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乡下老实人 十八
陈老爷开始还觉得让女儿做江南明的女人这件事情不难。
落胎嘛, 一碗药下去就行了,多简单的事儿?
结果,前前后后磨蹭了近二十天, 一直没能成功。
一开始,陈老爷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想把女儿接回家里来落掉这个孩子,他是亲爹, 女儿就算是知道了真相,也只能忍着。转头到了李三河面前,还会帮着隐瞒。
但是, 女儿一直不肯回娘家。陈老爷顾不得那些面子情, 反正都要和李三河翻脸,不过时间早点晚点的区别。于是他让柳姨娘带着汤登门喂给女儿。
没想到,还是没能成功。
陈老爷觉得, 他已经是尽力了。这大半个月里,他吃饭睡觉都想着这件事, 连梦里都在想办法。
可是事情很不顺利……不管做什么事, 本人尽心尽力就行了。但是江南明不这么想, 非要逼他,非要催他。
江南明进陈家,那可是不管主人愿不愿意, 他说进就要进。
“伯父,如何?”
陈老爷叹了口气:“那丫头的防备心很重,李三河那又是个不讲道理的。本来事情都要成了,汤都已经到了月灵的嘴边, 结果被李三河直接扔到了地上。又没能成!”
他一拍大腿,“简直是处处不顺!”
江南明满脸讥讽:“伯父, 这都已经二十天过去了。我帮你借的那些银子,虽说不用给利钱,但是我欠了人情,以后在别的地方肯定要还。还有,三万两银子的本钱你都还不起,不可能帮我还人情……”
听到这番话,陈老爷脸色不太好看。不过,江南明也没说错,他只能忍着。
“我会尽快。”
“这话我已经听烦了。”江南明沉着脸,“最近我三天两头往这边跑,父亲已经很不满意。如果事情顺利的话,我还能让月灵做妾,现在我因为这件事情天天往外跑,父亲责备我不干正事,已经扬言不许给月灵名分。我心里是很愿意尊重月灵,让她做姨娘的,就因为你拖拖拉拉,好好的事情弄成了这样。”
陈老爷此时满脑子想的都是尽快安抚好江南明,张口就道:“孩子的事情稍放一放,我先让他们夫妻决裂,你觉得如何?”
“五日之内,我要看见陈月灵和李三河彻底闹翻回娘家。”江南明撂下话,抬步就走。
陈老爷让管事送客,江南明都没有回头客气两句。
很明显,江南明已经生气了。
陈老爷气得不行,之前他就已经找了粉瑶去离间夫妻二人,以男人的眼光看,粉瑶长相好,气质不错,让人一看就心生怜惜,就连江南明都抗拒不了,偏偏李三河榆木疙瘩没对其动情。
再找比粉瑶还要好的姑娘……这一时半会儿找不到不说,找到了也要花费大价钱才能让人甘心为自己所用。
既然不能从李三河那里着手,那就从女儿身上入手!
*
这一日,顾秋实忙到傍晚回去。往常这个时辰,婆媳俩已经睡下了。
他也是刻意挽回,如此就不用跟二人打照面,主要是和陈月灵见面后得关切几句,他是可以做戏,怕就怕陈月灵当了真。
于是,他能避就避,陈月灵猜到了他的想法,她也不愿意逢场作戏,都早早回房睡。
可是这天顾秋实进门时,发现婆媳俩还在。余氏的脸色很不好看,陈月灵眼圈通红,似乎哭过。
挺稀奇的。
有孕的人不能生气,不能受委屈。这话可是余氏先说出来的,她这些日子对儿媳妇那是百依百顺,不应该和儿媳妇吵架才是。
“发生什么事了?”
余氏愤然:“三河,刚刚来了一个年轻人,说是和月灵之前两情相悦。”
顾秋实感觉莫名其妙:“月灵一心想要嫁给江南明,怎么可能还和其他男人纠缠?”
“就是说啊。”余氏气得一拍桌子,“我觉得那个男人没安好心,绝对是江南明找来的。”
陈月灵偷偷观察他的神情,对上他目光,立即解释:“我没有做这种事,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顾秋实若有所悟,“人家要的就是我们夫妻吵架,然后你没地方去,只能回娘家。”
陈月灵恍然,伸手捂着肚子:“气得我胸口痛,我就怕你不相信我。”
顾秋实想了想:“这件事情多半是姓江的干的。放心,我帮你讨回来。”
他来城里的这些日子,做生意确实挺忙,但是,并非一点空闲都没。闲下来的时间里,他就打听了一下江南明。
陈月灵满心满眼都是未婚夫,江南明可没这么老实,他虽然对未婚妻不错,但是在花楼里有一个相好,除此外,他还和他那个奶娘的女儿不清不楚。
顾秋实决定送他一份礼物,他跑去花楼之中,找到老鸨子,表示要养着青青姑娘。
青青早已经不接客,最多就是给人弹琴说话。得知有人要花大价钱养着自己,让她以后再不见客,并且给的银子很多,嬷嬷舍不得拒绝时,顿时就慌了。
男人对一个女人付出这么多,绝对是有企图的。江南明她一直不错,承诺过找机会帮她赎身,将她带回府里。
这也是她选中的从良之人,要是别的男人碰了她,这精挑细选出来的良人绝对不会再要她了!
要知道,楼里的姐妹从良的虽多,可大部分都跟了肥头大耳的“老”爷!并且,那些老爷还没有江南明的这份财力。
她不知道错过了江南明之后,自己还有没有这么好的运气再遇见一位江南明。
当日,青青就让人给江南明送了一封信,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要与他见一面。
江南明听说有人要养着青青,顿时勃然大怒,立刻就要去找嬷嬷算账。
嬷嬷一本正经:“我这里是讲情义的地方,但是,得有银子才能讲情,有人出了比你更高的价钱。你还想继续拦着青青不许她见客,加钱就行了呀。我这个楼,这些吃食,养着的这些人,青青的吃喝拉撒和脂粉首饰,那都是要钱的。”
江南明最近手头很紧,养青青的这份银子都有些艰难,至于去借……他才问人借了三万两,说好的一个月还,这都过去大半个月了,父亲那边还没有消气,还没有松口。
“其实,公子既然对青青柳这么深的情谊,不如把人接回去?五万两银子,青青就能恢复自由身!”
江南明:“……”
换做之前,他去账房那里支一笔银子,再去外头借一点,这银子就够了。
现在……虽然也能凑出来,但是挺费劲的,并且,他不敢保证这件事情不会传入父亲耳中。
他有些迟疑,耳边传来青青的啜泣声,立即道:“我去凑!”
他转身就走。
另一边,奶娘最近看上了一个年轻后生,想把女儿嫁过去。
主要是公子这边看不到头,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奶娘的女儿喜鹊不愿意嫁人,嫁到普通人家,需要操劳全家的衣食住行,扣扣搜搜过日子。留在江府,吃香喝辣什么都不用干,还有人伺候。
被母亲一逼迫,喜鹊坐不住了,一整天都在院子外探头探脑,看见江南明回来,立即迎上去,未语泪先流:“公子,救我!”
江南明:“……”
喜鹊因为太着急了,也没有避着人。不是避不开,而是她不想避,反正两人的关系在府里是众人都知道的秘密。她今儿是抱着一定要成功的想法找上去的。
“我会去跟奶娘说,你不要怕!”
喜鹊不怕了,破涕为笑,但是岳氏笑不出来了。
这都是什么事?
她才进门一年不到,刚刚才有身孕,结果男人先有了一个粉瑶,又多一个喜鹊。
“夫君,母亲说过,您要纳妾,也得等我把孩子生下来再说。”
岳氏对上男人的眼神,知道指望不上他。一转身,哭着去了正院。
“母亲,您管一管吧,要出大事了。”
江南明被母亲叫过去一顿训斥。
江夫人确实不太喜欢出身还不如陈月灵的岳氏,但是已经把人娶进了门,这就是江府正经的少夫人,有了孩子,就得赶紧生下来。
“我不管你有多少女人,现在一个都不许进门。必须等你媳妇把孩子生下来了再说。”
江南明张了张口:“先让喜鹊住进院子里,还有……儿子在外头有一个相好,她最近遇上了一些难事,也得尽快搬进来住。”
岳氏:“……”
还有?
她接受不了,白眼一翻,直接晕了过去。
屋中一阵鸡飞狗跳,江夫人指着儿子咒骂不休。一时间,江南明耳朵里吵得厉害,头都大了。
第202章 乡下老实人 十九
江南明就不明白了, 这些女人以前都好好的,怎么突然一个个的都跳了出来?
应该没有这么多巧合,绝对是哪里出了事。
江南明细想了想, 找来了奶娘。
“奶娘,跟我说实话,你为何这么着急把喜鹊嫁出去?”
奶娘早就知道女儿和他之间的事情,被公子当面质问, 哪怕两人这些年来感情不错,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我刚好遇上了一个很不错的后生,今年二十岁, 之前定过亲, 未婚妻悔婚另嫁,他本身是个账房,家里的长辈已经不在。还承诺过要把我接到家里, 为我养老送终……人家这么有诚意,公子这里……我其实不太想让喜鹊影响了公子和夫人之间的感情, 真觉得错过了这婚事可惜, 所以才让喜鹊去见一见。谁知道那丫头不懂事, 愣是不答应。”
江南明皱了皱眉:“我承诺过要帮你养老送终的。”
奶娘勉强笑了笑。
这妻和妾之间有很大的区别。
普通人家的男人娶妻过后,九成九都会踏实收心好好过日子。喜鹊嫁出去,她跟着过去给女儿照看孩子, 挺好。
可留在府里,江南明是承诺过要为她养老,可这人是会变的,尤其是男人的心思, 那更是捉摸不透。喜欢一个女人时,恨不能把天上的星星都给摘下来送给人家, 明天厌恶了,恨不能将其抽筋扒皮。公子对待陈月灵就是这样的。
十几年的未婚夫妻,说翻脸就翻脸,当时真的是一点情面都不给人留。看见陈月灵被家人逼出门去,公子本来还想去说和的,结果岳氏一哭,什么都顾不上了。
若不是陈月灵刚好遇上了现在的夫君,多半已经变成了一抹冤魂。
现如今公子对女儿是不错,可再不错,这么久了也没给女儿一个名分。就算是给了名分,女儿运气好生下一男半女,往后才有依靠,若运气不好没孩子呢?万一更倒霉一点,没有孩子也没有宠爱了,女儿怎么办?到时她又要怎么办?
“公子,之前我想着能不麻烦您就不麻烦您。可喜鹊她……”
江南明念及奶娘照顾自己一场的情分,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道:“我一定会照顾好喜鹊,不会让人欺辱了你们母女。”
奶娘能怎么办?
女儿不争气,只能指望江南明念及旧情了。
“多谢公子。”
江南明点点头:“那个年轻后生姓甚名谁,家住何处?在哪个铺子里帮忙?”
奶娘愈发不自在了:“不太清楚,东家姓李,听说东家很会做生意,给他的工钱,赶得上两个账房先生了。”
江南明毕竟对姓李的人比较敏感,下意识就想到了李三河,忙追问:“什么铺子?”
奶娘知道瞒不过,只能如实说了。
江南明转头一打听,得知东家正是李三河!
喜鹊已经不再是清白之身,正常的男人都不会要她。一个账房先生,工钱还高,完全可以娶一个普通人家出生的清白姑娘,为何要娶喜鹊?
这绝对是李三河的计谋!
李三河在给他添堵!
江南明想到什么,转头又去花楼里打听那个抢青青的东家,根据老鸨子描述,他确定就是李三河。
他气不过,直接找上门去。
“李三河,你给我出来!”
顾秋实刚好在家,笑吟吟出门:“江公子,这是气什么呀?”
“你故意的是不是?”江南明质问。
顾秋实颔首:“对啊,你给我找女人,给我媳妇找男人,我不过是将你找的那些女人挑在了明处而已。你做了那么多事情我都没生气,你气什么?做人呢,大气一点!”
江南明冷笑:“喜鹊要是真的愿意嫁,我看你怎么办!”
“可她不愿意呀。”顾秋实煞有介事,“如果她真的愿意,证明她还有几分脑子,我手底下的账房真的娶了她又如何?喜鹊亲娘是奶娘,特别会照顾孩子,账房娶了她,连照顾孩子的事情都不需要操心了,挺好的。”
江南明险些呕出一口老血:“那青青呢?你难道真的会……”
“那点银子我还是出得起的。”顾秋实似笑非笑,“最近我认识了不少客人,就让青青陪陪他们。”
他故意这么说的,其实他做不出来这么恶心的事。
江南明不这么认为,找花楼女子陪客这种事情在当下还是很普遍的,他气得七窍生烟:“你敢!”
“哎呦,花楼开门做生意,你去得,我就去不得?你给的是银子,我给的也是真金白银呀!”顾秋实说话间,察觉到身后有脚步声靠近,扭头看见是陈月灵,道:“回去歇着,不要被这种烂人给气着了。”
江南明眼神一转,有了个主意,扬声道:“月灵,李三河跑去花楼里养了一个女人,他对你根本就不是真心的。”
陈月灵:“……”
现在的李三河对她有真心,她才要烦恼呢。没有心正好!他真要是哪天在外头养一个女人,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相信他。”
江南明险些呕出一口血:“月灵,他故意给我添堵。”
陈月灵方才在院子里已经听明白了前因后果,只庆幸自己当初没有真的嫁给他:“但那些女人确确实实跟你来往过啊!”
江南明:“……”
“你们给我等着。”
陈月灵愤然道:“江南明,你太龌龊了,为了挑拨我们夫妻感情简直不择手段!”
“那些事情不是我做的,谁要是干了,谁断子绝孙。”江南明一脸严肃。
顾秋实恍然:“是你让陈老爷干的是不是?”
“我没有让他做这些事!”江南明再一次强调。
看着马车离去,陈月灵有些紧张:“他不是个好人,不会放过你的,回头你做生意的时候要小心一点。”
顾秋实颔首,应该是江府要小心一点才对。
他最近造了纸,做了药,手头积攒了不少钱。他拿银子没有多大的用处,全部拿来和江府作对。
江老爷很快就察觉到了不对,与自家来往了多年的客商居然转而买了别人的货物,一问之下,得知人家那里便宜两成。
这两成就是江府的盈利,如果让两成利,这生意白干,还要贴人工钱。
做生意就是为了赚钱的,哪有赔本的道理?江老爷干脆放弃了这一部分客商,然后发现,自家要的货物别人不送,被别人买去了,又是高两成。
这就是纯粹的针对了。
江老爷咬咬牙,打算不赚钱也把生意先抢过来,做生意做的是人脉和消息,人都不跟你来往了,那还干个什么?
结果,他愿意让利,客商和供货的人家还是不愿意,因为他们的买家和卖家都跟他们签了两年的契书,两年之内,价钱不变。
隐形的条件就是不和江府来往!
这一下,江老爷心中最后一丝侥幸尽去,这绝对是有人针对。可是,为什么呀?
做生意各凭本事,江老爷平时都与人为善,能让就让,怎么到了这种地步?
这事情不打听清楚,对江府的影响很大,或许就此会败落下去也不一定。
江老爷颇费了一番功夫,请了好多人吃饭,又给了不少好处,这才知道都是因一个叫李三河的人而起。
再一打听,江老爷什么都明白了。
按道理来说,一个乡下小子,没有和江府作对的本事和胆子才对。但是,李三河刚刚在城里站稳脚跟,就迫不及待让了这么多银子出来,只为了和江府作对。
这明显有事!
江老爷这样的身份,只要他用心,就没有查不出来的事。短短三日,江老爷总算是明白了前因后果。
江南明还想着从账房那里支出银子来先把青青赎出来,母亲不允许他把人带回来,那就先安置在外头。
结果,又是白跑一趟。
江南明不甘心,花楼那边说了,今儿是最后一天,如果再不送银子,他们就会收下李三河的银子,将青青给别人!
一个花楼女子,江南明一开始还想着把人接到身边好生照顾,但是这么多年下来,感情已经冷淡,他如今争的就是一个面子。他的女人,绝对不能被李三河拿去送人!
于是,他鼓起勇气去找父亲。
一问之下,得知父亲还在外头的铺子里,江南明立即准备马车赶去。
江南明进了父亲书房的时候,察觉到气氛不太对劲,父亲的脸色很难看。
他暗叫一声不好,约束自己花钱这种事,如果遇上父亲心情好的时候,兴许都不要他开口,父亲就会主动解禁。
遇上父亲心情不好,能不能解禁,就要看命了。
“爹,吃饭了吗?”
江老爷忽然暴怒,手中的算珠朝着儿子的头狠狠扔了过去。
算珠用木头做框,江老爷用的这一个更是老匠人用好木料打造。好的木料,都有点沉。江南明猝不及防之下没反应过来,被那个框子砸了个满头满脸。他只觉得额头一痛,随即一股温热从额头上流入了眼睛里,然后左眼一片血色。
江南明下意识用手捂住伤处,整个人都惊呆了,再也坐不住,立刻起身后退了几步。
“爹?”
江老爷怒火冲天:“不要喊我爹,老子没有你这种败家儿子。为了个女人,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天底下的女人那么多,你想要什么样的没有?为何非要强求?”
江南明心头咯噔一声,立刻明白自己为难李三河的事情传入了父亲耳中,他下意识解释:“李三河不是个好东西……”
“啪”一声,江老爷狠狠甩了儿子一巴掌:“人家是不是好东西关你屁事!”
第203章 乡下老实人 二十
盛怒之中的人发起脾气来下手很重, 江老爷对儿子是满心恨铁不成钢。别人家的公子有这么好的条件,早就跟着家中长辈学做生意了,江南明呢, 就喜欢四处乱逛,享受别人的吹捧,有空就和那些纨绔一起玩闹。
还没成亲的时候,跟陈家那个姑娘定亲时, 看着还挺像样子的,结果一退亲,就像是撒欢的野马, 什么荒唐事都干得出来。
江老爷越想越气, 又甩了儿子一巴掌。
两巴掌打掉了江南明两颗牙,他满嘴都是血腥味,耳朵嗡嗡作响。
“爹!”
喊出一个爹字都有点漏风。
江老爷沉声呵斥:“老子没有你这种混账儿子, 以后不要叫我爹,滚出去!”
他只让儿子滚出去, 不许儿子身边的随从跟着。并且, 他还吩咐自己身边的管事回家跟家里的管事说好, 不许江南明再进门。
这是要把儿子逐出门的意思。
江南明不敢相信父亲会这样对待自己,站在江府大门口,他进不去家, 站在门口呆了足有一刻钟。
他越想越生气,转身又到了顾秋实的院子外。
顾秋实现在请了有三个壮年男人守家,哪怕他不在家里,江南明也休想进门。
江南明站在门口骂骂咧咧, 说话很不好听。
陈月灵发了脾气:“出去打他,如果打死了, 我偿命去!”
连偿命的话都说出来了,可见她被气到了什么地步。
三个大男人提着棍棒出来,江南明身边连个随从都没有,双拳难敌四手,他从小到大又没练过,哪里打得过这三个人?他不敢与之纠缠,转身就跑。
还没跑多远呢,就看见路旁有马车停下来。
顾秋实叫停了马车,看着路上奔逃的江南明,笑吟吟道:“江公子,你这是……像丧家之犬似的,好可怜啊!”
江南明会落到如今的地步,全都是因他而起,此时看到罪魁祸首,恨不能扑上去与之拼命!
“李三河,老子不会放过你的。”
顾秋实一点都不害怕:“哎呦,这话我可不爱听,上次你说这话之后,被逐出了家门。这一次你还说,我看你是想死。
说最后一句时,他眼神里都带上了几分狠意。
江南明对上那样的眼神,吓得往后退了两步。他也看出来了,李三河是个很不好相处的人,说是睚眦必报也不为过。要是铁了心与他为难,他的日子真的会更难。
“你……杀人犯法!”
语罢,江南明转身跑走!
陈月灵站在家大门之外,远远看见两人说话,等到顾秋实走到近前,她有些担忧:“江南明刚才那个样子,似乎想对我动手,我怕他狗急跳墙。你在外头要小心一些!”
江南明这样的身份被逐出家门之后,哪怕身无分文,也不至于流落到街上做乞丐。不说他那些狐朋狗友,就是陈家……陈老爷还欠着他三万两银子呢。
这都快一个月了,银子没看着,承诺要做的事也没个眉目。
江南明心底里还认为,如果不是陈老爷做事不够利落,被父亲发现了端倪,他也不至于落到这种地步。
“我要自己住一个院子。”
陈老爷听到这话,简直要疯,家里大大小小的主子近二十个,孩子都得跟着长辈住一个院,没有人有单独的院子住,再说了,每个人都在自己的院子里住的好好的,凭什么要搬?又往哪里搬?
“江公子,我这腾挪不开,要不然,你住主院好了。我们夫妻俩搬去租房住。”
但凡懂得待客之道,都明白不能睡主人的屋子,清楚陈老爷说的是气话,江南明却不想管这么多:“好啊!”
陈老爷愣住。
“你要住主院?”
江南明在今天内发生了太多的事情,本来心情就不好,见陈老爷不高兴,顿时就怒了:“是你让我住的。再说了,三万两银子能够在这城里买一个很规整的院子,地段还好。你们家所有的宅子铺子包括人全部卖掉,也凑不出来这么多的银子。我花这么多的银子,想住哪里就住哪里。你要是不服气,就把银子还来!”
陈老爷:“……”
当时银票拿到手之后,他都还没放在怀里捂热呢,就被郑老幺收走了。他一文钱都没得花,银子早已到了别人的兜里,他拿什么来还?
“要银子没有,要命有一条!”
“跟我耍无赖?”江南明都气笑了,“滚出去,我今天晚上就要住主院。”
陈老爷:“……”
他欠了人家真金白银是事实,再说,江南明就算是被家里赶出来了,也还是江家的公子。他得罪不起。
但是江南明不光是住,他还要吃好的,穿好的。因为他是被突然赶出来的,事前一点准备都没有,连换洗的衣物都得现准备。陈老爷给家里人买料子,从来都是买那种带有瑕疵的便宜货,哪里舍得给江南明买好的?
可不买也不行啊,短短半天时间,陈老爷简直心痛得滴血。
江老爷怎么可能允许儿子钻这种空子?
之前他把儿子赶出门,就是想让儿子受点罪后真正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早就防着儿子去找那些狐朋狗友借住,还往各处打了招呼。结果儿子居然跑到了陈家,一打听他才知道,儿子为了陈家居然借了那么多的外债。
三万两白银,对于江府来说也不是小数。那个混账,真的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
江老爷是绝对不愿意还这笔糊涂账的,有银子也不是这种花法,于是,他给江南明那几个债主去了一封信,说明自己不会还这笔账。冤有头债有主,谁欠的就问谁要!
几位公子瞬间就坐不住了,得知江南明住在陈府,纷纷上门。
“江兄,我这真的急用,之前你就说几天就还,最多不超过半个月,都快一个月了。咱是男人,说话要算话呀。”
江南明只觉得头大。
“你们怕我还不起?”
一位姓王的公子开口:“主要是你爹说了,这笔账他不会认。我悄悄借银子给你的事情,我爹本来是不知道的,你爹一送信,将我给暴露了出来。出门之前,我刚被打了一顿板子,这会儿走路还不利索呢,我为了兄弟你做了这么多,你也不能辜负我呀!我爹已经放下话了,拿不到银子,要把我逐出族谱。”
这事确实挺大的,江南明自己就被父亲赶了出来,说实话,很丢脸。以后就算是回去了,这段经历也会被人议论。
江南明为难道:“不是我不还,我要是有银子,什么时候小气过?我现在没有,你就是逼死我,我也拿不出来啊。等一等吧,等我回了家……”
一直没开口的张公子忍不住了:“你爹都不给你还债了,明显就是想逼你自己把这份债弄清楚。你还回家,这债还不完,你都别想进江家的门。”
张公子会这么说,是因为江老爷的嘱咐,那边已经悄悄给了他二百两银子的酬劳,他当然愿意帮着点拨一二。
江南明脸色难看了下来,又说了不少好话,才把几人送走。一回头,看见陈老爷悄悄往外溜,他呵斥道:“伯父,你要去哪里?你也看到了那些债主的态度,倒是赶紧想法子把这个坑给堵上。”
陈老爷哪里堵得上?
“要不你去找那个姓郑的,先把银子借回来应付一下?”
这都是什么馊主意?
拆东墙补西墙,父亲肯定不会满意。
“我爹要的是你把银子还给我。我不管你从郑家讨要也好,卖房卖地也罢,赶紧赶紧把三万两银子凑出来。”
陈老爷苦了脸:“我拿不出。”
江南明眼神一转,坏笑道:“去问你女婿拿啊,他肯定能拿得出来。”
陈老爷听了这话,心里顿时有了主意,特意换了一身破破烂烂的衣裳,准备去女儿那里哭穷。
现在的陈老爷走路还不利索,一瘸一拐的,换上破衣后,除了脸白一点,真就跟普通的百姓差不多。
他的马车站距离女儿所住院子的两条街外就停下了,既然要装穷,那就得装得像一点,出行还有马车可不算穷。得走路!
两条街,陈老爷走了小半个时辰,脚底都有点痛了,总算是看到了女儿所在的院子,飞快上前敲门:“我要见我闺女,我闺女是你们的夫人。”
门房认识陈老爷,只是以前都挺光鲜的老爷,今儿穿得跟个乞丐似的,门房觉得稀奇,就多瞅了一眼。
“但是我家夫人说了,她娘家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不管谁来,都不许进。老爷就不要为难我们这些下人,赶紧走!”
陈老爷:“……”
他一心想要找女儿哭穷,结果居然连门都进不去?
第204章 乡下老实人 二十一
陈老爷还想要纠缠, 没说上几句,三个大男人拎着棍棒气势汹汹而来。
好汉不吃眼前亏,留在这里是要挨打的。陈老爷转身就跑了。
跟女儿哭穷不行, 女儿也不爱出门。陈老爷无奈之下,只得在外头堵女婿。
顾秋实几乎每日都要到铺子里,有心人都能打听得到他的行踪。他也不会为了陈家人而改变自己的行程,看见陈老爷在外头拦自己的马车, 他一点都不意外。
“我没有银子,不打算给聘礼!”
陈老爷:“……”
这是把他要说的话全部都堵了回来。
“本老爷辛辛苦苦把女儿养大,你说带走就带走了, 今天你要是不拿三万两银子, 我就去衙门告你骗婚。”
顾秋实挥挥手:“你去!刚好也让大人知道一下你是怎么对待我的,看看到底是谁对谁错!”
不说如今顾秋实对陈月灵百依百顺,就是李三河在乡下的时候, 对待妻子也是绝对用了心的。否则,陈月灵又不傻, 怎么可能心甘情愿留在村里陪他过苦日子?
这些事情一打听就知道, 反而是陈老爷在女儿退亲之后, 认为女儿无用,将其赶出门。甚至在女儿历劫归来,带着恩人想要寻得家中长辈成全时被拒之门外。
陈老爷不认为这些事情会被外人得知, 但是他也心虚,万一呢?万一让人知道了他以后还怎么见人?
“李三河,现在我急需几万两银子解困,只要你帮了我这个忙, 以后你就是我最喜欢的女婿。”
“我不稀罕这个身份呢。”顾秋实强调,“月灵跟我说过, 当初她还没有嫁入江家的时候,江家给的那些好处已经足以将她养大。她不欠你们了。”
顾秋实说完这些话后,不打算再与之纠缠,吩咐车夫离开。
陈老爷怕死,并不敢站在路中间拦车。追也追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远去。
没能要到银子,陈老爷只能回去……家里欠着这么多的债,他现在都不舍得在外头吃饭。
回到府里,还没坐下,就得知江南明正在发脾气。
江南明被父亲打破了额头,还被扇了两巴掌。其实额头上的伤还好,除了头有点晕之外,伤得并不严重。就是那两巴掌比较重,打掉了他的两颗牙,两边脸颊都肿了起来,过了一两日,伤势没有减轻,反而更严重了。今日一觉睡醒,更是连嘴都张不开,塞两根面条进嘴,痛得他险些原地升天。
他当场就掀了桌子,还将屋子里都东西打砸一通。下人们都被吓着,没有人敢上前阻止。
陈老爷活了大半辈子,也积攒了一些心头好,他不舍得把那些东西放在库房里生灰,全都摆在了自己的屋子里。江南明登门就要住主院,他都来不及把那些东西搬走,听说江南明在发脾气,顿时坐不住了,急忙赶了过去。
当看到自己的那些心头好全部都已经变成了碎片,陈老爷一脸麻木。半晌,反应过来后,伸手抹了一把脸:“南明,这里面好多的东西都是孤品,我花费了不少人力财力寻来的,你怎么全都砸了呢?”
事情发展到现在,陈老爷已经后悔。若早知道李三河那么能干,能凭一己之力把生意做成现在的模样 ,他说什么也不会逼着女儿回家改嫁。
千金难买早知道,现在想要回头,已经迟了。李三河对他这个岳父满是怨恨,这辈子都不太可能和好,既如此,这条道他再不想走,也只得继续走下去。
江南明冷笑:“我的牙痛,底下的人送来的东西特别烫……”
他脸颊红肿得厉害,嘴也张不开,说话时含含糊糊,这句话都是陈老爷猜出来的。
陈老爷颇有些无语,陈家的院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想要厨房做好的饭菜送到桌子上还是热的,他添置了不少东西。一套下来花了近二十银子,结果江南明还嫌弃上了。
“他们也不是故意的,送饭菜的那个食盒里面放着炭火。你不想吃这么烫,等一等就行。”
“等你祖宗!”江南明一把将屏风推倒,还踹了两脚。
陈老爷吓一跳,不敢再撩拨,慌慌张张退走。
惹不起惹不起,得赶紧把这个瘟神送出门,否则家里的日子没法过了。
陈老爷是绝对不愿意出去借银子来给江南明还债的 ,都说冤有头债有主,这银子虽然自己没花上,但只要是他开口借的,回头债主肯定是问他要债。
这怎么能行呢?
思来想去,陈老爷认为,谁的儿子谁管,江南明混账成这样,去找江老爷商量一下对策。
他想得美,但是江老爷并不愿意见他。然后忙活了两日,总算是见着了江老爷的面。
彼时,江老爷正从自己的铺子里出来,陈老爷急忙撵了上去,要是动作不够快,让江老爷上了马车,今天又是白跑一趟,关键是他没有多少时间了。
“江老爷,关于令郎的事,我有几句话要说。”
陈老爷是真着急了,就怕江老爷不愿意停下来等自己,干脆当着所有人的面大声喊出了这番话。
江老爷要面子,果然停了下来。
“进去说!”
陈老爷在来之前,就已经想过要怎么跟姜老爷说话,进门坐下后,娓娓道来,主要是强调了江南明对陈月灵的执着,还说了江南明出的那些馊主意。
“要不是为了成全江公子,我也不至于做这么多的事。那个姓郑的也不会找上我……我承认自己有错,三万两银子让江公子一个人出有些过分,但是,这银子也不可能让我一个人出啊。”他说到这里,又是为难又是讨好地道:“江老爷,我是真的还不起,也是真的伺候不起江公子。您给指一条明路吧,算我求您了!”
江老爷冷哼:“那个孽障已经被我逐出家门了,他欠的那些银子,我早已经放出话,谁借的问谁要!绝对不要找到我江府来,真要是问我讨要,我要翻脸的。你是第一个敢登门说这件事的人。”
陈老爷麻爪了。
听这话里话外,江府根本就不愿意管江南明。
开玩笑,江老爷当然不会这个时候把儿子送回家里,那可是三万两银子呢。
“那他天天赖着我家里白吃白喝,这也不行呀。我也不欠他的,凭什么养着他呀?”
三万两白银被他拿去给郑家了,这叫不欠?
江老爷不赞同这个话,却也不打算与之掰扯,因为明面上他是要和儿子断绝关系的,当即冷笑一声:“他现在已经不是我儿子了,你愿意养着他,那是你的事,你要不愿养着,自己想办法。”
说完这一句,江老爷的耐心已经用完,扬声吩咐道:“来人,送客!”
陈老爷不愿意离开,因为他离开之后真的没有地方拿银子来填这个坑。当即扒着门口不肯走,咬牙道:“江南明的妻子还在你们府上,你哄谁呢?亲爹还能不要儿子?我活了大半辈子了,从来就没有听说有人嫌儿子多的。”
“你倒是是提醒我了。”江老爷再一次吩咐,“把江南明的那些女人全部都撵出去。”
陈老爷:“……”
他还想再说,奈何双拳难敌四手,他本来就有伤,两个壮汉上前,他压根扛不过,很快就被拽着丢到了大街上。
今日是商量不出个结果来了,陈老爷忙活了大半日,饥肠辘辘,干脆回府。
刚刚回府,又听说江南明出门遇上了最小的女儿,结果江南明起了色心,把人拉进院子,险些将其欺辱了。
听到这话,陈老爷都要炸了,因为小女儿是定了亲的。未来的亲家家里也做着生意,现在两家都有来往,要是因为此事让两家的婚事受了影响。陈府赚钱的路子又要少一条。
“江南明,你再胡来,我跟你拼了。”
江南明不以为然:“还是那话,我的银子没有还清,这府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我的,包括人!我想怎么摔怎么摔,想怎么碰怎么碰。”
陈老爷眼神凶狠:“你不要逼我!”
“是你逼我才对。”江南明对陈老爷的所作所为满腹怨气,“若不是你做事不够利落,我也不会落到这样的境地。”
陈老爷:“……”
“关我屁事!当初是你自己退的亲,后来又是你不甘心,非要让我撮合你和我闺女。如果不是你折腾,哪儿会发生这些事?咱们也不至于弄出三万两银子的烂账来。”
“是你不会教女儿。”江南明讥讽道:“别人家的闺女都听长辈的话,陈月灵呢?你让她做什么,她偏不做什么。你要是会当爹,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
这话算是戳中了陈老爷的肺管子,他从来就没想过家里的女儿不听话。
“以前月灵很听话的,都是因为你退亲,才让她变了性情。”
两人互相指责,陈老爷占了上风。因为江南明嘴疼 ,说话漏风,他义愤填膺指责一大堆,别人还不一定听得明白。
就在吵得不可开交之际,管事上前:“老爷,江府的马车将江家大少夫人送来了。就在门外!”
陈老爷:“……”
合着他不止要养着江南明,还要帮他养女人?
“不要让她们进来。”
江南明真心觉得自己落到这样的地步是被陈老爷所害,偏要和他对着干,道:“请进来。”
现如今,陈老爷根本就做不了家里的主。不管他有多厌恶江南明,都不得不按江南明所说的做。
岳氏哭哭啼啼进门,看见江南明,扑了过来:“夫君,我好怕啊!”
其实江南明也想哭来着。
第205章 乡下老实人 二十二
江老爷将儿子逐出家门, 还因为李三河步步紧逼。
他希望李三河看在自己已经与儿子断绝了关系的份上,放他一马,不要再针对江府。
但是李三河并未收手。
顾秋实就认为, 江南明敢肆意妄为,说到底都是家里人给的底气。而江老爷不可能对儿子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他绝对是知道并且纵容的。
自己宠出来的儿子,有什么后果, 那都该受着。
顾秋实不止没有收手,反而下手更狠。
短短几天,江家所有的生意都要干不下去了。铺子里没有货物, 卖家不肯卖, 而进大批货物的客商跑了个精光。要不是自己的铺子,江家连租金都赚不出来。
就算不付租金,也要付人工啊。富丽堂皇的铺子开着, 里面要是没伙计像什么话?
哪怕没有生意,江老爷爷还是不肯辞退了伙计……伙计不在, 整个铺子冷冷清清, 贵人看见不对, 绝对不会花钱选东西。
唯一的法子就是从别家的铺子里拿货,再加一点价钱,将人工费卖出来, 先维持住一段时间。江老爷认为,李三河一个乡下汉子跑到城里来做生意,哪怕有几分天分,但根基很浅, 刻意针对江府,生意也不能好好做, 应该针对不了多久。
江老爷苦苦维持,眼瞅着就要捱不下去,他一怒之下,派人找到陈府,直接闯进去抓住江南明就是一顿揍。
江南明就不明白了,自己这些天连门都没出,什么都没有做,父亲为何又要打自己?
他挨了一顿打,抓住父亲身边的管事追问原因。
管事也不太好说家里生意不成的事……要是说了实话,债主纷纷上门,江府的生意也别想做了。
“父亲打儿子是不需要理由的。公子还是赶紧养好伤,出去做点事吧。”老爷最近很生气,深觉后继无人,家里出了事,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
江南明就以为是自己天天赖在陈府什么都不干,导致父亲对自己恨铁不成钢,所以才有了这一顿打。
可是他脸上有伤啊,两边脸颊肿得跟个馒头似的,都不好意思见人,怎么出门嘛?
挨了这一顿打之后,又是好多天下不来床,也没法出去做事啊。
江南明一时间弄不明白父亲真正的想法,趴在床上苦思冥想。
岳氏守在他的身边:“那个青青姑娘,已经被人赎身。”
此时的江南明且顾不上跟人争面子,听到这话,颓然道:“李三河对陈月灵还是有几分感情的,他把青青接走,多半不会碰青青,只要青青没有出去接客就行。”
岳氏面色复杂:“不是李三河,好像是一位外地来的客商,青青姑娘当天就跟着他离开了府城。”
江南明愕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岳氏像是怕对他的打击还不够大:“喜鹊已经嫁人了。母亲配的,选的是府里的一个小管事,喜鹊自己也愿意。”
江南明:“……”
“喜鹊一定是被逼的。”
“不是!”岳氏强调,“我的丫鬟说,喜鹊母女还欢天喜地的跑去找母亲谢恩呢。”
江南明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不要再说了,你出去吧。”
岳氏扶着肚子:“夫君,我想说的是,不管你的处境如何,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我们母子都不会离开你。”
“你当然不会离开了。”江南明冷哼一声,“你也没地方去啊!”
粉瑶站在门外,看见岳氏哭着出来,这才进门。
“公子,你怎么样?我想去刘大夫那里帮你求一些祖传的药膏,你额头上的伤可不能留疤,还有今天……”
粉瑶说着说着,哭了出来。
她的眼泪是真的,又刚到江南明身边没多久。江南明对她还是有几分感情的,伸手帮她擦了泪:“傻丫头,不要哭,大夫都说了是皮外伤,好好养着就行。祖传的药膏就算了,你手头的银子也不多,好好攒着,不要浪费。”
听到这话,正在哭着的粉瑶眼神特别复杂。她又呜咽了一会儿,才抬起手,用帕子去擦江南明的额头。
“你这个伤,我真的不敢细看。每看一次,就像是有人在我心上扎刀子。”
粉瑶一边说着,一边流泪。
说实话,她的帕子擦在伤口附近有些疼,江南明想要阻止吧,看见了她的眼泪,干脆闭了嘴。
两人抱头哭了许久,粉瑶在半个时辰之后才出门。走在园子里,忽然被假山中的人拽了进去。粉瑶惊呼一声,看清楚面前的人是陈老爷后,这才放下心来。
“挺顺利的,我确定药粉已经入了伤口里!”
陈老爷叹息:“放心,等事情成了,本老爷不会亏待了你的。”
他也是实在没法子了,这尊大神送不走,他只能用一些非常之法!
如果江南明受伤很严重,发起了高热,只剩下一口气。他就不相信江老爷还不管儿子。
外头的那些债,说到底是江南明欠的。只要江南明不问他讨要,那些债就要不到他头上来!
当天夜里,江南明身上就起了热,整个人都开始说胡话。岳氏和粉瑶一宿没睡,不停地给他擦身。
陈老爷也很积极的请大夫,前后请了五位大夫,都说这热起得太快,他们没有法子退热。如果退不下去,可能会有性命之忧,让他们另请高明。
天一亮,陈老爷就立刻跑到了江府,说了此事。
其实陈老爷没有猜错,江老爷只是因为某些原因不得不把儿子赶出来,并不是真的不想要这个儿子了。听说儿子一宿没醒,整个人都在说胡话,江老爷坐不住了,立刻让车夫送他到了陈府。
陈府的景致如何,江老爷都没有心思看,他只看到了床上热得面色潮红的儿子。
“南明?南明?”
床上的人没反应。
江老爷一脸严肃,人命关天,此时顾不得生意,也顾不得那些恩怨了。他立即吩咐:“去请大夫,再多找几个人来把公子送回府里。”
陈老爷故作担忧地站在旁边,听到江老爷这话,提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走了就好。
江南明就此死了才好呢!
江老爷把人带回去,满城的请名医。顾秋实都听说了江家大公子病重的事。
据说会伤得这么重,是因为江老爷对其动用了家法。
不对啊!
再怎么恨儿子不成气,也不至于把人往死里打啊!
顾秋实想要亲自去看一看,奈何凭他的身份,根本到不了病重的江南明面前。
想到江南明是在陈府加重了病情,他派人去打听了一番。内情没打听到,不过却有人看到陈老爷和那个粉瑶两个人躲在假山里鬼鬼祟祟。
关于风花雪月的那点事,好多人都喜欢传。顾秋实却不认为陈老爷找粉瑶是为了这个!
想到陈老爷到处筹银子却一无所获,顾秋实猜到了其中的内情。
这件事情,他没有瞒着陈月灵。
陈月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惊得霍然起身:“不可能!我爹特别喜欢江南明这个女婿,因为我没能留住江南明的心,他气得连我这个女儿都不要了,怎么可能对江南明下毒手?”
这是在自己的院子里,顾秋实没有让她放低声音,只道:“多半是这样,也有可能是我猜错了。”
陈月灵哑然,这些日子以来,她已经发现,在揣夺人心这方面,李三河从来就不会错,否则也不会在这么快的时间之内就把生意做得这么大。
哪怕陈月灵没有出门,也有不少人上门送礼物。并且,她还得知顾秋实在琢磨着买宅子,就买在江家那一条街上,似乎还要选一个大的,就因为没有合适的院子,所以才没买。
也就是说,顾秋实已经积攒出了可以买一个大宅子的银子。
好能干!
“你不会错。”陈月灵坐了回去,喃喃道:“我爹胆子也太大了,他就不怕被人发现?要是江南明真的就这么死了,他……会有牢狱之灾的,搞不好还要替人偿命。”
关于江南明病重的内情,不止是顾秋实猜了出来,就是江老爷也查了个明明白白。
外面的人都说是他对儿子恨铁不成钢所以才下这么重的手。天地良心,儿子再不成器,哪怕只是一个傻子,江府也养得起啊,他怎么可能把儿子往死里打?
颇费了一番功夫,江老爷查到了粉瑶身上。
他没有查到粉瑶受了陈老爷吩咐下毒,更不知道是怎么下的毒。只是查到了粉瑶是陈老爷的人。
他立即让人绑了粉瑶,直奔陈府。
当陈老爷看见砸在自己面前的粉瑶时,顿时吓一跳,瞬间就感觉自己要完蛋!
第206章 乡下老实人 (完)
江老爷满脸怒火。
陈老爷就知道, 自己做的那些事情还是没能瞒过江老爷,人家这是上门算账来了。
江老爷确实是来找人算账,不过在算账之前, 得先为儿子拿到解药。
大夫说,儿子这一次很可能醒不过来,还让他准备后事。
粉瑶已经浑身是伤,被摔在地上后, 一动也不动,不知道是受伤太重昏迷了,还是已经没了气。
陈老爷勉强挤出一抹笑容:“江老爷, 这是……”
“不要装傻!”江老爷一想到床上昏迷不醒的儿子, 心情就特别烦躁,“这女的是你的人,我儿到现在昏迷不醒是她动的手脚。我就想问你, 解药呢?”
陈老爷张了张口。
他准备的那个药粉根本就没有解药。
有解药的东西,买着都特别贵, 陈老爷抠搜惯了, 舍不得。大夫说那个药会让伤口腐烂, 如果伤在要害之处,多半就好不了。
当时陈老爷只想摆脱江南明这个麻烦,冲动之下, 就将药粉买了回来。
看这个架势,药粉好像真的很好用,江南明到现在也没有好转,否则, 江老爷也不会跑到这里来问他要解药。
江南明病得很重,这是好事。可江老爷找上了门, 这就不太好了。
“快拿解药来,否则,本老爷与你不死不休。”
听到这话,陈老爷吓了一跳。
“她是怎么说的?”
陈老爷口中的她,指的是地上昏迷不醒的粉瑶 。
“解药!”江老爷咬牙切齿。
陈老爷知道瞒不下去,真的很怕江老爷一言不合就打人,一跺脚道:“没有解药。那个药是粉瑶自己准备的……我只是猜到她下了药,得知真相的时候已经迟了,粉瑶确实是我的人,但是我没让他给南明下药啊。”
就算真是他干的,这事也不能承认。只看江老爷怒火冲天,要是知道事情和他有关,绝对不会放过他。
江老爷一个字都不信:“你不要逼我。来人,把他摁住,给我狠狠的打。”
陈老爷吓一跳:“我可是普通百姓,不是你府里的下人,动用私刑按律是要入罪的。”
“打!”江老爷为了救儿子,什么也顾不得了。哪怕他知道儿子的病很可能真的没有解药,也还是不想放弃。
万一呢?
万一有解药,他没逼出来,岂不是害了儿子?
再说,儿子确确实实是被姓陈的所还,把姓陈的打死也不怨!
陈老爷连连求饶,陈家其他的人听到动静,都赶到了主院。
但是他们没有闹着要报官,因为陈老爷方才就已经跟自己的管事吩咐过,今天这顿打他挨了……只要他能扛过去,江老爷打人在先,已经理亏。怕他告状肯定会先妥协,到时那几万两的银子就能一笔勾销。
沉闷的板子声响在江老爷的身上,一开始他还强忍着不喊,只是闷哼,后来忍不住开始喊。但是陈家其他的人都还是没有动。
因为管事提前说过了,老爷强调过,要是动了,三万两银子就飞了。
只要他没有被打死,就不能闹!
陈老爷真心觉得自己扛不下去,但是陈家的人一个个都跟傻了似的。没有人说要报官,也没有人上前求情。他趴在地上,痛得喊都喊不出来了。
江老爷眼看人都要被打死了还不改口,心里特别难受,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因为他很清楚,陈老爷都已经这样了还不说解药的事,那证明真的没有解药,也就是说,儿子这一次真的很可能救不回来。
他一着急,竟喷了一口血。
与此同时,有人急匆匆来报,说是江南明不行了。
江老爷闻言,直直倒下!
关于儿子伤势变成这样,江老爷心中很是自责。儿子头上的伤是他亲手打出来的不说,是他将已经受伤的儿子赶出了门。如果他没有打伤儿子,或者是没有把人赶出来,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陈老爷早就打定主意不承认下毒之事……因为那个药粉根本就不是毒,它只是一种会让伤口腐烂的药。
而伤口真正腐烂了,谁也不知道到底是因为药还是因为沾染了不干净的东西。只要他不承认,没有人能定他的罪。
只是他没有想到,江老爷会下手这么狠。
江老爷前脚离开,陈家人立刻就去请了大夫。
陈老爷受伤很重,大夫说了,伤筋动骨一百天,他至少要在床上养半年才能下地。
而另一边,江老爷在被抬上马车之后就悠悠转醒,他一刻也不停歇的赶回了府里,赶到儿子床前。
结果,还是迟了一步。
江南明死了。
他脸上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潮红,而是变成了惨青。
岳氏扶着肚子站在旁边,一脸的茫然。她当初为了这门婚事费尽心力,以为自己能够富贵一生。结果这还没过上几天好日子,她就守了寡。
腹中的孩子都没有生下来呢,这孩子生下来之后会有什么样的处境,岳氏都不敢细想。
江老爷虽然只有江南明这一个嫡子,但是底下有不少庶子,是江老爷向来对嫡庶分得很清楚……如今江南明不在了,所有都是庶子,最后江家的下一任家主肯定是从那些人里选出来。
岳氏身份不够高,本来就仗着江南明对她的感情才勉强在府里立足。如今他人不在了,以后谁会拿她当一回事?
心里思绪万千,岳氏一时间竟忘了哭,整个人都呆呆的。
众人看到她失魂落魄的样子,倒也没有怀疑。有些人就是这样,越是伤心,越是哭不出来。
江老爷在这一瞬间苍老了好几岁,他没有再晕,而是叫来了管事,严肃地安排儿子的后事。不管是绸缎还是棺木他都要最好的,法事做到极致,他还强调,银子不是问题。
江南明算是风光大葬,岳氏消瘦不已,恰在此时,江南明两个弟弟悄悄找到了她,答应给她一千两银子,条件是让她落胎……落胎后,会找机会说服江老爷让她改嫁。
岳氏也不傻,一眼就看出二人想要的是什么。江南明是嫡长子,他的儿子是嫡长孙,只要这个孩子平安生下来,又是个男娃的话,多半会被江老爷带在身边亲自教导,如果江老爷再活二十年,这孩子就会成为下一任的江家主。
但是她不太敢赌,想要让儿子成为江家主,没有那么容易。这其中的变数太多……最简单的,孩子在她肚子里,现在肚子都还不怎么鼓,谁知道是男是女?若是个姑娘家,那绝对是做不了家主的。她现在拒绝了江家两位公子的提议,就等于站在了他们的对立面,以后一定会被二人针对。
她不觉得凭自己的身份能够抵抗得过两位江公子的手段。到时怕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搞不好还是一尸两命。
思量了两日,在江南明下葬后,岳氏顺从地喝下来了底下丫鬟送来的“安胎”药。
江老爷给儿子送葬,白发人送黑发人,要多伤心有多伤心。转过头来想要护住儿子的血脉,还在吩咐管事好生照顾岳氏呢,就听说岳氏见红了。
他紧赶慢赶请大夫,还是没能来得及。
大夫来了,直摇头。
“不中用了。”
江老爷再一次倒了下去,醒过来后,他咬牙切齿地喊:“细查!查!”
立刻就查到了给岳氏送药的丫鬟,然后顺藤摸瓜,查到了剩下两个儿子的头上。
江老爷总共有五个孩子,有四个儿子,但是有一个是傻的。到底是自己亲生的血脉,他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想着家里这么多的银子,多养一张嘴也不费力,就把孩子送到了庄子上。
大儿子江南明没了,只剩下两个成器的。结果他们还干了这种事。如果还有其他的选择,江老爷一定会好好教训这两个儿子,然后将他们赶出门去。
但是,江老爷没有其他的选择了,气了一场,砸了不少东西,捏着鼻子认下了这件事。
江府多事之秋,等到江老爷身子稍微好转一点,才得知陈老爷的伤势很重,要养许久,说不定以后都再也下不来床。
饶是如此,江老爷也不想放过他,他打听了一下,猜到了儿子中的哪种药,就想以牙还牙,让陈老爷也尝一尝儿子的苦楚。于是,他买通了一个下人,让其将药粉混在了给陈老爷擦伤的药膏之中。
不过短短两日,陈老爷也发起了高热,整个人热气腾腾,大夫们想尽办法也退不了热,眼瞅着就要不行了。
顾秋实知道这些内情,却不打算插手。说难听点,这些人,没一个好东西!
他还把这些事情告诉陈月灵。
陈月灵得知自己的父亲要死了,心里有点儿难受,又有些释然。她真的接受不了父亲对自己做的那些事,但是,那确确实实是自己的亲爹。
“等他下葬的时候,我回去尽一份孝心,之后我想把我娘安顿到郊外的庄子上。你能帮我买个庄子吗?”
顾秋实答应了下来。
陈月灵眼中泛起了泪花:“三河……你对我太好了,有时候我希望你不要对我这么好。”
面前这个说买庄子眼睛都不眨的男人,根本就不是她嫁的那个乡下庄稼汉!
如果可以,她不想过这么优渥的生活,只想在乡下陪他种地!
*
没多久,陈老爷也去了。
顾秋实亲自送陈月灵回去奔丧,一直不离她左右。当然了,跪是不可能跪的。这可是李三河的杀身仇人呢,他才不要跪!
反正理由都是现成的,陈老爷活着的时候一直不愿意承认这个女婿。顾秋实就说,他不愿意让人死了还要看见讨厌的人,所以,他只是来陪妻子。
陈月灵没有勉强他。
李三河不愿意这么做,肯定是有理由的。有些事情,不能问得那么清楚。
陈老爷几个儿子对于父亲的所作所为很是不满,因为江老爷说了,父债子偿,三万两银子陈老爷没能还上,陈家的几个儿子得凑出来。
家里所有的东西包括人全部卖掉也没有这么多银子,这话让陈家兄弟几个简直恨不能抛家舍业就此离开!
当然了,关于这一笔债,其中牵扯的内情比较多。陈家兄弟不想还,也有掰扯的余地。
说到底,这个银子是因为江南明才欠下的。
江老爷对于陈家兄弟几个还不还银子并不那么在乎,现在的他还沉浸在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痛之中,那些银子拿回来,儿子也回不来。
还有一件事,他之前一直不愿意儿子惦记已经嫁人的陈月灵,现在儿子已经去了,他就想让儿子如愿。
若不是陈月灵这个祸根,儿子不会做那些事,自然也就不会死。儿子拼了命都要得到这个女人,如果不能如愿,到了九泉之下,怕是也不能安生投胎。
父子一场,江老爷不想让儿子带着遗憾离开。
在陈老爷的头七那日,身为女儿的陈月灵没有出面,已经中午了,陈家却派人过来请……其实陈月灵对父亲已经没有多少感情,之前愿意送父亲最后一程,不过是想全了这份父女情分,也是不想让人指责自己不孝。
父亲没了,母亲已经接走,她就不想和陈家那些人在来往。因此,头七她压根就没打算回去。
这一去,肯定要和陈家那些兄弟掰扯不清。曾经她失魂落魄出门时,这些人没有任何一位宽慰她。在她带着李三河上门求双亲成全时,这些人都在看热闹,谁都没有帮她求情,也没出来见面。
将心比心,如果是姐妹们有她的遭遇,她哪怕碍于父亲明面上不敢亲近,私底下也会给些银子。
既然没感情,那也不用强行维持。陈月灵直接就回绝了管事:“不去!”
管事有些为难:“其实是江老爷想要见你。”
那陈月灵就更不会去了。
现如今陈月灵的肚子已经显怀,她每日很少出门,很怕这个孩子出事。因为这是李三河留给她的最后的念想了。
随着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顾秋实回家的时间越来越多,早已经准备好了稳婆和大夫,生怕陈月灵出一点意外。
就在临盆那日,大夫配了一副药让丫鬟熬着,说是喝下之后能够尽快生产。
顾秋实就站在房门之外,丫鬟送药时从他面前经过,他瞬间就察觉到了不对。
他想也不想,一抬手直接打翻了装药的托盘。
“快点重新去熬!”
丫鬟吓一跳,急忙跪下。
顾秋实假装不知道药里的玄机,催促:“赶紧去!”
大夫就没想过这药会被打翻,没有准备太多的药材。再说,顾秋实打翻药的事情也让他心生警觉,他不敢再出幺蛾子。
接下来,陈月灵挺顺利的,最后母子平安。
母子俩安好,顾秋实立刻就捆了丫鬟和那个大夫,直接把人送往了衙门。
两人是听了江老爷的吩咐才干了这些事,到了衙门之后,根本扛不住,很快就说出了真相。
不过,江老爷这样做了大半辈子生意的人,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事情败露的准备,大人最后只查到了江老爷的管事……管事忠心,看不惯自家公子败在一个乡下庄稼汉手里,看不惯陈月灵水性杨花,所以对其下了毒手。
大人将那个管事判了秋后问斩。
陈月灵很不甘心,江老爷险些害了她一条命,最后却逍遥法外。
关于陈老爷之死,顾秋实私底下也在查,最近有了一些眉目。
这一日,他还在铺子里整理账本,就听说江老爷到了。得知这消息的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私底下查江老爷的事情被人给知道了,所以人家才找了过来。
证据已经拿到,交是不可能交的,不过,顾秋实还是见了人。
顾秋实有证据,偏偏不给,气也气死他。
江老爷进门,看着气派的书房,一脸的感慨:“谁也想不到一个乡下来的庄稼汉居然能把生意做到这么大,将我逼得走投无路。”
江家的生意已经缩水了很多,最近这段时间别说赚钱,不赔本就是好的。
顾秋实笑了笑:“运气好罢了。”
江老爷心里明白,李三河虽然有几分运气,但确实是他自己有本事,他拿出来的那些方子都很难的,加上他眼光精准,轻易不被人动摇心神,所以才能走到今日。
“我有事情要和你商量。”他直接送过来了两张地契,“我看得出来,你对陈家的那个姑娘很是重视,将她护得很好!我也不瞒你,她害死了我儿子,我不打算放过她……我儿子做这么多,都是为了和她在一起。如今我儿已经没了,无论如何,我也要让我儿如愿。”
顾秋实一脸惊奇,“你的意思是,我会为了这点东西将她的命交给你?”
“这里可不少,年轻人不要太贪心。富宁街的铺子,本身就有价无市,可遇不可求。有了这处地方,你可以结交更多的富商,有可能还能做皇商。”
对于商人而言,皇商就算是到顶了。
一个府城有一位皇商,会得所有商人的尊重,并且所有的商户都会对其马首是瞻。
顾秋实嗤笑:“我不需要。江老爷也知道,我就是一个乡下庄稼汉,如果不是被人逼急了,现在我还在乡里种地呢。根本就不想做什么皇商,也没想赚太多银子。我一步步走到今日,不过是不想被人欺负罢了。若不是江南明步步紧逼,我也不会针对江府。”
江老爷听到他提及儿子,脸色特别难看。
顾秋实忽然笑了:“江老爷,我这里有点好东西,你肯定会有兴趣。比如那个叫富华的随从,他已经招认了自己干的好事。就在刚才你进门之前,我已经将他和他拿着的那些药粉送到了衙门。”
江老爷想要从他脸上找出开玩笑或者是单纯威胁自己的神情,什么都找不到。他顿时慌乱起来:“李三河,你找死。”
顾秋实一合掌,笑道:“又添一条罪名,威胁我!回头我得再去找大人告状。”
江老爷瞪着他,忽然转身就走。
现在最要紧不是跟李三河争嘴上的长短,他得赶紧去把那些所谓的证据追回来,儿子刚去的时候,他心里特别难受,冲动之下是亲自出面跟那个叫富华的随从谈的事。
也就是说,如果富华真的在衙门撂了,他想找人帮自己顶罪都不成!
迟了!
顾秋实既然想要告,就绝对不会给他翻身的机会。
江老爷刚想凭以前认识的关系去打听一下,结果还没有见到认识的人,就被大人发现了。他立刻就被门口的衙役拿下。
关于江陈郑三家之间纠缠的那些是是非非也终于大白于天下。
顾秋实还特意带着陈月灵去了衙门对面的茶楼听热闹。
陈月灵心情不错,似乎没有受此影响。对上顾秋实探究的眼神,笑道:“你以为我会因此难受?”
顾秋实点点头:“你确实是卷入了他们几家的恩怨之中,早晚都会被人议论。晚接受不如早接受。”
陈月灵垂眸看着怀中的孩子:“为母则刚。我要是被几句议论给伤着了,孩子怎么办?我知道你会将这个孩子好好养大,但我是他亲娘,我舍不得离开他,也不放心将他交给别人。我会好好的,好好把这个孩子养大。”
如此,百年之后去了地底下,也好跟李三河认真说一句,她是真心想要嫁给他,真心想为他生儿育女,不是故意为他带去麻烦。
*
江老爷因为故意杀人,被判了秋后问斩。值得一提的是,他不光是这一次做了杀人的错事,之前也做过。
几年前,江老爷新买的一个庄子缺了一个角,那一个角被旁边的庄子将地方买了去。他想要补全那块地方,奈何对方不卖,于是,他装神弄鬼吓唬人家,活生生将人家里的老人给吓死了。
已经入秋,江老爷被抓入大牢半个月后,就被押到了菜市场行刑。
江老爷没了之后,江家的生意越来越差,铺子一间接一间的关,没几年,全家就已经搬回了乡下种地。
陈家的处境也差不多,因为陈老爷的儿孙众多,他又去得急,指定的下一任家主其他人不认,儿孙们为了抢家主之位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后来不大的家业四分五裂,其中有些人上门寻求李三河的帮忙,都被拒绝了。
他们还想求陈月灵,结果根本就见不到人。
陈月灵对陈家特别失望,她如今偶尔会带着孩子去郊外陪母亲小住,其他的陈家人……于她而言,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罢了。
她不想和他们多纠缠,往后余生,只想送母亲终老,陪孩子长大!
第207章 养子 一
李三河顾秋实是送走了陈月灵才离开的。
睁眼就看见了满身血污的李三河, 他一脸欢喜:“多谢多谢。”
说着还要往下跪,一个大男人,脸上竟落了泪。
“我不怪她惹来那么多麻烦, 当初我贪图她貌美温柔,就该承受由她带来的麻烦……只怪我自己没本事,护不住妻子,还牵累了我娘, 多谢你让我娘安享晚年,她老人家做梦都想抱孙子,我儿子还那么出息, 真好!就是愧对了月灵, 她说过,和我在一起她不悔!她越是这样,我心里越是歉疚, 可要是让你和她做真夫妻,那是欺骗了她……总之, 谢谢您让她安宁一生。”
说着, 他含笑渐渐消散。
*
顾秋实发现自己浑身燥热得厉害, 他睁开眼,入目一大片白花花,边上有个白皙丰腴的女子不着寸缕, 此时正糊里糊涂往他身上贴。
他本身也是中了药的,换做大部分男人,大概都抵抗不了这送到怀中的温香软玉。
顾秋实意志力非凡,绝对不会和来历不明的女人发生关系。尤其他身上还中了药, 更显得事情蹊跷。他瞬间清醒过来,翻身而起, 落地的时候身子晃了晃。不是他站不稳,而是他站在摇摇晃晃的地上……这是船上。
不大的船舱里,角落中一堆衣衫,好像没洗。泛着一股怪味,除了靠近窗旁的小床,屋中只有一间小桌子。除此外,再无其他!
顾秋实脑子清明了几分,他打算先出去找个地方接收记忆,可是走到门后,却听见外面有人在来回踱步,两人躺在这里明显不是意外,搞不好就是门外之人算计的。
他转身爬上床,身边女子如蛇一般缠了上来,顾秋实试图把人叫醒,眼看她眼睛迷蒙,他干脆也放弃了,一抬手直接将人打晕,然后扯了被子盖在她的身上。
紧接着,顾秋实从不大的窗户里跳到了水中。
原身所在的这一艘船很大,刚刚跳下来的舱房算是船头,大船边上还留有从水中往上攀爬的扶梯。顾秋实刚刚爬出水面,就听见有人在上头质问。
“谁?”
顾秋实浑身都已经湿透,抹了一把脸上的水:“是我,不小心掉下去了。”
上面的人顿时一乐,取笑道:“你小子,又想省下洗衣裳的钱吧?话说咱们一个月不少挣,你用得着这么抠吗?”
顾秋实摆摆手:“我歇会儿!”
都是熟人,守船的人确定不是不认识的人,蹲在那处后,就放下心来,转悠去了别的地方。
原身彭槐树,出身在江南的一个小村子里。江南水多,是鱼米之乡。云国三成的粮食都出自这里,生在这个地方,比生在那些犄角旮旯要幸运得多。至少,勤快就不会被饿肚子。
彭槐树是幸运中的不幸,生下来不久,就被亲生父母送养出去,他在养父母家里长大。五岁之前,养父母对他很好,他压根不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世。五岁那一年,养母于氏有了身孕,对他就不如以前了,等到生下来一对龙凤胎,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龙凤胎身上,再不管他饿不饿,冷不冷。偶尔脾气暴躁,还会打骂他。
被长辈呵斥着长大的孩子,很早就懂得了眉高眼低。彭槐树知道双亲不疼自己,又偶然之间得知自己不是亲生,他悄悄去看过亲爹亲娘……人家看到他,都不打招呼。
有了弟弟妹妹,彭槐树就得帮着带孩子,带不好就要挨打受骂。双亲没有缺了他的吃穿,但是,他看得见爹娘对弟弟妹妹的疼爱,对他就冷淡得多,人家才是一家人,他留在家里,只觉格格不入。
他十岁那一年,彭父一个表弟跑船回来,过年时凑在了一起,和这些一辈子都没有出过村的人比起来,跑船算是见多识广,有许多的稀奇事。所有人都听得津津有味。在得知跑船能赚不少时,许多人都动了心,其中就包括彭父。
彭槐树十一岁,跟着表叔上了船。每次出门,短则一个月,多则两三个月。回家后歇个四五天,又要出船。
赚得是真不少,彭槐树刚刚登船,一个月除开吃穿能拿到一钱银子,一年就是一两二钱。这还只是跟着跑,长大一点能干活了,一年能有七八两。对于乡下种地的人来说,这真的是一份工钱很高的活计。
哪怕养父母对自己大不如前,彭槐树也还是很感激他们养大了自己,他第一次拿到银子,就想把这个银子分出一半孝敬长辈。被彭家夫妻拒绝了。
他们夫妻成亲后很多年没有孩子,绝望之下才抱养了儿子,本意是把这孩子当做亲生,以后由他给夫妻二人养老送终。在他们有了亲生的孩子之后,真的是控制不住自己不偏心。对待槐树实在没有多少耐心,偶尔还会打骂。夫妻俩打完了孩子也会后悔,但龙凤胎生下来比较弱,耗费了他们太多的心神。在有了亲生的孩子之后,他们也不指望这个养子为自己养老送终,二人商量过后,决定不占养子的便宜,以此结个善缘,彭槐树会赚钱,对他们的儿女也有好处。
彭槐树银子没送出去,全部都攒了起来。亲爹娘不肯认自己养父母,家中没有自己的位置,他常年在外,增长的见识比较多,小小年纪,已经很懂事。十六岁那一年,他又一次回家歇着时,彭父说隔壁那块田地有人家看上了,很快就会被买下来做地基。问他要不要,要就趁早。
他想要有一个家,至于住在哪里……他离家多年,好些村里的人都不认识了。只和养父母熟悉,住在隔壁也不错,从他给养父母分工钱被拒绝就看得出,夫妻俩不会多照顾他,但是绝对不会占他的便宜。房子造在隔壁,他出了远门,彭家夫妻也会帮忙照看一二。
再说,男子到了十七岁,就该娶媳妇了,房子得先准备起来。有了亮亮堂堂的大房子,不愁没有好姑娘。彭家夫妻也是这么劝说他的。
彼时他已经攒下了十二两银子,连买地基带造七间大瓦房,花掉了他十两银子……其实十两银子应该是不够的,是因为彭家夫妻接手了此事,彭槐树只管去上工,他们拿了银子帮着采买料子,饭也是在彭家吃,由彭母做。
彭槐树那时已经十六七岁,不是没有成算的人。造这个房子,彭家夫妻没有往里搭钱,但是搭了不少人力,彭父跟着那些请来的工人一起干活顺便监工,前后两个多月,没有算一分工钱。彭母做饭别说拿工钱,连吃的米粮和肉菜,都是彭家出的。
可以说,没有彭父用心的监工,房子不会造这么快,也不会处处妥帖。
彭槐树对养父母的感激又增添了一层,十七岁那一年,他娶了隔壁村的姑娘桂花。在家待了一个多月之后,发现桂花有了身孕,他特别欢喜,即刻又启程跑船了。
这一跑就是十六年,彭槐树已经成为了老船工,工钱也水涨船高,一年有十两。
人不能一辈子都飘在水上,彭槐树就想着,干两年就收手,反正这些年也积攒了不少银子,买了不少地,彭家夫妻年纪大了,儿子也要娶媳妇了,他该回家歇着,顺便照顾一家老小。
他把自己的想法跟桂花商量了,桂花对此赞同,就是挺舍不得他一年的工钱。
人一辈子,赚多少银子才算够呢?
彭槐树这些年已经买下了二十亩田地,还积攒了二十两银子,只凭着这些,足够让他安度晚年了。
就在彭槐树跑船最后一趟时,他有一天晚上跟众人喝酒,喝完了之后,船上的厨娘请他帮忙修一下桌子……厨娘的男人曾经也跟着一起跑船,跟他关系不错,就是有一次受伤之后,再也使不了重力,之后就没再上船。看在曾经兄弟情分的份上,这么一点小忙,彭槐树当然不会拒绝。
但是他进屋后不久就晕了,之后发现自己口干舌燥,梦里都搂上了自家媳妇。既然是自己的媳妇,那还有什么好客气的?
等到他清醒过来,才发现自己和兄弟的女人搞在了一起。他慌慌张张起身,还没有想出对策,舱房的门被推开,小姨妹桃花出现在门口。
桃花接受不了自己的姐夫和其他女人滚在一起,当场尖叫出声,引来了更多的人。彭槐树在众人的目光之下,百口莫辩。
他从来没有想睡兄弟的女人,奈何事情就是变成了这样!
这种事情,桃花肯定要告诉自己的姐姐。桂花很生气,一口咬定两人早就不清白……毕竟,跑船的人玩得很花,因为工钱高,每到一处码头停靠,上货下货需要半天或者是一两天。这期间那些船工都会跑去找女人。
彭槐树从来没有去过,但是桂花不信!她特别生气,原谅不了他,非要和离。
无奈,彭槐树自认有错在先,只得把人放走。
“槐树大哥,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头上传来了男人的呼声,“我记得你在给阿香嫂子修桌子啊。”
顾秋实张口就来:“修完了,热得很,跳下来凉快凉快。”
水性好的船工确实会直接跳到水里洗澡,顺便还把衣裳洗了。
喊他的男人也是船工之一,真名几乎没人喊,因为他手臂上有很长的一条疤,都喊他疤子。
疤子催促:“你浑身都是湿的,别在那里坐太久了,作病呢。话说,我都没在船里看见你,你是怎么下去的?”
第208章 养子 二
顾秋实头也不抬:“感觉热, 从窗户跳下来的。”
“赶紧上来吧。”疤子催促。
顾秋实这才慢吞吞往甲板上走,到了甲板上又往下回自己的舱房,那些小伙计需要几个人住一间, 但是彭槐树在船上多年,早已有了几分地位,能够自己单独住一间房。
开门的时候,他有感觉得到斜对面桃花的门有些动静, 侧头一瞧,又什么都没发现。
彭槐树这些年工钱很高,但是从来都舍不得花, 他能够攒下那么多的家业, 几乎花掉了他所有的工钱。他自己花的银子,二十多年来全部加起来,不知道有没有三两!
因为船工的衣衫都是东家配的, 夏天两套,冬天两套。吃住也在船上, 偶尔停靠码头的时候厨娘不做饭, 想要省一点, 可以钓鱼来吃。
船上的人吃鱼都吃腻了,彭槐树却从来不觉得难吃。
住在内陆,好多人家想吃鱼还吃不上呢。
彭槐树房间很是简单, 除了衣衫之外,再无其他。
顾秋实来的时候是中了药的,被水一泡,虽然清醒了一些, 但脑子还是昏昏沉沉。他直接躺在床上睡了一觉。
再次醒来,天已经大亮, 有人在外头敲门,随即就传来了桃花的声音。
“姐夫,你醒了没有?船要靠岸了,你得出来帮忙。”
彭槐树是老船工,最大的用处就是靠岸的时候帮忙稳定船只,这是需要技巧的。顾秋实飞快穿衣起身,出门后也不看桃花,直奔船头。
十多个船工一起用力,很顺利地将船只稳定在了码头上。
紧接着就开始下货,船工飘在水上,有一大半的时间是不用干活的,下货时,就看东家怎么跟客人商量的。有一些会让船工下货,有一些会从码头找力工。
今儿就不用船工,有些坐不住的已经挤进了人来人往的码头里。
顾秋实有注意到阿香在偷偷瞧自己,他望过去时,阿香又急忙避开了眼神。
桃花凑了过来:“姐夫,我想去码头上走走,可是我又有点害怕,你陪我吧。”
顾秋实不知道是谁下的药,但绝对有这么一个人,上辈子桃花打开那扇门的时间太巧了……一般人都不知道彭槐树跑去跟阿香修桌子,桃花找去做什么?
这事搞不好就和桃花有关系,他本来不想出门,此时也准备去一趟。不过,彭槐树这个很抠的人,一度认为上街就要花钱,等闲他都是不下船的,最多就是在码头上走一走,感受一下脚踏实地就行。
“不想去!”
桃花对此并不意外,哀求道:“我想给孩子他爹买一身衣裳,又怕买回去不能穿,姐夫帮我试一试嘛!我请你吃东西呀!”
彭槐树自己不舍得花钱,如果他帮了别人的忙,别人愿意请他吃饭,他一般不会拒绝。
“好吧。”顾秋实不紧不慢地走在了她的旁边,码头上不远处就有不少成衣铺子。桃花兴致勃勃地把所有的成衣铺子都逛了一遍,大部分的时候都在看女子所穿的衣裙,她在船上是厨娘,整日烟熏火燎的,穿好衣裳也会整埋汰了。因此,只看不买。
当然了,她也没有忘记顾秋实,招呼他过去试了几套衣衫,在顾秋实看来,衣衫不管是料子还是款式都差不多。但是桃花总能从其中挑出这样那样的毛病,一条街逛完,什么都没买,最后在路旁便宜选了一些带有瑕疵的料子。
“这成衣要么袖子长了,要么袖子短了。总也买不到合适的,还不如买料子回去找人做。姐夫,你要不要买一点?”
顾秋实选了三匹料子,一匹孩子穿的,一匹男人穿的,还有一匹贵一点的小花布。
桃花看在眼中,笑道:“姐夫对姐姐可真好。”
这些料子其实是给彭家人选的,顾秋实懒得解释。
正在结账呢,阿香跟船上唯一的阿婆过来了。
阿婆已经有五十岁,无儿无女,家里也没有亲近的人了。她是主动跟管事要求登船的,平时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只需要管她一日三餐,有个地方睡。并且早就已经放下了话,如果哪天她死在船上,不用麻烦,直接撂进水里喂鱼就行。
这世上大部分的人都想要有子孙后代在自己百年之后烧纸祭拜,阿婆一个人过了一辈子,早已经看开了。
两人正在往摊子上挤,很明显,她们是听说这里有便宜料子卖,特意赶过来的。
桃花看到人,急忙挥手:“阿婆,阿香,我们在这里。”
认识的人在路上碰见,肯定是要结伴的,桃花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挤开了阿香,挽住了阿婆的胳膊:“阿婆,刚刚我看到有一匹深色的料子特别适合你,是缎面。我只遗憾家中没有合适的长辈穿这种料子,用细布的去买绸缎,这也太划算了。”
阿婆兴致勃勃,到了她这个年纪,早想为自己准备寿衣了。
不过一眨眼间,二人已经淹没在了摊子中。
阿香不太好意思面对顾秋实,想要去另一边看看,走了两步后,又跑回来站在顾秋实面前飞快道:“昨天晚上的事情……就当做没有发生过吧。不然,传了出去,我没法儿见人了。”
顾秋实点点头:“放心。”
阿香大松一口气。虽然早知道彭槐树是个正直的人,但她也害怕男人拿昨天晚上的事情来威胁自己……如果彭槐树真要以此胁迫她与之暗中苟且,她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拒绝的话,彭槐树把事情说出去,她会身败名裂,还会被夫家休弃。可要要是踏出了那一步,真和彭槐树发生了一些不能明说的事,那才真的是万劫不复。
“我觉得有人在算计我们,你要小心一些。”
阿香胡乱点点头,准备离开了,桃花已经从人群里挤出来了,似乎发现二人之间太过亲密一般,她眼神别有深意的左右打量:“姐夫,我知道阿香嫂子很好,但你可是有妻室的人,你要是敢做对不起我姐姐的事,我们姐妹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阿婆抱着的料子出现,闻言直皱眉:“桃花,不要听风就是雨。捉奸拿双,这种事情上冤枉人,会害死人的。”
几人往回走时,顾秋实像是无意一般问阿婆:“你们怎么知道这里有便宜料子卖?”
阿婆不觉得这有什么不能说,随口道:“是疤子,他说这条街上的东西都很便宜,让我们过来转转,反正闲来无事,上货下货要耽搁大半天,我就来了。这料子……”东西买到手了,阿婆似乎又没那么喜欢了,不过,也退不了货,她不再纠结,“我还想再去转一转呢。”
顾秋实伸手:“料子给我,你去吧!”
阿香实在害怕和他走在一起,忙道:“麻烦你帮我也带回去,我和阿婆走走。”
桃花也想去,于是,最后是顾秋实抱着一大堆料子往回走,如果不是他力气大,真抱不动。
*
这是最后一个码头,再往下就能回到家乡南城。
大船停靠在南城码头上,所有人都很兴奋,距离上一次回家,已经过去了两个月。
桃花带着一大堆东西下船,还隔着老远就问:“姐夫,你是今天回,还是明早上再回?”
码头上有许多便宜的东西卖,到了这里,找一架马车就能回家,所以许多人会在此处置办给家人的礼物。
往常彭槐树都是下了码头赶紧回家,毕竟他舍不得花钱,在这里过夜也是要钱的。
“明早上回,你要是着急,就先回去吧。”
桃花有些意外:“姐夫不急了?”
不过,她是愿意在码头上找个客栈住的。没有闹着要回家,而是让顾秋实帮忙搬东西。
值得一提的是,但凡是在外住店,正常人都喜欢和熟人住隔壁。桃花似乎不愿意,想要住到楼梯口的那一间,奈何顾秋实找的这一间客栈爆满,只有相邻的两间屋子。
半夜里,顾秋实听到了隔壁桃花房中传来了男女欢好的动静,又过了一会儿,他站在门后,清晰地看见疤子一脸餍足地从门口路过,一边走,一边整理腰带。
他假装不知道这件事情,重新回去睡觉。
翌日天还不亮,顾秋实就起了,跑到隔壁,砰砰砰敲门:“桃花,我要走了,你是天亮了再走,还是跟我一起?”
桃花昨天晚上被折腾半宿,这才刚睡着没多久,脑子昏昏沉沉。却还是勉力起身,跟姐夫一起回村,能少许多闲言碎语。
“姐夫,退房太早了不划算啊!再睡会儿吧。”
顾秋实寸步不让: “睡不着,你不想起,就天亮了再回。”
桃花:“……”
第209章 养子 三
还是那话, 常年在外干活的桃花,和姐夫一起同进同出,对她的名声有好处……虽然会让人嘀咕她和姐夫之间可能不清白, 但是她和彭槐树来往之间一直都挺有礼,暂时还没有这种传言。在她本来就和别的男人不清不楚的情况下,和姐夫一起回村,对她只有好处, 没有坏处。
桃花很快回去收拾好了包袱,昏沉沉跟着下楼。
彭槐树很抠,在自己身上都舍不得花钱, 不可能为了装面子平白便宜别人。往日里二人一起回村, 彭槐树就算得很清楚,大家各付各的账。
桃花一开始不高兴,这么多年下来, 也习惯了。
码头距离彭家所在的村子坐马车要半个时辰,二人一路紧赶慢赶, 终于在天亮之前进了村。桃花的夫家和彭槐树是一个村子, 一个村头, 一个村中间,两家距离不远。
先到彭槐树家中,他带着一大堆的东西, 下了马车后,他发现打不开自己的院门。
值得一提的是,彭槐树院子是近几年新修的,算是村里少数规整的院落之一, 他的院墙不是跟别家一样用荆棘种了糊弄,而是用土砖修建, 站在院子外看不见里面,院墙顶上还加了一些锋利的瓦片,就是防着有人翻墙。
桃花看见姐夫推门,眼皮一跳,忙道:“姐夫,姐姐肯定还没醒,你敲敲门吧。”
顾秋实跟没听见这话似的,手一撑,脚一蹬,直接越上院墙,身影瞬间消失。
桃花心下着急,忙大声喊道:“姐姐,你也睡得太熟了,姐夫回来了你都不知道。”
这一声嗓门在微亮的天空中划过,不说桂花所在的院子,怕是半个村子的人都能听见。
顾秋实就看见晨曦的微光中,一抹高壮的身影一边整理衣衫,一边从正房里蹿出来,眨眼间就要冲往后院,顾秋实故意赶在天亮之前回来,就是为了抓这个人。
当然了,人家不可能天天来,他不一定能撞上。可既然运气好的撞上了,顾秋实又怎么会让他逃掉?
追过去怕是要来不及,后面就是庄稼地,往庄稼里一钻,不一定能找得到人。就算找到了,人家还可以推说是割草。
不能让他跑到后面去!
顾秋实眼神一转,捡起门后的锄头,朝着他的背影狠狠丢了过去。
铁打的锄头直接落在了那男人的后脑勺,男人身子顿了顿,然后噗通倒了下去。
与此同时,正房的门打开,桂花披衣起身,一边系扣子,一边欢喜道:“今天怎么这么回来得早?”
眉眼俱是欢欣,没有丝毫被抓奸的心虚。
顾秋实缓缓走到那个晕倒的男人身边,道:“昨晚上我在码头住了。”
桂花系扣的动作一顿:“之前你不都直接回来吗?这一次怎么在码头住了?你该不会是去找女人了吧?”
“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早就不止一次强调过,那种地方我从来都不去,那些女人我从来不碰。话说我每一年的收入就那么多,拿了多少回来你应该心里有数。我也不是什么很俊秀的人,能够让人家花娘不收钱主动往上贴。”顾秋实一脸不高兴,“在你眼里,我就不是个好人?”
“哎呀,我就是随口一说,你生什么气?”桂花走到他身边,亲昵地拍了拍他的胳膊,看向地上的人,皱眉道:“这不是村里孙家的老四么,怎么会躺在这里?”
“桂花,你不要装傻。刚刚我看的清清楚楚,他是从正房里蹿出来的。”顾秋实说这话时,紧紧盯着她的脸,不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桂花一脸惊讶:“这话是何意?你说我偷人?彭槐树,你再说一次。”她眼泪夺眶而出,声音尖锐,冲上前就要捶顾秋实的胸口,“混账男人,这么多年我帮你守着家,独自一个人把孩子养大,还要跟你那一对不讲道理的养父母纠缠,还得应付你那只知道上门要钱的亲爹娘,我都这么难了,你还怀疑我,你还是人吗?”
顾秋实不让她捶,侧身避开几步:“我没有看错,既然他没有和你勾搭,那肯定就是贼。报官吧!”
桂花哑然,抽抽噎噎道:“乡里乡亲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怎么报官?事情闹大了,以后还怎么来往?反正你已经把人抓到了,我们看看家里丢了什么没有,把东西追回来就是了。”
院子里又哭又吵,门外的桃花焦灼万分。男女之间要是动了手,那肯定是女人吃亏。
“姐姐,你快开门啊!”
桂花心里烦躁得很,刚才桃花嗓门那么大,村里的其他人肯定都听见了动静,搞不好正在赶来的路上。此时开门,岂不是把地上的孙四海暴露在了众人面前?
“槐树,不能开门,不然,所有人都会跟你一样,认为我在家里偷人。”
“不怕,既然他是贼,错的人是他,该是他害怕才对。”顾秋实动作利落,直接开门,放桃花进来,与此同时,隔壁的彭家夫妻也到了。
彭槐树今年三十有三,彭家夫妻当初是以为自己生不出孩子了才抱养的他。抱他回来的时候,彭母都已经年近三十,夫妻俩头发花白,背都驼了。
于氏进门看到院子里的情形:“槐树,发生什么事了?”
桂花率先道:“那个孙四海,简直害死我了。什么时候上门偷东西都好,结果偏偏被槐树给撞上。槐树以为我偷人呢,娘,你帮着说说呀。咱们两家隔壁住着,我有没有做那些事情,你最清楚。这么一盆脏水往我头上倒,真要逼得我活不下去。”
彭父欲言又止,又道:“槐树,我记得你说过,这一次之后就再也不上船了是不是?”
顾秋实点点头。
彭父松了口气:“不上船好,你年纪也不轻了。那船上又辛苦又风吹日晒的,关键是还危险。平平安安回来是好事,以后留在家里好好过日子。桂花这些年……也不容易。”
于氏叹息:“就是这个话!”
“这些事情以后再说,现在我想把那个姓孙的送到衙门去。趁着我不在家,跑到我家里来偷东西,这不欺负人吗?”顾秋实一脸的义愤填膺,“我一连到头也在家住不了几天,这还能碰上他上门偷东西,那我不在的时候,母子俩还不知道被村里人怎么欺负呢。”
恰在此时,门口又来了人。
站在门口处的是彭家夫妻的亲生儿子彭松树夫妻俩,身边还带着俩孩子,大的那个都已经十岁了。
“狗子,帮大伯跑一趟镇长家中,我要告这个姓孙的偷我家的东西,请镇长务必来一趟。”
狗子十岁,能够去镇上跑腿。只是他和这个大伯不熟,不知道该不该去,当场看向自己的爹娘。
彭松树有些拿不定主意,他的妻子周氏突然出声:“去吧!”
狗子飞快转身,顾秋实想了想,掏出一把铜板递给他:“到镇上的时候,顺便买点零嘴。”
没想到还有这等意外之喜,狗子欢喜地接过,很快跑走。
周氏一回头,就对上了彭松树不赞同的目光。
她低下头:“大哥只有我们这些亲人,如今遇上了事情,我们肯定是要帮忙的呀。”
彭松树压低声音训斥:“但你心里明白,事情根本就不是那么简单!”
周氏冷哼:“我就是看不惯,怎么了?”
彭松树瞪她:“事情闹开了,是要出大事的。大哥在外辛苦这么多年,赚来的钱除了买点东西送给我们,其他的全部都攒着,大哥自己都舍不得花。要是回来把家弄散了,等于大哥辛苦大半辈子就什么都没得到。”
夫妻俩低声嘀咕,谁也说服不了谁。两人的脸色都越来越难看,与此同时,村里围观的人越来越多。
当他们看到院子里昏迷在地上的孙四海时,眼神都有些微妙。
住在村里是没有秘密的,不应该亲近的男女如果在一起了,一两次没被人发现很正常,可要是次数多了,绝对会被人瞧见。顾秋实从他们的眼神中就已经看出来,桂花跟这个孙四海,两人之间绝对不清白。
彭父还在苦口婆心地劝:“槐树,乡里乡亲的,差不多就算了。你刚出远门回来,合该吃一顿好的,好好睡一觉。”
于氏也劝:“是啊是啊,以后你都不出门了,也没人再敢欺负他们母子俩。绝对不会有贼人登门!”
彭家夫妻不可能不知道隔壁儿媳妇跟人悄悄来往的事,说到底,他们也是想帮彭槐树维持住这个家。按常理来讲,夫妻俩的想法是对的,只要彭槐树不再出远门了,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自然不敢再登门。小夫妻俩尽量往后就能安心过日子。
但是,他们想不到桂花会倒打一耙!
先是让桃花出手,害彭槐树与阿香亲密,如此一来,倒成了彭槐树的错!
上辈子就是这样,彭槐树和阿香被人捉奸在床,桂花得知之后,死活不肯原谅,非要闹着离开,并且她认为是彭槐树对不住自己,要带着一大半的家财离开。因为她要把儿子一起带走,又认为彭槐树多年所得都应该属于儿子,她只打算给彭槐树留二两银子。
这么过分,彭槐树自然是不能答应。
夫妻俩争执不下,和离之事一拖再拖。不过,吃住还是在同一屋檐下,彭槐树某一天夜里出来喝水,喝完后肚子疼,想要喊人都没有力气,然后桂花出现了。
他以为桂花会看在多年的夫妻情分上救自己一救,结果,桂花是来捂他的嘴的。生生将他捂死!
第210章 养子 四
也就是在两人闹和离的那几天, 彭槐树总算是知道了桂花在外头与人苟且的事。他拿这件事情来质问,桂花振振有词,说他也和阿香暗地里来往。
彭槐树辩解说那是意外, 桂花根本就不信。还说这只是被桃花发现了一次,没发现的还不知道有多少次。
总之,那几天内,桂花那泼辣的嘴脸真的让彭槐树对其刮目相看, 他不敢相信这是给自己十几年的那个女人。
院子里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桂花心里是有点慌的,一眼又一眼的去瞅地上昏迷不醒的人。
孙四海如果承认他是上门偷东西还好, 如果要是说了实话, 两人就会陷入被动。
关键是桂花发现妹妹并没有凑过来说悄悄话的意思,也就是说,那件事情多半没能成。
彭槐树这个死老抠, 简直抠到了极致,阿香长相也不错, 男人不在身边, 这么好的一块肉, 他居然不去啃。
简直就不是个正常男人。
桂花心里腹诽,还是不想放弃,悄悄凑到了妹妹身边。
“那件事情怎么样了?”
“别提了, 明明我都已经把两人关在了屋里,也用了药。”桃花一脸复杂,“可是姐夫从窗户跳到了水里,一点儿都没引起别人怀疑。”
桂花哑然。
桃花也看清楚了面前的情形, 压低声音问:“这个姓孙的聪不聪明?”
桂花沉默:“比起跟我悄悄来往,偷东西的罪名要轻一些。乡里乡亲住着, 家里又没丢东西,若他一口咬定是为了偷东西,事情多半会不了了之。他不傻,知道该怎么选。”
基本上每一个村里都有偷鸡摸狗的人,有些人被气急了,也还是会请镇长来主持公道。镇长以为村子里发生的只是鸡毛蒜皮的小事,本来还想磨蹭,不过在听说偷东西的人后脑勺被锄头砸了一下昏迷不醒时,这才紧赶慢赶,还特意找了马车过来。
“怎么回事?”
镇长一进门,所有人都主动让开了一条路。
孙四海头朝着后院的方向趴着,一看就知道他的动作是想往后院跑。
顾秋实把早上的经历又说了一遍。
“我打不开门,想着孩子他娘也辛苦,天还没亮,我不想打扰她,反正也是回我自己的家,刚好我还能翻过这个院墙……结果我刚刚落地,那男人就从正房里蹿了出来,我一着急,捡了锄头扔过去,然后就这样了。我的妻子说,她没有邀请这个男人登门,还请镇长帮我做主。”
镇长听到这里,面色有些古怪。一整个镇子里,去跑船的人加起来也不到双手之数。彭槐树是其中跑船最久,也是跑船之中工钱最高的。并且,他身世复杂,不靠亲生父母,不靠养父母,凭自己的双手建了宅子娶了妻子生了儿子,还买了不少的地,说起来是很能干的人。
但是,常年跑船的人一年也回来不了几次。家里的媳妇又是自己单独住……被偷家,实在是太正常了。
身为镇长,也不能一开口就怀疑人家妻子,既然告状说这个男人是贼,那他就按照贼人来询问:“家里丢东西了吗?”
桂花摇摇头。
顾秋实不满:“你一直站在外头,都没有回去查看,怎么就知道没丢东西?”
桂花瞅了一眼地上的孙四海:“他手头都没有拿东西,家里就几匹布料和被褥还算值点钱……”
“最值钱的是银子才对。”顾秋实呵斥,“你去看看银子还在不在。”
都说财不露白,彭槐树攒了多少银子从来不会主动对外说。不过呢,看他建造宅子之后买地的速度,就能猜出来他每年有十两左右的银子,最近一次买地还是在三年多之前,也就是说,他家中至少有二十多两银子。
但凡是跑船的人,都知道彭槐树抠搜的名声。
这粗俗的男人们凑在一起,难免就会谈论那些花娘。彭槐树与他们格格不入,那些男人都觉得他傻!
久而久之,彭槐树不愿意找花娘也变成了众所周知的事。好多人都说桂花福气好,男人会赚钱还不乱来。
桂花进屋一趟,出门后点点头。
“都在呢。”
周氏不赞同彭家人的想法,桂花做了那些事,原不原谅是大哥的事,但不应该把大哥蒙在鼓里。她忍不住出声道:“你说这男人也好笑哈,大晚上的跑到这院子里来,什么都不拿……”
桂花跟这个弟妹平时就在互别苗头,互相看不顺眼,此时打断道:“他有可能是刚刚进门就刚好撞上了槐树回来,我都不知道家里有个男人,他多半还没能进门。”
顾秋实开口问:“你把家里的现银全部拿出来。”
闻言,所有人都来了劲。
村里人都不愿意让人知道自己家里有多少银子,大多数的人一开口就是哭穷。但是呢,很多人又都特别好奇别人攒了多少银子。
尤其彭槐树在外跑船多年,攒下来的银子都不少!
桂花愣了一下:“就是那么多啊。”
“我要你拿给我看。”顾秋实强调。
所有人的脸色都有些微妙,很明显,彭槐树根本就不相信这只是小偷,否则也不会冲着妻子不依不饶。
桂花心里有些不安:“咱们家的银子怎么能拿给外人看呢?”
顾秋实强调:“镇长在这里主持公道,你不要浪费时间。以后我就在这院子里住着,有银子也不会有人来偷!跑船的人力气很大,准头也好,就像那个孙四海,今天我扔上去的要是一块石头,不是那个小锄头,他根本就不会有命在。”
说到这种地步了,桂花再不去拿钱,那就是不配合镇长。
她磨磨蹭蹭进屋,然后捧出来了一个匣子。
匣子里银子并没有二十两,只有一半不到,总共八两,面对顾秋实黑沉沉的目光,桂花迟疑了下:“我借了一些给别人。”
“这才是借一些吗?一多半都被你借走了。”顾秋实很不高兴,“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跟我商量?我是出了远门,但一年也要回来五六次,我活生生这么大一坨人,不是死了。话说你这些银子都借给了谁?有没有写借据?”
桂花张了张口:“都是亲戚,哪里好意思喊人家写借据,再说我也不识字。”
顾秋实咄咄逼人:“那都借给谁了?我赚的钱,我是一家之主,总该知道银子的去处吧。”
他扭头看向围观人群:“大家有听说过这件事吗?”
桂花有借钱出去,那也是借给了娘家,几年前,娘家的弟弟娶媳妇,她借了二两。这件事情,彭槐树是知道的。
“娘家二两……”桂花那会儿也找不出那么多欠债的人,彭槐树在银子上是个特别抠搜的人,她今天指认了谁,那人承认了借钱的话,以后彭槐树这个死老抠一定会盯着别人还钱。
这一时半会儿的,桂花也找不到人帮自己演这场戏。再说,那些不在的银子,她确实已经拿不回来。找到了愿意做戏的人,她不拿银子让人家还债,这件事情也早晚会被戳穿。
“哎呀!我就实话说了吧,我就是不想让你跟村里人闹翻。你常年不在家里,我们母子得村里人不少照顾……”
顾秋实打断她:“那是十二两银子,不是一钱,孙四海必须把这钱还上。”
桂花半晌憋出一句:“我都好多天没看钱匣子了,不知道是不是他拿的,万一不是……”
“反正我就抓住了他,肯定是他拿的,他身上没有的话,指定是被他藏在了别的地方。”顾秋实张口就来,“搞不好他这已经不是第一回登门,之前得到了甜头,所以才想再来一次,只是运气不好,刚好被我撞上。”
顾秋实说着,不耐烦的上前,狠狠踹了两脚地上昏迷不醒的人,他用的力道很大。哪怕人昏睡着,身子也滚了滚。
桂花张了张口,想要让他轻点,又不敢。
“不要装死了,赶紧起来。”顾秋实说着,又踹了一脚。
他下脚很重,除非死人才会没反应。
孙四海被痛醒过来,一眼就看到了围观的人群。然后才想起来了昏迷之前发生的事,他心头咯噔一声。
桂花怕他说漏了嘴,忙道:“我家里丢了十二两银子,是不是你偷拿的?如果是的话,你把银子还来,看在乡里乡亲的份上,我们家就不与你计较了。”
她的意思很明显,让孙四海承认自己是个贼。
孙四海秒懂:“我没有拿,今天我才第一回登门,都还没进门呢,就刚好撞见了他回来……”
“放屁!”顾秋实又踹了一脚,“这银子绝对是你拿的,除了你没有别人。就算不是你,老子刚好撞上你了,不是你也是你。今天不把银子还上,这事没完!”
第211章 养子 五
没有人阻止顾秋实踹人。
孙四海用手抱着头, 大喊道:“我就是今天刚好撞上,真的没有偷拿你的银子,你就是打死我, 我也还不出来啊。”
“这天底下是讲王法的地方,老子先把你打一顿,回头再把你送到公堂上。”顾秋实越说越愤怒,下手也越重。
孙四海有点慌了。
因为他和桂花之间确实是不清白的, 如果闹到了公堂上,知道这件事的人还挺多,人证物证都有, 到时他还不还钱不一定, 但是一定会背上一个和有夫之妇通奸的名声。
通奸按律是要将衣裳脱光鞭二十的。
衙门里的鞭子和普通人的可不一样,那一鞭子下去可是要伤筋动骨的,二十下打完, 如果没有充足的银子请高明大夫用好药,说不定就此一命呜呼。
关键是鞭子挨完了, 他说不定还得还银子。
因为桂花平时还算老实, 最多就是去镇上几趟, 那些银子她确实没有乱花,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她自己没花,银子绝对有个去处, 又没借出去……刚好和桂花来往的他花了许多银子,并且银子的来路不明。到时他真的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就比如彭槐树说的那样,不管是不是他,银子都一定是他拿的!
不能把这件事情闹到衙门上去。
顾秋实又踹了几脚, 他那个架势,真的是像气急了往把人往死里打。
孙四海看着害怕, 刚好也想承认,便一下子伸手抱住了踹过来的脚。
“槐树……槐树……你先别动手,消消气,听我说两句。”
看到孙四海要求饶,众人都来了劲。
桂花脸色不太对,抢在孙四海之前开口:“槐树,他绝对是要胡搅蛮缠,开始胡言乱语编造谎言,你别听他胡说。”
孙四海没有看她:“槐树,这事是我对不住你,我从别人那里得到消息说是桂花今天在屋子里等我。我到这把年纪了也没娶媳妇,有美人投怀送抱,我当然会忍不住,所以就摸进了院子,谁知道刚刚进院子你就回来了……我确实是见色起意,确实想要欺负桂花,但那是她主动邀我的呀,这真的是个误会!你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动手,至于你那些不见了的银子,我一定配合,一定配合到你找到为止。行不行?”
顾秋实又是一脚,把人踹飞了出去。
他回过头,恶狠狠瞪着桂花。
桂花害怕,往后退了两步:“我没有去找他,他就是一个闲汉,我就是瞎了眼,也不可能看上这种男人。不知道是哪个人跟我开玩笑,做了这种荒唐事,这不是把我往绝路上逼吗?”
说话间,已经放声哭了出来,哭声委屈至极。
没有人劝说顾秋实大事化了。
毕竟不管桂花和孙四海如何否认,两人苟且在一起是事实。如果说强行将二人分开,能够让桂花安心和彭槐树继续过日子,那试图劝说的好心人可能会有,可是,人心最是善变,谁知道桂花心里怎么想的?
更何况,这里面还夹杂着十二两银子的差额呢。
可是十二两啊,不是一两个铜板,连这么大的院子都能造一个新的!
省着点花的话,给儿子造院子娶媳妇都够了。
再说了,如果桂花对孙四海真的是那种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寂寞的时候找过来陪自己,男人回来了又收心过日子的女人。是不可能拿那么多银子给孙四海花的。
那么一大笔银子,将心比心,非得是打定了主意要和人度过下半辈子才有可能拿得出来。桂花如果是用自己的银子养男人还行,结果她是康他人之慨,送的是彭槐树的卖命钱!
整个镇上十几个村里,从古至今,不少人去跑船。因为跑船丢了命,数得出名号的都有十多个人。
那个船走在水上,万一沉了,能不能活全看命。
彭槐树赚的这份钱,虽然挺多,但是众人心里除了羡慕之外并不嫉妒。因为这份工钱来得很不容易……他是赚钱养家的,结果一转头,妻子是别人的,银子也是别人。那个今年已经十四岁的儿子,身世也成了迷!
桂花拿了人家的卖命钱来讨好野男人,谁敢劝?
彭家人只知道桂花偷人,却不知道桂花拿了银子给孙四海花。在知道银子丢了过后,就很赞同彭槐树把这个小偷找出来。
其实彭家人心里已经明白,这银子多半是孙四海拿去花了。
于氏忍不住了,论感情的话,她虽然才养了养子十年,但自认比桂花和养子相处的时间要多,并且这孩子小时候是她一把屎一把尿带大的。论亲近,她绝对比桂花要亲!
这样的情形下,她都不好意思要养子的银子,只希望他能好好过日子。结果呢,她舍不得花的银子,被桂花那个败家婆娘拿去送人了。
这怎么能行?
周氏早就看不惯这个便宜大嫂,在她看来,女子嫁人之后就该忠贞,如果真的觉得男人不爱归家,受不了寂寞,那完全可以跟男人商量不要再跑船。如果男人不答应,那就和离了再嫁!要是觉得和离丢人,那就证明还能忍。
她扯了扯婆婆:“娘,她都说到这里了,你还要瞒着吗?那个女人惯会装可怜,到时把大哥哄好了……那可是十二两银子!”
于氏自己不愿意糟践养子的银子,也看不惯别人乱花,本来就要出声的她被儿媳妇这一提醒,更是怒从心头起,一步站到了人群之中,叉着腰,吼道:“你胡扯!桂花,最会睁眼说瞎话的人就是你。你跟这个孙四海已经来往了好几年了,最近这两年都不避讳。也就是这种事情外人不好跟槐树说,到底也没人将你俩堵床上,所以槐树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发现你和别的男人暗中苟且的时候,都不知道你们来往了多久,想阻止都已经迟了。”
她说到这里,愈发生气:“槐树 ,娘对不起你。没能帮你看好家,桂花跟我说过,说是她一个女人在家想要找个男人帮忙做事,孙四海是主动凑上来的劳力,不用白不用。我当时想要多劝几句吧,她又保证说以后会跟你好好过日子。这话我相信了,所以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还在外头尽力替她描补。这满村里,谁要是敢说我儿媳妇偷人,我跟她拼命。可是,我做梦也没想到她居然会把你赚的银子给那个野男人花……她还跟我说过,孙四海只是帮她挑水,她从来不让孙四海占便宜。”
其实于氏不信这个话,只是儿媳妇已经踏出了那一步,婆媳之间感情又不好。她不能让儿子辛苦几十年,一回头家都散了。所以捏着鼻子忍到了现在。
于氏转身,跪在的镇长面前:“镇长,我儿子真的命苦,这些年也很辛苦,那些银子是他用命赚来的。麻烦镇长为我而讨一个公道,让孙四海把银子还来,还有,严惩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
她一番话,众人都惊了。
惊讶之余,又觉得不难理解。毕竟,媳妇拿家里的银子养野男人,这搁哪个婆家都接受不了。
桂花傻了:“死老婆子,你胡说什么?”
桃花也不允许姐姐背上偷人的名声,她一直站在人群之中,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毕竟她常年在外头,这种事情不该她掺和,说多错多,反而让人怀疑。
可是,于氏已经亲自出面指证姐姐,她必须要帮自己姐姐说话:“我姐姐是你的儿媳妇,你怎么能这样对她?天底下怎么会有你这么恶的婆婆?你是不是要把他们夫妻搅和散了才满意?我看你是想要占我姐夫的家财……接下来你是不是还要说我那个外甥不是姐夫的亲生血脉,然后好把他们母子一起扫地出门……我姐夫都已经三十好几的人,回头没了妻子,没了儿子,一辈子就帮你们家的儿孙干活!伯母,做人不能太恶毒,得为儿孙积点德。不可能这天底下的好处都是你家的,你那些恶毒的算计也绝对不会如愿。”
她扭头:“姐夫,姐姐是你的妻子,是你的家人。我们才是最亲的人,你不要被别人给误导了。”
顾秋实面色淡淡:“桂花,你怎么说?”
桂花当然是不承认的,如果坐实了她和孙四海通奸,两人被送到公堂上,名声尽毁不说,命也要丢了。就算是彭槐树不告状,她也要离开彭家,而且还得陪着孙四海一起还账……关键是她偷人的事情会闹得所有人都知道。到时她还怎么见人?
“我没有做这种事,槐树,你相信我。”桂花说到这里,用手抹着眼泪,“你在外头这么多年,我一个人管着那么多的地。有时候请不到人做事,地里的庄稼又不等人,还得亲自去干活。这么些年,隔壁那一家子就跟瞎了似的,从来都不会帮我。你娘今天扯这么多,就是因为没能从我手里占着便宜,想要绝你的户,然后顺理成章占你的家财!”
于氏就知道会这样。
如果他们是亲生母子,儿媳妇下不了这个蛆,但他们只是养母养子,并且她当年养自己龙凤胎的时候心力交瘁,对养子确实没什么耐心。将人送去船上,确实是想要给养子找一条出路……但是也有人说彭家不顾养子的性命,送人去船上只是想要将其摆脱,顺便在养子死了之后得船东家赔的买命钱!
她心里真不是这么想的!
船上容易出事,也没那么容易,她有了自己的孩子,给自己的儿女成亲已经很难……跑船危险,可也是一条出路啊!
第212章 养子 六
于氏心里清楚, 哪怕重新回到当年让养子上船的时候,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她生下龙凤胎,有些伤了身子, 前面三年是在床上躺着过的,后来能勉强下地,也只是做一下家务。地里的事情一点都帮不上忙,更别提跟原先一样去外头打短工挣钱了。之前攒下来的那点银子, 本来照顾养子一个孩子是很从容的,夫妻俩都做好了万一养子不孝顺后自己为自己养老的准备。可是龙凤胎生下来身子很弱,她自己也需要喝药。三年之中真的是花钱如流水, 把以前的积蓄花光, 甚至还拉了饥荒。
接下来的两年,家里也只是保证温饱而已。并且几个孩子都过得苦哈哈的,欠的债也挪不出银子来还。
养子亲爹娘那边根本就不管他, 强行把人送回去,过的日子可能比在彭家还要惨。万一再被亲爹娘给卖掉, 那才真的是倒了大霉。
本来命就不好, 拼上一把, 说不定就出头了。
然后养子果然出头了。
他凭着自己的本事,在这村里算是最能干的后生,没有之一!
有些人看不惯彭家运气好, 得了一个能干的养子,就各种诋毁于他们!
于氏问心无愧,不在乎外人怎么说,她从来就没想过占养子的便宜, 不指望养子孝敬,在养子成亲之后, 就没想插手他们小夫妻的日子。
至于桂花说的,地里的活儿忙不过来,彭家也不帮忙……彭家有自己的地,不可能桂花地里的草半腰高,彭家地里就没草,也不可能桂花的粮食等着收,彭家的粮食已经回来了。
想要帮忙,得有余力才行。
彭槐树那么多的地,真没将粮食收回来,不至于饿肚子。彭家不一样,全指着地里的收成回来给儿女成亲呢。
再说,桂花自己从来就不是干活的料,哪怕在娘家的时候干活还行,到了婆家手头捏着大把银子,她自己最多就是干个半天一天,紧接着就会花高价请人。到后来,彭槐树虽拥有的地比彭家多,但会比彭家的活儿先干完!
彭父皱了皱眉:“桂花,你别胡说。”他看向围观众人,这会儿说起来是吃早饭的时辰,事情闹起来之时,几乎所有人都还没有上山干活,也都到了该起床的时辰。
因此,此时村里八成的人都在这里看热闹。
“大家伙都在,帮我做个见证。我把话撂在这里,不管以后彭槐树攒下了多少家财,都不关我的事。我绝对不会讨要半分,就算是他送给我,我也是不要的。所以,桂花说的事情绝对不可能发生。我要是真有吃绝户的心思,彭家一家子老老少少都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一把年纪的人,发了这种毒誓,所有人都惊住了。
彭槐树这些年确实攒下来了一笔不小的银子,很难让人不动心。没想到彭家老头真的没想占养子的便宜。
桂花都傻了。
“爹,你这是想逼死我吗?”
彭父也不再帮着便宜儿媳隐瞒:“你跟孙四海之间绝对不是来往了一两天,到底什么时候开始来往的我不知道。并且这件事情也不是我们一家人在说,村里看到过你们在一起的人不少。这么多的人证,你就算真的死了,也不是被人污蔑无法辩驳以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而是做了丑事羞愤自尽。”
桂花:“……”
“槐树,你相信我啊!我真的没有做那种事……是孙四海经常在村里纠缠我,在路上拦着要跟我开玩笑,那我怕他动真格的,只能和他玩笑几句。久而久之就被村里人给看去了,今天他为何会出现在这个院子里,我是真的不知道。”
说到后来,已经泣不成声。
桃花看不下去了,一步站了出来:“姐夫,我姐姐这些年一个人在家里帮你看家,一个人把孩子养大,这么辛苦,说到底都是为了你。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姐姐这些年说是有男人,其实跟个寡妇差不多,本来就容易惹村里那些闲汉上门,如今她被人欺负了,你不说帮着她,反而怀疑她的清白,你还是人吗?”
顾秋实扭头看她:“这是我怀疑吗?一两个人这么说,那可能是别人污蔑。十几个人这么说,有可能是他们误会了,这村里这么多人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反驳说桂花没有和孙四海来往,这还不能证明他们俩有苟且?不说苟不苟且的事,银子拿出来,再把这个贼人揍一顿,今天这件事情就算了了。以后我也不再提她和别的男人来往的事,就当没有这事!你们还要我如何大度?”
桃花哑然。
她再一次清晰地认识到姐夫是个死抠。
女人在家里都偷人了,他还只在乎那点银子。
桂花和桃花都是隔壁村嫁过来的姑娘。事情闹得这么大,还有越闹越大的趋势,已经有热心人跑到隔壁告诉他们的家人了。
陈家人赶到的时候,看到女儿的院子里乱糟糟的,陈家老头推开众人:“让开,你们都围在我孙女家里做什么?”
当他看见院子里站着的顾秋实时,愤然道:“你一出门就是几个月,我女儿在家里帮你养孩子,你可倒好,回来还怀疑她的清白……我们家的姑娘绝不受你这种侮辱。桂花,跟我回家,他要是不好好上门道歉,咱们就绝不原谅,大不了改嫁!”
顾秋实一本正经:“你们家的姑娘很了不得么?”
这话算是惹着了陈老头,他冷笑一声:“老子总共养了四个孙女,每一个的日子都过得不错。嫁到婆家不说人人夸赞,也绝对没有做错过大事。陈家的闺女不愁嫁,哪怕二婚也一样!”
陈老头老当益壮,快七十岁的人了,吼起来声如洪钟。
顾秋实沉默,忽然道:“我娶了陈家姑娘之后,其实挺赞同你这番话,我一直没有怀疑过桂花会在外头找野男人,从来没有怀疑过桂花的清白,只是,昨晚上……”他看向桃花,“桃花住我隔壁,大晚上的,屋子里居然有男人的声音,当时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吓得瞌睡都没了。慌慌张张起身,想要去看看她是不是被人给欺负了,结果你们猜怎么着?”
桃花头皮一麻。
如果是前天,或者大前天都好!
怎么偏偏是昨天?
“姐夫,你不要乱说。”
顾秋实呵呵:“如果你没有做那些不要脸的事,你怕什么?当时从她房里出来的不是陌生男人,而是熟人,是跟我们一起跑船的。以前我在船上从来都不知道他们俩暗地里有来往。”
桃花面色苍白,完了!
世人喜欢听风就是雨。只凭着彭槐树这样一番话,不管她有没有偷人,她的名声都已经毁了。更何况,她是真的和疤子不清不楚。
其实桃花的婆家人也在,他的男人吴栽在得知妻子回来之后还特意过来搬东西了。那么多贵重的东西摆在马车里,容易让人眼红。这院子里的事情说起来是妻姐的家事,他如果是无关紧要的外人,还好意思站在这里听一听。可他是亲戚……实在不好意思看妻姐的笑话。于是装作忙碌的样子来来去去。
有人看见了,还问他要不要帮忙。
吴栽当场就回绝了,为了让自己忙碌,他特意每次都拿得不多,饶是如此,马车上的东西还是越来越少。又跑了一趟回来,他忽然发觉不对。
怎么所有人看自己的眼神都不对了?
发生了什么事?
桃花怕别人乱说,率先出声解释:“孩子他爹,我真的没有偷人。你不要听彭槐树乱说,他现在就跟一条疯狗似的,逮谁咬谁。你要是信了他,咱们夫妻也过不好日子了。”
吴栽:“……”
不是妻姐偷人吗?
这事他也知道啊。
怎么到现在成了自己媳妇偷人了?
对上所有人的目光,吴栽知道,这件事情不是误会,彭槐树真的有这么说!
“姐夫,桃花是我的妻子,你污蔑她,那就是污蔑我!我跟你没完!”
他捏着拳头,似乎一言不合就要冲上去干架。
顾秋实面色淡淡:“你就是打死我,那奸夫也还在。”
吴栽:“……”
“是谁干的?”
“是当初来过我家里的疤子。”彭槐树跑船多年之后,成为了船上很得力的人之一,总有那些新上船的人讨好他。而他做人还行,老船工们也不会刻意跟他作对。久而久之,跟所有人都处得不错,疤子和阿香男人就是其中之二,当初这两人都来过他家里喝酒,以防这些客人无聊,他还请了隔壁的便宜弟弟和同村的妹夫来陪客。
也就是说,吴栽当时还和疤子喝过酒。
他还敬人家酒!
一瞬间,吴栽杀人的心都有。
第213章 养子 七
财不漏白, 彭槐树在很小的年纪就独自出门养活自己,不说多有心眼,常识还是知道的。因此, 他从来都没有跟村里人说过自己每个月到底有多少工钱。
从头到尾,也就彭家人知道得清楚一些。
后来他娶了桂花,在他看来,桂花是自己的妻子, 两人很亲近,没有必要瞒着。所以桂花是最清楚他的工钱的,而在桂花的眼中, 自己的娘家人也挺亲密……结果就是吴栽知道了姐夫的工钱。
跑船的人, 赚到的工钱对于村里人而言真的很高。吴栽自己没想过背井离乡去跑船,但他很羡慕,也挺尊重这些在外跑船赚到大钱的人。
就疤子来的那一次, 他还真心诚意敬人家酒了。当时二人几杯酒下肚,勾肩搭背, 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吴栽还觉得自己挺能干, 跟这些陌生人也能打成一片, 现在回头再看那个疤子……搞不好是把他当做了冤大头,面上跟他哥俩好,私底下还不知道怎么笑话他呢。
吴栽越想越愤怒, 一把揪住了桃花的衣领。
桃花吓一跳,急忙为自己辩解:“孩子他爹,你做什么?姐夫这时候正在气头上,他说的话都是不理智的, 你不要听他胡说,我真的没有做那些事情, 要是我做了,不得好死行不行?你要是不相信我,以后我不再去跑船了,行不行?”
她真的很怕男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动手打自己。
虽然姐夫吼出了那些话后她的名声就已经毁了,但是男人愿意相信她的话,村里人对她的议论会少上许多。
如果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挨了打,她就真的丢了人。以后在这村里都没法见人了。
想到此,桃花心里很慌:“我会去跑船,都是姐夫带的,在我的心里,姐夫是好人,我真的没想到他会这样污蔑我。孩子他爹,你相信我啊,我要是真有外心,当初也不会嫁给你,不会为你生两个孩子了。我辛辛苦苦在船上做饭,一离开孩子就是几个月,说到底都是为了我们这个家,我赚来的银子都没有乱花,全部花在了你和孩子身上……做人要有良心,我怎么对你的,你自己心里最清楚,你不能听别人三言两语就觉得我对你不忠啊……呜呜呜……娘,你帮帮我……”
陈老头看不下去了。
“彭槐树,你这个疯子!今天你毁我两个孙女的名声,我跟你拼了。”
他说干就干。眼神四处一扫,一眼就看到了院子里的空凳子。
别看今天这院子里吸引来了不少人,但所有人都站在边上看热闹,有凳子也没人坐。
三尺长的凳子,陈老头一把就举了起来,拿着就要往孙女婿的身上砸。
他一脸的凶神恶煞,一副被气急了的模样。
顾秋实一抬手,直接把凳子抢了过来:“老头,跟我打架,我怕你经不起。别倚老卖老,站远一点。你孙女到底有没有偷人,这不是我说了算!镇长都在这里,事情查清楚了再说,如果她没有偷人,我给她道歉,给她磕头都行。但她如果有偷人,就必须把那些不见了的银子给我找回来,别扯什么银子放在家里丢的与她无关这种鬼话!”
他走到镇长面前:“麻烦您问一问吧,好歹为我讨个公道。”
镇长只能算是半个衙门的人,平时帮人做个证,写份文书还行,审案子……他没有这个资格。
今天要是彭槐树直接把妻子堵床上,捉奸拿到了双,事情还好办了!
关键是没有抓到,这个偷人的男人是在院子里被抓到的。
那男人还说自己是贼……并且是没有偷到东西的贼,男人这副模样,应该也真的没有拿贵重东西。
“我没有这个资格呀。”镇长一脸的为难,“如果真要告这二人通奸,又有人证的话,这件事情得拿到城里去说。”
但是有许多人不愿意去公堂上,好些告状的人听说要去公堂,自己都打了退堂鼓。镇长并不知道他愿不愿意去。
顾秋实张口就来:“那就去啊!”他扭头去约吴栽,“你去不去?我帮你作证!”
吴栽:“……”
他和姐夫的情形不太一样。桃花是生完了两个孩子之后才去的船上,在村里的时候是没有与其他男人勾缠的。也就是说,家里这两个孩子绝对是他的血脉。
事情要是闹大了,他们夫妻俩日子过不成,吃苦的还是孩子。再有,这几年家里的银子基本都是桃花拿回来的,说实话,赚得挺多,比全家人赚的都要多。
如果夫妻俩不闹翻,桃花哪怕以后不再去船上,两个孩子成亲的银子都差不多了。
可要是闹翻了,桃花多半会把银子带走。他就算不给,陈家人也不能甘休……不管最后给没给,夫妻俩想要心平气和坐在一起说话是不能了,这对孩子来说并不好。
“这……”
吴栽有些迟疑,桃花一喜:“我没有做那些事,真的,我可以对天发誓!”
吴栽能够感觉得到,许多人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此时他心里的压力很大,感觉所有人都在逼他,如果要告状的话,自己的家即将分崩离析,如果不告状,心里又有些不甘心。
半晌,闷声闷气道:“我陪姐夫去一趟。”
言下之意,他要去告。
其实他不太想告,会这么说,就是为了吓唬一下桃花,看桃花会不会跟他说实话。
桃花的脸色当场就变了,瞬间泪如雨下,用帕子捂着脸,哭得伤心至极。
陈老头看在眼里,气道:“彭槐树,老子当年没有嫌弃你是一个孤寡之人,愿意把孙女嫁给你,结果你却这样害我陈家。桂花,跟我回家,这种薄情寡义不知道记恩的男人,咱们不要了!”
他说着,就要去拉扯自己的孙女。
桂花当然愿意跟着爷爷一起回家,这会儿院子里闹成了这样,今天不管结果如何,她这脸都算是丢尽了。如果彭槐树愿意跟她过,那么回头去陈家求她,她看看这个男人的态度再做决定,如果彭槐树真的很介意这件事情,不打算与她做夫妻了,她也好赶紧找下家。
总之,怎么都比留在这里被众人跟个猴子似的看要好得多。
“爷爷,他太欺负人了,我要回家。”桂花哭着就要走。
祖孙俩都特别伤心,陈老头一把鼻涕一把泪,像是受了天大的欺负似的。
桂花更是哭得站不住,祖孙俩互相搀扶着就要往外走。
顾秋实呵呵:“要往哪儿去呢?桂花,你在家里当家,银子给我弄丢了十二两,野男人都招到家里来了,说走就要走?想什么美事呢?先前我就说了,咱们去公堂上把这件事情说清楚,如果是我的错,我愿意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如果是你的错,你得给我道歉,得把银子补上!这是最基本的,至于要不要入罪,那得看大人怎么说。”
桂花听到这里,心都凉了半截。
她和孙四海来往的事根本就不是秘密……不过是村里人从来就没有告诉过彭槐树这件事罢了。
不是村里的人不愿意多嘴,而是他们不敢。要知道,彭槐树那可是跑船的人,在所有人的眼中,愿意背井离乡出去赚钱的人,胆子都比较大。换句话说,就是不愿意被人欺负,如果要是知道自己的妻子偷人,拿刀砍人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告诉彭槐树真相不要紧,万一让彭槐树一怒之下弄出了人命,谁背负得起?家里的日子好好的,谁也不愿意平白无故找事情来做。
镇长眼看顾秋实真的要告状,便让自己的随从去准备马车:“你问一下,哪些人愿意跟你一起去作证,算一算到底有多少人……今天这事你既然求我帮忙,我身为镇长,肯定是要帮你这个忙的,只是衙门底下有好多个镇子,咱们镇上大家都愿意给我一个面子,但到了衙门,我的面子没有那么大,可能没有你以为的那么能干,凡事都得靠你自己。我能够做到的,就是把告状的和作证的人带去城里,然后再全须全尾的带回来。”
听到这样一番话,本来还有些踌躇的人,立刻都来了兴致。就是不知道这车资谁付。
“那我付车资。”顾秋实立即接话。
此话一出,愿意去的人就多了。
去了之后,还能买点家里需要的东西回来,眼瞅着也快过年了,就当是去置办年货。
就是……指认桂花偷人,这是和陈家与孙家作对。
这以后大家乡里相亲住着,不太好意思再见面了。
眼瞅着这边众人已经在商量着去城里的事,陈家几人坐不住了,包括桃花在内。
桃花主要是怕事情闹大之后牵连了自己,毕竟她是真的不清白。家里有个姐姐偷人,她哪怕没有偷人都会影响自己的名声,更何况她经不起细究。万一吴栽看见彭槐树告赢了又想跑去告怎么办?
越想越害怕,桃花哇一声哭了出来:“彭槐树,你个畜生,从来就没有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何要害我?”
顾秋实没想到桃花会突然出声,扭头望了过去:“没做对不起我的事?桃花,你不要拿我当傻子,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天我就怀疑你们俩了,疤子已经什么都跟我说了!”
桃花吓一跳:“你什么意思?”
“疤子全部都招了,他说了你想要害我的事。”顾秋实一步步逼近,“会流眼泪了不起么?满肚子的恶毒心肠,在这装什么无辜?”
第214章 养子 八
村里人都看了过来。
他们没想到就连彭槐树和桃花之间都生出了矛盾。
这人常年在离家几百里之外的地方干活, 很难遇到同乡,更何况二人还是亲戚。在外的时候应该互相照顾才对,之前那些年两人都是一起来一起回, 这才正常嘛。
怎么现在弄成仇人了呢?
看热闹的人抓心挠肝想要知道这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又不太好意思问,于是所有的人都看向吴栽。
这种时候,吴栽最有立场问。
他确实问了:“姐夫, 发生什么事了?”
顾秋实现在已经看出来了,彭槐树之所以会和阿香滚着一堆,就是为了给桂花离开这个家的理由, 这一切都是桃花的算计。虽然事情没成, 但是这事早晚会被说出来,因为他当时真的是从阿香房里跳到水里去的。
姐妹二人都被逼到绝处之后,没事也要找点事, 更何况这事真的发生过。
与其让桃花桂花说出来,还不如他主动说。
“我在船上的时候, 之前一起做工的一个男人在受了伤之后就让自己的妻子在船上做厨娘。我看在和他的兄弟情谊上, 对他的妻子阿香平时多有照顾, 阿香也知道我会照顾她,有事情都会请我帮忙,但是那天我去帮她修桌子的时候, 她屋中多了一些药,闻了就让人……”顾秋实目光落在众人脸上,“就是那个意思,我受了影响, 意乱情迷的时候反应过来狠狠掐了自己一把,直接就从船舱里跳到了水里冷静, 这才没有做下错事。那天我虽然喝了些酒,但是也不至于荒唐到这种地步,后来我查过,阿香那个屋中被人点了催情的香。我跳到水里,是疤子在上头拦我。第二天船靠码头,桃花非要带着阿香来与我偶遇,还刻意留我们二人单独相处。”
听到这里,众人看像桃花的眼神都不对了。
这又不是老鸨子,怎么还牵线搭桥呢?
要是男未婚女未嫁,那还是做好事。可是这两人都是有夫之妇和有妇之夫,桃花做这种事,能得个什么好?
简直缺了大德了。
众人和相识的人交换了眼色之后,都猜到了这是桂花的意思。
桂花心头咯噔一声,正怕众人怀疑自己呢,就看见了他们的眼神。
陈老头简直要疯了。
他隐约知道桂花在外头有人,私底下也劝过,奈何桂花铁了心,陈家人多劝几句,她嘴上答应的好好的,说回去就断,结果一直不肯断绝关系,一转眼,这都纠缠了十多年了。
因为时间太长,一直没有闹大,陈家人都以为,搞不好彭槐树已经得知了真相,只是他想要维持住自己的家,愿意做这个活王八。
搞了半天,彭槐树到现在还不知道,今天才闹出来!
可是这姐妹俩能不能不要凑在一起?
桂花也是,你偷人就偷人,怎么还给男人找其他女人呢?
若不是这俩是自己的孙女,陈老头真的想转身就走。
桃花当然不承认自己做过这种事,气得面红耳赤:“我没有!拿出证据来呀!”
“所以你得跟我去一趟衙门,到时候疤子会来作证,阿香也会在那里等着你。”
闻言,桃花的脸色都白了。
与人通奸就已经会要人性命,再加上陷害别人通奸……前者只要自己的男人愿意原谅,就不用挨打,回来之后虽然没有脸面,但好歹还能活着。可是后者闹出来,她绝对不可能有命活着回来。
说实话,做这件事情的时候,桃花没想到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她只是单纯的想要帮助姐姐……姐姐已经承诺过会给她五两银子。
阿香对他毫不设防,姐夫人也老实,桃花一直认为这份银子很好赚……谁能想到会出意外?她更没想到的是,印象中的老实姐夫已经查清楚了真相。
完了!
桃花越想越害怕,浑身都在瑟瑟发抖。
围观众人都不是瞎子,看出来了她的害怕。
吴栽见状,心里一沉:“你真做这种不要脸的事了?”
“我没有,外人不信我就算了,怎么连你也不信我?听风就是雨,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妻子?到底有没有把我当亲人?我拼了命给你生两个儿子,你为何一点就不记我的好?”桃花疯了一样大声吼着质问。
这幅模样落在吴栽眼中,他心里就更沉了。
因为桃花只有在自己说不过的时候才会这样胡搅蛮缠。
“去一趟衙门吧,不去是不行的。”吴栽看向镇长,“叔,带我一个。”
看在多年夫妻的情分上,看在两个孩子的份上,这一趟吴栽得去!
不管结果如何,都要弄个清楚明白。
顾秋实已经在人群里找了证人,去一趟城里虽然可以占点便宜,但是,那得和孙家还有陈家作对。
有些人不愿意惹这种麻烦……最后,是彭家夫妻出面,又请了六个人。加家彭家四人,总共十人。
周氏决定把两个孩子送到小姑子家里去,然后家里所有的大人都去公堂上作证。
两架马车驶进村里,都坐上人之后看着特别壮观。桂花看到这样的情形,嘴唇都在轻轻颤抖。其实她已经想要求饶了,但心里又很清楚,发生了这么多的事,只是求饶,彭槐树不会原谅。除非她把那些银子还回来。
但是,那些银子已经被孙四海败光了,根本还不回来。
如果要问桂花后不后悔,那肯定是后悔的。
如果她没有和孙四海来往的话,家里有几十亩地,有那么多的银子,只有一个儿子,根本就花不完。年老的时候,说不定还能请个厨娘给自己做饭。
桂花不愿意去公堂上被众人千夫所指,做梦都想要有人解救自己。可是此时的孙四海被捆得跟个粽子一样动弹不得,自救都不能,又哪里能救她?
她目光无助地看向自己的爷爷……她没找到人,老头不见了。
一时间,桂花心里特别绝望,听到别人催她上马车,就跟别人在催她去死一样。
恰在此时,门口又来了人。
“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一个头发花白的妇人冲了过来,一把就抓住了前面的马缰绳:“彭槐树,你给我下来!”
敢这么冲彭槐树说话的,除了彭家夫妻,也只有他那所谓的亲生爹娘了。
顾秋实看着面前的齐母,面色淡淡:“这不关你的事,撒手。”
“你是我儿子,怎么不关我的事?”齐母怒瞪着他,“我不许你去公堂上,咱们家丢不起这个人。”
“我不是你们齐家的人,我姓彭!”顾秋实强调,“麻烦你撒手,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齐母揪着缰绳开始哭:“瞧瞧你干的这都是什么事,你到底有没有脑子?这么多年都不在村里,回来就告状,以后谁还敢跟你来往?桂花这些年跟着你,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管她到底有没有和野男人来往,那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为了银子一去不回,她怎么可能被男人纠缠?孙四海就是个闲汉,你要为了这么个混账毁掉自己的家吗?我今天就不许你去,你要是敢去,以后就别认我这个娘。”
顾秋实一抬头,看到了不远处躲躲藏藏的陈老头。
齐家夫妻在彭槐树长成之后登过门,第一回是彭槐树要去做船工。夫妻俩知道后跑到彭家大闹一场。
当时彭槐树自己不想留在家里,没有搭理他们。
第二次找上门,是彭槐树修建好了新院子,彼时齐母想要把自己娘家的侄女嫁给儿子,当时彭槐树已经和桂花谈婚论嫁,他再一次拒绝了。
这两次齐家人都在彭家院子里闹得很大,要死要活的那种,让村里人看了不少笑话。
后来,齐家夫妻眼瞅着在他这里讨不了好,除了让他回去参与家中红白喜事,再不登门。
彭槐树为了耳根子清净,每次都回去送了礼……哪怕只是同村住着,这礼物也得送,他只是稍微送多了一点点,当自己是隔房的堂兄。
这是第三次闹得这么大,顾秋实垂眸看着面前这个哭得肝肠寸断的女人,围观众人中有了心慈的已经开始抹泪。
顾秋实皱了皱眉:“你闹够了没?陈老头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说出来,我给双倍,你放我走!”
齐母眼泪一收,朝着马车上的儿子伸出手:“他说给二两!”
众人:“……”
服气!
陈老头这脑子转得可真快,这么快就想到了办法。
与此同时,已经有眼尖的人发现了不远处的陈老头,他也察觉到众人的视线,再没有脸再留下,转身就跑。
第215章 养子 九
顾秋实没有去追陈老头, 催促道:“走吧。”
齐母不干了,说好的翻倍给银子,黑不提白不提就要走?想得挺美!
“槐树, 你给我站住,我是你娘,你敢骗我?”
顾秋实看向镇长,煞有介事地问:“这种……犯不犯法?”
齐母跟自己的儿子耍混而已, 谈不上触犯律法。但是镇长心里清楚,这些人都已经到了马车上,如果再跟齐母纠缠, 不知道又要等多久才能启程。
凡事都讲究速战速决, 越是往后拖拉,越是办不好。
“犯的。”
听了镇长这话,齐母一脸惊讶:“我就是来哭诉几句, 怎么就犯法了?他答应要给我的钱,还没给我……你们不许走!”
顾秋实看向车夫:“去城里这一趟, 你们每人一两银子的车资。”
车夫是镇上的人, 天天在外从早到晚跑上两个月都不一定能挣上一两银子, 听到这话,立刻一挥马鞭,马儿飙了出去。
开玩笑, 那可是一两银子呢,要是没去成,他银子问谁要?
两架马车在路上飞奔,桂花的脸色很难看。如果细瞧, 就会发现她整个人都在微微颤抖,明显是怕到了极致。
桃花也很害怕, 这事情闹大了,她怕是连命都要没了。于是她悄悄扯了扯姐姐的袖子:“姐姐,快想想办法呀,咱们不能真的到公堂上与他们对峙,那么多的人证,你能脱身吗?还有我做的那些事情,要是被查出来,我是有牢狱之灾的,你不能这么害我呀。帮你做这件事我可一点好处都没得,你得想法子救我!”
桂花能有什么法子?
“他人在前面,我都没法儿跟他说话……”其实桂花也在想着脱身之计,只是,不想去衙门就得让彭槐树停下来,但是他人在前面的马车里,除了姐妹二人,没人会劝他不去。
这似乎是一个无解的死局。
眼瞅着马车已经拐到了官道上,再过半个时辰就要进城,桂花一咬牙,推开了桃花,直接从马车上滚落下去。
她这一下动作突兀,边上的人都没反应过来。桂花落在地上,滚得浑身是伤,当场抱着一条小腿哀嚎不止。
车夫急忙停了下来。
马车比起走路要快很多,也算安全。除非马儿发疯或者是坐车的人自己找死从马车上跳下来,否则,一般都不会有意外。
车夫赶车都好几年了,还是第一回遇上故意从马车上往下跳的人,看到地上的桂花抱着小腿滚来滚去,他明显有点慌。
“我的马车没有问题,是她自己往下跳的。”
没有人反驳这话。
车夫见状,总算松了一口气。
顾秋实坐的马车在前面,车夫没有发现身后出了事,反而是他耳朵灵敏,听到了后面有动静。不过,他装作不知道,没有让车夫停下来。
等到后面的车夫下空了人再追上来,已经是一刻钟之后,再赶回去,又花了一刻钟。桂花蜷缩在地上,已经痛得喊都喊不出来了。
“这是怎么回事?”
话是这么问,顾秋实心里却明白,这一定是桂花不想去公堂上在这里出幺蛾子,搞不好是她自己跳下来的。
果不其然,年轻的车夫一脸哭相:“她自己滚出来的。”
顾秋实居高临下看着桂花:“你想怎样?”
桂花一个女人躺在路中间,实在丢人,她因为疼痛也没什么精力说话。闻言哭着道:“我不要去公堂上,你不就是想说我偷人吗?我承认,我偷人了行不行?”
“这不是你承认就行了,我想要知道真相。现在你这哭哭啼啼又浑身是伤的模样说这种话,好像我逼你承认似的。你摸着良心说一说,成亲这么多年,我可有对你说过重话?”顾秋实越说越愤怒,“就是我让你照顾一下彭家的长辈,你没有按我说的做,反而和他们闹得不可开交,两家隔壁住着却就差老死不相往来了……他们是养我长大的长辈啊!就你住的那个院子,银子虽然是我出的,可是他们俩辛辛苦苦建的,结果你干了什么?我可有怪过你一句?”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桂花心里害怕,身上又疼,彻底崩溃,大吼道:“你到底要怎样才肯放过我?不要去公堂上好不好,太丢人了……我求你,求你行不行?”
她一边说,一边忍着疼痛开始跪。
一个女人卑微成这样,着实让人于心不忍。
边上立刻有老好人开始劝说:“槐树,桂花也就是在家里没个人帮忙,所以才一时走错了路。要不就算了吧?”
顾秋实扭头瞪了过去,冲着那个中年男人吼:“刀没落你身上,你当然可以这么说。”
中年男人闭了嘴,也没有人再敢劝。
桂花在看到有人帮自己说话时,特别欢喜,如果帮她的人多,她可能……都还没想到好处,人就被摁了回去。
事到如今,想要说服彭槐树不告状,只能靠自己。她咬牙道:“我愿意把银子还给你,至于咱俩过不过……”
她抬起头,看见了男人冷漠的眉眼,心知两人没有继续做夫妻的可能。哪怕她早就已经做好了东窗事发后与彭槐树断绝关系的准备,真到了这一刻,还是有点失落。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失落于以后丢了一个特别信任自己的人,还是失落于彭槐树的那些银子不再属于自己。
“看你这样子,也不打算与我继续过了。咱就好聚好散吧。”
好聚好散?
白日做梦!
顾秋实讥讽道:“不可能好聚好散。我只问你一件事,葵子真的是我儿子么?”
桂花张了张口。
顾秋实率先道:“你想好了再说。若是你还要撒谎,那到了公堂上,查出真相后,我绝对不会原谅你二人。到时该打该罚,全由大人做主!”
此时桂花已经濒临崩溃,关键是她孤立无缘,孙四海嘴被堵着,眼睛还闭着,不知道是真晕还是装睡。桃花站在角落里,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恨不能当自己不存在,哪里还敢帮她说话?
桂花再也没了狡辩的想法,颓然地摇摇头。
众人:“……”
虽然早就猜到彭槐树这王八的壳子有点硬,没想到竟然硬成这样。
葵子都已经快十四了,即将娶媳妇的人……也就是说,桂花在还没有嫁进门之前,就已经和人苟且,怀着别人的孩子嫁给彭槐树,这些年花着彭槐树用命赚来的银子,还让妹妹桃花给彭槐树送女人。
平白无故的,给彭槐树送女人,多半是想捏着这件事情让彭槐树对她心存愧疚。更甚至是借着彭槐树外头有女人这件事情顺利与之分开和心上人相守!
是了,如果不是想要和彭槐树分开,桂花费劲吧啦地给彭槐树送什么女人?
顾秋实满脸怒气:“那你为何要让桃花把阿香送和我送作一堆?”
桂花算是看明白了,彭槐树或许也没那么想把这件事情闹到公堂上,只是不想再被蒙在鼓里,要把所有的事情都问个清楚明白。
“我……我做了那么多对不起你的事,算是对你不忠。你在外头睡个女人,那咱们就谁也不欠谁了。”
“放屁!”顾秋实一字一句地道:“你就是想借着我和阿香暗地来往这件事情和离,并且想要说是因为我对你不忠,所以你才要离开,然后借机分走我的大笔家财。是也不是?”
是!
桂花满脸颓然地闭上了眼,前面的十几年顺风顺水,她就没想过失败的可能。
桃花想要去扶姐姐,但是她不敢,做这件事情的时候,她没想过会暴露。
镇长对于去不去城里告状这件事情其实是无所谓的,他心里比较偏向于不去。毕竟,自己治下出这种事也好说不好听。只是事情出都出了,必须要想解决之法,他身为镇长如果只是一味想把事情往下压,总有压不住的那一天,到时会出大事。
能不去,当然是不去的好。
“现在你们打算怎么办?”
顾秋实坐在边上的大石头上:“桂花,你打算怎么赔?对了,把那个孙四海也拖过来,问问他想怎么办。”
孙四海是村里的闲汉,喜欢在镇上混迹,也不是无可救药的那种混混,这么多年没成亲,并不是真的娶不到媳妇,多半还是因为与桂花暗中来往之故。
他今天被打得不轻,刚才在马车上,因为坐不下这么多人,他被塞到了众人所坐的凳子底下。浑身并不好受,被拖到了地上,他忙问:“彭槐树,你想怎么样?”
顾秋实冷哼:“我是真的想把你们送到公堂上的,不过又觉得太便宜你们了。我辛苦那么多年所赚的银子必须要讨回来!”
去了公堂上,最多就是把这两人打死。
死太容易了,活着才难呢。
“把我的十二两银子还给我,然后……你看看赔偿我一些什么,说得我满意,咱就不去。”
孙四海家里兄弟好几个,前面的三个哥哥已经成了亲,他身为老四,现在还跟着一把年纪的父亲单独度日。
孙家老两口为儿子准备了成亲的院子,还有分给其他兄弟几个后留下来的三亩地。
按照常理,老两口百年之后,三亩地和那个院子都是孙四海的。
孙四海万分不愿意赔,可是不赔又脱不了身,道:“我只有一个院子和三亩地。”
“行啊,这些给我,再写下十二两银子的借据。以后你们俩看了我绕道走,再把那个野种带离我身边,咱们就回。”顾秋实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而这些要求落在孙四海耳中,险些将他气得吐血。
第216章 养子 十
孙四海拥有的院子和三亩地, 是村里每个年轻人从长辈手中接下来的东西,每个人都大差不差……就只有彭槐树这种身世才没有。
这一份家财是长辈留给孩子的立足之本,有了这些, 成亲后不至于饿肚子,不至于睡大街。
人都是有惰性的,孙四海也一样,年轻的时候, 他想着好好干活多赚点钱,以后好养家糊口。可是,桂花被家里的长辈逼着嫁给了彭槐树, 她一嫁过去, 手头就有几两银子,后来银子越来越多,还买了不少地。
不说手头的那些银子, 光是每年地里收回来的粮食卖到的钱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彭槐树对自己很省,但对桂花从来都没有苛求过。桂花拿着那些银子, 那是想怎么花就怎么花。
一开始孙四海拿到这银子的时候, 还有点心虚, 有点不敢花,后来就变得越来越大胆。偶尔他也会怀疑自己要不要还这些银子……又觉得彭槐树是个马大哈,可能不会发现二人之间感情, 后来,两人更是商量出了一场天衣无缝的计谋。不止不用还彭槐树的银子,还能把他拥有的东西都拿过来。
孙四海以为事情会顺利,但那只是他以为。
“好!”
他心里很不甘愿, 可不甘愿又能如何?
钱财乃身外之物,活着才有命享, 如果他今天被拉到城里打死了,属于他的房子和地绝对会被几个哥哥瓜分。
这么一算,好像没那么难受了。
事情谈到这里,算是达成一致。
既决定不告状,一行人便往回走。
村里人还有点失望,他们还想去城里顺便买点东西回来呢。
在顾秋实看来,这些人愿意去城里,就是愿意帮他的忙。他心里都记着,强调道:“等这件事情了了,我再找两架马车,选一个日子送你们去城里。到时出门也不用这么仓促,大家可以从容一些。”
众人又高兴起来。
路上没有笔墨纸砚,镇长家中有,他也经常帮人写文书和契书。一行人直奔镇长家中,孙四海已经彻底没有了反抗的想法,不舍归不舍,还是乖乖在契书上摁了手印。
回去的路上,桂花垂头丧气,好几次想要找顾秋实说话,可惜顾秋实根本就不接话茬。
两架马车回到村里,众人都挺意外。
不是说去城里告状了吗?
一打听,得知孙四海主动赔偿了,众人又觉得可以理解。就是……这赔偿得有点多了。
村里的院子不值什么钱,要是没人住,放在那里几个月就坏掉了。但是三亩地可不便宜,按照当下的价钱,大概要换到十二两银子。
这些田地现如今还在孙四海父亲的名下,不过,孙四海已经在契书上按了手印,表示会尽快将东西过给顾秋实。
孙家人肯定是不愿意的,孙父一把年纪了,当场就气厥了过去。好在他身子不错,醒过来之后没有大碍,只是浑身都在发抖。
“你这个败家子,哪儿有你这样的?”
外人都知道孙四海私底下和桂花来往的事,孙家人自己对此就更清楚了,其实孙四海的几个嫂嫂不赞同他和一个有夫之妇常年苟且……这就不是过日子的做法嘛!
娶一个媳妇回来,生三两个孩子,早出晚归干活养家,偶尔去一趟镇上,这才是正常人该过的日子。
而孙四海呢,三天两头往镇上跑,没有银子了就去找桂花,还经常夜里不回来睡。之前妯娌三人就凑在一起嘀咕过。这没被发现还好,要是被抓个现行,怎么得了?
如今可不就出事了么?
明明三亩地和那个院子是给长辈养老所用,虽然确实属于孙四海,但那得是在长辈百年之后。
如今老人家还好好的呢,那院子不能住了,并且地里的出产也没了。
这怎么行?
以后老人家吃什么?又住在哪儿?
兄弟多的人家,地基多半都是不够用的。孙家也一样,三兄弟分到的也就只有三间房,且他们各自成亲多年,三兄弟中有两个都做了祖父,年纪最小的孙三海,也在张罗着娶儿媳妇了。
不大的院子里要挤一家三代,如今还要挤孙老头,怕是只有把人挂墙上睡。
关键这老头接回来也不是挂在墙上就行,得吃喝拉撒啊!还有,老头本来是归老四管的,如今贸然要搬,谁接?
谁接都觉得自己吃了亏,毕竟老头种着的那三亩地算是孙家所有地中最好的一片,正因为如此,当初孙四海才愿意父子两人只得三亩。
现在好了,好处被孙四海拿去,老头他不管了。
哪有这种道理?
孙家闹得不可开交,男人要打架,女人要吵闹,孩子也在哭,让村里人看了好大一场笑话。不过,那张契书是镇长作证,孙家不敢不听从。孙老头再对小儿子恨铁不成钢,再是拿扁担把儿子打了一顿,还是舍不得放儿子去衙门被打死。
他口口声声说孙家丢不起这个人,其实就是舍不得。
稍晚一些的时候,比原先更加鼻青脸肿的孙四海拿着一张契书找到了顾秋实家中。
“咱们什么时候去过名?”
村里的人从马车上下来之后,就各回各家了。桂花到了家里,瘫坐在门口,桃花在她身边嘀嘀咕咕,姐妹两人不知道在商量着什么。
顾秋实伸手接过那张契书:“不用过给我。”
孙四海心中一喜,难道彭槐树打算放过他了?
为了这张契书,他被三个哥哥暴打一顿,就连父亲,都被几个哥哥气晕了两次。
“卖掉吧,我不想种你的地,恶心。”
孙四海:“……”
孙家拥有的这三亩地位置不错,值得一提的是,里面有两亩是水田,且都在好灌溉的位置……殊不知这世上有许多勉强能够种水稻的干田,每到灌溉的时候都要打架,甚至是打出了人命。
那两亩水田一放出风声,立刻就有人来问。顾秋实将所有地裹在一起,卖得了十四两。
前后不到半个时辰,田就已经卖掉了,孙四海心里很不是滋味,酸溜溜道:“拿媳妇换银子,也只有你做得出来。”
顾秋实似笑非笑:“这话应该还给你才对。”
孙四海:“……”
到了此刻,他才真正放松下来。然后发觉自己浑身都痛,迫切地需要看大夫。自从受伤之后,他就没有直起身子好好走过路,有一条腿碰都不能碰。桂花的小腿好像也断了,只是没有人过问,她现在还在彭家的院子里坐着呢。
孙四海先去了医馆,顾秋实直接回家。
彭槐树一个人住七间房的院子,哪怕加上桂花母子,也显得这个院子空落落的。
此时桂花呆呆的,一个人坐在院子中间,神情落寞,看着更添几分凄凉寥落。
“你怎么还没有走?”
顾秋实进门就问。
桂花看他:“我……我没有地方去。”
刚刚桃花是准备把她送回陈家的,只是姐妹俩还没有动弹,姑父就来了一趟,说是陈家已经放下话,绝对不会接纳她。还说陈家丢不起这个人!
桃花当场都傻了。
她以为爷爷愿意接纳自己,在发生了早上的事情,桃花不好意思一个人回婆家去……想也知道去了之后肯定讨不了好。她原本的打算是,借着送姐姐回家的理由,先回家去住两天,看看吴家的态度,如果吴栽愿意上门求她回去好好过日子,她也不至于那么被动。
如果吴栽不乐意,大不了改嫁!
结果,娘家不接纳,她只能回婆家。
得到消息后,桃花一点都不敢耽搁,立即就收拾东西回家求原谅了。
彭槐树的心愿是想要追回自己拿命换来的银子,想要让孙四海赔偿,想要让这二人的奸情大白于天下。如今顾秋实都做到了,其他的可以徐徐图之,他也来了几分兴致:“话说,你和孙四海到底是什么时候好上的?”
桂花沉默,又觉得没什么好隐瞒,道:“我还没和你认识之前,与他偶遇了几次,他……我以为自己会嫁给他。可是我的姨母听说你在议亲,非要让我来见。那天刚好四海惹我生气,所以我就对你态度好了些,结果你答应了婚事,陈家就不许我拒绝。”
如果彭槐树成亲之后没有出远门,两人或许可以做一对正常的夫妻。可是,彭槐树没多久就走了,一年到头不着家,桂花发现自己有孕,哪里舍得真的不管孩子亲爹?
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桂花说到这里,哭得泣不成声。
“葵子是无辜的,他还不知道这个事呢……呜呜呜……我怎么跟他说啊……”
第217章 养子 十一
桂花确实在为儿子担心, 但她也确实是在为自己想后路,一边哭,一边偷瞄着面前男人的神情。
好歹做了这么多年的父子, 往日里彭槐树每一次回来,再怎么不舍得花钱,都会给儿子买些吃的用的。可见他对孩子是有感情的。
惦记了孩子这么多年,哪怕不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感情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可惜,让桂花失望了,彭槐树的脸色从头到尾都没有变过, 甚至还有点不耐烦。
顾秋实确实不耐烦:“现在知道为孩子哭, 早干什么去了?”
桂花哭得更加伤心。
“我也不想事情变成这样……”
顾秋实打断她:“少在这里装了,你如果要脸,真要是顾及儿子的面子的话, 也不会和孙四海那么明目张胆的来往。做都做了,别后悔。赶紧收拾东西滚吧, 我这院子也不是捡破烂的, 等你离开之后, 我还得找个人来把这里里外外全部打扫干净呢。”
桂花:“……”
“你对葵子就真的没有一点父子感情吗?”
顾秋实满脸讥讽:“你和孙四海来往的事情那么多人都知道,他又不是三岁孩子。你猜他有没有听说过?他听说了却从来不在我面前提及,甚至连隐晦的提醒都没有……我只能说, 你们母子感情挺深。”
话说到这种地步,桂花心里明白,她想要留在这里是不太可能了。
桂花不挪动,顾秋实也没了耐心, 直接揪起她的衣领,拎着就把人推出了门外。
他动作凶狠, 桂花吓得吱哇乱叫。
顾秋实除了把她丢出去之外,没有对她做任何事。这女人在彭家过了这么多年的好日子,都不需要顾秋实多做什么,她就能过得特别艰难。
摔倒在地上的桂花好半天才爬了起来,隔壁的彭家人听到动静,周氏探头瞅了一眼,没打算搭理,正准备关门,桂花已经朝她吼:“你就是见不得我好!都是你,黑了心肠的烂货,你这种人以后绝对有报应……”
周氏气笑了。
两家隔壁住着,说起来这关系很亲,但细论起来又没那么亲。往日桂花带着儿子一个人住,经常和周氏起争执。每一次周氏想要跟她好好理论的时候,都被彭家人给拦住。
毕竟,桂花一个女人带着孩子独自在家,如果跟人吵起来,外人下意识都会认为是别人欺负他们母子。彭家夫妻认为,别人可以和桂花吵,彭家人不行。
周氏没有忤逆过公公婆婆,差不多的事情就算了,但是今天,她不打算再忍。
彭槐树自己就在旁边看着,孰是孰非他自己知道分辨。若是今日吵架了,彭槐树还要护着这个桂花和彭家人吵架……那这么个拎不清的人,往后不来往也罢。
“你才烂货呢……什么东西啊?敢骂我?”周氏拿着扫帚出来,冲着桂花劈头盖脸一顿砸,“老娘忍你很久了,以前是让着你,你还真以为老娘怕了你?”
周氏多年以来积压的怒气全部发泄了出来,下手特别重,而桂花身上有伤,小腿根本动弹不得,她想要逃都逃不掉,只能哭喊。
当下的男女通奸之后不用被沉塘,但一定会被人看不起。就桂花干的那些事,以后她在这几个村子里都抬不起头来。
此时桂花挨打,好多人都听见了动静,却没有人出来阻止。只有少数几个人站在远处看热闹。
不说外人了,就是桃花这个亲妹妹都没有出现。
最后,还是孙四海过来,带走了桂花。
值得一提的是,孙老头最近还是住进了自己大儿子的屋中。兄弟三人商量好了,以后老大出力,剩下的两个出粮食。
三兄弟一起供养父亲,至于孙四海……他们才不管他死不死。
孙四海才是真的没有地方去,他去了村东头的那一间破屋……屋子只能摆得下一张床和一张小桌子,里面破破烂烂,还有一大堆稻草。之前有野狗在里面住,又臭又脏又乱。
桂花以为他会带自己去孙家或者是新的落脚地,当看到面前破烂的地方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惊声质问道:“你让我住在这里?”
“先凑合一段吧。”孙四海满脸疲惫,“我哪怕能够借到一点钱给你找一个干净的地方住,但我还欠着彭槐树那么多银子呢,就他那小气的样子,咱们真有干净的地方住,也住不清净。”
桂花:“……”
“四海,你说过要好好对我的。这……我是无所谓,葵子怎么办?”
两人的儿子葵子已经被桂花送到了镇上做学徒,是那种需要交银子的学徒,不过呢,葵子贪玩,三天两头不去,做事又拈轻怕重,学了好几年,也没学成。
好在那边的师傅看见葵子的模样,主动降低了束脩,这两年已经不收钱了。
葵子是每天晚上回来,偶尔夜里不回。今天村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镇上那边应该也听说了,葵子晚上是必回的。
“老子我都只能住这种地方,他想要住好的就自己想办法,想不到办法就老实住。”
孙四海重新回想了一下这两天发生的事情,于他而言,真的是从天上掉到地上的区别。
桂花低下头:“葵子长这么大,没有住过这种地方,肯定会不习惯。”
“你以为我就习惯?”孙四海以前对桂花耐心十足,可在他丢尽了脸面,自己身上又到处是伤的情形下,再也没有了耐心,“要不,你想个办法安顿好我们一家子?”
桂花:“……”
她靠坐在角落里,看着天边的夕阳。心里再一次后悔自己和孙四海荒唐这么多年。
如果她及时和孙四海断绝了关系,好好和彭槐树过日子,彭槐树多半会原谅她在成亲前的那些事。
*
村东头的事情顾秋实不知道,他扔走了桂花之后,真的拿扫帚把院子里里外外打扫了一遍。
扫完了地,又打了水擦桌子。这活儿虽然不累人吧,但是特别累心,宅子大了是很不错,可要是一个人住,真的特别难打扫。
隔壁的彭家夫妻做了饭让过去吃,顾秋实没有拒绝。
他正准备把盆中的帕子拿出来晾着,就察觉到面前多了一个人,抬眼一瞧,正是葵子。
葵子快十四岁,吃得好,长得好,已经跟个大人差不多了。
“爹,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不要再叫我爹了。”如果这是个十岁以下的孩子,顾秋实或许不会那么直白。但是葵子已经懂事,并且,顾秋实认为他是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的。
知道了却装作不知,还一副乖儿子的模样,这就有点恶心人了。
葵子直接跪在了他面前:“爹,从儿子记事起,您就是儿子的爹。不管发生什么事,儿子都只姓彭,只是您的儿子。”
顾秋实呵呵:“乱认爹?真该叫孙四海来瞧瞧。”
“儿子没有乱认。”葵子虽然是跪着,但脊背挺得笔直,“您是儿子的亲爹,日后无论发生什么,儿子都会给您养老送终……”
顾秋实似笑非笑:“那么,你知道自己亲爹是谁吗?不要骗我!”
葵子低下头:“长辈做的事情,儿子身为晚辈阻止不了。我就想让爹知道,不管我娘是什么想法,在我的心里,你是儿子在这个世上最亲最亲的人。”
彭父出门叫便宜儿子吃饭,看见便宜孙子这副模样,张了张口……这孩子分明就是舍不得儿子手里的那些银子和契书,这才机灵地不肯离开。
依着他的意思,孙四海那个混账占了儿子那么多的便宜。不管这孩子有多好,只因为他是孙四海的种,儿子就不应该把人留下。再想要找孩子养老送终……这天底下的孩子多着呢,再说,槐树还年轻,快点成亲,说不定还能生一个亲生的。
不过,他们不是亲生父子,要是多嘴,搞不好会让儿子多想。
葵子回头看见便宜祖父:“你是不是要阻止我爹?我爹辛苦半生,到现在一个亲人都没有,要是再把我赶走了,他就真的只能一个人过一辈子,你该不会真的想把他的家财据为己有吧?”
彭父:“……”
这孩子,也太着急了。
还是太年轻,不太会掩饰自己的想法。
其实大笔家财谁都想要,彭父也一样。但他认为做人得有几分底线,不该拿的东西别拿。
“槐树,吃饭了。”
顾秋实缓步越过葵子,去了隔壁。
葵子不甘心:“爹!”
顾秋实回头:“你爹在村东头的破屋。你娘也在,你过去之后,刚好一家三口能够团聚,以后不要再喊我爹,也不要再来找我了。”
葵子:“……”
村东头的破屋,以前他小时候经常去玩。大人都说那里面闹鬼呢,那种地方怎么能住人?
顾秋实都已经准备进彭家的门了,想到什么,再次回头道:“对了,你爹现在欠我十几两银子,他们两人身上都有伤,一时半会儿是赚不到银子的。那些债多半会落到你头上,你要抓紧。半个月之内还不出银子来,你就直接去衙门的大牢里找爹娘吧。”
言下之意,他只给孙四海半个月的时间筹钱。
可那是十几两银子,别说半个月了,就是给半年的时间,孙四海也根本筹不出。
葵子还想要纠缠,可是彭家的大门已经关上,再跪在这里除了让人笑话没有任何好处,他只得垂头丧气赶去村东头。
破屋子里,孙四海正准备埋锅造饭。
桂花被熏得直咳嗽,泪眼汪汪,眼泪抹了一把又一把。
第218章 养子 十二
桂花不想哭, 是被熏得忍不住。看到儿子过来,都不知道该将这一切怎么告诉他,一张口, 哇一声哭了出来。
葵子站在破屋门前。
孙四海有些局促。
他早就知道这个是自己的亲生儿子,小时候也经常买糖逗孩子,让孩子叫自己爹。
葵子不懂事,倒也喊过几次。
只是那时候孙四海只当是玩笑, 而葵子完全不记得。这算是父子俩第一回正式相认。
“进屋吧,别在门口站着,夜里风大。”
葵子看了一眼不大的屋子里乱糟糟的情形, 除开床铺和桌子之外, 剩下的那点地方摆了一口锅,其他再无下脚之处。他没有往里进,反而后退一步:“怎么进?地方就这么大, 根本挤不下这么多人。”
孙四海人到中年,只得这一个儿子, 听到儿子这么说, 顿觉无地自容。
“等我把伤养好, 回头赚钱给你买宅子。”
葵子听到这话,一脸的不信:“你前半辈子跟个阴沟里的老鼠似的藏在暗处吃别人拼命赚的粮食。后半辈子居然能靠自己养活自己?”
桂花听不下去了,呵斥道:“闭嘴, 怎么跟你爹说话呢?”
“我宁愿没有爹!”葵子爆发了,“娘,你知不知道村里人都怎么看我?小伙伴们又怎么看我?你们怎么能做这么不要脸的事?”
桂花怒极,一抬手, 甩了儿子一巴掌。
村东头这一间破屋,平时是没有大人过来的, 大部分的时候都是村里的孩子在里面玩闹,此时孩子们喜欢的地方被人住了,他们虽然不敢靠近,但都在不远处看着。还有些心生好奇的人就藏在暗处观望着,葵子正是要面子的年纪,再说,他真觉得这是两个大人做错了,结果话还没说两句,自己反而挨了打。他一怒之下,转身就跑。
“我才不要跟你们这两个不要脸的贱人住在一起。”
这话把孙四海气得够呛,他伸手就要去拿打人的物什,奈何葵子跑得飞快,眨眼间就不见了。
桂花看着儿子跑走,有点后悔,看了看自己的手:“他不会跑出去做傻事吧?”
“咱们儿子没那么蠢。”孙四海没好气。
“当年明明是我跟你先认识,本来我都打算娶你了,是那个姓彭的横插一杠子。现在倒好,所有人都认为是我的错,就连儿子也……”他皱了皱眉,“你找个机会,把当年的事情好好告诉他。”
桂花点点头。
*
桃花回到婆家之后,特别乖觉,跟着忙里忙外。
吴栽看到她那模样,心里愈发憋屈。
自从桃花生下两个孩子出去跑船,每次回来那就跟大功臣似的,坐在那里什么也不干。饭都要人把碗筷送到手上,洗漱也要给她打水。
今天她这么乖,说到底就是做了亏心事。
如果是其他的事情,吴栽捏着鼻子就认了。可是桃花在外偷人,并且这件事情已经以很快的速度传遍了村里,镇上可能也知道了。
一想到这些,吴栽心里就特别烦躁。
这日子要是不过了,他舍不得那些银子,舍不得让两个孩子没娘!可要是继续过,往后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个活王八。
“能不能别转了,转得我眼晕。”
桃花听到这话,立刻捧过来了一碗水,讨好道:“孩子他爹,饭菜一会儿就得。”
吴栽家里兄弟三个,他是家里的老三,就因为桃花在外头赚了不少,吴家的长辈怕兄弟之间因此而生出隔阂,早已经提出分家。
不过,因为桃花平时不在家里,长辈是跟着吴栽住的,顺便照顾父子三人。
吴家的长辈同样不知道这件事情该怎么办,他们不敢替儿子做决定,此时已经找借口去了另外两个儿子的家里,顺便还带走了两个孩子,就是想让夫妻二人好好聊聊。
“你什么时候跟那个男人来往的?”
听到吴栽这么问,桃花下意识否认,“我没有,姐夫乱说……”
吴栽突然就发了脾气,一脚就将面前的桌子踹倒:“不要把老子当蠢货,问你话你就答。”
桃花吓得脸都白了,低下头:“就是……去……前年……”
吴栽闭了闭眼,桃花也就是前年才开始跑船。那时候桃花铁了心要去,他有些不放心,却又贪图那份高额的工钱,最后还是妥协了。
他以为夫妻之间的感情不错,又有孩子,桃花不会在外头乱来,结果,一切只是他以为而已。
也就是说,桃花在出门之后,连几个月都没扛住,就和其他男人搅和在一起了。
“你到底是图什么?”
桃花开始哭:“不是我想和他来往,是他……有一回他喝醉酒摸进了我的房中,欺辱了我,然后就要我随传随到,我要是不听话,他就要毁我的名声……孩子他爹,我是怕你不要我才应付他的……以后我再也不去了,那船上哪怕是有金山银山,咱们也不要了,我安心留在家里和你过日子,行不行?”
吴栽眯起眼:“桃花,我是个村里种地的庄稼汉没错,但也是个血性男儿。你是我的妻子,有人欺辱了你,我要是当做这件事情没发生,别人会怎么看我?”
他一把推开了抱着自己的桃花,几步奔进了厨房,拿着菜刀就往外冲。
桃花吓得魂飞魄散:“孩子他爹,你要去哪儿?”
吴栽拿着刀赶到了顾秋实的房门外,怒火冲冲地问:“那个叫疤子的家住哪里?”
顾秋实看到他这模样,又瞅了一眼身后满脸紧张的桃花,摇头:“我不知道。不过,下一次登船是在三天之后。疤子还要跑船,到时候你去码头上找人,肯定能够找得到。”
桃花都要哭出来了。
什么叫肯定能找到?
吴栽都气得要杀人了,真让他把人找到,出了人命怎么办?这不裹乱吗?
“姐夫,你好歹帮着劝一劝。”
顾秋实皱眉:“第一,我不再是你的姐夫。第二,其实我挺赞同吴栽的做法,也就是桂花自甘堕落与人苟且,她要是被欺负的,我也会有人拼命。”
吴栽心头的怒火压不住,现在就想砍人,等不到三日后。
“那你知不知道你们跑船的那些人住在城里的哪个地方?我去问他们,多问几个人,总能找到那个混账的落脚之处!”
顾秋实想了想,还真想起了两个人。
“葫芦巷子十七号,这个人和疤子经常喝酒,兴许去过疤子家里。”
桃花在船上两年多,当然知道顾秋实说的都是真的,她吓一跳,一把抱住吴栽:“孩子他爹,你不要冲动,千万不能去。”
吴栽狠狠一把将她推开。
因为桃花桃花抱得很紧,吴栽是把人推到了地上才摆脱了她:“欺辱我的女人,简直是找死!”
他拿着刀就跑,桃花摔倒在地上崴着了脚。再想要去追是追不上的,她一着急,干脆吼了实话。
“是我自己愿意和他来往的,你不要去杀人。”
顾秋实听到这话,并不意外。他不是看吴栽气得想杀人而不阻止,而是他看得出来,吴栽不是真的想杀人泄愤,只是想要逼桃花说真话。
吴栽得了这样一句话,整个人僵住,站在原地久久回不过神来。
“我到底哪里对不住你?别人家都是男主外女主内,你想要去跑船,我们全家都很支持,都舍不得花你赚来的银子。我是真的想要和你好好过日子的,你为何要这么对我?”
桃花开始哭,她也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弄成了现在这样。
大概是……其他男人会舍得买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给她。而吴栽,舍不得给她买花戴。
“不要哭了!”
桃花根本止不住自己的眼泪。
村头有马车过来,是青棚马车,一看就真是普通人所坐。
不过,这村里平时没有马车会来,一时间众人纷纷看了过去。而坐在车夫旁边的,赫然就是疤子。
疤子一行人从城里而来,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见路旁的顾秋实后,疤子立刻扬起了手里的酒坛子。
“我有酒,有没有菜?”
彭槐树是个老实人,却也好客,换做以往看见他们来找自己,早就迎上去了。顾秋实站在原地没动,而疤子没有察觉到不对,目光又落在了吴栽身上,看见他手中的刀后,笑道:“吴兄弟,这是准备做饭?看来我们今天有口福了。”
吴栽胸中怒火熊熊,桃花看得胆战心惊。
“孩子他爹……”把刀给我。
话还没说完,吴栽忽然暴起,拿着刀朝着疤子就冲了过去。
“我砍死你!”
桃花吓得魂飞魄散,闭上眼睛尖叫连连。
第219章 养子 十三
老实人发起疯来, 能把所有人吓一跳。
吴栽在村里不算是特别老实的那种人,但是当他拿起刀朝着疤子冲过去的时候,看见的人都惊呆了。
他那模样太过凶狠, 一时间竟没有人上前去阻止。
在桃花的尖叫声中,疤子反应飞快,立刻从马车上跳了下来,将手里的酒坛子朝着吴栽砸了过去。
酒坛子只是让吴栽冲上前的动作缓了一缓而已, 他去势不减,一副要把疤子砍死的架势。
疤子简直要疯,这什么人呐?
“吴家兄弟, 你冷静一点, 老子可没有惹你。杀人是要偿命的,你是不是想死?”
“睡我女人,我弄死你。”吴栽满脸凶狠, 咬牙切齿地咒骂,“那么缺女人, 怎么不去睡你祖宗?”
桃花很害怕两个男人因为自己吵起来, 哪怕她清楚自己的名声已经毁了, 可要是这两人在这里大打一架,回头她的名声只会更不堪。她反应过来后不再尖叫,而是挡在了两个男人中间:“不要打了, 你们要杀,就先杀了我吧。”
吴栽刀已经抡到了桃花的脖颈上,他本来是要砍的,最后还是没能砍下去。说到底, 他确实想要发泄自己的愤怒,但到底还有几分理智, 没有真的不管不顾。
“桃花,我们完了,再也回不去了!”
桃花看到自己脸上的刀拿开,吓得浑身瘫软。等到听明白男人的话后,她跌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疤子已经知道自己和桃花之间的那点事被吴栽得知,眼瞅着那疯男人不再追着自己砍,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扭头瞪着顾秋实:“彭槐树,以前是老子小看了你,都说会咬人的狗不叫,这话可一点都不假,你他娘的要毁我名声,好歹提前知会一声,别让我到你们村里来呀。他娘的,你这是想害死我啊,我今天要是被砍死了,你也休想脱身。”
顾秋实嗤笑:“你要是被砍死了,那是你活该。谁让你暗地里跟人家媳妇纠缠不清的?”
疤子不知自己和桃花之间的事情是什么时候让人知道的,他带着两个兄弟来了村里,等于送羊入虎口。这人生地不熟的,他又确实和桃花暗地里来往……村里的人肯定会帮着姓吴的,一个弄不好,怕是不能平安脱身。
“胡扯!我什么时候和桃花纠缠不清了?证据呢?”
吴栽见他还要否认,还做出一副被人污蔑的愤怒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冲着人群里喊:“大哥二哥,帮我!”
吴家的另外两兄弟从人群里冲了出来,与此同时,还有一些吴栽的堂兄弟也出了手,几人将疤子围在中间拳打脚踢。
疤子一开始还咒骂,后来就只顾着求饶,然后,就只有哼哼的力气了。
桃花不敢上前去求情,只在边上哭,后来眼瞅着疤子都被打吐血了,再也不阻止要出人命,才慌慌张张上前:“孩子他爹,你不要再打了。疤子要被打死了……”
怒火上头的男人是没法讲道理的,吴栽听到这话,狠狠一把将她推到地上:“他要是被打死,那是他活该。”
桃花摔倒在地,顾不得身上的伤,哭喊着道:“我是为你着想啊蠢货!他要是被打死了,你以为自己能脱身吗?还有你的这些兄弟,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有牢狱之灾。”
她太过着急,嗓子都吼破了。
不过,这话也总算让打人的兄弟几个恢复了几分理智。几人飞速退开,围在中间的疤子已经浑身是伤,周身都在颤抖。
顾秋实没有上前,那两个跟着疤子一起来的船工有些无措 ,其中一个叫阿牛的试探着道:“槐树哥,我是觉得你以后不再上船,跟我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少,所以我们才想趁着还没出门来找你聚一聚……真没有其他的意思,疤子干的事,我从头到尾都不知道。”
话说他还想知道彭槐树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呢。瞒得可真好,之前愣是一点没看出来。
疤子蜷缩在一起,抖着手道:“彭槐树,帮我请个大夫。”
他在这个村里不认识其他的人,只能求助于顾秋实。
顾秋实没有动,看着他半晌,在疤子以为自己要灰溜溜一个人坐马车回镇上看大夫的时候,才问:“你为何要陷害我和阿香?”
疤子和桃花私底下来往,不是因为两人有多少感情,不过是饮食男女感情到了,顺理成章滚在一起罢了。让他们为了对方要死要活,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今儿疤子没头没脑撞上来被打了一顿,命都去了大半条。哪怕那原先对桃花有几分感情,经历过这一场毒打,那感情也早就打没了。再说,他不认为自己以后还有和桃花来往的机会,也不认为自己以后还会出现在村子里。
既然都不来了,说话便不用顾忌。疤子用手捂着脸上的伤:“我说了你就会帮我请大夫吗?”
见对面男人点头,疤子再不隐瞒:“是桃花让我干的。她说,她那个姐姐早就不想忍你了,就想让你在外头有个女人,然后借着你偷吃的理由与你和离……她姐姐好像在外头有相好。”
说到最后一句,疤子眼神里满是恶意。
他跑到村里来找彭槐树喝酒,并不是看兄弟情分,而是特别喜欢那种和吴栽表面上哥俩好的感觉。
顾秋实看向有些无措的阿牛:“弄走吧。”
疤子:“……”
他忽然发现,彭槐树根本就不在乎他的所作所为和所思所想。
疤子这一次受伤挺重,至少要在床上躺两个月。他要走,吴家兄弟再没有阻拦。
还是那话,真把人打出个好歹,兄弟几个都脱不了身。而吴栽又实在不知道该拿桃花怎么办,他甚至做不到直接干脆利落地将桃花赶出家门……只能把人打一顿了事。
疤子一行人来了又走,前后不到一刻钟,顾秋实屋子门前已经恢复了平静。
只是,这平静只是面上的。吴栽没有看见疤子的时候,对于桃花偷人这件事情没有那种真实感。当疤子被打得半死却不敢讲道理只能灰溜溜离开时,吴栽再也欺骗不了自己。
桃花真的做了对不起他的事!
吴栽越想越气,揪过桃花又是一顿揍。
桃花被打得吱哇乱叫,顾秋实皱了皱眉:“你们夫妻打架,离我家远一点,太吵了。”
吴栽:“……”
他狠狠把人揪着,大踏步离开。
值得一提的是,桂花听说疤子挨打,她也怕闹出人命,急忙赶了过来。刚好看见妹妹被妹夫抓走,而其他人……只当看不见她。
桂花心里特别难受,找了相熟的人问了一下儿子的下落。
葵子自从跑走,没有回村里,不知道去了哪儿。
桂花心里很不放心,但是她腿上有伤,走不了多远,加上她正没脸见人,也不好意思满村转悠着找人。最后,她将目光落在了顾秋实身上。
“槐树,你去找找葵子好不好?那孩子半懂不懂的,我怕他出事。”
顾秋实只觉莫名其妙:“儿子是你的,凭什么让我给你找?我不欠你的,是你们欠了我。”
桂花:“……”
她一脸受伤:“我们那么多年感情……”
彼时,顾秋实正在收拾厨房,闻言直接将手里的菜刀扔了出去。
菜刀贴着桂花的头皮飞走,吓得她浑身僵住。半晌不敢动弹。
“不要逼我砍人!”
桂花反应过来,一个字都不敢多说,灰溜溜跑了。
她回到村东头,一眼就看见孙四海正在拿柴火。
最近天气越来越冷,他们住的这个破屋四处漏风 ,如果夜里没火,冻得人睡不着。孙四海昨天晚上几乎一宿没睡,就想趁着白天多找点柴火。看见人回来,道:“没事少往外跑,真那么想动弹,去林子里弄两捆干柴。一会儿又要做饭了,没柴火可不行……”
桂花想到自己一路过来遭受到的白眼……村里好多妇人根本就不掩饰对她的厌恶,当着她的面指指点点。
这一切都是因为孙四海!
“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儿子从跑走就不见了人影,你一点都不担心,都不说找找人,只顾着吃。怎么不噎死你?”
孙四海一下子丢掉了手里的干草:“你又发什么疯?”
桂花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她只知道自己对于目前的处境很不满,哪儿哪儿都不顺心。她捂着脸哭道:“我想回到以前啊,我不想住在这个破屋子里,不想被人笑话,我想找到葵子……我怕他想不开……”
要说孙四海没有后悔,那绝对是假话。
孙四海之前对于长辈留给自己的院子和地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因为那些东西不多,只是比村里其他的年轻人得到的稍微好一点点。他还恨过家里穷……如果不是家里不够富裕,桂花也不会被陈家逼着嫁给彭槐树了。
直到住在这个破屋子里,他才明白自己拥有的那三亩地和院子到底有多难得。
如果能回到从前,他不会再和桂花暗地里来往这么多年。
“不要再哭了,一整天哭哭啼啼,有点运气都被你给哭没了。等我好转一点,我想法子赚点银子,到时我们离开村里,到一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
这是孙四海这两天想到的解决之法,也是他认为下半辈子二人可以抬起头来做人的唯一办法。
桂花哭声一顿。
她没想过要离开村里。
天天待在村子里过日子的人,没有背井离乡去一个陌生地方重新开始的勇气。
“我不要走!”
第220章 养子 十四
桂花几乎是脱口而出。
听到她不愿意走, 孙四海有些意外:“留在村子里会被人指指点点,你一辈子都摆脱不了水性杨花的名声。”
闻言,桂花沉默下来。
虽说一个有夫之妇与其他男人苟且过后会被所有人指指点点, 甚至是被人直接上门扔臭鸡蛋。但是,之前也有女人扛下来了。
在桂花看来,只要家里的男人愿意原谅,只要同处一屋檐下的人不在乎这件事, 日子就还能过。
住了两日的破屋,桂花也清醒了许多。她想要下半辈子想要过上好日子,还得是和彭槐树做夫妻!
彭槐树手头捏着那么多的银子和地契, 现在拥有的东西更多。只要能回去, 桂花根本就不用为了生计发愁。
只是,看彭槐树对她的那个态度,回去大概有点难。
再难, 桂花也打算试一试。
留下来虽然很难,难道还能比得上去一个陌生地方重新开始难?
孙四海如今一穷二白, 还欠着一大堆的债, 就算真的离开了村子里, 也没法在别的地方安家。很大可能是找一个偏僻的村子住在同样没人要的破屋子里,到时夫妻俩去租一些别人种不完的地来种。
想想就辛苦得很。
再说,租别人的地来种, 前提还得离开村里。孙四海欠着十几两银子,根本走不了。
桂花认为,自己不能太老实,不能全听孙四海的吩咐, 真和这个男人绑在一起,下半辈子才要完蛋。她得留个心眼, 得为自己想一条出路。
*
在顾秋实来之前,彭槐树就已经跟东家商量好了不再登船的事。
因此,顾秋实也不打算再去跑船,他手头捏着那么多的地契,只要不挥霍,根本就花用不完。
村里的人是很健忘的,桂花才闹翻搬走,已经有许多人觉得彭槐树需要找一个媳妇,于是,几乎天天都有人上门来说媒。
顾秋实一口回绝了,那些人又把主意打到彭家人的头上。
彭母和养子不亲,后来和便宜儿媳妇处不好,母子之间的情分就更薄了,她从来都是个有自知之明的人,只说自己会帮着提。
前后不过三日,来了四拨人。
顾秋实暂时是不打算说亲的,通通都拒绝了。齐母这一日找上了门来。
“槐树,你一个男人,单独过日子不像样子。”
齐母上一次没能拿到儿子承诺的双倍银子,心里很不高兴,如果不是有好处拿,她今儿都不会来。其实她不觉得儿子会愿意听自己的话,就想着试一试,万一成了呢?
她知道事情不能成,说话时也没用多少心思,只将自己想好的那些话连珠炮一般全部秃噜出来。
“要我说,你还是把桂花接回来,夫妻还是原配的好,她虽然做了一些对不起你的事情,但是你们也过了这么多年。无论如何,你总要娶妻呀,娶生不如娶熟,最要紧的是,葵子是你养大的孩子,他以后要是不孝顺你,那是会被人戳脊梁骨的。”齐母越说越觉得自己的话有道理,“你都这把年纪了,想要生自己的孩子几乎没有可能,再娶,多半也是娶一个带孩子的寡妇。那带来的孩子太小了,养着费力费钱,还不一定养得孝顺。要是带来的孩子大……你辛苦这么多年赚的银子,全部都要被人算计了去。等你年纪大了,被那些白眼狼直接撵出门都是有可能的。”
其实,齐母的话也不算是乱扯,若彭槐树的运气不好,这些是很有可能发生的事。
“还有啊,隔壁那一家子口口声声说不想占你的便宜,可人心隔肚皮,你知道人心里怎么想的么?搞不好人家就指着你不娶妻子不生儿子,等着捡你的家业呢。”
齐母嘴皮子利索,眨眼间就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
顾秋实侧头看她:“要不这样好了,我回齐家去过继一个孩子放在膝下?”
齐母噎住,她满脸不可置信,随即眼神里渐渐蔓延开了真切的欢喜:“你真这么想?”
顾秋实呵呵:“你也是,明明知道我对你没感情,不会给你好脸色,也不会听你的话,怎么就学不乖?”
“我……”齐母看出来儿子在跟自己开玩笑,应该说,是故意嘲讽她,当即翻了一个白眼,“我又不会害你,听不听随便你!”
语罢,飞快就跑了。
不止是齐母,好多人都觉得桂花和彭槐树重新在一起过日子,于彭槐树而言是好事。
接下来两天,都有人上门来劝。顾秋实烦不胜烦,干脆去了城里。
他打算去探望一下阿香。
阿香的男人铁子曾经也是船上的船工,和彭槐树感情不错,两人都是老实人。铁子的脚受伤后,没有多少力气,到了船上帮不上忙,只能拖后腿,东家虽然没有让他离开,但是他自己不愿意留下做累赘。再说,夫妻俩生的儿子一直由家里的长辈带着……铁子兄弟四个,一直没分家,孩子们都凑在一起养,这亲爹娘不在身边的孩子难免会受些委屈。所以,铁子受伤后就留在了家里,主要是想陪伴孩子成长,不想让孩子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吃亏。
铁子看见顾秋实,顿时欢喜不已:“槐树,你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顾秋实进门,一眼就看见阿香正在院子里晾衣裳。
阿香明显有些不自在,还是笑着打了招呼,然后去厨房泡茶了。
“槐树,听说你以后都不再登船了是吗?”
铁子笑吟吟:“你好不容易熬到了顶,说不干就不干,可真舍得,我要不是腿受伤了,恨不能在船上干一辈子。主要是咱们摊上的那个东家厚道,从来不拖欠工钱,还经常有赏银……”
顾秋实点点头。
许久没有看见好友,铁子很欢喜:“阿香不知道怎么想的,最近跟我说也不太想去船上了。本来我还觉得可惜,后来又想,你都不去了,她以后要是遇上点事也没人帮忙,不去了也好。”
说话间,阿香从厨房里端出了茶水。铁子亲自倒了送到客人面前:“前两天疤子和阿牛他们去村里见你,怎么打架了?我想去问,一直没能腾出空。你该不会是来找我一起去探望疤子的吧?”
顾秋实来这一趟,防的就是疤子在铁子登门时胡扯。
彭槐树的名声要紧,阿香的名声同样要紧。她一个女人,要是背上了水性杨花的名声,以后在这一片都抬不起头来,还会影响家里的孩子。
“我有话要跟你说。”
顾秋实一脸严肃。
铁子看出了不对,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当即,顾秋实一点都没有隐瞒,把所有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末了道:“这件事情怪我,今儿我特意登门,就是不希望有人在外头乱说,然后你信以为真,影响你们夫妻感情。阿香嫂子是个很好的女子,她在船上从来不和那些男人开玩笑,你莫要辜负了她。”
铁子才知道发生了这么多事,他扭头看向妻子,张了张口,半晌才问出一句:“难怪你这一次回来心事重重的样子,你怎么都不跟我说?”
阿香的眼泪唰就下来了:“我哪里好意思说?再说,当时槐树直接就从窗户跳下去了,我们俩之间什么都没发生,特意把这件事情拿出来说,你多想了怎么办?我不怕你不要我,就是怕我离开后孩子可怜……”
“傻话!”铁子叹息,“我们都多少年的夫妻了?我怎么可能不要你?别说你们什么都没发生,就算真的是……那我也不可能真的把你赶出去,我都瘸了,全靠你养着,孩子还指着你呢,我不要你,就只能打光棍了。”
最后一句,他带着玩笑的语气。
阿香忍不住笑了:“我就是不知道该怎么跟你提,反正,我不是那种人,我又了解你,就算外头真的有闲言碎语。你多半也不会信!”
话是这么说,但心里还是会忐忑,如今说开了,阿香提着的心也终于放了下来。
铁子起身:“槐树,咱们一起去看看疤子吧。那混账,曾经跟我哥俩好,我还拜托他照顾阿香来着。结果他是这么照顾的,我得问他要一个说法!”
疤子所住的地方,距离铁子家有点远,坐马车得要小半个时辰。顾秋实付了车资,铁子不肯,非要分担一半。
“你以后还得娶媳妇呢。”
铁子自己不能干活,这两年积攒银钱的速度慢了很多。但他觉得,彭槐树这兄弟简直是倒霉透顶,比他瘸了一条腿还要倒霉。
顾秋实:“……”
如果真正的彭槐树在这里,大概也不会感激他的体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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