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亮啊。
服务员一开始还以为是抠门的老板终于舍得给包厢换了新的灯泡。
后来才发现并没有。
她恍然想,是那位漂亮像颗珍珠似的女学生,在散发着莹莹的光辉,让整个包厢都变得亮堂了起来。
蓬荜生辉,大概说的就是这个意思吧。
“你们快坐呀。”卿澄看着呆立在门口的几人,热情地向他们招招手。
“坐、坐。”
“马上坐。”
幸运儿们扭扭捏捏地坐下,不停地用搓手、抖腿、挠头来掩饰自己的激动。
挨着卿澄的一个男生更是激动到全身泛红,像从锅里捞出来的一样。
一直等到菜上桌了之后,他细心地烤了牛舌,才鼓起勇气说:“希、希望,你要不要吃这个,很嫩的。”
坐在卿澄另外一边的林枝枝立马夹着烤得滋滋冒油的猪五花道:“希望,吃我这个嘛,包着生菜可好吃了。”
“希望,我刚烤好的牛仔骨,最香了,先吃我的吧。”
“希望,口渴了吗,我帮你倒杯玉米汁吧?”
一番操作下来,卿澄面前的碟子堆满了食物,都快成一座小山了。
韩敬祖就是这个时候到的。
黑色的库里南滑进街口,如同鲨鱼游入鱼群,四面的车辆都有意无意地避让开,在前方形成了一个真空地带,令它显得格外亮眼。
包厢朝街的一面是透明的玻璃,有人看见了不禁低呼一声:“哇塞,有钱人,开劳斯莱斯诶。”
“这就是劳斯莱斯啊,没看出来。”
“一辆车要八百万呢。”
“这么贵,把我拆开了卖都买不起。”
大家啧啧称奇。
车在街边停下,从驾驶座下来一个穿着黑色t恤的长腿帅哥,举手投足间皆透露着一股视金钱如粪土的散漫感。
“这么年轻,这么帅?富二代?”
“不会是我们学校的吧?”
“这繁华的a市,有钱人真多,是谁偷走了我的富二代生活。”
众人口中的富二代漠然地用眼神巡视一圈,在看到玻璃后的一个背影时露出浅浅的一抹笑,然后径直走进了这家烤肉店。
“诶?他也进来吃烤肉了。”
“怎么感觉像冲着我们这儿来的。”
“该不会是……”
韩敬祖走进包厢:“不好意思,我来迟了。”话虽是说给大家听的,但他的目光却始终只落在卿澄一人的身上。
他毫不犹豫地走过人群,来到卿澄的身边,亲昵地将她不小心落在颊边的发丝勾到耳后:“小心吃到头发了。”
这一举动让在场的人都为之一愣。
不是说是朋友吗,怎么看起来关系很不一般啊。
韩敬祖侧头笑着对那位男生说:“我想和你换下位置,可以吗?”那笑容里透出浓浓的威胁意味,让人不敢拒绝。
那男生还想挣扎一下,但想到刚才两人的互动,一时间灰了心,垂头丧气地端着自己的碗筷走到另一边去。
坐这儿能看见女神的正面诶。
男生很快又振作了起来。
韩敬祖满意地入座,刚高兴没几秒,就听见卿澄开口介绍他:“这是我朋友,叫韩敬祖。”
原来是朋友,不是那种关系啊。
大家默不作声地交换着眼神,又把心放回了肚子。
韩敬祖眼中一暗,却很快恢复了常色:“第一次见面,大家随便吃,我买单。”
“哇,豪气呀。”
“哇去。”
“真牛。”
有人不敢相信地问:“真的吗?”
韩敬祖抬起目光:“当然,一点小心意,希望她初来乍到,还需要你们这些同班同学多关照。我看外面几桌也是同学吧?到时候一起结账。”
“那,我们可就不客气了。”有便宜可以占,大家怎么会放过。这么多年轻人,胃口又大,一开始只为了过过嘴瘾,社交一下,并没有点太多的东西,这下终于可以敞开肚皮吃了,纷纷拿出菜单又点了几份肉。
韩敬祖嫌弃地拨开卿澄面前别人烤的肉,换上一个新的干净碟子,转头朝卿澄笑:“这些肉都冷了,我给你烤新的。”
说完便夹起一片薄薄的牛肉在烤盘上翻烤,动作娴熟。
很快,牛肉烤好了,韩敬祖又亲自帮她蘸蘸料,包上生菜,递给她:“尝尝?”
卿澄一时有些没反应,他以为是她嫌弃自己摸过食物,便开口说:“我刚才路过服务台,用消毒湿巾擦过手了,很干净的。”
“没有,我只是有点惊讶,原来你会烤肉。”女孩从善如流地接过,斯文地吃着烤肉。
“我也没想到你会喜欢吃这种烤肉。”韩敬祖不经意地挑了挑眉,从各种肉中精挑细选,挑了一块卖相还算好的牛上脑,勉为其难点评道,“还算新鲜。”
“我觉得蛮好吃的。”卿澄慢腾腾地吃完他给的生菜夹肉。
韩敬祖挥了挥手,赶走飘过来的烟:“这个周末来家里吃烤肉吧,正好最近有巴西的牛臀尖,烤好了比这个好吃一百倍。”
卿澄笑了笑:“你说起这些还头头是道的,是想从花匠转变成厨师吗?”
“上次我看你喜欢吃那家餐厅的牛排,所以就学了一下。”韩敬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事情,眸中流露出一丝隐秘的期待,“以后你要是想吃,我就能立马做给你。”
他的脑中已经闪出画面,他下班回家,卿澄就在家安安静静地等他,一口见他的身影,就冲过来拉着他的手臂撒娇,说早就等饿了。
然后他就给她做饭,不管是中餐也好,西餐也罢,总之只要是她想,他就做给她吃。
看着卿澄光滑细嫩的侧脸,韩敬祖几乎要沉溺在这些美好的幻想之中。
卿澄却不想再和他聊这些有的没的,转而打探起韩国辉的消息。
这人要是死了,自己的计划也就完成了一半。
“韩伯伯怎么会突然病倒了呢?上回遇见的时候,身体明明挺好的。”
韩敬祖夹肉的手一顿,想到在路上时,从公关部门那边传来的好消息,于是面不改色地撒起了谎:“我爸年纪大,血压高,脾气又不好,一着急就出事了。正好,他不是爱到处乱跑么,这回他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卿澄垂下眼:“我不该提这个的。”她也照着他的样子,马马虎虎地烤了一片肉,放在他的碟子里:“多吃点,我妈说胃饱了,心里就不难过了。”
韩敬祖抬起眼,整个人恍惚了一下,匆匆地拿起筷子,夹起女孩特意给他烤的肉塞进了嘴里,大口嚼着。
其这肉品质一般,还被烤得又老又塞牙,嚼也嚼不烂,难吃极了,但他不敢吐,最后只能放弃挣扎,强吞下去,差点没被噎死。
“好吃,真好吃。”韩敬祖喝了一口水,压下嘴里的焦糊味。
“糟糕。”卿澄似乎想起了什么,“我刚才给你烤的是用辣椒腌过的肉。”
“怎么了?”韩敬祖心想,也不辣啊。
卿澄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不是咳嗽得很厉害吗?现在应该不能吃辣吧。”
韩敬祖终于反应过来,连忙装作病发的样子,狠狠咳嗽两声,动静大得让他旁边的人都看了过来。
卿澄早看出来他是装的,可看在他爸快死了的份上,也就懒得戳破他这点谎言,反而关切地拍了拍他的脊背。
这动作一出,立马让周围的人拈酸吃醋起来,连嘴里的肉都不香了。
这男的算什么东西,长得一般,看起来还蠢,不过是几个臭钱罢了!
装什么装,精神头这么好,有个鬼的病啊!
离我女神远一点啊!!!xn
而韩敬祖则极为受用,唇角的笑压都压不住不住,他扫了一眼脸黑的众人,得意地想:你们这些人算个屁,都给我好好看着,希望她最在乎的人只有我!
“要不要再喝点水?”
韩敬祖有气无力地说:“没事,我歇会儿就好,这里太呛人了。”他捂了捂鼻子,似乎是受不了烤肉的烟熏火燎。
全是人,乌烟瘴气的,他想单独和她待在一起。
“那……”卿澄皱了皱眉,似乎有些苦恼。
就在韩敬祖以为卿澄会陪自己离开这里的时候,她从包里拿出一个崭新的口罩,朝他晃了晃。
“你把这个戴上,保护自己,也是保护他人。”她义正严辞道。
“……”
一圈人的脸上都或多或少地流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一旁的林枝枝她们趁机插手,一会儿用精彩的话题吸引走卿澄的注意力,一会儿不停地搞些新奇的吃法出来。
其他人也都见缝插针地献起了殷勤,将女孩哄得频频发笑。
纵然韩敬祖使出了浑身解数,也愣是被前仆后继的男男女女排挤到了边缘,连卿澄的半个眼神都没分到。
一顿饭吃下来,除了那快难嚼的牛肉,肚子里剩下的全是郁气。
韩敬祖坐在座位上,将不慎烤糊的肉扔在了垃圾桶里,那半张露在口罩外的脸阴沉沉的,如同乌云罩顶,都快滴出水来了。
他几次想叫停聚会,但都被残存的理智压了下去,生怕扫了卿澄的兴致,惹她不快。
好不容易忍到了结束,韩敬祖才借口拉走卿澄,在一个无人经过窄巷口站定。
他闷声闷气地隔着口罩说:“希望,你又要走了,就不能多留一会儿陪陪我吗?”
“嗯。”卿澄点点头,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宿舍有门禁的,不能在外面待久了。”
“那我们回家里,不去宿舍了好不好?”
卿澄坚决地摇摇头:“学校有规定,夜不归宿是会被扣分的,影响评优评奖。”
都是什么狗屁规定。
韩敬祖暴躁地抹了一把额头:“那我怎么办?希望,除了你以外,我身边一个在乎我的人都没有了。”
怨和怒混含在一起,他不管不顾地将卿澄用力揽入怀中,埋首在她的颈窝,贪恋地呼吸着她身上的馨香。
自从开学以来,仅仅是短短一天,韩敬祖就感觉卿澄离他越来越远,而觊觎着卿澄的眼神也越来越多。
不该是这样的。
一定是哪儿出了问题。
内心的幽暗蔓延开来,他几乎快要忍不住立刻将面前的人藏起来的冲动,藏到一个只有他自己才知道的地方,彻底隔绝掉外界的视线。
韩敬祖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渴望着增强自己的权势,如同一只刚长满鬃毛的成狮,野心勃勃,迫不及待地要咬死对手,圈定自己早已看中的地盘。
可他不知道,冲动之下,是深不见底的陷阱。
他沉沦在这个短暂的怀抱中,拼命地汲取自己渴望的一切,一遍遍地呢喃着她的名字:“希望……希望……”
“别这样。”卿澄强烈地挣扎起来,爆发出巨大的力气,一把将他推开,“我们只是朋友。”
“可我不这么想!”韩敬祖抖动着苍白的唇瓣,“我从见你第一眼就喜欢你,不,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卿澄后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最终垂下眼开口道:“对不起。”
宣判的重锤落下,将一切幻想砸得粉碎。
一瞬间,韩敬祖的脸失了血色,眼中的光芒明明灭灭,最终落入一片死寂。
空气化作一片凝固的沉默。
良久,他扯起一个艰涩的弧度,似笑非笑道:“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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