕一起流的柳泉，还在哼哧哼哧地大口享受。
实在是受不了的时候，就来上一口莲藕骨头汤，对于他来说这道汤和解辣的水也差不多，不过就是更加的鲜甜，解辣的能力更强而已。
这顿午膳结束之后，不管是想瞒的，还是想宣扬的。
反正从今往后，都水监公厨由郑琬执掌这件事，可以说是在都水监下层人士中传扬开了。
一个个刚吃完午膳，就已经开始期待下午的晚膳，甚至还有的想问问能不能打包？
想要带着自己的那一份回家，给家里人也尝尝世家门阀才能够享受到的美味。
郑琬看到这种行为也没有阻止，只要你不是想要带太多回去，挤占其他人的份例，不管你在哪吃。
毕竟，都水监内部用餐的地方不够，你拿到庭院吃，然后悄悄转移，她也不知道。
可以说，今天一整天，都水监的人是吃美了。
郑琬却是觉得自己有点难以应付如此长时间、高强度的工作，现在几乎每道菜都需要自己上手，看来教学的事情可以提上进度了。
脑海中琢磨着乱七八糟的这些事，顶着一头晚霞回家。
刚敲门，就听到里面传来开门的声音。
赵青苗还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没有看到郑琬，立即询问道：
“娘子今日可是出了什么事？这么长时间不归家，中午的时候三娘担心坏了。”
“啪！”
郑琬当即给自己的额头来上一巴掌，懊恼地说：
“今日公厨发生了一大堆的事情，忘记抽空回来告诉你了。昨夜你阿姊说的事应验了，从今往后儿就是都水监公厨的主厨，一日三餐的膳食都需要亲自负责。根本就没时间回来告诉你，让你担心了。”
“原来如此，这可是大好事一件，娘子别把三娘的话放在耳里。只是今日娘子不在的时候，有一名侍女来敲门，说是想和娘子订些糕点。”
“来人可有说自己是从谁那里知道的？”
第78章 订购
“应该是柳郎君, 三娘好像从她的嘴里听到这么一句。”
郑琬一听到这个名字，就知道又是柳寻江给自己带来的客人，说来因为对方, 她也是接了很多个大单子，特别是上次太原王氏女娘的宴席，赚了个盆满钵满。
一听又是柳寻江介绍的客人, 开口道：
“若是明日对方依旧上门询问, 你让对方后日午后再来，届时忙完公厨的事，儿与对方亲自交谈一番。”
“儿明日一定会注意的。时间不早, 娘子早点洗漱吧, 热水都已经在厨房温好了。”
赵青苗暗暗在心里发誓, 只要明天对方再次出现, 她一定要将这桩买卖定下。
不然, 她都不知道自己继续在郑琬这里待着干什么, 什么活计也不做, 简直就是浪费了郑琬出的工钱。
“多谢三娘。”
郑琬是真的很喜欢这种一回家就可以准备休息的状态，舒舒服服泡了一个花瓣澡，进入梦乡。
翌日，两人期待的侍女再次上门。
赵青苗几乎是一听到靠近的脚步声，就飞快地打开自家的大门，看着熟悉的面孔，脸上立即露出憨厚的笑容。
“小娘子来了？”
云华有些错愕地看着门口站着的赵青苗，她如果没记错的话，自己刚刚应该没有敲门吧？
只是看着面前一脸笑意的赵青苗, 她将心中的不适按下去，开口道：
“今日如此积极, 可是你们主家回来了？”
“昨夜我们家娘子回来了，就是之前给柳郎君制作芋泥奶酪青团的人。只不过最近我们娘子有许多事需要忙，小娘子若是需要制作吃食的话，需要提前预订。
并且我们家娘子估计得明日午后，才能抽出时间与小娘子商讨具体的吃食，之后再加紧时间制作。若是小娘子觉得这样安排可行的话，明日午后可以上门。”
云华听到这些话，心中忽然冒出一股怒火，不就是一个卖点心的商户，还把自己当成诸葛先生了，居然需要三顾茅庐才可以吃上。
她很生气，但是面上却没让赵青苗看出异样。
因为她知道自己是从柳寻江口中得知这个消息的，如果顺利的话，柳寻江往后就是她家娘子的夫君。
仅仅是这样，她也要看在柳郎君的面子上，忍耐一二。
脑海中思绪几经翻转之后，面上温和地说：“此事还需要与柔娘子商议一番。”
说罢，自认为潇洒地甩衣袖，转身离去。
在车夫的服侍下，上了牛车，刚落座，她就忍不住催促道：
“快点赶车，若是耽误了柔娘子的事，看管事的怎么责罚你！”
“啪！”
车夫一听这话，立即给牛背上来一鞭子，火急火燎地往东边跑去，他可不敢得罪教坊中名声最响亮的柔娘子的侍女。
站在门口处的赵青苗，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有些摸不着头脑地嘟囔着：
“不是说明日再上门吗？有必要这么赶着回去和自家娘子说吗？”
她想不明白，也就将这件事抛诸脑后。
昨夜在郑琬的提醒下，她意识到自己除了打扫卫生，在这个院落里还有其他能够做的——种菜。
后院的小花园年久失修，除了那一株特殊的牡丹花外，其他的长久不管理，早已经在郑琬翻修房屋的时候铲去。
现在后院可以说是光秃秃的一片，想要将其打理成她们赵家的情况，还是有点难的。
但若是只种一点类似于葱、姜和香菜等一些香料，那还是没有问题的。
赵青苗等到了云华之后，立即将大门锁好，准备出门探索一番，顺便将后院需要的种子买来，之后才好种菜。
另一边的云华，在她焦急的催促下，几乎是火速回到了教坊。
她自认为自己做的还算是隐秘，一下牛车，就将自己被风吹到散乱的发丝整理一番，昂首挺胸地往曲柔居住的院子走去。
一路上遇到她的侍女和小厮们，一个个都恭敬且热情的打招呼。
她微微颔首，就算是回礼了。
刚跨入曲柔房间的大门，就听到原本应该处于睡梦中的曲柔，忽然发出声音：
“云华，你这一大早的，去哪儿了？”
刚刚还雄赳赳气昂昂像是斗胜的公鸡一般的云华，立即低下高傲的头颅，强行解释道：
“奴婢想着娘子一贯爱吃外面珍馐阁的点心，想着给娘子抢第一炉出……”
“云华，儿不想在你嘴里听到欺瞒的话语，你可是儿身边最亲近之人。之前你与柳郎君相谈的时候，儿正好遇见，若是你……”
“嘣！”
云华听到曲柔误会自己和柳寻江有私情，猛地一下子跪下地，膝盖与地毯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
此时也顾不得什么给曲柔解闷的事，连忙开口解释道：
“是奴婢，奴婢看到娘子上次非常喜欢柳郎君相赠的芋泥奶酪青团和蛋糕，想着娘子近日里心情烦闷，于是想要从柳郎君口中打探制作那两道点心的厨娘，给娘子准备好吃的点心解闷，让您心情舒畅。
奴婢对娘子一片赤诚，决不会对柳郎君产生任何的非分之想。奴婢一直记着是娘子将奴婢从泥潭中拉出来的，绝不会背叛您。”
似乎是担心曲柔不相信，她说完话后，立即对着膝盖下方的地毯猛烈磕头。
“嘣嘣嘣！”
接连不断的磕头声可是把曲柔吓坏了，她就是担心云华和自己一样，心比天高命比纸薄，有些人不是她们可以肖想的。
若是能将自己的一颗心守住，此生还能过的好一点。
她飞速起身将磕头的云华拉起来，安慰道：
“儿并不是说你背叛，而是希望云华在教坊中守住自己的心。若是往后时机恰当，儿会帮着你脱离乐籍的。”
“娘子——”
云华一声高呼，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能够遇到曲柔这样的主子，是她今生最幸运的事情。
紧接着，主仆两人紧紧相拥，互相安慰彼此。
良久，两个人才从忧伤和感动的情绪中抽离。
云华简单将自己面上的泪痕清洗过后，站在曲柔身后，服侍对方梳洗装扮。
曲柔自己也拿着一把青丝慢慢打理，手上的木梳缓慢地将青丝中上下滑动，才想起刚刚两人谈论的第一个话题。
近日柳寻江也是有段日子没来了，她想到之前吃到的家乡味道，忽然觉得还挺想念。
于是，主动询问：“方才你不是说去找厨娘订点心了吗？订的是什么？”
说到这个，云华心中又冒出一股怒气，刚刚的温馨感觉瞬间消失不见。
“娘子你是不知道那家厨娘有多倨傲，昨日奴婢就已经上门询问，对方的居然说主事的厨娘不在家。于是，奴婢方才又上门询问。可是对方居然说，厨娘近日有事要忙，若是我们真正想要订购的话，需要明日午后再次上门详谈。
娘子，你说这个厨娘是不是仗着自己的手艺才倨傲了？居然与娘子所说的三顾茅庐的故事相差不大，仔细算起来的话更过分，大约需要上门四次才可以真正吃到嘴里。”
说起这件事，云华可以说是满肚子都是不爽，自从待在曲柔身边服侍以来，她还是第一次受到这样的冷遇。
可曲柔听在耳里，却有点理解对方的行为，笑着说：
“你呀就别生气了，你想想自己之前吃到的桑椹蛋糕，这整个洛阳城还有哪一家点心铺子可以与她们相对比的？而且说不准人家是真的忙，你两次上门都没有遇到正主，不正式说明此事的真实性吗？”
听到这话，云华心中的怒火逐渐消散，可是想让她承认是自己的错，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强撑着脸面解释道：“谁让她们家要四次上门才能吃到？哪个客人可以等这么久？”
“我们。”
闻言，云华顿时语塞，有些不敢置信地开口道：“难不成娘子明日要亲自造访？”
“儿也想亲自看看这位高人是谁，居然能做出如此美味的点心。对了，这位厨娘的居所在何处，儿好让管事的安排好明日的行程。”
说话间，曲柔的眼睛爆发出惊人的光彩。
对于能做出家乡味的厨娘，她很期待对方和她来自同一个地方，说不定还能聊聊家乡的变化。
云华听到曲柔不容拒绝的声音，只能将自己接连两日到访的地址说出。
“说来厨娘的家底还不错，居然在布政坊的永安街有院子，大门看起来气势恢宏，很是惹人注目。”
“永安街……”
听到云华提及埋藏在记忆中的字眼，她手中的梳子瞬间炖煮，脸上的表情也不似刚才轻松，像是沉浸到自我世界中一样。
双眼放空，表情呆滞，嘴里忍不住将那熟悉的三个字来回咀嚼。
过了一会儿，云华也发现了不对劲，轻轻拍了拍曲柔的肩膀，疑惑地问：
“娘子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在想你刚刚说的事。”
“娘子您也是这样认为的吧？一个普普通通的百姓怎么可能拥有布政坊永安街的院子，那位厨娘肯定不简单。”
接下来曲柔没有回话，翻开脑海中沉寂的记忆。
又是一个黄昏，郑琬紧赶慢赶从都水监回来，洗澡将身上的油烟气洗掉。
刚结束，赵青苗就进屋帮她倒水，并将今日云华到访的事情说出。
“那她并没有说自己明日是否会上门是吧？”
“抱歉娘子，儿见对方上门太兴奋，忘记询问清楚了。”
“无碍，反正明日都水监公厨的事宜，儿已经安排的差不多了。若是对方明日不上门，那就做点面包，让你后日拿出去售卖。”
“多谢娘子！”
听到自己马上就要有活计干了，赵青苗一兴奋直接将装满水的木桶抱起来，脚步飞快地往外走去。
看得身后的郑琬是一愣一愣的，她不由得在自己的心中询问：她刚刚的话有这么大的力量吗？
有些不理解的摇摇头，松开包着头发的帕子，再取一张新的擦干。
翌日，都水监公厨内，郑琬看着新鲜出炉的糖醋鱼块、红烧豆腐、干煸豆角和番茄鸡蛋汤，满意地点点头。
随后看向公厨内的其他人，开口道：
“今日公厨的午膳供应就需要大家看顾着，儿家中有事需要先行离开。”
“娘子放心，不就是只剩下打菜的事了吗？你就放心吧，若是这点事都做出成，我们这群人还在后厨里待着干什么？”
“哈哈哈哈！”
这番话立即引得众人哈哈大笑。
连带着郑琬脸上也出现了笑意，“那好，午膳的事就托付给大家了。”
“郑娘子慢走。”
郑琬匆匆拜别后厨众人，顶着烈日往家中赶去。
走的路上，她心想：若是今日费了这么一番力气还没有把买卖定下来，她也决不让自己亏本，像昨日说的一样，做点其他的出门售卖，赚点辛苦钱。
就在她胡思乱想期间，云华已经带着曲柔往郑宅的方向走去。
两个人为了不被发现牛车上的是名誉满洛阳的乐伎——柔娘，还特意换乘了外观朴素的牛车，一路紧张地往郑宅赶去。
而曲柔在牛车进入布政坊的一瞬间，立即动手掀开车帘一角，顺着缝隙往外面看去。
眼前的场景对于她来说是熟悉又陌生，孩童在街道上玩闹，道路两旁是支起来的各类小摊，旁边还有不输东市的铺子，以及属于士族门阀的高门大院。
年幼的记忆总是这样虚幻，太多太多都记不清了。
可是当牛车拐弯进入永安街时，孩童的记忆瞬间在脑海中回荡，她一边看着外面街道的变化，一边在心中默数。
直至数数到那个熟悉的数字，而此时牛车正好在她落声的位置停下。
一旁的云华看着位置到了，立即下牛车，将凳子放好，掀开门帘一角，提醒道：
“娘子，可以下车了。”
这一声瞬间将沉浸在思绪中的曲柔唤回神，她一扭头，立即被云华发现不对劲，关切地询问道：
“娘子是不是不舒服？若是有什么事，我们下次再上门即可。”
“没什么，就是这一路有些颠簸而已，缓一缓就没事了。”
闻言，云华瞬间转头，用可以杀人的眼神将车夫上下大量一番。
把车夫看得是胆战心惊，下意识地牵着牛绳，缩小身形，担心一不留神就被云华用眼神射杀。
可是随着曲柔将手放在云华手上，缓步下了马车之后，两个人就朝着如今的郑宅走去。
车夫小心翼翼抬头看到这一幕，也是松了一口气，赶紧将马车赶到坊市当中的空地。
“咚咚咚！”
云华直接大声敲门，反正她现在看着这个郑宅就心气不顺。
曲柔看在眼里不赞同地摇摇头，“云华不要失礼。”
“喏。”
这下子云华才愿意降低自己的敲门的声音，可是敲了一会儿，里面也没有动静传过来，她脸上的表情又不对劲了。
刚想要说些什么，郑琬的声音就从身后传来。
“两位可是昨日想要预订点心的娘子？”
循着声音，曲柔两人瞬间转身看向来人。
当看到郑琬容貌的时候，云华大吃一惊，没有想到郑宅的主人家居然长着一副姣好的容颜，她还以为制作点心的是什么厨艺深厚的老师傅。
曲柔的眼神中也闪过一道惊讶的光芒，笑着回道：
“若娘子说的是昨日晨间上门拜访之人，那应该就是在下的侍女云华了。”
“既然两位是来订购点心的，那先请进。儿刚从做工的地方赶过来，估计需要擦洗一番才好待客。”
两人看着郑琬满头大汗的样子，理解地点点头。
见状，郑琬从两人中间走过，一把推开自家大门，喊道：“请进。”
就在这时，赵青苗忽然出现在庭院中，看着突然出现的三人，立即对着郑琬喊道：“娘子。”
“三娘你去给两位贵客沏盏茶来。”
“喏。”
随后，她又看向身后的两人，指着庭院中的树下的桌椅，提议道：“两人请坐。”
却不曾想曲柔难得提出有些失礼的话语，用笑意将眼神中的遗憾遮掩，开口道：
“娘子的庭院装点十分得宜，想必在院落布局一道有自己的巧思，听说洛阳城中人人爱牡丹，不知娘子此处的花园可否一观？”
说话间，眼神情不自禁地往后院的位置望过去，企图穿透层层房屋，看到后院的景象。
郑琬也有些疑惑对方为什么要提出看后院的花园，同时也对她知晓花园的存在很是不解。
但很快她就想通了，应该是洛阳城中稍微大一点的院落都需要附庸风雅，有花园也算是一个特点。
只是她家的花园有点寒酸、拿不出手，现在也就只有一朵牡丹而已。
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那可能要令娘子失望了，此处院落也是不久前刚翻修的，后院的花园因为年久失修，许多都不能看了，已经被工人全部摘除。只留下一株白玉牡丹，其余地方都种着农家蔬菜，想来不太合适娘子这等身份的人前去游览。”
主要是面前的女娘穿的衣裳过于名贵，衣衫的布料和她从云阳公主那里得来的赏赐的差不多。
曲柔听到前半段全部拆除的时候，心顿时落了一拍，可是听到后面白玉牡丹还在，又松了一口气。
笑着说：“年份久的白玉牡丹在洛阳城中也不是谁都有幸能一观的。”
郑琬听这意思是对方还要看，想着后院也没有什么不能看的东西，点点头说：
“既然如此，三娘你带着两位前去后院看白玉牡丹。”
“喏。”
第79章 坚果奶酪包（一）
赵青苗有些庆幸地带着曲柔两人往后院走去, 心想：还好她听从了郑琬的提议，只是在后院种了一点香料，没种太多的蔬菜影响景观, 也还没有往里面倒入有碍观瞻的东西。
由于她想着事情，一时间没有注意到原本走在她后面的曲柔，如今已经隐隐有一种超越她的架势。
并且走起路来, 比她这个在后院来回多次的人, 还要熟悉后院的路线。
只是，在场三人的心思各异，都没有发现这件事。
曲柔一边走, 一边伸长脖子往前面看去, 当视线从遮掩的楼阁之间穿过时, 她一眼就看到了在后院中傲立的白玉牡丹。
脸上瞬间爆发出耀眼的笑容, 本就卓绝的容颜愈发动人。
赵青苗借着身高的优势, 也是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话, 立即指着牡丹所在的位置说：
“娘子请看, 那就是后院中仅存的牡丹，此时依旧还在盛放，与其他牡丹相较花期更长，而且这么多年肆意生长，高度也比其他的要高。”
“果真如此。”
曲柔发出这样的感叹时，声音还有些哽咽。
作为她的贴身丫鬟，云华一下子就听出了不对劲，刚想要说些什么。
就看到一向行事妥帖、温柔顺意的柔娘子，居然激动地拎起裙摆, 兴奋地往白玉牡丹所在的位置小跑过去。
而后顶着一副灿烂地笑容，眼眸中泪光闪闪, 激动地问道：
“云华，你看看，儿有这株白玉牡丹高吗？”
这还是云华第一次在曲柔脸上看到如此耀眼的笑容，刚想要问出口的话顿时被塞在嗓子里。
此时的曲柔就像是一个纯真的孩童一般，眼神清澈见底，令人无法说出拒绝的话语。
因此，她慢慢朝着曲柔走过去，将一旁盛开的白玉牡丹与曲柔的身高仔细对比，回道：
“娘子与白玉牡丹齐高。”
“真的吗？”
曲柔似乎是有点惊喜，又似乎是有点不敢相信，直接转身往后退一大步，抬着头目光灼灼地往白玉牡丹顶部看过去。
视线恰好穿过牡丹顶端，立即明白云华说的话是真的。
她没有想到自己居然真的长得有这株白玉牡丹高，一时间喜悦和心酸交织在一起，一阵无言。
郑琬从前院拐角处走过来，看到的就是这副画面，美人与牡丹相伴，真的是一副完美的画卷。
她的脚步声不算小，立即吸引了三人的注意力。
赵青苗更是一瞬间直接朝着她走来，站在身后，做好自己一个雇工该有的架势。
曲柔看到主人家来了，也是立即收敛面色的激动，将眼眸中的亮光遮掩，笑着说：
“这株牡丹真无愧香山居士赞其‘绝代只西子，众芳惟牡丹’之语，还独自生长至与人其高，真是院中一处值得细细品味的美景。”
“柔娘子过誉了，在下也是拖了前人之福，才得此株牡丹，也没请花匠仔细侍弄，野蛮生长，哪里比得上其他精雕细琢的魏紫姚黄。”
“那些匠气浓厚，无法与此株相比。”
此言一出，云华顿时明白了为什么自家娘子往常都拒绝了他人赠予的牡丹，原来是喜欢眼前这种野生的。
她不由得将眼睛放在这株算不上最美的白玉牡丹，上下打量，争取用曲柔院落中种植的豆绿将其培育出来。
郑琬觉得花也看了，是时候该谈正事了，她待会儿还得回都水监后厨主持晚膳事宜，不能在家中耽误太多时间。
于是，主动开口道：“只是不知娘子今日来，想要订些什么点心？儿好早做安排。”
曲柔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在这里耽误了太多时间，忘记了此行的目的。
低着头沉思一会儿，开口道：“不知娘子擅长什么点心？”
“比较会做用到牛乳的点心，类似于柳郎君之前在这里订购的青团、蛋糕之类的点心，咸甜口味皆有。”
闻言，曲柔一瞬间就想到了自己上次吃到的熟悉奶酪，眼神中瞬间闪过一道光，期待地看着郑琬。
“不知娘子可会做其他的用到奶酪的点心？上次从柳郎君那里吃到的芋泥奶酪青团，忽然感觉到了幼时的滋味。”
郑琬脑海中瞬间冒出来各种各样的面包、蛋糕，奶酪加入其中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为了给眼前的女娘更好的体验，她再次询问道：
“不知娘子是哪里的人？对哪个地方的味道最喜欢？若是可以说的话，可以给你制作更加合口味的点心。”
曲柔没想到郑琬会问自己这样的话题，加上今天身处此地的原因，她第一次打开心扉，想要将自己幸福的时光说出来。
眼神中闪耀着孩童时回忆的幸福，将其娓娓道来。
“说来也算是在洛阳城中出生，孩提之后随着阿耶阿娘去到西北，如今记忆中的美食都带着陇右道浓郁的乳酪滋味。特别是陇右道……”
沉浸在回忆中的曲柔，身上焕发着耀眼的光彩，轻声细语，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带入自己的回忆当中。
直至她停下，众人才从陇右道中的迷幻与风沙回神，不敢相信曲柔年纪轻轻就有如此经历。
不过看着她如今完全融入洛阳城风貌的模样，郑琬的心中闪过一丝疼惜，实在是曲柔在诉说陇右风光时，明显比她刚刚进入院子时更开心。
脑海中瞬间闪现一个陇右道中或许会存在的美食——坚果奶酪包。
香脆的坚果与散发着淡淡酸味的奶酪融为一体，应该能够勾起曲柔的回忆，若是能带她回味幼时无忧无虑的味道，也算是她的荣幸。
做出决定之后，她看着曲柔说：
“娘子喜欢的味道，大约能猜到一二。所以准备给娘子做一份坚果奶酪包，不知道娘子意下如何？”
曲柔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点心的名字，但是回忆之前两次吃到的美味，对于郑琬的厨艺很有信心。
觉得郑琬提出来的点心应该会合自己的口味，点点头说：
“就按照娘子自己的安排即可，就是需要的数量有点多，大约二十人的分量。”
“那好，估计这个坚果乳酪包需要后日才可以做出来，娘子依旧午后来取即可。”
“我们会按时上门的。”
两个人将做的点心确定之后，也到了离开的时间。
郑琬想到自己后厨的一大堆事情，不由得加快脚上的速度，加紧往都水监赶去。
反倒是作为客人的曲柔，坐上牛车后，还不忘掀开帘子，依依不舍地看着对面“郑宅”二字。
云华来时就看到这样的画面，也没怎么留意，而是恶狠狠地看向驱车的车夫，出言警告道：
“我们娘子又不赶时间，车速不用太快，若是伤到娘子的身体，回去你知道的，来时的情况，不许再发生一次。”
“喏。”
车夫颤抖着声音回道，小心翼翼地给牛来上一鞭，力度很小，牛几乎是以散步的速度在往前走。
令车上的云华满意不已，她就不相信这次还能再伤到曲柔。
而曲柔想到自己要离开这里，也没有出言拒绝，她的确是想要将眼前的景象看得久一点，再久一点，贪婪地将眼前的景色收入眼底。
牛车晃晃悠悠地带着三人离开永安街，驶出布政坊，向着更加繁华的东市驶去。
傍晚，郑琬结束一天的工作，回到家，立即安排赵青苗明日晨间去将需要的食材买来。
“明日你去上次买过酥油的那家铺子，买些奶酪、牛乳和酥油回来，顺便再去蜜饯铺子和杂货铺，将他们铺子的各类果干，以及核桃、松子之类的坚果，种类多一点，每个品种的数量不用很多，一两足矣。”
赵青苗好不容易等到自己的正事来了，自然是要将这些吩咐全部记在脑子里。
听着郑琬说话时，一直频频点头，待她说完，迅速回道：
“娘子放心，永安街附近儿这几日都走遍了，早就将铺子的信息打听的清清楚楚，必定会给娘子买回来最合适的食材。”
她还激动地拍拍胸脯，向郑琬做出保证。
郑琬看着也是忍不住露出笑容，提醒道：“也不必很着急，明日只需在午时前将食材都准备好即可。”
“绝对没问题！”赵青苗大声回道。
做好明日的安排之后，郑琬安心地沉沉睡去。
等到她中午再次从都水监回来，就看到快要将厨房桌子堆满的食材，特别是牛乳，直接装满了整整一桶。
而后将桌上的食材全部检查一遍，需要的都买齐了，转头询问道：
“三娘你用午膳了吗？”
“刚刚吃完，才洗碗回来，绝对不会耽误娘子大事的。”
“那就好，你自己一个人在家更要照顾好自己的饮食。既如此，你先去旁边把烤炉预热了。”
而郑琬自己，则是将买来的牛乳往锅中倒入大半，烧火煮牛乳。
制作坚果奶酪包需要不少的奶粉防沾，但是这里又没有卖的，她只能用最蠢的办法自制一下，估计将这些牛乳烧干，再烘烤一下，需要的奶粉应该就可以做出来了。
于是，等赵青苗回来的时候，就看到郑琬不停地用勺子在锅中打转，搅动一锅乳白色的牛乳。
她不明所以地问道：“娘子这些牛乳还需要煮了才能使用吗？”
“不是，铺子的牛乳自然是煮过的，只是需要用这些牛乳做点其他的东西。你来搅拌，儿去把制作奶酪包的面包做了。”
“喏。”
赵青苗一头雾水地接替郑琬的勺子，一边看着火候，一边不停地在锅中搅动。
郑琬则是在一旁开始和面，依据二十个人的分量，她决定制作五个六寸大小的面包，怎么的都够二十个人吃了。
往盆中加入面粉、老面、糖、鸡蛋和盐，一起搅拌均匀，在加入她刚刚留好的牛乳，揉搓成团。
再加入黄油继续揉搓，直至将面团揉出一层厚膜，放到一旁醒发。
这时赵青苗负责的牛乳也开始冒出一个个大泡，逐渐变得浓稠。
郑琬侧头看了一眼，立即提醒道：“三娘，可以把这些牛乳放到烤盘上了。”
“喏。”
赵青苗听从郑琬的安排，直接捏起铁锅的两只耳朵，往烤盘上倾倒。
一股猛烈的热气瞬间顺着牛乳倾倒的动作往四周袭来，与此同时出现的还有一股浓郁的牛乳香，是那种人一闻，就会忍不住露出满意笑容的香味，是来自灵魂深处印刻的乳香。
这次也不用郑琬提醒，她将牛乳倒完之后，立即抬着烤盘往烤炉的位置走去。
将炭火从中扒出来，再将烤盘塞进去，封上烤炉门，一套行云流水的动作让郑琬看得满意不已，频频点头。
她觉得自己接下来对于赵青苗的安排，应该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三娘你最近是越来越娴熟了，居然连下一步的安排都可以猜到。”
“娘子你夸的三娘心虚，牛乳都放到烤盘了，想着就要放入烤盘烤干。”
“哈哈哈！这也算是进步，不是吗？时间不早，也快到回都水监的时辰了。所以接下来整个厨房就只能托付三娘你了。”
听到重要的任务，赵青苗瞬间收敛脸上的笑容，严肃地说：
“娘子尽管吩咐。”
“你看，这时刚刚儿揉好的面团，五份都已经均匀地分配好了。待会儿你只需要等五份面团发到现在的两倍大，然后揉搓排气，放入提前撒有面粉的铁盒中，再次发到两倍大，就可以放到烤炉中烤两刻钟的时间。
其实仔细说起来和馒头的做法差不多，两揉两发，你应该在家中也有做过。”
赵青苗听到郑琬用自己熟悉的事务形容，心中紧张的情绪消散不少，对自行负责烤面包的事情也有了不少信心。
“娘子放心，三娘会按照你的吩咐严格行事。”
“那就好，你仔细看着，这里就交给你了。”
郑琬交代清楚之后，迅速赶往都水监，刚进入后厨，大家就发现了她通红的脸。
赵青悠更是凑上来关心道：“娘子不必如此着急，大家都按照你离开前的吩咐，已经把需要的食材都处理好了，距离制作晚膳还有时间，还来得及。”
闻言，郑琬抬眼往厨房各处看去。
果然和赵青悠说的一样，中午离开前吩咐的事，大家的确是都已经做完了。
安心地擦了擦额头的汗珠，感激地说：“大家辛苦了，马上就开始今日晚膳的制作。”
“郑娘子太客气了，大家一直不都是这样过来的吗？”
“而且您对于后厨的流程安排合理，大家最近做起事来都轻松不少，合该我们感谢娘子才是。”
……
大家七嘴八舌地说着感谢的话，一时间整个后厨都被其乐融融的氛围包裹着。
简单说话之后，郑琬也开始今日晚膳的制作。
晚膳的番茄丝瓜汤很简单，不用她费心，另外两道酸辣土豆丝和芹菜香干也是一样，做起来速度非常快。
需要她费心思一点的也就只有糍粑鱼，今日一早她就让人提前处理好，切成麻将大小的鱼块。
然后用盐、酱油、白酒和花椒粉腌制之后，放在庭院中阳光最烈的地方晾晒。
此时拿在手里，表面已经是半干的状态，甚至摸起来还有一点胶质感，虽然还达不到正宗的风干鱼状态，但是这个时候吃也别有一番风味。
将所有需要的食材都拿到灶台旁边后，郑琬看着江曼说：“生火吧，只需小火。”
而后用手感受镬内的温度，倒油，将晾晒半干的鱼块倒进入，这次几乎没有从镬内听到什么动静。
只有热油将鱼煎出来的香味，顺着热气不断往四周扩散。
第80章 坚果奶酪包（二）
大家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神奇的做法, 腊鱼或是活鱼，大家都吃了不少，可是这种半干状态的鱼块, 经过腌制、煎制，不知道会是什么味道？
因而没有嘣油的声音，围观的人不惧怕热油的迸溅, 几乎是将自己的脑袋放在镬上空, 观察镬内鱼块的状态。
郑琬对于大家好奇的举动，早已经是熟视无睹，只要不耽误菜品的出炉, 大家做什么都可以。
就像是现在一样, 她将自己的目光放在鱼块上, 察觉一面变色之后, 立即给鱼块翻面。
直至将两面煎至金黄, 闻着一股浓郁的焦香, 才停下手里翻动的动作。
而后将煎好的鱼块赶到镬内一侧, 往底部的油里加入提前准备好的姜蒜和番椒，用热油将其爆出香味。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刚刚围拢过来的人迅速散开。
众人实在是惧怕番椒刺激的香味，为了避免自己的鼻子和眼睛遭受冲击，逃跑的速度非常快。
也可以说是这些天大家跟在郑琬身后学会的一个技巧：那就是郑娘子用番椒做菜时，一定要找准时机远离，不然伤身啊！
郑琬无奈一笑，迅速将放在一旁的鱼块赶下来，与配料搅拌在一起, 让它也沾染上这股香味。
最后往镬内倒入用酱油和糖调配出的料汁，沿着镬壁倒入。
“嘶嘶嘶——”
熟悉的声音和场景再次出现在眼前, 围观的众人的满意地点点头，这才是他们熟悉的画面。
紧接着，大家就看到郑琬将镬内的汤汁简单收干，最后淋入少量香醋。
盛出来之后才撒上一把胡麻和葱花，色香味俱全的简易版糍粑鱼就这样出现在众人眼前。
这几天大家也算是见识了胡麻和葱花的点缀作用，几乎是每道颜色丰富的菜肴都会有它们的介入，为菜肴增添了更多的风采。
靠近糍粑鱼的人都不由得深吸一口气，感受其香味。
甚至有人忍不住赞叹道：“没想到鱼还可以做成这样吃，某还是第一次见。”
听到好奇的声音，郑琬立即主动介绍道：
“大家生长在河南府，没见过很正常。这道糍粑鱼是儿家乡汉东郡的菜肴，那里和都水监一样爱吃鱼，也是因为鱼太多，经常会进行二次加工储存。就像是今日晾晒鱼块时，若是晾晒的时间再长一点，储存到冬日里也不是什么问题。”
闻言，众人都深有同感地点点头。
对于她们这样的普通人来说，一种食材太多的时候，都会选择性地存储到冬日里食物缺少的时候享用。
如果说郑琬的家乡是腊鱼的话，那么她们就是干豆角、胡麻叶、茄子干等各类干制的蔬菜，这些在冬日里可都是难得的美味。
在大家感受到相同的气息之后，不由得对今日这道糍粑鱼投入更多的期待。
之后的两道菜都没能产生这样的心情，众人几乎是只期待糍粑鱼的特殊味道。
将所有的菜都做好之后，众人立即将其摆放在前台，等候今日的第一个客人。
赵青悠看着出现在自己眼前得到牛辛橼，有些好奇地说：
“今日午间居然还没看到牛鱼师来公厨用膳，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闻言，牛辛橼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原先是想来的，这不是睡过了吗？而且我们鱼师的作息和大家的还不大一样，所以我们俩决定往后只来吃晚膳算了。”
赵青悠仔细想想也是这么回事，几乎在宵禁之前离开洛阳城，在水上下网捕捞。
为了完成各司活鱼的供应，几乎是连夜干活，如今虽然在崔监丞的要求下，减少了对各司的供应，但是大家也不是很轻松。
如果顿顿都来公厨用膳的话，估计就没多少休息的时间。
“牛鱼师这样安排挺好的，不管怎么说，还是自己的身体最重要。既然你们午间没来，这一顿多给你们打一点。”
说罢，她立即用勺子在自己面前的碗中，要起满满一大勺酸辣土豆丝。
看得跟在牛辛橼身后的柳泉眼热不已，迫不及待地推开已经打好酸辣土豆丝和芹菜香干的牛辛橼，喊道：“某也要多一点！”
赵青悠点点头，也给柳泉来上一大勺。
跟在两人身后的食客，听到这话，立即模仿道：“赵娘子，也多给我们来上一点，公厨的饭菜是怎么吃都不够。”
就在他以为自己可以和牛辛橼和柳泉得到相同的待遇时，赵青悠立即给对方展示了一下抖勺神技。
原先这事是郑琬当做笑话说出来的事，可在公厨做事的众人立即就发现其中的作用。
例如现在，赵青悠是想给两位中午没吃到的人加菜，现在就有人想要模仿。
于是她二话不说，直接给对方展示自己娴熟的技术。
从碗中舀起慢慢一勺酸辣土豆丝，而后在对方惊喜的眼神中，慢慢抖动，紧接着一勺土豆丝就只剩下了大半勺。
对面人的眼神也从惊喜到惊慌，而后是失落，看得人都心疼。
只可惜这是规定的分量，前面多打，后面吃到的人就会变少，为了公厨大业，她只得牺牲一小部分人。
所以到打饭的人抬起头，可怜兮兮地看着赵青悠时，只能看到她真切的笑容，顿时把话塞回肚子里。
被这样折磨的人还不是一个，明明就是一样的菜量，可是用上郑琬传授的绝技之后，来吃饭的人都觉得自己亏了，而且是血亏。
从今往后，在都水监内开始流传着一句箴言：那就是永远不要相信打菜之人第一勺的分量。
在他伤心之时，排在前两位的牛辛橼和柳泉已经找到位置落座。
两个人一坐下就将自己的目光投向香香辣辣的糍粑鱼。
牛辛橼仔细打量了一眼，疑惑地说：“今天晚膳做的是炒鱼吗？看起来好像挺好吃的，听到其他人说，今日午膳吃的糖醋鱼块，相比之下还是香辣口的更好。”
他回忆了一下自己的人生经历，根本不敢想象酸甜口的肉食会是什么味道。
“呵呵！韩大那家伙可是快把盘子都一起舔了，味道能差吗？也不知道郑娘子什么时候再做一次？”
柳泉只觉得牛辛橼是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反正他自己是挺好奇的。
牛辛橼还是坚定地摇头，将目光放在眼前的糍粑鱼身上。
翠绿的葱花和白色的胡麻点缀下，是金红色的鱼块，瞬间就能将人的视线牢牢抓住。
仅仅是闻着空气中散发的香辣气息，他觉得自己浑身的温度，开始不受控制地逐渐上升，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让他快点进食。
他下意识地吞咽口水，而后迫不及待地将一块鱼肉塞进嘴里。
当舌尖与鱼块触碰的时候，他的第一感觉是鱼块有些坚硬，以及裹挟在鱼块身上咸香麻辣的风味，瞬间侵入口腔。
将口中的唾液刺激的分泌更多，肚子也忍不住发出饥饿的叫喊。
“咕噜咕噜——”
在饥饿声的连声催促下，牛辛橼着急地将嘴里的鱼块咬碎。
“咔嚓！”
令他没想到的是，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鱼块，居然拥有焦香酥脆的外壳，咬起来嘎吱嘎吱作响。
同时他还在外层感觉到有些奇特的坚硬口感，一口下去，鱼肉瞬间一丝一丝地在嘴里散开。
内里却依旧拥有他所能想象到的软嫩，更为准确的说，这鱼肉吃起来还有一种软糯的口感。
并且混杂在内部的腌料，也在这个时候强势宣布自己的存在感，与番椒一起在咀嚼中爆发。
麻辣的刺激香味顺着咀嚼的口水一起滑入喉咙，掩藏在其中的属于腊鱼独有的香味，开始朝着身体各处蔓延。
刚刚还在叫嚣的胃，在鱼块的安抚下，重归平静。
但是牛辛橼自己却不会因此而满足，感觉到嘴里越发浓厚的滋味，他立即捧起饭碗，往嘴里赶进去一大口。
将嘴里无处弥漫的咸香之位掩盖、削弱，与米饭均匀地混合在一起。
在他还沉浸在美食的享受当中时，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被米饭塞得鼓当当的腮帮子。
柳泉一抬眼就看到这一幕，无奈地摇摇头。
而牛辛橼一解决完这一口，立即对着柳泉赞叹道：
“这个鱼块也不知道怎么做的，实在是太好吃了，特别下饭，就这么几块，这一大碗饭某都可以直接吃下去。”
“你的意思是其他的菜你不要了？”
牛辛橼看到柳泉那双闪烁着阴谋的眼睛，迅速用双臂把自己的其他几个菜圈在怀里，警告道：
“你不许动歪心思！”
“那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狡诈。”
牛辛橼在浑身冒着邪气的柳泉上下打量一番，鄙夷地吐槽道。
而柳泉也不客气，直接趁机从牛辛橼的疏漏之处抢到一块鱼肉，直接塞进嘴里，惬意地感叹道：“真香啊！”
“你！”
“嘣嘣嘣！当当当！”
此起彼伏的争抢声瞬间在餐桌上响起，其他人看到这一幕不由得加快进食的速度，期待两人打的再久一点，那么和自己争抢美食的人就更少了。
最后的结果就是两人都错过了第二次加饭的时间，吃了个基础饱，根本达不到往常那种腰肥肚圆的状态。
赵青悠就这样眼睁睁看着两人不对付地离开，跨出门时甚至还争抢了一下谁先出门的顺序。
两人的样子比她家中的龙凤胎弟弟妹妹还要好笑，一身的孩子气。
一旁的郑琬还着急回家观察奶酪包的状态，匆匆交代众人需要为明日朝食准备的东西之后，火速离开。
当她回到家，刚靠近厨房，就闻到一股浓郁的奶香味，以及烤面包的麦香。
一进门，正好看到赵青苗端着刚刚出炉的面包准备放下，她好奇地询问：
“三娘，面包烤的怎么样？”
赵青苗此时全神贯注于眼前的面包，忽然听到身后的人声，顿时被吓一大跳，差点连手里的面包都掉了。
“哎呦哎呦！”
一边惊慌失措地喊叫着，一边小心翼翼地将手里的面包放下。
转身看着出现的郑琬，脸上立即绽放出明媚的笑容，迫不及待地说：
“娘子你回来了，快来看！这些面包都是按照你离开之前的吩咐，一个步骤一个步骤认真做的，表层被烤的焦黄，应该是娘子想要的样子吧？”
闻言，郑琬迅速快步上前，看着一个个圆滚滚胖嘟嘟躺在铁盒中的面包，高兴地点点头。
“三娘你做面包的天分很高，居然一次就成功了。表层的色泽如此金黄，你看火候的准度功不可没。”
说着，她还对着赵青苗竖起大拇指。
这次面包的上色真的是太完美，就算是她自己来，也不敢保证在这种土法烤炉中，能一次烤出如此漂亮的颜色。
听到夸赞声，赵青苗顿时羞红了脸，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不吝啬对自己的赞扬，胸腔中像是被塞进来了一只兔子似的，嘣嘣乱跳。
在心跳的影响下，她压低激动的声音，回道：“都是按照娘子的吩咐来的，说来还是娘子的功劳。”
“哈哈哈哈！三娘不必如此客气。你忙了一个下午，肯定还没有用晚膳吧？正好多做一个，我们也尝尝这个坚果奶酪包的味道。”
说着，她立即随意挑选一个面包，将其倒扣在案板上，再翻面，恢复成金黄色那一面朝上的姿势。
被她来回压的面包迅速回弹，看着就能感受到其内部的松软。
赵青苗看着面包诱人的状态，根本说不出拒绝的话，实在是眼前的面包太香了。
无处不在的奶香与麦香，朝着人身体的各处钻进去，加上本就腹中空空，她觉得自己现在直接吃下一整个也不是什么难事。
郑琬则是在等待面包散热期间，将独具风味的奶酪夹心做出来。
取出今晨赵青苗买来的奶酪，放到热水中隔水软化，加入糖继续搅拌。
然后她才想起来自己让赵青苗做的奶粉，立即转身询问：
“三娘，中午我们做的第一盘的烤牛乳在哪里？”
这一声迅速将沉浸在对美食渴望中的赵青苗唤回神，她想也不想地回道：“在旁边地架子上。”
立即转身从架子上取来郑琬需要的烤牛乳，有些难过地补充道：
“就是这个烤牛乳好像做毁了，所有的烤干之后都贴在烤盘上，变成了一大块，娘子想要做的烤牛乳是这样的吗？”
郑琬扭头看向身侧的烤盘，果然和赵青苗说的一样，全部结块铺在烤盘上，估计不用力是无法取用的。
这时她才想起好像是自己忘记提醒赵青苗如何处理了，只得现在加快速度。
“三娘，你直接用刀从里面敲一小块，用擂钵碾碎成粉末带回来。”
“喏。”
赵青苗一听这话顿时松了口气，原来牛乳变成这样不是自己的问题，赶紧按照郑琬的吩咐将牛乳干研磨成粉末。
此时郑琬也将奶酪全部软化完毕，变成浓稠的膏状。
“娘子，研磨好了。”
“那你把这个乳粉取一勺加入碗中，儿现在没有那么多的空手可以做事。然后你再去将烤盘剩下的全都磨成乳粉，做这个奶酪包不能缺少乳粉。”
“喏。”
闻言，赵青苗忍不住低头看了一眼眼前的粉末，觉得乳粉这个名字实在是太贴切了，它不正是牛乳制成的粉末吗？
立即将满满一勺乳粉加入碗中，观察内里的变化。
不一会儿，空气中的牛乳味愈来愈浓郁，闻着都让人食欲大开，她也觉得自己的肚子越来越饿了。
不过想到郑琬刚刚的吩咐，安慰自己的肚子马上就能吃到之后，继续研磨乳粉。
郑琬看着眼前的奶酪夹心，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深。
将奶粉与奶酪完全混合之后，再加入一点酥油继续搅拌，直至变成更稀一点的膏状。
一切大功告成，只等组装。
“可以了。”
说完，立即从热水中取出碗，放到一旁备用。
紧接着她走到刚刚取出的面包身旁，朝着面包金黄色的外壳用力按压，一按，面包迅速回弹。
同时她的指腹也察觉到，现在面包的温度也降低到室温了。
果断拿起一旁的菜刀，对准面包的中轴线来上一刀，迅速将面包分为大小均匀的四块。
取来调配好的奶酪夹心，用勺子往刚刚切出来的八个面，每一面都抹上厚厚地一层奶酪夹心。
然后再将赵青苗准备好的果干和坚果混合均匀，借助奶酪夹心的黏性，将其随意铺撒在面包上，最后撒上一层浅黄色的乳粉，防止粘连。
当然撒在面包外壳上的乳粉也不能少，金黄色的外壳与浅黄色的乳粉，再加上下方塞满的各类果干，看着有种梦幻的感觉。
“咕咚！”
郑琬正在欣赏自己的作品时，忽然听到耳边传来的吞咽口水的声音。
一听就知道是赵青苗饿了，想到对方忙活了一下午什么都没吃，直接将刚刚还在欣赏的面包暴力撕开。
取出一块递到赵青苗面前，“吃吧，三娘，尝尝味道如何？能不能得到曲娘子的喜欢？”
“不用吃都知道，曲娘子肯定会喜欢她的味道的。”
说完，赵青苗又吞咽一次口水，眼神直勾勾地看着郑琬递来的坚果奶酪包。
接过的速度却很慢，甚至接过手的时候还不敢用力，担心自己一不小心就把站在面包两侧的各类果干捏掉了。
毕竟这些都是她买来的，自然知道这些果干和坚果的具体价格，特别是加入饴糖的果干，价格更是不菲，掉一个都可以让她心疼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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