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一章
天色刚大亮, 弘晖急匆匆朝上书房跑去,手里还拿了一个吃了一半的包子,小路子提着书箱跟在他身后, 边跑边叮嘱他慢些。
弘晖远远就瞧见陈太傅走进了上书房,连忙加快了脚步, 一溜烟就跑到了陈太傅前面去了。
弘晖还不忘回头,用拿着包子的手朝陈太傅挥了挥,元气满满道:“陈太傅,早上好呀!”
陈太傅:………
“早什么早!吃完东西再进去!”陈太傅的声音几乎传遍整个上书房。
弘晖一只脚已经踏进了门,闻言立即停了下来,转头看向陈太傅, “我这只脚已经进来了, 可不能算迟到。”
陈太傅额角的青筋突了突,想要说什么,余光却瞥见弘晖已经靠墙站着, 津津有味吃着剩下的那半个包子,一旁的小路子还拿出了一包糕点。
气大伤身!
陈太傅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数遍, 随后当着没看见一般,继续往屋里走。
一刻钟后, 身后传来阵阵读书声, 弘晖咽下嘴里最后一块糕点,又就着小路子递来的水壶喝了几口, 才拍了拍手上的糕点屑,大摇大摆走进去。
陈太傅的步伐一顿, 心中又默念了几遍“气大伤身”。
“大哥怎么没来?弘晋和弘晗怎么也不在?”刚坐下没多久,弘晖就偷摸戳了戳弘昱的胳膊。
弘晖的目光落在弘皙几人空荡荡的座位上, 一人有事也就算了,怎么三个人同时都没来上课。
弘昱头也没回:“好像是他们阿玛生病了,一早就出了宫。”
废太子被关在宗人府多年,虽不会受到严刑拷打,但行动受限,地位自然没之前那么高。
而胤礽又做了近三十年的太子,这种屈辱比杀了他还难受,重重压力下,胤礽的身子不堪重负,直接病倒了。
康熙虽然厌恶这个儿子,却没想过要他的命,再加上这次胤礽几次险些没了命,康熙颇有些心软,便开了恩让弘皙几兄弟去瞧瞧,免得三人连其阿玛最后一面都没见着。
“病的很严重吗?”弘晖忍不住咂舌,时间一晃他那二伯被关了都快三年了。
弘昱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咳咳!”
陈太傅站在二人身后,神色阴晴不定的盯着正在说悄悄话的两小只,拿着书朝着二人的脑袋上轻轻敲了两下。
“两位阿哥来背一下今日学的这篇文章。”
弘晖捂着脑袋还没反应过来,又一个晴天霹雳砸在自己头上。
等陈太傅离开后,弘晖整个虚脱般的趴在桌上,目光呆呆地看着那几个空位,忽然意识到今日一整天他大哥都不在上书房,那也就意味着逃课也没人管了。
呲啦!
弘晖猛地站了起来,嘴角忍不住的往上翘,把其他几小只吓得一愣一愣的。
“你怎么这么高兴?”弘晴小心翼翼问。
弘晖咧嘴笑道:“听说御花园的莲蓬熟了。”
弘昱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让人去摘一些,中午咱们就吃莲子羹。”
弘晖呵呵一笑:“别人摘的有什么好吃,那得自己摘的才好吃,你们谁跟我一起去御花园?”
弘昱别过脸,不再吭声,弘晴弘昇有些意动却没这个胆子。
弘晖把目光落在两个叔叔胤禄和胤礼身上,“十六叔十七叔,咱们去摘莲子呗!”
胤礼看了一眼恨不得和椅子沦为一体的胤禄,他这十六哥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跟没听见一样。
“弘晖,不是我不想跟你去,但是逃课的话肯定会被汗阿玛骂。”胤礼露出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他们之前不是没跟着一起逃课,最后的结果就是,被骂的最惨的还是自己。
一想到这胤礼忍不住露出一个悲催的表情,又默默离弘晖远了点,生怕自己这个小侄子一时冲动,拉起他就跑。
御花园。
这会天难得阴着,空气中的燥热被一阵凉风吹散,带着淡淡的花香。弘晖穿行在青石板小道上,慢悠悠朝着御花园中间的湖走去。
此时,一个小太监匆匆从他们身后绕了过来,凑到小路子身边低语了几句。
“世子爷,船已经备好了。”小路子低声道。
弘晖点点头,目光在四周打量了起来,上次被他挖走的牡丹花已经重新种上了,如今花都开过了,只剩下一片绿茵茵的枝叶。
小路子也注意到了自家小主子的视线,忙道:“世子爷,这是刚种上的,您可不能再挖了。”
弘晖慢腾腾收回视线,嘟囔道:“全是叶子有什么好看的。”
主仆俩没多久就登上了小船,朝着湖心的一片荷花慢慢划去,许是人少的缘故,弘晖一手撑着下巴,神情颇有些落寞,话都少了许多。
【最近咋感觉有些无聊,乖崽每天除了上课还是上课。】
【老八最近没生事,所以安静了许久,还有就是学校建的很顺利,就连女学生也招到了。】
弘晖边看边点头,又瞟了一眼身后划船的小路子,压低声音道:“我大哥的眼光那可是最好的,没想到那个叫赵铭的还有点本事。”
弘皙那日把事情交给赵铭后,没过几天就有消息传进宫里,赵铭已招到了几个女学生,截止到如今,已经快近百名女学生了。
尽管京城中的流言没停过,但学校依旧在如火如荼建设中,如今已经建成大半。
一刻钟后,小船抵达最茂盛的一丛荷叶之中,主仆二人连带小船好似被无数的荷叶吞噬进肚,从岸边压根就看不到湖里有人的踪迹。
弘晖摘了片荷叶顶在自己脑袋上,躲过头顶的炎炎烈日,边吃着新鲜的莲子,边逗弄湖里的鱼儿。
进入莲花池深处,小路子干脆收起船桨,任由小船随波逐流,他则认真摘起了莲蓬,没一会,弘晖身边就堆起了小山似的莲蓬。
“够了,你歇会再摘。”弘晖叫停了正在忙碌的小路子。
小路子应了一声,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旋即也坐了下来,给弘晖开始剥莲蓬。
此时正是正午时刻,太阳毒辣的很,御花园里几乎没有妃嫔及宫人的身影,静悄悄一片,连个鸟叫声都没有,也就弘晖主仆二人躲在莲花池里。
噗通!
一道重物落水的声音吓得主仆二人皆是一颤,弘晖捏在手里的莲子一滑,顺势跳进了湖里,被藏在小船周围的鱼儿竞相争抢。
“什么声音?”弘晖坐起身,朝四处张望,奈何他们身处莲花池深处,四周除了遮天蔽日的荷叶,什么也瞧不见。
倒是小路子脸色微变,他能爬到如今的位置警惕性不是一般的高,酷暑的大中午,除了自家小主子闹着要吃莲蓬会往这边跑,一般的宫人几乎是能偷懒便偷懒,妃嫔更不用说,不可能这个时候来御花园。
弘晖指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道:“我们快过去看看,万一是有人落水了。”
小路子拿起船桨慢慢朝着那边划过去,划了没一会,就隐约能看见岸边,这里不是他们上船的地方,四周假山众多,是个十分隐秘的地方。
刚从层层荷叶中出来,小路子就瞧见假山后一晃而过的背影,看着像是个小太监,就是不知道是哪个宫里的。
弘晖举着荷叶遮阴,疑惑地看着十分平静的水面,离他们刚听到声音过去还不到五分钟,这么快就沉底了吗?
小路子感受到了燥热的天气,加快了划桨的速度,忽然,他余光瞥到水面的东西时,整个瞳孔猛地一缩。
【艹,什么玩意!吓死老子了!】
【猝不及防对上,我整个人都起鸡皮疙瘩了。】
【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这会是后宫里谁做的?】
小路子慌忙丢下船桨,一手捂住了弘晖的眼睛,声音带着一丝颤抖,“世子爷,别看什么都别看,奴才这就带您回去。”
弘晖只觉得眼前一黑,再听到小路子的话后,依旧是一头雾水,他什么也没瞧见,怎么就把他的眼睛捂上了。
小路子单手划桨,一手紧紧捂着弘晖的眼睛,朝着岸边的方向去。
而离他们不远处的水面上,静静飘着一个人,那人身着宫女服饰,嘴唇发紫脸色却异常苍白,最为渗人的是,她瞪大眼睛,双目无神地看着天空中炙热的太阳。
这分明是死不瞑目的样子。
呸,真晦气!小路子心里忍不住啐了一声。
再回想刚才的动静,分明是有人杀人抛尸,却没想到这湖里竟然还有其他人。
一刻钟后,小路子抱着弘晖上了岸,却没停留半刻,马不停蹄往回走,一路上静的可怕,也没遇到一个宫人。
直到除了御花园,小路子才看见巡逻的侍卫,忙将人拦下说了刚才御花园的事。
“死人?”弘晖举着荷叶的手抖了抖,他被小路子捂了一路的眼睛,什么也没瞧见,陡然知道刚才掉进水里的人已经死了,眼中闪过一丝失落。
“要是我们再快点说不定就能救下她。”
小路子看了一眼匆忙朝御花园赶去的护卫,低声道:“世子爷,这不是咱们没能救她,而是她被扔进湖里时,人就没了。”
弘晖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最后只道:“那些落下的莲蓬也不要了,这些不好给哥哥他们吃。”
小路子直接领着弘晖回了庆安宫,伺候着弘晖洗漱换了套衣服,又让小太监去上书房请假。
“世子爷歇一会,一会让太医来给您瞧瞧。”虽然弘晖没瞧见那一幕,但小路子还是忧心自家小主子被吓着。
弘晖穿着短衫坐在榻上,露出白嫩的小胳膊小腿,脸蛋上泛着淡淡的红,小胖手不停地拿着切好的西瓜块吃。
“我…我没事,刚才我什么也没瞧见,小路子,你去查查今日这事。”
小路子脑子立即转了好几个弯,轻声道:“世子爷,您是怀疑这是有人冲着您来?”
弘晖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的汁水,摇头道:“我们过去知道的人不多,我只是想知道谁敢在宫里做这些事,我玛法本事一天事就多,现在还要料理这些那得多累。”
小路子松了口气,但愿是自己想多了,但那副容貌却深深刻印在他的脑海里了,电光火石之间,小路子忽然想起在哪见过那个宫女。
他的脸色瞬间惨白了不少,引得弘晖忙关心了起来,“小路子,你怎么了?”
“世子爷!奴才认得那人,好像是永和宫的一个宫女,平日里就在门口打帘子,这事到底还是牵扯到您了。”小路子惨白一笑。
永和宫?
弘晖忍不住头疼,这些年他玛嬷越来越偏执,要是真在气头上,恐怕也不是做不出这样的事来,但就她身边的几个嬷嬷大宫女在,也不会任由她做出这般离谱的事。
弘晖嘱咐道:“你让人去打听一下,顺便给我阿玛送个信。”
【德妃又弄什么幺蛾子?嫌四爷一天事还不多吗?】
【以前也就算了,这次连我一个奔三的人心脏病都快吓出来了,不敢想象要是乖崽看见了,得吓成什么样子。】
【我们乖崽还在自责自己没能及时把人救下,结果转头就被告知可能是德妃害得。】
弘晖叹了口气,想了想还是开口道:“他是我玛嬷宫里的人,但不代表是我玛嬷害了她,至少这么多年,我没见着我玛嬷害过别人。”
【那可不,就逮着你们父子俩可劲祸祸。】
“世子爷,您在跟谁说话?”小路子刚回来就听见屋里的动静,疑惑问道。
弘晖摇头,“可有查到什么?”
小路子心里嘀咕了好一阵,才把这事说出来,“这事颇有些不光彩,前些日子十四阿哥在外立功,万岁爷一高兴就解了德妃娘娘的足,还去了永和宫……谁知道那小宫女得罪了万岁爷,德妃娘娘一时气得不行,让人打了她十几巴掌,本以为这事就结束了,谁知道今天又出了这样的事。”
小路子到底没把那个宫女想爬床却德妃抓了个正着的事说出来,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既然我玛嬷都罚过她了,那也没必要要了她的命。”弘晖还是有些不解。
第一百零二章
宫里的消息一向传的快, 弘晖回庆安宫还没两刻钟,弘昱就急匆匆赶了过来,仔细打量了一下弘晖的神色, 确认他没受到惊吓才松了口气。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弘昱坐在他对面,回想起小太监来告诉他这事时, 他着实吓得不轻。
宫里死人不算稀奇,但偏偏让弘晖遇见了,听说那个宫女死相惨烈,就是前去捞人的侍卫太监都吓得不轻,更何况一个孩子。
小路子言简意赅的说了中午在御花园的事,听得弘昱一愣一愣的, 再听到弘晖什么也没看见时, 弘昱明显松了口气。
“幸好你什么也没看见,不少侍卫都被吓到了。”
【别说侍卫了,我隔了个屏幕都要被吓尿了。】
【让我不禁想起了那部有名的鬼片……】
【别说了, 有画面感了。】
“鬼片是什么?”弘晖忍不住打了个冷颤,光想想就会害怕的,那鬼得有多恐怖。
【就跟戏曲有点像, 不过讲的是鬼故事。】
弘晖被吓到,忍不住喊了一声, “谁看戏会点鬼故事啊!”
弘晖和小路子正说着话, 忽然听见弘晖的自言自语,二人顿时回头看向他, “什么鬼片?你在和谁说话?”
弘昱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着弘晖,又忽然转头问向小路子, “你确定你家主子什么都没看见?”
不然这会怎么有些神叨叨的?
弘昱担心的不行,弘皙走时可专门给他送了口信, 让他照看弘晖一下,早知道在弘晖逃课时,他就应该把人拦下来。
小路子神色有些难看,他当时确实捂着弘晖的眼睛了,但好像又没有确认弘晖能不能看见?
当时情形太过紧急,小路子只顾着急急忙忙带走自家小主子,就没顾上弘晖是不是真的没看见。
“奴才当时太急了,这会想起来,奴才真的没注意到。”
弘晖急忙撇清,“我真的没看见,我刚刚自言自语…对,自言自语!”
弘昱一副‘你在撒谎’的模样,然后按下还要解释的弘晖,吩咐小路子:“让太医过来瞧瞧,弘晖肯定被吓到了。”
小路子应了声是,忙转身去让人催促太医。
而屋里的弘晖被弘昱强硬按在榻上躺着,“好好躺着,今天就不该让你去御花园。”
弘晖反驳道:“我没事,我什么都没看见。”
弘昱充耳不闻:“待会让太医瞧过后,我就让小路子去乾清宫一趟,让他给你请几日假,你家在屋里好好歇着。”
正挣扎着想起来的弘晖闻言立即躺了下来,还把薄被往上拉了拉,故作虚弱道:“昱哥哥你说的对,我是要好好休息一下。”
弘昱眉毛微蹙,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担忧弘晖的心情一时占了上风,也顾不上其他的。
【这顺杆爬的也太快了!】
【谁小时候听了这话不得高兴坏,那可是几天都不用上学。】
太医还没来,倒是康熙先到了庆安宫,他一坐下就开始质问小路子,为何带着弘晖逃课去御花园。
小路子噗通一声跪下,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认错,“万岁爷,都是奴才的错,奴才认罚!”
“玛法,是我自己要去御花园的,”弘晖急忙拦住满面怒气的康熙,“而且小路子挡的严严实实,我什么也没看见。”
康熙皱眉道:“他每日跟你身边,不督促你学习也就罢了,还不拦着你逃课,朕把他放在你身边有何用?”
康熙疼爱小孙子,对他逃课闹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不代表他不会迁怒弘晖身边伺候的宫人。
小路子脸色一白,他宁愿万岁爷打他几十大板,也不愿从小主子身边离开,这可是大清未来的皇太孙。
“不行,我就要小路子,我今日才受了惊吓,玛法不去查那人为何会死,偏偏跑到我宫里来打罚下人。”弘晖踢掉身上的被子,开始嚷嚷起来。
康熙看到在榻上扭来扭去的小孙子,活像一只白嫩嫩的虫子。
“行了,朕瞧你也没什么事,明日就回去上课。”
原本还生龙活虎的弘晖瞬间萎了下来,默默拉过被子盖在自己身上,“我还受惊过度了。”
康熙冷哼一声,想要拆穿小孙子的谎言,却被梁九功忽然打断。
“人已经抓到了,是永和宫的人,这会贵妃娘娘已经去了永和宫。”
梁九功的声音很低,但也被躺在榻上的弘晖捕捉到了几个关键词,果然和永和宫有关。
【我只担心会不会牵扯到乖崽跟他阿玛啊?德妃一天不惹事也不安宁。】
【要是真是德妃做的,估计她受的惩罚不会轻,在紫禁城做宫女的都是八旗,别说打杀了,就是随意惩戒都不行。】
【我记得当时乾隆的一个宠妃就是因为打死了宫女被降了位份。】
康熙前脚刚走,弘晖急忙从榻上下来,就要追上去,却被弘昱拦了个正着。
弘昱用怀疑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他,才道:“你不是说自己受到了惊吓,要好生歇着吗?”
弘晖心虚的笑了一下,“我刚让人叫我阿玛进宫,这会应该也到了,我去迎迎。”
话毕,弘晖一溜烟就跑出了庆安宫,小路子紧紧跟在后面,生怕又出了什么岔子。刚到宫门口就撞见朝庆安宫来的胤禛。
“阿玛!”
胤禛俊朗的脸庞微微有些发白,他抓住弘晖的胳膊仔细查看了一番,确定儿子没事才松口气。
“没被吓到吧?”胤禛紧张道。
弘晖摇了摇头:“我什么也没看见,阿玛,我刚才听梁公公说人已经抓到了,就在永和宫,难道真的是玛嬷做的?”
胤禛闻言脸色瞬间变黑,冷峻的眉眼紧皱着,这些年他额娘就没少折腾,他时常跟在后面给她收拾烂摊子,却没想到她竟然敢做出杀人抛尸的事。
“阿玛也不知道,待会咱们过去看看。”
胤禛说完牵着弘晖的手转了个弯,朝着永和宫的方向去了。
永和宫。
德妃一脸惶恐的跪在地上,飞快地偷看了一眼上位的康熙,只见康熙神色沉沉,却也瞧不出是不是生气了。
一刻钟前贵妃才怒气冲冲跑到了永和宫,将她宫里的两个小太监直接捆了丢在她面前,直言这二人去了御花园杀人抛尸。
又是杀人又是抛尸,还吓到了自己的孙子,德妃双眼一翻直接吓晕了。
刚晕过去,就被钮祜禄贵妃让人掐人中,生生掐醒了,接着就派宫女开始搜查永和宫。
德妃干巴巴解释道:“万岁爷,臣妾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如夏这些日子一直没来正殿伺候,臣妾不想看见她,正准备让内务府给她重新分配个差事。”
“臣妾可从没想过要了她的命,这几人是臣妾宫里的人没错,不过也只是粗使太监,臣妾若真有这想法,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事教给两个不信任的太监。”
德妃说完又忍不住看了一眼坐在主位的康熙,康熙神色淡淡,也不知是不是信了德妃的话。
而一旁的钮祜禄德妃挑了挑眉,“德妃,那二人可是亲口说了,是你指使他们谋害了如夏,又听闻弘晖去了御花园,想要吓唬一下弘晖。”
钮祜禄贵妃的话引起了康熙的注意,他投向德妃的眸子更加冰冷,“弘晖乖巧,这些年也没落下给你请安,有什么好东西都记着永和宫一份,你平日里不给他们父子俩好脸色也就算了,现在连亲孙子都开始谋害了?是想着给谁腾地方吗?”
德妃顿时瞪大了双眼,嘴唇轻轻蠕动着,自从胤禛封了雍亲王之后,德妃对小儿子的偏心愈发旺盛,毕竟一个儿子日后是要做皇帝的,另一个却最多只能做个亲王,还偏偏是她最宠爱的儿子。
胤禛在京城越如鱼得水,德妃心里的天秤就一点点朝小儿子的方向偏。
“臣…臣妾没有!弘晖再如何也是臣妾亲孙子,臣妾实在没必要去害他,这岂不是伤了臣妾和老四的母子情。”
康熙忍不住怒道:“就你这两年的所作所为,你跟老四还有什么母子情?”
德妃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管怎么说,她也是胤禛的亲额娘,他怎样也不会看着自己不管。
弘晖父子俩到永和宫正殿时,德妃正一把鼻涕一把泪说着自己什么也不知道,全是两个小太监栽赃陷害。
胤禛脸色微沉,领着弘晖径直给康熙请安。
德妃也注意到了父子俩,姣好的面容上闪过一丝欣喜,“禛儿,快帮帮额娘,给你汗阿玛说说,这事不是我做的,把这两个小太监送去慎刑司,严刑拷打一番必定能让他们吐出实话来。”
胤禛眸色微暗,不留痕迹地遮挡住身后的弘晖,这一刻,他有些不愿额娘见着自己儿子。
“这事汗阿玛自有决断,即便儿子信不是您做的,那也不能随意处置了这些人。”
德妃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只觉得胤禛是在敷衍自己,他都是板上钉钉的太子了,处置两个小太监还要看谁脸色,当初废太子身边的几个太监犯了事,万岁爷还不是得看废太子心情,处置了那人还得哄着废太子。
怎么到了胤禛,连处置个这些事都得看万岁爷的脸色,丝毫不顾及她这个亲生额娘,要是她的十四在这就好了。
第一百零三章
随着宫门一点点合上, 德妃紧紧抓住门框,眼中的希望随着合上的宫门,一点点被碾碎, 瞳孔中只剩下刺眼的红色。
德妃心中的希望彻底破碎,两个太监如出一辙的口供彻底将她打入深渊, 整个宫里或多或少都知晓她不待见如夏,失手打死她甚至都没人意外。
而偏偏应该站在她这边的儿孙,都选择了视而不见,尤其是胤禛,他马上就是大清太子了,连亲生母亲都不愿意救, 他有什么资格坐上那个位置。
“主子, 您先起来。”郑嬷嬷心疼地弯腰扶起她。
瞧着自家主子这幅样子,郑嬷嬷心疼极了,她从德妃刚承宠时就跟在她身边伺候, 一晃都二十多年了,眼瞧着到了该享福的年纪,却偏偏遇上今日这事。
郑嬷嬷不由得怨起了胤禛, 就因为幼时的没在主子膝下养着,一点都不顾念母子之情, 生生看着亲生额娘被贬为嫔位, 被禁足在永和宫。
德妃…如今已经成了德嫔,她望着宫门的方向, 眼中生出了一丝怨怼,“他好狠的心, 就因为吓着了他儿子,他连亲生母亲都不管了, 我当初为什么要生下他。”
德嫔愤恨的捶着自己的平坦的肚子,好似胤禛还未出生,她恨不得将这个孩子捶死在自己肚子里。
“主子噤声,您这是何苦,王爷也是不得已,这事咱们都拿不出证据,要奴才说,当初还不如早早打发了如夏,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郑嬷嬷紧紧抱着德嫔,声音中带着一丝哭腔。
德嫔的动作慢慢停了下来,双目无神地望着紧锁的宫门,嘴中嘟囔着郑嬷嬷听不懂的话。
郑嬷嬷吓坏了,忙道:“主子您不要吓奴才,您若出了什么事,十四阿哥怎么办?他如今还在外地,要是回宫知道您出了事,您让他怎么办?”
德嫔猛地回过神,跌跌撞撞跑进寝宫,翻出笔墨写信,写好信后她又让郑嬷嬷把她放钱的匣子拿来。
匣子里零零碎碎有五千两银子,除了几张银票,其他都是银子或做工精细金锞子,她抓了一把金锞子塞进荷包里。
德嫔装好钱,又拿了个荷包拆开,把信塞进夹层里,最后在荷包里装了些干花,充当熏香。
“你把这个让人带出宫,交给本宫弟弟,让他快马加鞭送去十四手里。”德嫔将两个荷包交给郑嬷嬷。
郑嬷嬷惦着手里的两个荷包,思绪快速翻转,她们永和宫虽然被禁足,但她家主子在宫里经营了二十来年,还是有几个可用的人。
“主子好生歇着,奴才这就去安排。”
郑嬷嬷服侍着德嫔歇下后,才拿着两个荷包去了后罩房。
承乾宫里,钮祜禄贵妃亲自挑了几样东西,然后打发了身边的宫女送去庆安宫,心中却不由得可怜起了弘晖,被这么一吓,也不知要多久还能恢复。
钮祜禄贵妃身边的大宫女轻声道:“如今德嫔被降了位份,日后这宫里您还是第一人。”
钮祜禄贵妃轻笑一声:“也不过这几年,等雍亲王坐上那个位置,她还不是照样是后宫位份最高的女人。”
青萝接过小宫女端上来的热茶,捧到钮祜禄贵妃身前,“到时候贝勒爷接您出宫去住,平日里带带孙子,去逛逛庙会那可自在多了。”
钮祜禄贵妃嘴角微微上扬,她深知自家儿子不是那块料,这么多年也没强求过,而且她母家可是钮祜禄族,只要不造反,就是胤禛拿她们母子也没什么法子。
更何况进宫二十来年,她都有些记不清宫外的庙会是什么样子了,等出宫之后,她可得多叫几个幼时的手帕交去庙会瞧瞧。
忽然有宫女进来,手里捧着两个相似的荷包,送到了青萝的手里。
“主子,这是永和宫送出来的东西。”
钮祜禄贵妃来了兴致,让青萝打开两个荷包,一个荷包里装着的都是金锞子,另一个荷包里则是平平无奇的干花。
“德嫔准备把这些送去哪里?”钮祜禄贵妃抬头问向小宫女。
小宫女道:“说是送到她母家乌雅府上,奴才看过两个荷包都是金锞子和干花,并没有其他的东西。”
拿着荷包的青萝忽然一顿,忙拆开装着干花的荷包,从夹层里抖出一张巴掌大的绢布,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迹。
“主子,德嫔这是准备给十四阿哥送信。”
青萝脸色一白,这要是从她们承乾宫眼皮子底下送出去,要是被万岁爷知晓,她家主子逃不过一个治理不严的罪名。
钮祜禄贵妃葱白似的指尖轻轻点了一下桌面,再三权衡之下,她让青萝将荷包原样装回去,直接送去还在庆安宫的雍亲王手里。
庆安宫。
弘晖坐在八仙桌前,而身前的八仙桌摆满了各色美食,胤禛盛了碗汤,小心翼翼喂着儿子,一旁的康熙简直没眼看这对父子。
“他现在都六岁了,又不是才三岁。”康熙对此嗤之以鼻,说完就将碗里剥好的玉米粒递到小孙子面前。
弘晖见了鲜嫩多汁的玉米忍不住喊了起来,“阿玛,我要吃玉米。”
胤禛忙放下手中汤,端起盛满玉米粒的小碗,“你皇玛法亲自剥的玉米,定是比其他的都好吃。”
【笑丝,康熙嘲笑儿子太宠孙子,结果自己还给孙子剥玉米。】
【最最搞笑的是,康熙还被儿子阴阳怪气了。】
刚用完膳,便有小宫女来禀报,承乾宫的大宫女青萝来了。
康熙将手中的帕子扔给梁九功,“让她进来。”
片刻后,青萝领着几个宫女进了正堂,几个宫女手里都捧着东西,青萝朝三人行礼,问安。
“万岁爷,这是贵妃娘娘送给世子的东西,贵妃娘娘说世子今日受了惊,让奴才拿了些安神的香和食材,还有些内务府做的小玩意。”青萝说完让人把东西交给了庆安宫的宫人。
苏培盛手中也被塞了一个匣子,他有些惊讶地看向青萝。
青萝朝他微微点了点头,示意他匣子里有东西。
青萝走后没多久,康熙也赶着回乾清宫处理政务,整个庆安宫正殿就剩胤禛父子俩。弘晖坐在榻上,拿着钮祜禄贵妃送的积木拼起了房子,一个人也玩的不亦乐乎。
而另一边胤禛打开了青萝塞给苏培盛的匣子,里面赫然躺着的是从永和宫送出来的两个荷包,而胤禛也一眼认了出来。
他拆开两个荷包,最终在其中一个荷包的夹层里发现了布满蝇头小楷的绢布,一目十行看完后,胤禛的脸色沉了下来。
苏培盛及其敏锐的察觉到了胤禛的低气压,壮着胆子低声问:“四爷,出什么事了?”
胤禛深吸一口气,吩咐道:“取笔墨纸砚来。”
弘晖从积木后探出脑袋,“阿玛你要给谁写信?”
胤禛捡起掉在地上的积木,然后递给弘晖,“你十四叔也该知道今天的事,我准备写封信给你十四叔送去,免得他听到其他的风言风语着急。”
弘晖急忙翻出了自己画的一副画,这是他前不久画的他们兄弟几个,都是呆头呆脑的简笔画,看着十分可爱。
“阿玛把这个寄给十四叔。”
胤禛一愣,刚要答应,再看到画后心中十分不舍,画中抱着一只大鹅的是自家儿子,软萌软萌的。
“阿玛知道了。”胤禛收下画,准备回去后先让人临摹一副,正版自己留着,把临摹的寄给十四。
“四爷,世子爷的药熬好了。”
弘晖的耳朵瞬间耷拉了下来,有些嫌弃地往旁边挪了挪,不愿意去看小案几上的那碗黑乎乎的汤药。
“阿玛,你没告诉我额娘吧,额娘这会怀着弟弟妹妹,可不能知道这些。”弘晖开始东扯西扯。
胤禛伸手摸了摸碗边,药碗还有些微微发烫,他便没强迫弘晖这会就喝药。写完信后,胤禛嘱咐了苏培盛几句,才将信和画交给苏培盛。
【乖崽的画好萌,想要同款。】
【四爷肯定舍不得给他弟弟,估计暗戳戳想自己留下来。】
【要是能收到乖崽的画就好了!】
弘晖收回视线,气鼓鼓地看向胤禛:“阿玛是不是要把画偷偷藏起来?”
胤禛眼中闪过一丝心虚,忙端来已经晾凉的药,轻轻舀了一勺,送到弘晖嘴边,“快些喝药,今晚阿玛在庆安宫陪你。”
弘晖瞬间忘了要质问他阿玛的事,别开脸不肯喝药,胤禛好生好气哄着,才把一碗药喂完。
喝完药,弘晖连塞了两颗蜜饯,小脸颊涨得鼓鼓囊囊,像极了偷吃的小松鼠。
此时天色渐暗,上书房的弘昱几人也陆续回了庆安宫,第一时间就跑去了弘晖住的正殿。
“晖弟,你没事吧?日后可不能再往湖里去。”
“晖弟,以后我一定看住你,不让你逃课。”
弘晖被一连串的话吵的头疼,忍不住往他们嘴里塞蜜饯,一人塞上一颗,才让屋里安静下来。
胤禛吩咐苏培盛送几个小孩回去,“弘晖还有些不舒服,他刚喝过药,你们明日再来找他玩。”
弘昱几人离开后,天色也渐渐黑了下来,弘晖洗漱完被胤禛抱去床上,塞给他几个布玩偶玩,他则去了隔壁的书房处理白日没做的政务。
弘晖在床上转了一圈,小胖腿直接蹬在墙上,手里揪着布老虎的耳朵,跟一旁的白榆说话。
“白榆,鬼片里是真鬼还是假鬼啊?”
[都是假的,后世华夏审核严格,电影电视剧里不允许出现鬼,其他国家的倒是有鬼。]
“假的啊!那也跟看戏曲一样吗?”
[不一样,电影是通过摄影机将人物的表演拍成连续性的画面,最后再通过放映机在银幕上呈现出来,不过后世华夏出现了手机,已经实现在手机上看电影电视剧。]
“电影?电视剧?我记得手机,以前好像听他们说过。”
弘晖不太懂电影电视剧是什么意思,但手机有些印象,当初白榆刚到自己身边时,就有人提到过手机。
弘晖翻了一个跟头,直接坐在床上,央求着白榆给他兑换一个手机,因为他不认识手机长什么样,只能求着白榆。
[可以的,你有什么要求?]白榆问道。
弘晖伸长了胳膊,“大的,我要大的!”
一刻钟后,弘晖抱着一个超薄,类似于镜子的平板,惊叹的合不拢嘴,他小心翼翼点亮屏幕,看到里面五花八门的软件,惊呼出了声。
“好神奇啊!它竟然能动?白榆,快!我要看鬼片!”
白榆手把手教他如何使用,到底也是弘晖年纪小,十分容易接受新事物,不到两刻钟,他就运用自如,还打开了一部电影看了起来。
灯火通明的书房里,胤禛抬手揉了揉酸涩的眼睛,又看了一眼时间,这会已经到了亥初,也不知弘晖睡下了没。
这个想法刚闪过,书房外就响起了一道鬼哭狼嚎的声音。
“阿玛呀~阿玛!有鬼啊!”
“阿玛~”
声音越来越近,不出片刻,一个身着白色里衣的小身影出现在书房门口,又猛地扑进胤禛怀里,揪着他的衣服连哭带嚎。
“阿玛呜呜呜……嗝…有鬼…鬼从井里爬了出来。”
“嗝…她越来越近,快从平板里爬出来了。”
弘晖如同八爪鱼一样缠在胤禛身上,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全抹在了胤禛的衣服上。
胤禛轻轻拍着他的背,清冷的眉眼紧皱,忙给一旁的苏培盛使了个眼色,旋即低下头哄起了儿子。
“哪有什么鬼,这屋里也没见着什么井,是不是做了噩梦?待会阿玛让人给你弄碗蜂蜜水喝。”
喝完蜂蜜水,胤禛又哄了好一会,才抱着弘晖朝寝室走,正巧碰上苏培盛回来,手里还拿着一个方方正正的板子。
“四爷,世子爷说的应该就是这口井。”苏培盛把平板亮起的一面给胤禛看。
胤禛一愣,眼前类似于玻璃的东西,里面竟有十分逼真的画面,一处荒地里突兀地立着一口井,而井边趴着一个白衣长发的女人,看不清面容,却莫名有些惊悚。
苏培盛又低声道:“奴才已经把正殿的宫人都清出去了。”
胤禛赞赏地看了他一眼,又颇为头疼的拍了一下儿子的屁股,这小子自己搞出的玩意,还把自己吓得不轻。
弘晖不满的嘟囔了几声,抬头就要质问胤禛为何打他,余光却瞥见苏培盛手里的东西,又猛地扎进胤禛的怀里。
“假的你怕什么,这不就是一副画吗?”胤禛嘴上这样说,拍他背的动作却十分轻缓。
弘晖哼哼唧唧半天,才壮着胆子去看,平板上的电影已经暂停,看着就如同一幅画一般。
“怎么胆子还那么小?以前自己夜里乱跑害怕鬼,现在又被这些吓到。”
弘晖不满的瘪嘴,乌溜溜的大眼睛忽的一闪,他伸出手快速的在平板上点了一下,原本静止的画面突然就动了起来。
胤禛眸子猛地一颤,抱着儿子的手微微收紧,连连后退了几步,捧着平板的苏培盛也吓得两腿战战,幸好的是他看不见画面,只是被突然传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屏幕里的白衣女子忽的从一块白布里钻了出来,而白幕对面坐着几十个老老少少,对着女子议论纷纷……
不知过了多久,弘晖等的有些急了,他肉乎乎的脸颊紧贴着胤禛的胸口,眼睛却半条缝都不敢睁开。
“阿玛阿玛,里面讲的什么?”
声音陡然停下,胤禛半天才找回声音,“将的是贞子最后跟民兵成亲了,全村被灭后,贞子开始复仇。”
弘晖猛地从胤禛怀里出来,看了一眼已经黑屏的屏幕,又不可置信地看着胤禛,“阿玛,鬼也能和人在一起吗?”
胤禛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又找不到合适的话,毕竟这东西对他的冲击太大了。
“东西我让苏培盛给你收起来,这个不能外传,到时候你回家再玩。”胤禛最后只说了这句话。
弘晖有些不高兴,但想到刚才的鬼,却没闹起来,生怕她真的从屏幕里钻了出来。
闹腾了大半夜,弘晖终于没撑住,啪叽一下直接倒在胤禛肩头睡着了。胤禛此时心情也平定了下来,吩咐苏培盛守在外间。
一觉醒来,弘晖立即又活蹦乱跳起来,叽叽喳喳个不停,而一旁的胤禛颇为萎靡不振,眼下一片青黑,看着像是一夜没睡好的样子。
“阿玛,你眼睛怎么了?谁打你了?”弘晖一脸担忧地看着胤禛。
胤禛揉了揉眉心,“用完早膳,阿玛带你去慈恩寺烧香。”
弘晖立即道:“阿玛你不是让我今天去上课吗?咋又去慈恩寺。”
弘晖嘴上虽然嚷嚷,但又急急忙忙吩咐着小路子给他收拾东西,一副急不可耐的模样。
胤禛轻抿了一口温茶,神色清明了许多,他看向苏培盛,“昨晚查的如何?”
苏培盛轻声道:“奴才和小路子昨晚在宫里细细查了一番,这事确实蹊跷的很,那位如夏姑娘最近一段时间一直在歇着,那日不知怎么就去了御花园,随后就被人给害了,奴才觉得德妃…嫔娘娘没有那么大的胆子。”
胤禛叹了口气,他昨日不是不想救他额娘,但瞧老爷子那个样子,只为了惩治他额娘一番,压根就不管这事是不是真的是他额娘做的。
想到这,胤禛不由得叹了口气,结合贵妃送来的信,只怕他额娘已经对他心生不满,甚至生了怨怼。
胤禛继续吩咐道:“你继续让人盯着,永和宫记得让人多照看些,她们需要什么就送过去,还有小七和小九那边,让她们没事也去陪陪额娘。”
苏培盛应了一声,随后又飞快地偷瞄了胤禛一眼,欲言又止,胤禛瞧出了他的不对劲,敲了敲桌面,示意他快些说。
苏培盛垂下脑袋,声音压得很低,“奴才听把守永和宫的侍卫说,永和宫里传出咒骂的话,不过奴才已经吩咐他们不许外传。”
胤禛神色微变,眸中闪过一丝受伤,下一秒,就被自己的大胖儿子猛扑到背上,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阿玛,我都准备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弘晖伸出胳膊环住阿玛的脖子,急切地问了起来。
胤禛扯着弘晖的胳膊一拽,直接单手抱着儿子往外走,又吩咐苏培盛去备马车。
父子俩出了庆安宫,又径直朝着乾清宫的方向去。此时康熙已经下了朝,正在书房处理政务,一抬头就对上自家儿子一双硕大的黑眼圈。
康熙疑惑:“你…昨晚做什么去了?”
“玛法,我阿玛昨晚看了鬼片,吓得都不敢睡觉,今天都不让我去上课,要去慈恩寺上香。”
胤禛还没说话,倒是他怀里的弘晖开始叭叭,将他阿玛塑造成了一个胆小如鼠的人。
果不其然,康熙听了之后眸中溢出丝丝笑意,颇有些心思打趣道:“老四啊!你如今连你儿子都比不上,行了,早去早回。”
胤禛苦笑道:“汗阿玛,儿臣还没那么胆小,只不过冥思苦想的是另一件事,对了,也不知大哥给汗阿玛送了信没?琉璃半岛那边的事也不知怎样了?要儿臣说不就是一个小岛,直接灭了也没人敢说三道四。”
康熙奇了,胤禛虽然一贯手腕强硬,却不是个好战的人,今儿怎么一大早就说些打打杀杀的事。
“昨晚受什么刺激了,一大早就喊打喊杀,快滚吧!”康熙开始赶人。
出了乾清宫,弘晖趴在胤禛肩头小声嘀咕了起来,“玛法干嘛要骂阿玛,我觉得阿玛说的对,一个小岛而已。”
胤禛闷笑一声没说话,走了没多久,胤禛微红着脸把弘晖放了下来,语气略微僵硬道:“你现在都六岁了,阿玛再抱着你就不太合适,让外人瞧见了也不好。”
弘晖不疑有他,蹦蹦跳跳走在前面,而身后的胤禛偷偷捏了捏酸痛的胳膊,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起了自家儿子,不知一天吃了多少东西,这才没一会他就有些抱不动了。
“阿玛快来!我看见我们的马车了!”刚到午门前,弘晖就忍不住转过身朝胤禛喊了一声。
第一百零四章
胤禛父子俩先回了趟雍亲王府, 如今的乌拉那拉氏已经怀孕六个月,正由春雪春岚扶着在庭院里散步,完全不知道父子俩已经到家了。
乌拉那拉氏自显怀后, 就将府里一干事交给了宋格格打理,她只抽出些时间查看, 大部分时间都在养胎。
若说德嫔这两年过得十分肆意,那乌拉那拉氏则完全相反,她十分低调,除了跟着胤禛父子俩外出之外,只同几个交好的人家来往,京城中对这个掌控着整个雍亲王府女主人相知甚少。
“眼见天越来越热, 咱们院里也得用冰了, 不如奴才让人请太医来瞧瞧,这如何用冰。”春岚抬头看向额头上布满细汗的乌拉那拉氏。
倒不是她们过于小心,而是这府里一大一小两个男主子十分关心自家主子的身子, 无论用什么吃什么都得问过太医。
乌拉那拉氏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微勾起,“这又不是头胎了, 当初怀晖儿时,不是都在用。”
春岚故作苦恼道:“四爷和世子爷盯着呢, 要是奴才们敢怠慢, 可会被打一顿板子逐出府去,主子这是不想要奴才们了?”
乌拉那拉氏装作扬手打她, 春岚一脸谄媚的凑了上去,还嚷嚷着:“主子轻点, 仔细打疼了手。”
乌拉那拉氏无奈地戳了戳她的额头,“你怎么还是个孩子性格, 日后成了亲可怎么办。”
春岚瞬间闹了个大红脸,嘴唇蠕动着,却又不知道说什么。
“额娘!”
乌拉那拉氏忽然转头看向门口,几日不见的儿子赫然出现在庭院里,漂亮的脸庞上立即浮现一丝欣喜,快步朝着门口去。
“晖儿,你今日怎么回来了?”
乌拉那拉氏伸手摸了摸儿子的脑袋,母子俩亲热的说了会话,乌拉那拉氏才将目光落在略显疲惫的胤禛身上。
“四爷怎么脸色不大好,是宫里出了什么事吗?”乌拉那拉氏关心道。
胤禛垂下眼眸:“宫里没什么事,昨日只是和汗阿玛议论朝政不小心错过了时间,就歇在了弘晖的庆安宫里。”
乌拉那拉氏不疑有他,忙让人去备茶点。
“额娘,我们一会要去慈恩寺,额娘有想要的东西吗?”刚坐下,弘晖就说了他们待会要去慈恩寺的事。
春岚和春雪相视一眼,她们多少都听到了点风声,但自家主子又怀着孕,不能受一点刺激,因此整个正院被围的铁通般,一丁点消息都传不进来。
但她们几个丫鬟都担忧的不行,若世子爷真出了什么事,只怕雍亲王府又得闹得翻天覆地,如今瞧着安全回府的弘晖,几个丫鬟婆子皆松了口气。
“额娘没什么要带的,今儿不是上课的时候吗?怎么要去慈恩寺了?”乌拉那拉氏忽然问道。
弘晖立即眉飞色舞道:“我阿玛昨晚看…被鬼吓到了,所以才一早要赶去慈恩寺上香,阿玛那么胆小,我肯定要跟在阿玛身边,保护他。”
胤禛只觉得手痒痒,这小子已经第二次在其他人面前诋毁他胆小如鼠,再这么下去,估计没两日整个京城都知道了。
乌拉那拉氏捂着唇轻笑:“你阿玛事多,说不得是因为政务累着了。”。
胤禛父子俩上次来慈恩寺还是两年前,便是遇上李四儿那次,而那次过后,弘晖就很少上山,多是在京城中的寺庙上香。
来时并未通知慈恩寺,因此父子俩到时,整个慈恩寺热闹非凡,往来上香求符的,还有在外摆摊做小买卖的。
刚到山脚下,弘晖就瞧见了一个熟悉的马车,顾不得身后的胤禛,急急忙忙跑去了马车边,恰好遇到从马车上下来的弘皙。
“大哥哥!”
弘皙微微一愣,随即转过身去,“你怎么也来了?”
马车里突然探出个脑袋,急吼吼地喊着:“晖弟!你别理大哥,他昨天哭的可惨了,眼睛到现在还肿着,肯定不愿意见你。”
弘皙恼羞成怒:“弘晋!”
弘晖一脸好奇,却怎么也看不见弘皙的脸,只好憋住不问,免得伤了他大哥的脸面。
“弘皙,你阿玛身子可还好?”问话的胤禛,废太子病危的消息传的满大街都是,今日已经是弘皙几人侍疾的第二天。
废太子如今在京城名声已经臭了,谁家都不愿意跟废太子沾上一星半点,唯有弘皙几个连半分抱怨都不行。
弘皙不情不愿转过身,行过礼后,才道:“我阿玛正在家里养病,我和弟弟们想着来慈恩寺给阿玛求个平安符。”
废太子自病后就被挪到了弘皙他们在京城住的宅子里,宫里又派了太医来给瞧病,病情暂时稳定了下来。
只是废太子这一病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养好,宫里也没有催着他回宗人府,
“四叔今儿怎么带晖弟来慈恩寺了?我记得今儿也不是休沐日。”弘皙的目光落在弘晖身上。
弘晖下意识躲在了自家阿玛身后,探出个脑袋,小声嘟囔道:“我阿玛昨晚被鬼吓着了,今天来慈恩寺求平安符。”
胤禛来不及捂他的嘴,只能眼睁睁看着面前几个孩子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眼神中还带着一丝好奇。
“四叔,你真见着鬼了?”
“鬼长什么样子?男的女的?”
“世上就没有鬼,而且四叔怎么会被吓着,这次估摸着是来给四婶求平安符的。”
弘皙早已不是当年那个被一点风吹草动就吓得哇哇叫的小孩,他十分冷静的分析问题,把看似最不可能的选项排除了。
胤禛扯了扯僵硬的嘴角,伸手揉了揉眉心,“咱们快些上去,免得误了时间。”
【梅开二度哈哈哈哈哈】
【我估计出不了几天,全京城都要知道四爷怕鬼的事。】
【也不知道是这事传的快,还是乖崽屁股挨揍来的快。】
到了寺里各自求了平安符后,胤禛又带着几个孩子在寺里转悠。夏日的半山腰上,凉风习习,不少人在此乘凉闲话。
胤禛挑了一处人少的竹林前,让人备上自带的茶水点心,还派人在山脚下买了些小吃,给几个小孩解解馋。
一坐下,弘晖就手舞足蹈说起了昨日在御花园发生的事,当说到御花园湖里突然出现一具死不瞑目的尸体,吓得几人面色煞白。
“……那人面朝上躺在水里,小路子都被吓得双腿发软,我就指挥他赶紧划船上岸,这才找来侍卫太监把人打捞上来。”
【乖崽挺能吹的啊,小路子的功劳全揽自己身上了。】
【出门在外,身份都是自己给的。】
【别说了,当时那张脸直接怼我脸上,从昨天吐到今天。】
【可怜点蜡.jpg】
弘皙脸色微沉,目光落在一旁神情有些不好看的胤禛身上,“四叔,这事最后怎么解决的?”
胤禛微微垂下眼眸,一旁的苏培盛将昨日在永和宫发生的事都说了出来,关于德嫔的处罚。
“德玛嬷一直对四叔和晖弟有不满,这事过后,只怕梁子结的更深了,日后没有皇玛法的压制,恐怕只会变本加厉。”弘皙有些忐忑不安地看着胤禛,当着人家儿子的面说当额娘的不好,只怕也没几个会高兴。
胤禛抬头看向一株株高耸挺拔的翠竹,翠绿的竹叶轻轻随风摇曳,一时间将他的思绪带回了幼时,那时他还养在孝懿仁皇后膝下,整个宫里除废太子外出身最高的阿哥。
幼时的那几年是他最为开心肆意的时候,额娘宠爱他,宫里上下都不敢怠慢于他,除了……有些时候躲着他说闲话的那些妃嫔宫人。
后来他才得知那个经常偷看他的庶妃才是自己的亲额娘,和他额娘相似又不像,都是温柔似水的女人,对他都十分的好。
变故在他六弟出生后,往日那个对他总是温声细语的女子不见了,眼中也再没有他的身影,直到几年前弘晖出生后,情况才好转些。
胤禛嗓音中带上了一丝倦意,“她终归是我额娘,我受着是应该的,但弘晖和他额娘不需要受这个气,这事我会查清楚还我额娘一个清白。”
弘晖忙帮自己阿玛说话,“这事我也觉得不是我玛嬷做的,但是玛法铁了心要罚玛嬷,我阿玛就说咱们自己私下查。”
弘皙轻轻应了一句,随后就转移了话题,“我们出来时绕到学校看了一眼,现在已经开始在雕皇玛法的石像,估计没多久就能开学了。”
“站住,你给我站住!”
一阵急促的呼喊惊扰了弘晖几人,只见一个身着素衣的妇人牵着个七八岁大的小姑娘朝这边跑来,身后还跟着几个妇人小子。
“老二家的,你个没用的玩意,带着你的赔钱货把我儿子都勾出了家门,我告诉你,就算我死了也不会让你家那个去上什么学堂。”
一个最为年长的妇人骂骂咧咧跟了上来,她指着母女俩嘴里就没一个好词,翻来覆去的骂两人。
被喊做老二家的妇人牵着闺女的手,一点点朝后退,脸上还带着一丝惊恐,是没想到他们会找到这来。
“娘…赵大人都说了,我家大丫上学不要钱,日后真学出来了,也能孝敬您老。”妇人唯唯诺诺道。
老妇面带不屑:“我呸,老娘我用得着你们孝敬,我膝下儿孙满堂,用不着一个别人家的,你今日必须把老二给我叫回家,让他给四郎五郎去学堂挣钱。”
老妇对于这个二儿媳厌恶至极,没能给他儿子生个男娃,如今又撺掇着他儿子供一个姑娘去上学,天大的笑话。
僵持的众人都没瞧见竹林里围观的弘晖几人。
【太可恶了!她自己也是女人还这么轻看女人。】
【重男轻女的奶奶,隐形的爷爷,这母女俩要是再回去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弘晋伸手戳了戳弘晖的胳膊,“好像跟咱学校有关,不是说已经招到快两百个姑娘了吗,怎么还有人家里不同意?”
弘晖解释道:“我把事交给了赵铭,都是他一手办的,我也没过问,小路子,你去把他们带来。”
小路子应了一声,转身就朝竹林外走去。
片刻后,小路子领着一群忐忑不安的人回来了,那母女俩一过来直接噗通一声跪在胤禛面前。
“贵…贵人,我…我们不是有意打扰,请贵人原谅。”妇人结结巴巴道歉。
弘晖的目光落在母女俩身后的几人身上,“大老远就听见你们吵吵嚷嚷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可是慈恩寺,不是你们村。”
原本还叫嚣厉害的老妇不敢吭声了,连脑袋都不敢动弹一下,老妇身旁一个较年轻的妇人忙道:“贵人有所不知,我这二嫂撺掇着我二哥离家出走,住进了这慈恩寺,这可是佛门重地,哪是她一个女人能住的,这不一接到消息就来接他们回家。”
他们都是陈家村的人,自上次得知了京城要开学堂的事,一家子都准备尽全力供两个孙子,可偏偏陈二郎家里就一个闺女,夫妻俩生了想把闺女送到学校的念头,这念头刚起就被陈老太掐断了,把一家三口好好收拾了顿,才让另外两个儿子把陈老二带去学堂以工抵束脩。
陈二郎只以为此事再没了机会,干了没几日,就被修建学堂的监管叫了去,那监管大人给了他们一条路,只要愿意将女儿送进学堂,他便帮他们寻一个临时住处,直至开学。
一家三口连夜出了村,住进了慈恩寺,陈家人找不到人了,就四处打听,可他们村里来慈恩寺上香的人不多,更没谁去寺庙后院,一拖就快两月了,谁知这两日竟有人给他们送信,说人就在慈恩寺藏着他们才匆匆赶来。
“爹娘年纪大了,他们一家子没良心的连夜跑了,不知道爹娘多操心,一个姑娘家,上什么学。”陈三郎媳妇抹起了眼泪。
胤禛闻言皱眉,问道:“谁给你们送的信?”
这个问题问懵了陈家人,一家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能从对方眼里得出一个答案。
陈二郎媳妇摇头道:“只知道到处都在传,哪些想送女儿去上学的人家都躲在慈恩寺里,不知我们,还有许多人家也找了过来。”
弘皙冷了脸,看来这是有人专门想在学校开学前生事,等到了日子开学,却没有一个女学生,那日后更没人愿意进去。
“她们今日是不会跟你们回去的,若你们硬要带她们回去,不然其女儿上学,那你们家其他孩子也别想进学校。”弘皙的声音极冷。
这话果然吓到了陈家人,他们看了一眼紧紧依偎在一起的母女俩,即便心底再不愿,也不敢跟眼前这几个贵人争论,别说不让上学了,就是要了他们的命,估计也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陈家人离开后,胤禛嘱咐苏培盛送母女俩回自己住处去,顺便探明这寺里还住了多少人。
“赵铭是怎么说动她们住到寺庙里来的?”弘晖一脸好奇。
古代普通人家十分讲究父母在不分家,若哪家父母还在就分了家,必然要成为村里津津乐道的话题,更何况撺掇人家直接离家出走。
胤禛也是一言难尽,这赵铭他还查过,没什么大问题,还以为他是凭借自己那双三寸不烂之舌把人说动了,没想到是直接煽动人家离家出走。
但能让慈恩寺收下这么多人,这赵铭本事还不小,光这几个月住宿的香火钱就不是一笔小数目。
没多久苏培盛就回来了,还把赵铭带了过来。
“见过四爷,世子爷和三位阿哥。”
胤禛轻笑道:“刚说起你你就来了,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赵铭嘿嘿一笑:“这不是当时世子爷和大阿哥把事交给草民,草民觉得一家家的劝太麻烦,干脆让人去查了来学堂做工的人,只要家里有适龄的姑娘,草民就直接把人聚在一起劝说,又给那些在家做不了主的人提供了住处。”
“这在慈恩寺住了都快一个月了,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竟然被人泄露了消息,这两天都是来慈恩寺要人的,但慈恩寺到底有些威望,那些个村民不敢硬碰硬,就在庙里蹲人,草民都被他们搞得忙疯了。”
胤禛颇有些头疼,对于那些村民不能打不能骂,要是真弄出点血,估计他儿子这学校也难开下去。
“你先下去,只管把人看住了,我会让人跟寺里说一声,有他们出手阻拦,谁也别想把人带走。”
赵铭脸上的笑意更甚,他能把人安排到慈恩寺,也是借了雍亲王父子的光,那些和尚一听他是为雍亲王世子办事,二话不说就把屋子腾了出来。
待赵铭离开后,弘皙扭头看向胤禛,“八叔最近是不是很闲?四叔,不如咱们给八叔找点事做,听说郭络罗氏待的尼姑庵就在慈恩寺附近。”
“你想做什么?”胤禛微微蹙眉。
弘皙眸子闪过一丝冷意,“让他最近没时间闹事。”
【老八让人恨得牙痒痒,他这行为可是把那些女孩往火堆里推。】
【这事也没查,怎么就认定是八爷干的?】
【不是他那你说说是谁?】
【给他一个教训,让他明白咱们都不是好惹的。】
胤禛既没同意也没反驳,废太子虽然已经成了废人,但他依旧给自家儿子留了些东西。
从慈恩寺回来后,弘皙带着两个弟弟先去了正院给瓜尔佳氏请安,瓜尔佳氏身边依偎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母女俩有说有笑气氛十分融洽。
瓜尔佳氏询问了三兄弟慈恩寺的事,得知几人在寺里遇到了胤禛父子俩,顿时来了兴致,又多问了几句。
弘皙见缝插针为胤禛树立兄友弟恭的人设,“四叔说咱们府上缺什么尽管说,他都会着人送来,还有大妹妹,喜欢什么让人说一声,四叔会安排人给送进来。”
瓜尔佳氏果然感动不已,如今京城也就雍亲王一家肯理他们,“你四叔是个好人,弘皙你们几个记得多跟弘晖交好,日后都有好处。”
弘晋大大咧咧道:“晖弟一向跟我们玩的好,刚才在寺里我们还说到马上修好的学校,本来说下月可能就要开学,但…”
乌拉那拉氏自然也听过这些,若是以前她肯定会掺和一下,毕竟太子妃的名头还是很好用的,可惜如今四弟妹有孕在身,连自家府上的事都不管,更别说这个了。
弘晋接收到哥哥的眼神,继续道:“可惜我们今天去寺里,看见不少跟妹妹一样大的姑娘被抓了回去,也不知是哪个缺德的,把她们的藏身之处散布了出去。”
瓜尔佳氏的目光在三小只身上打了个转,似乎明白了他们想做什么,“你们想做什么我管不着,不过你们阿玛这几日病的厉害,我会让人禀报给汗阿玛,让他允许你们多住几日。”
弘皙拱手行礼道:“多谢额娘!”。
京城逐渐平静了下来,而处于风暴中心的慈恩寺,因得了雍亲王口令,自然把那些胡搅蛮缠的村民都赶了出去。
而那些村民不知得了谁提点,闹着要进城报官申冤,只是还没闹进京城,那些煽风点火的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那些村民顿时歇了火,谁也不愿意去见官。
八贝勒府的西角门被拆了门槛,一辆十分华贵的马车从府里出来,身后跟着几个稍简单些的马车,一群人浩浩荡荡朝着慈恩寺去。
坐在最前面那辆马车里的是八贝勒的长子弘旺,也就是前八福晋郭络罗氏的儿子,如今已经两岁,身边跟着的是他的乳母。
“郭嬷嬷,咱们不跟福晋捎个信就这样出去会不会不太好?”有小丫鬟问道。
郭嬷嬷搂着弘旺正哄着,闻言抬眼冷冷看了一眼小丫鬟,“大阿哥的事重要还是福晋的事重要?咱们大阿哥日后可是八爷的继承人。”
被怼了一句的小丫鬟也不敢多说,想要使人回去通知福晋一声,却没个使唤的动的。
到了慈恩寺山脚下,郭嬷嬷带着弘旺换了一顶软轿,只带上了几个丫鬟护卫朝着半山腰去。
走到一半,轿夫突然脚步一转拐进了一旁的林间小道,又沿着林间小道走了快半个时辰,才看到一处十分清幽的寺庙。
“郭嬷嬷,咱们似乎走偏了,这会回去还是?”外面的小丫鬟打起帘子问道。
郭嬷嬷看着普惠寺几个大字,心中忽的一动,“大阿哥累了,你们去敲门问问能不能歇歇脚。”
小丫鬟应了声是,上前拉动门上的圆环轻轻敲了几下。
嘎吱一声,厚重的寺门打开了一条缝隙,里面出来个中年尼姑,道了声阿弥陀佛,才问几人有何事。
小丫鬟:“这位师父,我们迷了路,家里小主子也累了,可否容我们歇歇脚?”
第一百零五章
尼姑四处张望了一眼, 后门处除了她们一行人再无其他人,她朝那小丫鬟点点头,随后打开门, 将轿子迎入寺内。
一行人进入寺内,又走了约一刻钟, 停在了一处较为偏僻的院子前,郭嬷嬷抱着弘旺从轿子里出来,嘱咐其他人守在院子外。
郭嬷嬷熟门熟路抱着弘旺进了院子,院子不大,正屋四间房,东西厢房还有后罩房, 却只住了郭络罗氏和她的一个侍女。
“大阿哥, 咱们很快就能见着额娘了。”郭嬷嬷低头逗弄怀里的弘旺。
还没满两岁的弘旺刚经过长途跋涉,这会正困的不行,一听到额娘二字却猛地抬起头, 看到眼前熟悉的地方,咯咯咯笑个不停。
“额娘,要额娘!”
屋里的人似是听到了动静, 忙打开门,将二人迎了进去。
“主子念了大阿哥许久。”侍女对郭嬷嬷笑道。
郭嬷嬷叹气道:“如今那个福晋将府上管的严, 今日还是我让大阿哥哭着不跟她回娘家, 不然咱们也出不来。”
二人说着已经到了偏厅,偏厅的正中间供了一尊佛像, 佛像前的跪着一个身形纤瘦的女子,她的穿着打扮十分朴素, 却也没穿上寺里的尼姑那般腰宽袖阔的海青衣。
郭络罗氏跪拜完菩萨,起身将手中的三炷香插在香炉里。
“主子, 大阿哥和郭嬷嬷来了。”
“额娘!抱抱!”弘旺见着郭络罗氏立即伸出小胖手。
郭络罗氏拿帕子擦了擦手,才从郭嬷嬷手里接过弘旺,母子俩亲热了好一会。
“府里可还好?”郭络罗氏问向郭嬷嬷。
郭嬷嬷眼中闪过一丝尴尬,八爷后娶的福晋是八大姓中的马佳氏,母家家世自比不上她家主子。
“马佳氏如今收拢了府里多半的人,也就您留下的一些旧人还在念着您,奴才已经把他们弄到大阿哥房里伺候。”
郭络罗氏剥葡萄的动作一滞,当初八爷迫不得已一纸休书休了自己,又被万岁爷丢到了普惠寺清修,若不是八爷暗地接济,她哪里有如今的好日子过。
至于弘旺,郭络罗氏在弘旺一岁时,就串通郭嬷嬷几人,将孩子带来慈恩寺,她则从普惠寺偷溜出来见儿子,后来胆子逐渐大了起来,便直接让郭嬷嬷把弘旺带来普惠寺,母子二人亲亲热热过完一日,下午再将人送回去。
至于回府的事,郭络罗氏不是没想过,但只要康熙或雍亲王在的一日,她是不可能回到京城的。
而十几里外的慈恩寺里,守在山脚下的几个丫鬟正围在一起闲话,她们每次跟来也只被吩咐守在山脚下,很少有上山的时候。
“咱们待在这也没事,不如一起上山去求个平安符。”一个面容清秀的丫鬟忽然道。
“这可不行,要是让郭嬷嬷知道咱们会挨骂的。”
“郭嬷嬷可凶了,要是在寺里遇到她们,肯定会被骂的。”
“咱们绕开点不就行了,郭嬷嬷身边好几个丫鬟护卫,咱们也不一定能碰上。”那丫鬟说完就拉着和自己交好的一个丫鬟往上走,身后几个丫鬟对视了一眼,纷纷跟了上去。
“逢春等等我们!”
叫逢春的丫鬟回头看了她们一眼,眸中闪过一丝兴奋,她忽然松开身侧丫鬟的手,提着裙摆加快了脚步。
“我先去看看郭嬷嬷他们在哪?”
几个丫鬟不疑有他,步伐纷纷慢了起来,等着逢春回来报信。
不知过了多久,几个丫鬟刚到了寺庙门口,就碰到慌慌张张跑来的逢春,她满脸惊慌地跑向几人。
“不…不好了,大阿哥不见了!”
“什么?大阿哥不见了?郭嬷嬷她们呢?”
“郭嬷嬷身边还带着护卫,怎么会把大阿哥丢了?”
逢春指着不远处一个小沙弥道:“我刚上来那位小师傅就问我是不是八贝勒府的人,他说咱们大阿哥不见了,郭嬷嬷她们正急着找,让咱们回京去叫人来帮忙。”
几个小丫鬟哪见过这场面,顿时被吓的六神无主,她们来慈恩寺的次数不少,怎么就这次大阿哥不见了?
逢春扫了一眼寺庙前的行人,从人群中看到了自己想找的人,忽的就拉着其他一个丫鬟往前跑,径直撞上了那家的嬷嬷身上。
“哪家的丫鬟,这般冒冒失失也不怕撞到了贵人。”嬷嬷抓住逢春的胳膊,一脸嫌弃道。
逢春忙稳下身形,朝那对夫妇福了福身,“奴才是八贝勒府上的丫鬟,我们大阿哥丢了,还请大人和夫人帮忙找找。”
一听是八贝勒府上的丫鬟,那嬷嬷立即变了脸,温声细语问她是不是迷了路。
逢春满脸焦急道:“还请大人夫人帮帮忙,我家大阿哥不见了,连同身边的乳母也没了踪影,今日福晋没来,我们这一下就没了主心骨。”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找大阿哥,顺便告诉寺里的师傅们一声,让他们组织人手去寻人。”嬷嬷身后的贵妇人忙吩咐道,又推了一把身侧的夫君。
一时间,整个慈恩寺闹得人仰马翻,山上山下寻起了弘旺主仆几人。
而正在普惠寺享受难得的亲子时光的郭络罗氏却还丝毫不知情……
刚到午膳时间,弘晖没跟着一起用午膳,而是让小路子带着食盒,主仆二人朝着乾清宫的方向去。
乾清宫的午膳刚摆上桌,康熙还没来得及吃上一口,就被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吸引了注意力。
弘晖一进屋就看见满桌的珍馐,鼻尖萦绕着一股浓郁的香气,他忍不住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然后一屁股坐在了康熙身边,让梁九功给他拿一副碗筷。
“梁公公快拿副碗筷,刚出锅的肘子可好吃了!”
康熙笑道:“御膳房不给你饭吃吗?跑这么远来乾清宫。”
弘晖吃的满嘴流油,含糊不清道:“我是来给玛法送东西。”
小路子忙打开食盒,取出里面的两碗莲子羹,随后摆在桌上,“万岁爷,这是世子爷让奴才去宫外寻的莲子,今日一早就熬上了。”
康熙心中清楚,上次御花园那事不仅给弘晖留下了阴影,后宫不少妃嫔也因此不喜御花园的莲子。
“味道不错。”康熙尝了一口,忍不住摇头,“一碗莲子就想换朕这一桌珍馐,你可真会做生意。”
弘晖嘿嘿一笑,吃的更香了。
祖孙二人刚用完膳,忽然有小太监进屋禀报,八贝勒府的大阿哥在慈恩寺丢了。
弘晖茫然地抬起头,“八叔家的弟弟丢了?慈恩寺的武僧不少,咋还会把人丢了。”
慈恩寺每日来往的达官贵人不在少数,但皇室勋贵去之前通常都会清场,除了喜清净外,也是为了保护自家女眷。
梁九功道:“八贝勒今日进了宫,八福晋回了娘家,想来是大阿哥身边的乳母带着去的。”
梁九功的话音刚落,康熙脸色瞬间沉了下来,“老八夫妻俩若管不好府上,还养什么孩子!”
哪家敢让一群仆人带着自家两岁儿子独自去寺庙上香,老八一家缺心眼也不能缺成这样,就一个儿子还不好生护着。
等等…
康熙转头看向梁九功:“朕记得慈恩寺旁边…”
梁九功立即道:“慈恩寺往东十几里就是普惠寺,郭络罗氏就在普惠寺静修,万岁爷是怀疑…”
梁九功的话并未说完,心中却猜了个七八分,外面都传如今的八福晋被弘旺阿哥不喜,屡次跟福晋对着来,可弘旺阿哥顶多也就两岁,若没人教他,一个孩子怎么会无缘无故去讨厌一个人
八福晋不好遣了弘旺阿哥身边伺候的人,唯一能处置她们的八贝勒,却丝毫没有责怪那些人的意思,只怕真的是里外串通一气。
“玛法你快派人去找啊!他们能把信传进宫里,肯定是没找到人。”弘晖急忙催促起来。
康熙摸了摸他的脑袋,温声道:“你忘了他额娘对你做了什么吗?怎么还这么紧张他。”
康熙对这个孙子的没心没肺的样子愁得不行。
弘晖摇头:“我没忘,但是跟弘旺弟弟又没关系。”
此时梁九功又匆匆进来禀报:“万岁爷,八贝勒已经来了。”
康熙微微颔首:“让他进来。”
片刻后,胤禩跟在梁九功身后缓步走了进来,他神色略显焦急,似乎十分担忧自己‘失踪’的儿子。
胤禩躬身行礼道:“儿臣见过汗阿玛!”
康熙轻嗯了一声,“你儿子不见了,你说朕应该去何处找?”
胤禩身子微颤了一下,垂下眼眸不敢同康熙对视,弘旺在慈恩寺失踪的消息传到后宫,他大约就知晓弘旺去了哪里,只是没想到事情闹得这般大,已经惊动了宫里。
“儿臣…也不知,还望汗阿玛允许儿臣出宫寻弘旺。”
康熙冷哼一声,也没拆穿胤禩卑劣的演技,“普惠寺里的郭络罗氏,朕准备给她寻个新的地方赎罪,弘旺回京之后将他送进宫里,养在你额娘膝下。”
胤禩猛地看向康熙,因为过于震惊,眼中的情绪还未完全掩盖下去。
“玛法,弘旺弟弟还没找到呢。”弘晖在一旁提醒道。
康熙低头往小孙子怀里塞了几个果子,嘱咐他快些回去上课,否则就留下来抄书,他的话都还没说完,弘晖抱着果子跟遇见洪水猛兽般夺门而出。
“这孩子…还是这么调皮!”康熙忍不住摇头笑道。
胤禩在一旁看的喉头发紧,他甚至什么都还没说,汗阿玛已经把他摸了个底透,直接将他们母子俩分开。
“郭络罗氏不尊圣旨,诱拐皇室子孙,发配崖州,至于你…管不到普惠寺也就算了,连自己府里都管不好吗?任由那些下人一而再再而三将弘旺带去尼姑庵。”
康熙说到最后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他怎么也没想到胤禩这个儿子对郭络罗氏十分钟情,哪怕他将人关了起来,也要偷摸接济她。
胤禩立即跪下认错道:“汗阿玛,是儿臣的错,儿臣没能管好府上的人,只是弘旺年纪还小,而额娘年纪也大了,哪里能劳烦额娘。”
一刻钟后,胤禩失魂落魄的从乾清宫出来,耳边还萦绕着康熙的话,郭络罗氏被流放至崖州,弘旺进宫,而他则被禁足两个月。
刚出乾清宫,胤禩脚步一转想去后宫寻良嫔,让额娘为自己分辨几句,起码不能让弘旺留在宫里,他从小在宫中长大,自然知道宫里的尔虞我诈,且他额娘还没保护弘旺的能力,让他如何能放心。
只是胤禩还没走出几步,耳边就传来小庆子的声音。
“贝勒爷这是要去哪?万岁爷说了,务必让奴才将您送回府上,还望贝勒爷不要为难奴才。”
胤禩身子微微一晃,最后还是拖着沉重的脚步朝宫门处走去。
弘晖一回到上书房,就被弘皙抓了个正着,小小少年绷着脸,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随后问道:“乾清宫发生了什么事?声音都传到上书房了。”
弘晖见他不是质问自己去乾清宫正殿,顿时松了口气,小嘴一张就开始叭叭起来。
“弘旺弟弟丢了,结果玛法一点都不急,还让弘旺回京之后直接进宫,养在他玛嬷膝下,还说要把弘旺额娘送出京城。”
“弘旺弟弟到底出了什么事,玛法不仅不去找人,还生八叔的气,我出了正殿偷听了一会,好像八叔被禁足了。”
弘皙眼中浮现一丝笑意,看来他这些日子的准备没有白费,至少在学堂开学前八叔再无精力折腾。
弘晖说了一大堆,嗓子都快冒烟了,连喝了几杯水。
“弘旺失踪?八叔受罚?”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内幕?难道弘旺是八叔自己藏起来的?”
“你笨不笨,八叔做这个干嘛?”
早围在两人身边的一群小豆丁将他们的对话听了个遍,随即叽叽喳喳议论了起来。
弘晖托着下巴也跟他们聊了起来,“我也不知道啊!”“玛法看着挺生气的,好像玛法知道人在哪。”。
弘晖站在学堂门口,高悬在大门之上的牌匾上是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门口的一副对联,皆出自康熙之手。
大门约有两车道宽,进门便是一个高约两米的雕像,雕刻的康熙身着龙袍,目光平和地注视着门口,雕塑下刻的字也是康熙亲手所提。
进了二门,便分了男女学堂,弘晖倒想做男女混校,但也心知一口吃不成个大胖子,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来。
学堂依旧是林园风建筑,前为学堂,中间是食堂,最后的是一排排宿舍,为住的远的学子专门准备的。
“怎么样?我可没哄你们吧!咱们的学堂建好了。”弘晖指着身后的学堂,对一帮兄弟们道。
弘皙看了一眼学堂附近,这条胡同里原本都是住户,随着学堂的建设,这里已经陆续开了几家店,现在大部分都是食肆,但估计过不了多久,还会开其他铺子,这条街就会活泛起来。
“皇玛法的雕像好高啊!”弘晋仰着脑袋去看康熙的雕像,不禁对上康熙那双温和的双眼,顿觉得激动不已。
他还是第一次看到皇玛法这般温和的目光。
“这学校算是除了国子监之外,京城第二个朝廷办的学校,不少小官之家都把孩子送了进来。”
“我舅舅家也想把我表姐送进来,但是又怕别人说三道四,说是等到明年再看。”
【这要不说还以为是哪家的私宅,修的也太气派了。】
【康熙的雕像也太逼真了,就跟真人一样,有这么一个雕像立在这,谁敢来闹事。】
【听说今天开学,康熙要来讲开学第一课。】
【一整个期待了。】
随着车轱辘的声音越来越近,弘晖几人立即转身,看向朝着他们缓缓驶来的车队,马车一眼望不到尽头,车队旁还有骑着高头大马的侍卫。
“雕的不错。”康熙一进门就看见了自己的雕像,温和却不失威严,他满意的点了点头。
弘晖得意的扬了扬下巴,对站在康熙身后的阿玛偷偷挥了挥手,而其他大臣贝勒正围在康熙身边恭维。
“日后来往的学子都可瞻仰万岁爷的风姿,他们何等荣幸!”
“这学堂可得时刻开着门,以供外来学子参拜万岁爷的雕像。”
“玛法,学生们都等着您给上开学第一课,咱们快过去吧!”弘晖不愿听他们拍马屁,扯着康熙就往屋里去。
进了二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处十分宽阔的课舍,五间屋子全打通,里面摆满了桌椅,此时课舍外已经站满了学生,正翘首以盼地看着门口。
待康熙的身影出现后,几个学堂的先生立即领着学生们朝康熙的方向,行礼问安。
康熙微微抬手,“免礼,既然要上课,都进去吧!”
此时身后的一众大臣才意识到开学第一课是由康熙亲自上,不少让颇为后悔没让自家孩子进来,不然今天自家孩子也能来听康熙讲课。
康熙站在台上,看向下面一张张纯真的面庞,心中微微松动,这大约就是弘晖说的少年。
第一百零六章
康熙给公立学校上课的消息没一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原本那些还在观望的人都忍不住扼腕长叹,早知道康熙这般重视,无论怎样都要把自家孩子塞进去, 可惜如今已经开学,只能等到明年。
这个消息在京城中热议了三天, 随后就被另一件事盖了下去。
直亲王胤禔凯旋而归。
直亲王胤禔于四月左右出京剿匪,一去便是三个多月,一路从福建打到琉璃半岛,在岛上留了近两个月才返程回京。
对于时常骚扰沿海城市的倭寇大清百姓十分痛恨,奈何对这些倭寇对付起来十分棘手,他们从来都是抢了就跑, 从不正面对上官兵。
朝廷也多次派人去清剿, 但甚少去琉璃半岛,一是距离太远,第二个则是去了也不能将人全部处死, 所以没了一批倭寇还会有新的来。
“我听说这次朝廷准备在琉璃半岛建衙门,把附属国变成大清的一个省。”
“你这听谁说的?那地方听说又偏又穷,要着有什么用。”
“我大哥的岳父的哥哥的邻居在宫里当差, 这是他说的,那地方虽不好, 但也不能一直任由他们骚扰沿海村子。”
康熙命胤禛带领大臣在京城十里之外的长亭处迎接。天刚微亮, 城门大开,胤禛带着浩浩荡荡的人群朝着京外长亭的方向去。
过了约半个时辰,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坐在马车里的几小只差点滚做一团, 这才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弘晖揉着眼睛去掀帘子,“到了吗?大伯人呢?”
弘昱连忙凑上来, 着急地去寻自己阿玛的身影,“我阿玛在哪呢?”
长亭之外只能隐约看见天边的一抹亮色,接着便是滚滚浓烟,朝着这边渐行渐近,大约过了一刻钟,隐约能看见攒动的人头。
是胤禔带着大部队朝着这边过来了。
弘昱忙从马车上跳下来,噔噔噔跑到了人群前面,一脸紧张地看着越离越近的人群,他阿玛走的时候才春天,这一晃都要到秋天了。
“昱哥哥!大伯到哪了?”弘晖从后面挤了出来,一脸紧张地抓着弘昱的手。
二人正说着话,就瞧见几匹疾驰的骏马脱离队伍,朝着长亭的方向疾驰而来,不多时,胤禔几人就到了众人面前。
“大哥!”胤禛上前一步。
胤禔拍了拍他的肩,“多日不见,汗阿玛和我额娘可还好?”
胤禛微微颔首:“汗阿玛和惠额娘一切安好,大哥此行可顺利?”
胤禔似是想到了什么,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这两个月虽然在那弹丸小国过得十分清苦,但想到那些收获也十分值了。
“一切顺利!”胤禔又把目光落在儿子和侄子身上,朝身后摆了摆手,“弘晖,大伯给你带了些土特产回来,还有昱儿,你们俩都有。”
胤禔话落,就有侍卫抬着两个笨重的大箱子上前,放在弘晖弘昱身前,箱子落下瞬间激起重重的灰尘。
弘晖忍不住偏头咳了两声,然后迫不及待让小路子打开了箱子。
嘎吱一声,小路子轻轻打开箱子,只一瞬间就被里面的银光闪了眼,里面竟然是码放整齐的银锭子,这一箱起码有几千两。
“哇!好多钱!”弘晖捧着脸惊呼。
一旁的弘昱也忙打开箱子,里面也是同样的满满当当的银锭子。
这一幕被围观的众人尽收眼底,都说直亲王是明着去清剿倭寇,暗地里是去寻宝藏,不少人对此抱着怀疑的态度,直到今日他们才是真的信了直亲王是去寻所谓的宝藏。
谁家给孩子带土特产,是满满一箱银锭子。
“王爷,这些得入国库,您不能就这么送…”
说话的是离胤禛最近的一位老臣,只是话还未说完,就被胤禔一个冰冷的眼神吓了回去。
“本王千辛万苦带回来的东西,自然本王说了算,你想要?那就自己去拿,不过你估计也拿不到了,那边至少留了近万的军队驻扎。”
胤禛忍不住揉了揉眉心,他大哥的脾气还是一点都没改。
“大伯最好了,大伯这是我给你带的糕点好热乎着。”弘晖急忙提着食盒递到胤禔手边,又对弘昱使了个眼色。
弘昱扭扭捏捏的走上前,拿了个小酒壶递给胤禔,“欢迎阿玛凯旋。”
胤禔接过酒壶一饮而尽,又吃了块糕点,此时身后的大部队才赶上来,只是人群中多了两个熟悉的影子。
胤禛微微挑眉,十三和十四怎么也跟着回来了?
胤祺笑道:“看来十三弟和十四弟这会才追上大哥。”
胤禵翻身下马,大步流星朝着弘晖走去,一把薅起弘晖,“大侄子有没有想十四叔?”
弘晖忍不住往后仰,试探躲开胤禵的魔爪,“阿玛救命啊!”
胤禛目光温和地看着叔侄俩玩闹,直到一旁的苏培盛小声提醒了几句,他才意犹未尽地收回目光。
“大哥,汗阿玛将在太和殿设下接风宴,咱们先回去。”。
宴会结束后,睡眼朦胧的弘晖被胤禛抱回了庆安宫,刚进寝室就看见放在床边的箱子,胤禛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世子爷很喜欢直亲王送的银子,特意让奴才摆在寝室里。”小路子轻声解释道。
胤禛也知晓自家儿子不爱财,只是喜欢别人对他的这份心意,更何况也是第一次遇到这般大方的叔伯。
“过两日锁进库房去,钥匙你拿着,别让人惦记他的东西。”胤禛轻轻将儿子放在床上,随即转身嘱咐起了小路子。
小路子应了声是,然后招手叫来宫女给弘晖洗漱。
胤禛在庆安宫停留了近一刻钟才离开,这会天色渐暗,再晚一些就到了宫门下钥的时间,他便出不了宫。
刚出庆安宫,胤禛迎面就撞上阴沉着脸的胤禵,他停在胤禛几步远的地方,紧攥着双拳,怒气冲冲地看着他。
胤禛问道:“这么晚了你不回阿哥所,来找我有什么事?”
胤禵深吸一口气,眼角微微泛红,“四哥,我刚才去见了额娘,额娘被人诬陷丢了妃位,又被软禁在永和宫,四哥不会心疼吗?”
胤禛垂下眼眸,掩去眼中的情绪,挑唇轻笑道:“额娘怎么跟你说的?是不是说后悔生我这个儿子了?你年纪也不小了,当日的情况稍微打听一下,你就能得到全貌,而不是冲到这里来兴师问罪。”
从胤禵回宫的一刻,胤禛就能猜到他们的额娘不会甘心被禁足于永和宫,而胤禵又立了功,老爷子自然会允他进永和宫看额娘。
即便当初送了信给胤禵,却依旧比不上亲娘在耳边哭诉,德嫔亲手将胤禵抚养到如今的岁数,也是最了解他的性子,简单几句话就能挑拨二人之间的兄弟情。
“额娘不过是说的气话,那事分明不是额娘做的,你不帮着额娘查明真相,还将额娘丢在永和宫不管不问。”胤禵眼神闪躲了一下,终究心中担忧额娘的心情占了上风。
胤禛叹息道:“汗阿玛从不在乎那件事是不是额娘做的,他不过是借着这事敲打额娘,额娘近两年确实有些过了。”
胤禵握紧拳头,连脖子都气红了,当初接到四哥的信时,对这事写的并不多,他只以为四哥尽力帮了额娘,今日才从额娘嘴里得知,四哥根本就是在冷眼旁观。
胤禵猛地揪住胤禛的衣领,挥起的拳头却堪堪停在了胤禛的眼前。
“不准打我阿玛!”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气冲冲的声音。
胤禵还没反应过来,就惊觉一个东西直接撞进了自己腰上,随后雨点般的拳头落在自己身上。
弘晖对着胤禵又踢又打,“十四叔是坏人,你再欺负我阿玛,我就不喜欢你了!”
胤禛掰开胤禵的手,大手一捞,把儿子抱进了怀里,轻声哄了起来,“十四叔在跟阿玛玩闹,不是你看的那样。”
弘晖趴在胤禛肩头上,豆大的泪珠顺着脸颊落下,漂亮的小脸蛋上尽是委屈的表情,乌溜溜的大眼睛狠狠瞪着胤禵。
他刚睡着没多久,就被外面的声音吵醒了,得知阿玛和十四叔在门口打了起来,弘晖也没了继续睡的心情,一翻身下了床,一路小跑到门外。
弘晖这一哭就不得了了,惹得一旁的胤禵乱了手脚。
“祖宗啊,你别哭了,你再哭下去,你阿玛非得揍我一顿不可。”胤禵手忙脚乱哄了起来。
胤禛瞪了他一眼,“你就闭嘴吧,额娘的事我心中有数,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自己去查,不要到处逮着人咬。”
一听胤禛的话,胤禵火气又上来了,“汗阿玛再生气也不至于降了额娘的位份,让额娘在后宫丢了这么大的颜面,四哥不给额娘洗清冤屈也就算了,为何不帮着额娘说几句。”
胤禛刚缓和的脸色瞬间又黑了,这个弟弟怎么刚出去几个月,脾气一点没改也就算了,还变得越来越犟。
“我阿玛一直在查,他没有不管玛嬷。”弘晖冲胤禵嚷嚷起来。
胤禛轻轻拍了拍儿子的背,看向胤禵的目光里多了一丝失望,随即二话不说转身进了庆安宫。
“四哥!”胤禵刚要去追,就被苏培盛拦了下来。
胤禵蹙眉,眼中带着一丝不耐,“让开!”
苏培盛微微躬身道:“有件事四爷一直没告诉阿哥,当初那两个太监把尸体扔进湖里,而恰好世子爷在湖里泛舟,撞见了这一幕。”
胤禵微微瞪大了眼睛,满脸的不可置信,显然这件事德嫔也没告诉他这事,“弘晖…他没事吧?怪不得汗阿玛那般生气。”
苏培盛心里松了口气,“幸好路公公机灵,第一时间就捂住了世子爷的眼睛,不过世子爷还是做了几日噩梦,至于德嫔娘娘,阿哥也别急,四爷一直在查那件事。”
不知在庆安宫门外站了多久,直至正殿的灯火都熄灭了,胤禵还是没等来他四哥,看来今日他四哥准备歇在弘晖处。
胤禵僵硬地转过身去,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双腿,拖着沉重的步伐朝阿哥所走去。
夜半三更,静悄悄的后宫里忽然闹哄哄起来,几个宫人悄然从后宫出来,朝着阿哥所和庆安宫的方向去。
胤禛半梦半醒中感觉自己的脸被人轻轻晃动着,耳边还传来软糯的声音,叫着他阿玛快醒来。
片刻后,胤禛猛地睁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一张脸,瞬间清醒了过来。
“大晚上不睡,你这是闹什么?”胤禛伸手轻轻敲了一下弘晖的脑袋。
弘晖嘿嘿一笑:“阿玛,外面太吵了都把我吵醒了,苏培盛和小路子在外面拦人。”
胤禛揉了揉胀痛的额头,望向窗外明明灭灭的灯火,偶尔有零星几句话传进寝室,似乎是哪个宫里出了急事。
“就在屋里待着,我出去瞧瞧。”胤禛起身披了件衣服,临走前又嘱咐了弘晖几句。
弘晖乖巧的点头,等胤禛的身影从视线里消失,他立即溜下床,垫着脚尖悄悄跟了出去,刚走到正厅,就能清晰地听见外面的争论声。
“让开!你们放我进去,若耽误了德嫔娘娘的病,你们担待的起吗?”一个略微尖细的声音响起。
接着又是苏培盛的声音,“我家爷又不是太医,德嫔娘娘病了你不去请太医,跑来庆安宫做什么?这深更半夜的谁知道你揣的什么心思。”
“后宫乃是万岁爷的妃嫔住所,四爷如今已经成年,且不说是不是德嫔娘娘病了,夜闯后宫就算四爷如今是亲王了,也免不了被责罚。”
苏培盛和小路子你一言我一语,直接将来人的话全堵了回去。
弘晖躲在柱子后面,看着胤禛走到三人面前,轻声怒斥了几句,这才把乱哄哄的场面控制住。
“四爷,德嫔娘娘忽然病重,您快去看看吧!”那小太监一见胤禛,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
忽然病重?
胤禛下意识皱眉,他额娘的那些手段他也见识过,而且装病是后宫妃嫔争宠最爱使的手段。
恐怕他额娘想要借由十四弟的名头,解了永和宫禁足一事。
“可通知了十四弟?”胤禛的目光落在那人身上。
小太监立即道:“已经通知了,乾清宫那边让人告诉了梁公公一声,万岁爷奴才们不敢随意打扰。”
胤禛虽觉得德嫔在装病,却又不敢赌,只能转身先进屋换身衣裳,然后再去永和宫瞧瞧,他额娘是不是真的病了?
胤禛刚换好衣服出来,就发现身后多了条小尾巴,弘晖穿戴整齐,亦步亦趋地跟着胤禛身后。
一刻钟后,胤禛领着弘晖进了永和宫,正殿偏殿里已经来了几个人,穿着华丽却难掩倦色的钮祜禄贵妃,还有同住永和宫的成嫔,以及刚赶来的胤禵。
胤禵正抓着张太医的胳膊,一脸焦急地问他德嫔的情况。
张太医忙道:“阿哥别急,德嫔娘娘就是突然发了高热,臣刚才已经给德嫔娘娘服了退烧药。”
胤禛先朝钮祜禄贵妃行了一礼,“深夜叨扰了贵妃娘娘歇息。”
钮祜禄贵妃微微侧开身子,只受了胤禛半礼,笑道:“这也是本宫分内之事,德嫔妹妹近来身子一直抱恙,这次十四阿哥回来,定是欢喜过度才生了病。”
胤禛同钮祜禄贵妃寒暄了几句,才带着弟弟儿子进了德嫔的寝室,德嫔的床前搁了一个屏风,兄弟二人被宫女拦在了屏风外。
弘晖丢开阿玛的手,噔噔噔跑到了德嫔的床边,几个嬷嬷见是弘晖,也并未阻拦,继续拿着帕子给德嫔擦拭脸颊和手。
躺在床上的德嫔似是苍老了十岁,眼角的细纹都能清晰可见,因为高热,她整张脸异常的红。
弘晖仔细看了几眼,又伸手去摸了摸德嫔的手,这才转身回到胤禛身边,小声跟胤禛嘀咕起来。
“阿玛,玛嬷好像真的生病了,没有跟二伯一样塞汤婆子。”
胤禛手疾眼快地捂着自家儿子的嘴,警惕地看了一眼周围,幸好寝室的宫女不多,又都围在德嫔身边。
“太医都说了你玛嬷是病了,那么久的事你怎么还记着?”胤禛都有些不可思议自己儿子还清楚记得几年前的事。
郑嬷嬷抹着泪从屏风后出来,朝三人福了福身道:“四爷十四爷,主子近来身子一直不大好,当初那事确实冤枉了主子,因为那事,主子经常伤心的连饭都吃不下,还请两位爷在万岁爷面前还主子一个清白。”
胤禵立即激动了起来,尤其是白日里他才见过额娘,还没几个时辰额娘就直接病倒了,这换了谁也受不了。
“嬷嬷放心,明日一早我就去求汗阿玛。”
胤禛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最终还是把话咽了下去,那事本就蹊跷,而且他查了这么久,多少也有点线索了。
郑嬷嬷见二人都没有反对,眼中闪过一丝喜悦,随后又看向弘晖,“世子爷若是跟万岁爷求情,只怕比两位爷还管用些。”
正偷偷打哈欠的弘晖茫然地抬起头,似乎没听到刚才那句话,郑嬷嬷又温声重复了一遍。
“不行!”出声反驳的是胤禵,他紧蹙眉头看向郑嬷嬷,“弘晖还小,有我跟四哥去查这事就可以了。”
郑嬷嬷心知不好再劝,只能转身回到了德嫔身边。
第一百零七章
天边微微泛起一丝鱼肚白, 胤禛喝了一口浓茶,时刻注意着寝室的动静,而身旁的弘晖躺在榻上, 睡得昏天黑地。
啪!
胤禵撑着脑袋的手忽然一松,直接撞倒了案几上的几盘糕点, 清脆的声响立即点燃了寂静的偏殿。
弘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从被褥里挣扎着爬了出来,一把搂住胤禛的脖子,嘟囔道:“小路子,要去嘘嘘。”
胤禛抬手擦掉他额头上的汗,单手抱起弘晖朝着耳房的方向去。
胤禵甩了甩迷瞪瞪的脑袋, 回过神时, 偏殿里就剩下了他一个人,钮祜禄贵妃和成嫔早在德嫔情况稳定后就各自离去了。
不多时,郑嬷嬷从寝室里出来, 憔悴的脸上带着一丝笑意。
“十四爷,主子已经退烧了,太医说再静养一段时间瞧瞧。”郑嬷嬷声音轻快。
胤禵眼中迸发出一丝喜悦, 忙往寝室里去,一边还不忘嘱咐郑嬷嬷, “去让御膳房做些清淡的吃食送来。”
郑嬷嬷露出了些许尴尬的神情, “十四爷,不是奴才们不想去, 只是如今还在禁足中,奴才们出不去。”
胤禵狠狠皱了皱眉, 随即起身叫上自己的贴身太监,离开了偏殿。
待胤禛抱着弘晖回到偏殿时, 偏殿里只剩下一个小宫女,正在整理略微凌乱的木榻,胤禛没寻见胤禵的身影,问向了一旁的小宫女。
小宫女福了福身道:“十四爷好像去御膳房给主子取早膳去了。”
弘晖这会已经清醒了许多,趴在胤禛耳边小声嘟囔了起来,“十四叔不会听了郑嬷嬷的话,去乾清宫求玛法了。”
胤禛右眼皮微微跳动,依他对十四弟的了解,很有可能一冲动就会跑去乾清宫,跪求老爷子放额娘出来。
正说着,郑嬷嬷慌里慌张跑了过来,惊慌失措地看着胤禛,“四爷,十四爷的人过来禀报,说是十四爷这会跪在乾清宫正殿外。”
“这个蠢货!”胤禛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随又抬头冷冷看着郑嬷嬷,“嬷嬷可对十四说了什么?”
郑嬷嬷被盯的冷汗直流,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忙辩解道:“四爷明辨啊!奴才可不敢怂恿十四爷去向万岁爷求情。”
胤禛冷笑:“你不敢怂恿,昨夜你就恨不得我们兄弟父子齐上阵,怎么?过了几年好日子,就不知道自己信什么了?”
郑嬷嬷额头上的汗珠如雨般顺着脸颊滑落,往日她主子风光时,就连贵妃身边的大宫女都得礼让她三分,一朝败落,就是隔壁成嫔都敢无视她。
若说没有私心是不可能的,但她还是为了自家主子能早日出去。
“阿玛快些,不然一会玛法要打十四叔屁股了。”弘晖急急忙忙拉着胤禛就往外去。
大约两刻钟后,胤禛父子到了乾清宫正殿前,正殿大门前的白玉石地板上跪着一个少年郎,额头微微泛红,背脊挺得十分直。
胤禛垂下眼眸,轻声骂了句,“蠢货。”
弘晖绕过阿玛就去拉胤禵的胳膊,担忧道:“十四叔快起来,跪的时间长了对膝盖不好。”
胤禵紧绷着身子不肯退步,弘晖连拽了几下,都没拽动,他忍不住挠了挠脑袋,想让小路子和苏培盛把人抬起来。
话还没说出口,大门忽然打开,梁九功一脸殷勤地从正殿里出来,一脸笑眯眯地同胤禛父子请安。
“四爷,世子爷,万岁爷有请。”
胤禵见出来的是梁九功,暗淡的眸子突然亮起,“梁公公,汗阿玛可说了如何见我?”
梁九功摇了摇头,劝道:“十四爷,您就请回吧,昨夜永和宫的是万岁爷就已经震怒,处置了好几个传话的宫人。”
梁九功说完心中不止的摇头,这个德嫔年纪越大越作,也是伺候万岁爷的老人了,知晓万岁爷最厌恶什么样的人,可偏偏大儿子成了太子的热门人选,小儿子也备受万岁爷喜爱,时间一长也就飘了。
弘晖想抬手去帮胤禵擦擦眼角的泪珠,下一秒却被胤禛直接扯开,径直进了正殿。
书房里不止康熙一人,胤禔也在,父子二人正看着桌上的堪舆图,图上标注着胤禔此次找到的银矿。
“汗阿玛,这次儿臣找到了十余处银矿,光这次带回来的银子就有数十万,且银矿还未完全开采完。”胤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
康熙心情十分不错,眼角都带着笑意,原以为是个又穷又贫的地方,没想到还有这么多银矿。
“四弟和弘晖来了?”胤禔看见门口的父子,微微挑了挑眉。
康熙抬头看向门口。
胤禛躬身行礼:“儿臣见过汗阿玛,大哥!”
弘晖一路小跑到康熙身边,挽着康熙的手撒娇道:“玛法,你就让十四叔起来吧,时间长了他的膝盖会跪坏的,玛法最好了。”
康熙冷哼一声,“他喜欢跪就让他跪,昨晚之事朕不同你们计较,今日还得寸进尺要求朕放了德嫔。”
昨晚永和宫的动静康熙也知晓,他对德嫔怒其不争,早些年这乌雅氏看着还不错,一朝得志,却忍不住飘了起来。
等然后老四坐了那个位置,还不知要做出什么糊涂事,还不如趁现在好生收拾她一顿,免得给自家小孙子惹事生非。
“汗阿玛,我额娘病了许久,身边的宫人一时慌了手脚,还望您恕罪。”胤禛一撩袍子,就跪了下来。
康熙神色晦暗不明,右手轻轻转动着大拇指上的扳指,“朕可以放她出来,但朕要她答应等朕百年之后,搬出宫由十四供养。”
胤禛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汗阿玛,儿臣是额娘长子,这无论如何也得儿臣来供养额娘。”
胤禛不敢说出自己有可能登上帝位的事,只能含糊不清的表示德嫔只能他来供养,否则然后攻讦他的人就有了理由。
“这是朕的决定,谁不服让他来找朕,更何况你是被孝懿仁皇后抚养长大的,若她还在世就是你额娘就得退居她之后。”
胤禔惊讶不已,“汗阿玛,你这是准备给四弟改玉牒?”
当了皇帝不供养亲额娘,即便他是皇帝,也会被朝堂大臣及天下人骂不孝,可即便改了玉牒,德嫔是胤禛亲额娘的事也改不了,出宫养老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康熙只吩咐梁九功去永和宫将德嫔带来,以及还跪在门口的胤禵。
德嫔是被两个宫女扶进来的,身着一袭白衣,面色苍白娇弱,虽已生育了四个孩子,却依旧在她脸上看不出一丝皱纹。
“臣妾见过万岁爷,万岁爷万福金安。”德嫔推开两个宫女的手,恭恭敬敬行了个礼。
“额娘!”胤禵忙扶着行完礼的德嫔,略微有些担忧的看向她。
德嫔嘴角噙着一丝笑意,似是很高兴今日来乾清宫,她拍了拍胤禵的手,安慰道:“别担心,额娘没事。”
一旁的弘晖忙让小路子搬了个凳子给德嫔,“玛嬷快坐下歇歇。”
德嫔的目光不经意扫过弘晖,随后极快地移开了视线,眸光闪过一丝淡淡的不喜,很快被她遮掩了过去。
德嫔笑道:“晖儿真懂事,日后有了弟弟,记得好生照顾弟弟。”
康熙虽不喜德嫔,却不想拂了他的面子,硬生生忍了下来。
“今日叫你们来,朕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乖乖待在永和宫,不许对老四和十四及其子嗣指手画脚,二则等十四出宫开府后,朕便让他把你接到府上养老。”
胤禵闻言,眼底骤然紧缩,他的目光落在一旁的胤禛身上。
胤禛轻轻对他点了点头,毕竟没有人能动摇康熙做出的决定。
咣当!
德嫔猛地站了起来,绣凳被她撞倒,咕噜噜滚了一圈才停下。
“万…万岁爷您说什么?”德嫔此时的脸色比刚来时更白了几分,“臣妾是不能出宫的,即便日后老四当了皇帝,也得奉养我这个亲额娘!”
德嫔急得口不择言,说出去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如今还没立太子,即便胤禛极有可能是太子,但谁敢当着康熙的面这般说。
下一秒,盛满热茶的茶盏在德嫔脚边炸开,她洁白的衣摆上开出了朵朵水花,德嫔呆愣了几秒,惊恐万分地跪在地上。
书房里瞬间哗啦啦跪了一大片,所有人都低垂着脑袋,生怕康熙下一刻就会把怒火发在他们身上。
弘晖连忙爬上榻,轻轻拍着康熙的胸口给他顺气,“玛法不生气,玛法还得长命百岁,等以后我成亲了生个孩子给您玩。”
康熙刚消下去的火气顿时又上来了,他轻轻揪着小孙子的耳朵,咬牙切齿道:“孩子是拿来玩的吗?朕什么时候把你们当玩具玩了?”
弘晖嘿嘿一笑,“当初您骗走了我的小船,还骗我大灰离了水就会死,硬要我把它送到庄子上养着。”
康熙面上闪过一丝尴尬,没想到这孩子什么都记着。
祖孙俩聊了几句,书房的冰冷至极的氛围稍微好转了些,康熙的目光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
“德嫔,你如何选?”康熙又问道。
胤禵深知劝不动康熙,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痕,对德嫔道:“额娘,你就跟我回宫去住,儿子带你游遍这个京城。”
德嫔抓着胤禵的手慢慢松开,她偏头躲开了小儿子那双温柔的眸子,转而看向了康熙,“万岁爷,臣妾还是要留在宫里的,十四没两年就要出宫开府,臣妾确实不好跟着他一起出去。”
康熙轻笑一声,似乎早已猜到德嫔的选择,“来人,送德嫔回永和宫,梁九功你去知会贵妃一声,将永和宫的成嫔迁到其他宫里去。”
德嫔飞快地偷看了康熙的神色,在两个宫女的搀扶下离开,生怕晚了一秒康熙直接将她送出宫去。
第一百零八章
胤禵似是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他看到额娘落荒而逃的背影时,脸色难看了许多,他不否认额娘对自己的偏爱, 即便如此额娘都不愿意跟他出宫养老,固执的守在宫里, 为的还不是那太后的位置。
康熙看了一眼胤禵,“你额娘越老越糊涂,日后你得多劝着你额娘,别让她给你四哥他们惹事。”
胤禵深深弯下腰应了声是。
胤禛心中微微有些诧异,老爷子这是在为他继位扫清障碍?这个想法刚出现他就摇头否认了,他如今已经快过三十, 即便德嫔做了太后, 也不能伤害到他半分。
除非是……
胤禛抬头看向正在说话的祖孙二人,心中有了猜测,莲花池一事, 终究还是让康熙下了狠心。
【德妃这次算是彻底栽了,希望日后等四爷登基,她不会再做出那种糊涂事。】
【都是她儿子, 何至于偏心成那样?】
【要不是心里清楚四爷这次会登基,她也不会选择小儿子。】
【不过她这次确实倒霉, 被安排了这么个莫须有的罪名。】
另一边, 弘晖坐在榻上晃悠着腿,目光从弹幕上挪开, 捂着嘴小声对康熙说道:“玛法,那件事不是我玛嬷做的, 你怎么还要罚她?”
康熙抬手拍了拍他的脑袋,“朕心中有数, 朕罚她不是因为这件事。”
弘晖的小脑袋瓜转了起来,他记得历史上玛嬷在他阿玛登基没多久就去世了,即便如此也给他阿玛制造了不少麻烦。
依现在改变了历史,也不知他玛嬷的结局会不会改变,想到这,弘晖忽然抱住康熙的胳膊,委屈巴巴道:“玛法一定要长命百岁,不让有人欺负我阿玛怎么办?”
胤禛:…………
康熙抬头似笑非笑地看了一眼胤禛,“你阿玛要是这般无用,还不如趁早回去。”
弘晖却嚷嚷起来,“我阿玛很厉害的,但是他再厉害也是玛法的儿子,当阿玛的就得护着儿子,就跟我阿玛护着我一样。”
胤禛身子一僵,一道审视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弘晖丝毫没察觉到父子俩之间的暗波涌动,他随手拿了块豌豆黄吃,豌豆黄甜而不腻,早膳没吃两口的弘晖连吃了好几块。
“嗷!”
弘晖忽然捂住嘴,眼泪瞬间就飙了出来,太疼了,谁能想到吃几块糕点能疼成这样。
胤禛最先发现儿子的不对劲,一个健步就冲了上来,“咬着舌头了?快伸出来让阿玛瞧瞧。”
弘晖捂着嘴,眼泪汪汪的摇了摇头,不是他不想张嘴,他感觉嘴里这会全是血。
康熙立即吩咐梁九功去请太医,眸光匆匆扫了一眼弘晖吃剩的那盘豌豆黄,随即全副身心放在了小孙子身上。
弘晖有些憋不住了,突然松开手,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猩红的血迹顺着他的下巴落在衣服上,月白色的衣裳上瞬间多了星星点点的血迹。
【这是咋了?一碟子糕点也没硬成那样,还直接把牙磕掉了?】
【乖崽现在都六岁多了,是不是该到换牙期?】
小路子眼前一黑,哀嚎了一声,“世子爷啊!您这是怎么了?”
胤禛忙拿出帕子给弘晖擦着嘴,一边焦急地问道:“哪里不舒服?肚子疼不疼?”
康熙瞧见这一幕,险些从榻上栽了下来,他右手高高举起,落在桌上的瞬间又生生止住。
“太医呢?!”
弘晖呸呸了两口,将嘴里的血吐完,身子瞬间一僵,他好像少了什么东西,空荡荡的,还有点漏风。
“哇呜呜呜~”
弘晖哭的伤心极了,看的一旁的康熙和胤禛束手无策,谁让这孩子只哭不说话,他们慌的手忙脚乱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没过多久,梁九功拉着气喘吁吁的张太医进了屋,指着吐了一地血的弘晖给他看,小声提点了几句。
“张太医快去给世子爷看看,吐了不少血呢。”
张太医看到地上的一滩血迹,揪着所剩没几根的胡子发愁,这可是万岁爷和雍亲王的心尖尖,真要出什么事他还能护住这条命吗?
虽然这般想着,张太医提着医箱半蹲在弘晖面前,把过脉后,又放缓了声音道:“世子爷张嘴,臣瞧瞧您是不是咬到舌头了?”
弘晖瘪了瘪嘴,他不是很想张开嘴。
康熙轻轻拽下小孙子的手,哄道:“弘晖乖,让太医给你瞧瞧。”
弘晖不情不愿的张开嘴,他下牙床还隐隐有些疼,口中还残留着血迹,看着触目惊心的。
张太医仔细瞧了几眼,终于放下心来,从药箱里取出棉球让弘晖咬上,“世子爷咬上一刻钟,待会就不会出血了。”
康熙的目光落在张太医身上,问道:“世子这是怎么了?”
张太医笑道:“世子爷这是长大了,到了换牙的时候,下面一次掉了两颗牙,所以才会流了这么多血。”
弘晖紧紧咬着棉花,呜呜咽咽的说到:“窝牙次没辣,窝会不会丝~”
弘晖被自己吐出的血吓到了,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大病,又掉牙齿又吐血的。
胤禛十分心疼,一边拿着帕子给他擦脸,一边说道:“不会的,每个人到了五六岁之后都会换牙,这是正常的。”
康熙扫了一眼一脸轻松的张太医,沉声道:“你给世子开些药,出了这么多血,怎么也得补回来。”
张太医的笑容僵在脸上,斟酌道:“万岁爷,世子身子康健,吃药反而会伤了世子身子,倒不如平时用些补血的食材。”
【哈哈哈哈哈,乖崽讲话漏风啊!都飙音了。】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补血?!这几滴血也好意思补,不怕再补个鼻血直流。】
【那不是人家当爷爷的心疼,乖崽才多大就吐了这么多血,补补很正常。】
弘晖生怕再喝那些苦兮兮的汤汁,连忙吐掉了嘴里的棉球,表示自己已经好了,刚说完又发觉嘴里还沾了不少棉絮,他拿起杯子想要漱口,却被胤禛拦了下来,让人拿了条湿帕子给他擦嘴。
“呸呸呸!”
胤禛轻轻捏住他的嘴,皱眉道:“你这像什么样子,这是你皇玛法的书房,不是你庆安宫。”
弘晖委屈巴巴倒在康熙身上,“窝蓝瘦。”
刚说了几个字,弘晖立马捂住了嘴,他这会不仅说话灌风,还吐字不清了,这也太丢脸了。
“万岁爷,四爷,奴才找到了世子爷的牙齿。”小路子从地上找到弘晖的乳牙,洗干净后放在了帕子上。
康熙吩咐道:“梁九功,去把世子的牙齿扔到房顶上。”
“要扔到我宫里的房顶上。”弘晖捂着嘴嘟囔起来,生怕梁九功扔错了地方,他的牙齿就长不出来了。
梁九功小心翼翼捧着两颗乳牙,亲自去了一趟庆安宫。
弘晖换牙的事彻底冲淡了德嫔带来的影响,整个乾清宫的气氛缓和了不少,父子俩和康熙一起用过午膳,才离开乾清宫。
德嫔去乾清宫的事没几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后宫,众妃嫔都纷纷猜测,是不是康熙心软了,准备将人放出来,结果还没多久,成嫔火急火燎搬出了永和宫。
如此下来整个永和宫只剩德嫔一人,且守在宫门外的宫人并未离开,德嫔依旧被软禁着。
这一操作让不少妃嫔派人悄悄去打探,乾清宫没人敢去,只能在朝永和宫打探,只得出一些零散的消息。
德嫔失了康熙的宠爱。
这个消息让不少妃嫔激动不已,更有甚者猜测康熙是厌了德嫔一家子,包括她儿子孙子在内,毕竟儿孙若得宠,也不会给德嫔这么大的羞辱。
良嫔看着眼前紧闭的朱红色大门,眼中闪过一丝快意,德嫔母子害得她儿被软禁训斥,如今她终于为自己儿子报了仇。
“你让人将消息传给贝勒府,如今德嫔失宠,咱们母子的机会到了。”良嫔压低声音嘱咐身侧的大宫女。
大宫女颔了颔首,随即吩咐抬轿的小太监继续往前走。
弘晖紧抿着唇,十分倔强地看着台上的陈太傅,任由陈太傅气得脸红脖子粗,就是不肯张嘴背文章。
“世子!这篇文章您上次都背了一半,今日怎么就不肯背了?连嘴都不愿张吗?”陈太傅气得吹胡子瞪眼。
弘晖抿着唇摇了摇头,他一张嘴不就露馅了,牙齿漏风不说,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弘皙转过身去,颇有些无奈地看着自己弟弟,小孩爱面子,现在开始换牙了,肯定不愿意出丑。
“太傅,晖弟今日不太舒服,可能暂时不能开口说话,还望太傅谅解。”
陈太傅看了一眼略带歉意的弘皙,又看了一眼委屈巴巴的弘晖,只能无奈的挥挥手,放过了弘晖。
陈太傅一走,弘晖就从数双担忧的目光下逃离,一路小跑到宫道上,才堪堪停了下来,扶着墙大口喘着气。
一见有人往这边走,他又离开闭上嘴,坚决不让任何人看见自己的豁牙。
“世子爷,这又没什么,弘昀阿哥不也缺了颗牙。”小路子跟在他身后安慰。
“那能一样吗,他只掉了一颗,窝两颗!”弘晖说着又气鼓鼓往前走。
弘昀又是个吃货,每天只惦记着那点吃的,只要不影响他吃东西哪管什么缺不缺牙。
可他不一样,他以后是要当皇帝的,缺颗牙那就没威严了,而且等他继位,就要把早朝改成上四休三,他可不想因为熬夜变成秃头。
等等…弘晖后知后觉摸上自己光溜溜的脑袋,他好像现在就开始剃头了。
小路子静静跟在弘晖身后,瞧见自家小主子一会叹气一会摸头,生怕是因为上午那事,连声安慰了起来。
弘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瞪了一眼还在喋喋不休的小路子。
小路子立即收了声,知晓自家小主子累了,他蹲在弘晖面前,要背他回上书房。
弘晖躲在宫门后的阴凉处,从荷包里取出莲子,慢悠悠吃了起来,一副根本不着急的模样。
“世子爷,咱们出来时间也挺长了,不如早些回去?”小路子讨好的笑道。
弘晖摇头,回去他肯定要被弘晋他们围着问,要是知道自己因为掉了牙齿被吓哭了,肯定会被他们嘲笑。
小路子还想说什么,却被不远处宫门外传来的声音打断,两道声音忽高忽低,听着像是太监的,若不是他们提到了永和宫小路子也不会突然噤了声。
一墙之隔的宫门外,两个小太监偷懒躲在宫门处乘凉,见四下没人,顺势说起了宫里最新的消息。
任何消息在宫中都捂不住,尤其是那些看似不起眼的宫人,往往他们的消息十分灵通。
“德嫔娘娘失了宠,雍亲王还有机会吗?”
“万岁爷似乎不怎么待见雍亲王,时常都能听到万岁爷训斥雍亲王的消息,现在德嫔娘娘又失了宠。”
“我听说今日雍亲王世子在乾清宫吐了血,若世子真出了事,也不知雍亲王……”
“其实德嫔娘娘也挺冤的,如夏那事就跟她没关系,可惜万岁爷也没查。”
高个太监来了兴致,刚才谈论的涉及立储,他们也只敢在无人时偷摸提两句,如夏之死一直在后宫议论纷纷,议论这个的不在少数。
矮胖太监眯起小眼扫了一眼四周,确定没人才压低声音道:“我是听小秋子他干哥哥的干爹提了一句,说是曾经看到害了如夏的那两个太监跟蕙兰殿的人在一起说话。”
高个太监瞪圆了眼睛,“那就是说如夏的死跟蕙兰殿有关?”
矮胖太监嘿嘿一笑,“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老太监,人老眼花,兴许看错了,就算几人真的见过面,也不能妄断就是跟蕙兰殿有关。”
另一边,弘晖活动了一下有些站麻了的腿,一边竖起耳朵继续听了起来,他知道蕙兰殿,里面住的好像是他八叔的额娘,也就是良嫔。
难不成真的是她陷害了玛嬷?
弘晖刚要出声吓唬一下两人,谁知那高个话音一转,“我这个消息可比你的厉害多了,听说当初指使如夏爬床的也是那位,毕竟德嫔也是这么上位的,这种羞辱可真狠。”
弘晖眉头皱的更深了,刚抬起脚准备往外走,那两人似乎被什么惊到了,慌忙喊了声是谁?还没等弘晖和小路子出去,随即又快步离开了此处。
弘晖提了一脚还在愣神的路子,咬牙切齿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去追!”
小路子连忙追了上去,弘晖也紧随其后,虽然他玛嬷被关禁闭是板上钉钉的事,但他也不愿放过那些陷害他玛嬷的人。
若这事真与后宫其他妃嫔有关,他定要查个清楚,还德嫔一个清白。
主仆两个顺着宫道七拐八拐,没一会就不见了那两个小太监的影子,就好像知道身后有人在追他们似的。
第一百零九章
弘晖忽然停下了脚步, 望着四周陌生的宫墙,心中忽然有一丝不安,那两个太监脚程也不快, 怎么就能把人跟丢了。
“你刚才看清那两个人长什么样了吗?”弘晖回头问小路子。
小路子摇头,他只看见了两个背影, 若真要找起来,只能凭声音去寻,但这寻起来也十分麻烦。
宫里太监少说也得有几百人,更何况这事牵扯到蕙兰殿,一个处理不好,不仅找不到证据, 还有可能给蕙兰殿落下把柄。
“世子爷, 这事奴才觉得有些蹊跷,咱们怎么就刚好听到这些,而且那些宫人十分精明, 轻易不会议论主子们。”小路子十分警惕,他总觉得这两个人出现的太过巧合,这些话就好像是专门说给他们听的。
弘晖轻飘飘看了一眼小路子, 心道他这些年偷听到的秘密不算少,而且都是惊天大秘密, 今天这个秘密对比之前的就是个弟弟。
小路子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不明所以,难道他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惹得世子一直盯着他看。
还没等小路子来问,弘晖就被前面的动静吸引, 猛地抬头看向那扇打开的朱红色宫门,声音是从宫门后面传出来的。
“世子爷, 这会时候不早了,咱们早些回去,免得大阿哥派人来寻您。”小路子不愿再继续往前。
弘晖直接绕过他,一路小跑到宫门前,刚要高声呵斥那两个太监,他站在宫门口后,却发现来人并不是那两个太监。
一个精致的藤球滚到他脚下,弘晖抬头去看藤球的主人,一个两岁长相精致的小孩,小孩似乎很不高兴,站在原地嘟嘴生气。
身后跟着的乳母宫女聚在小孩身边赔笑,似乎是想尽办法哄他开心,却得不到半点回应。
“是弘旺阿哥,已经接进宫一段时间了。”小路子在弘晖耳边低声道。
八叔的儿子?弘儿现在不喜欢那个表里不一的八叔,连带着对他们一家人都没什么好感,而且他想找的人已经不见了踪影,也没有留下去的必要。
“阿哥爷,这是您六哥,您还记得吗?”一个乳母打扮的女人半蹲在弘旺跟前,看着不远处的弘晖给自家主子介绍了起来。
“是您四伯的嫡长子,平日里十分受万岁爷的宠爱,如今已经立为了世子,您得上去跟他请安。”
弘旺冷冷地盯着说话的乳母,他被送进宫已经近两个月了,见不到额娘不说,就连阿玛也见不到,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小家伙已经闹了好几场。
乳母被他盯的有些尴尬,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下一秒却立即起身,叫住了马上要离开的弘晖。
“世子爷,我家阿哥爷这会闹起了脾气,能否让您帮着劝劝?”乳母说话时还露出了一个讨好的笑。
弘晖闻言脚步一顿,微眯着眼看向几人,“他才两岁,你们直接抱着他回去不就行了,而且就算劝他,也得他听得懂。”
弘晖当然也看出来那几个宫人想巴结自己,但他不愿意跟蕙兰殿的人扯上关系,但她们那的人就跟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世子爷,不是奴才不愿意,我家阿哥爱闹腾,就这么带他回去,他肯定又哭又闹,到时候良嫔娘娘定要骂奴才们。”乳母都快哭出来了,在她的话里把弘旺塑造成了一个既任性又爱甩脾气的人。
弘旺鼓着腮帮子,一张漂亮的小脸绷的紧紧的,眼睛里冒着怒火,不过对准的却是弘晖。
小路子不耐烦的挑挑眉,“蕙兰殿难不成还缺人不成?非要我家世子爷去当乳母。”
乳母缩了缩脖子,不敢再说什么,却也不肯带着弘旺离开。
时间一长,弘旺也变得急躁起来,随手扯掉腰间的一块玉佩狠狠扔在地上,清脆的响声过后,玉佩摔成了碎片。
“窝要额娘!”弘旺开始哭闹着要起了额娘。
一干乳母宫人被吓得慌了神,瞬间手忙脚乱了起来,宽阔的宫道上闹哄哄一片,弘晖见状,转身就准备偷偷溜走。
嗯?
弘晖觉得自己的腿被什么东西紧紧抱住,不能动弹,他回头就看到八爪鱼似的弘旺,双手双腿都紧紧缠在他的腿上。
弘晖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抬腿试图摆脱这个肉团子,能得肉团子这个称号,弘旺可一点都不冤,比同龄的孩子要壮实不少,不是弘晖一个六岁小孩能搬得动的。
“松手!我又不是你额娘,你抱我干什么?”
弘旺嘴一撇:“不要她们,都是坏人。”
弘晖头疼起来:“那你应该去找你玛嬷,找我干什么?”
“世子爷,我家阿哥极少喜欢一个人,不如世子爷带我家阿哥随处走走?”一直关注这边的乳母似乎十分激动,恨不得弘晖立即就将弘旺带走。
弘晖闻言皱眉,他听小路子说过,因为上次的事,弘旺身边原先伺候的乳母宫人都被处置了,现在这个乳母姓钱,是内务府送去的人。
钱嬷嬷丝毫不在意弘旺对她们的态度,只巴巴地看着弘晖,似乎弘晖去哪,她们也就跟着去哪。
弘晖能赶走宫人,却赶不走赖在他身上的弘旺,但凡弘旺再大几岁,他就能狠下心把人赶走,偏偏这才两岁,骂不得打不得。
而且宫里就这么一个年幼的皇孙,康熙虽然对胤禩的态度一般,但对弘旺态度还算不错。
更何况…弘晖的目光落在钱嬷嬷身上,她们这般迫不及待把人送到自己身边,肯定另有所图,为了查清那件事,他还不如就把人扣在自己身边。
弘晖牵起弘旺肉乎乎的小手,笑眯眯道:“走,跟哥哥去上书房玩。”
弘旺不懂上书房是什么地方,却明白眼前这个哥哥要带着自己去玩,立即跟了上去。
钱嬷嬷见状松了口气,她们紧赶慢赶过来,要是这两位主子不配合,那就算白跑了一趟,不过这大白天的,世子怎么突然跑到了这边来?
上书房。
弘晖慢腾腾牵着弘旺进了屋,还颇有闲心的跟其他人打了个招呼,引着弘旺坐到自己的位置上。
啪!
弘晋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面带不善地盯着弘旺,又看向弘晖,“你把他带来干什么?难不成皇玛法把进上书房的年龄降到了两岁?”
弘晋说完还拿着手戳了戳弘旺胖嘟嘟的脸颊。
弘旺亮晶晶的眼睛一滞,突然张开嘴一口咬住弘晋的手腕,嘴里还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嗷!”弘晋疼得嗷嗷直叫。
弘皙脸色微变,直接上手去扒弘旺,“你属狗的吗?怎么见人就咬?”
弘晖不慌不忙的捏住他的鼻子,果然没多久,弘旺终于松了口,气鼓鼓道:“不准摸窝的脸。”
弘昱出来打圆场说道:“好了,都别吵了,太傅一会就过来了。”
弘晖瞥了一眼门外,弘旺的几个乳母嬷嬷急得不行,可她们却不敢进来,只能期盼一会不要出事才好。
陈太傅一进门就看到弘晖身边多了一个小孩,两人挤在一张椅子上,从他一进来小孩的目光就落在了他身上。
陈太傅深吸一口气,终于没忍住说道:“雍亲王世子,你从哪捡了个孩子回来?”
“他是我弟弟,非要闹着来听陈太傅您讲课,我推辞不了只好把他带来了。”
陈太傅:………
当他是傻子吗?两岁稚童懂什么,还什么闹着要听他的课?
陈太傅提醒道:“那世子就照顾好小阿哥,莫要在课堂上闹出动静。”
弘晖乖巧的点了点头,低头看了一眼兴致勃勃的弘旺,也不知这个小家伙能忍多久。
几个皇孙启蒙对于陈太傅来说,那就是信手拈来的事,大部分皇孙都十分尊敬他这个先生,就连弘晖世子那般调皮的皇孙也对他礼让几分。
只是今日课才上了一半,原本一直安静的弘旺闹腾了起来,他能在这里坐上近两刻钟已经是很不容易,偏偏上面的糟老头一直不肯离开。
“六哥,出去玩。”弘旺忽然跳下椅子,拉着弘晖就要往出走。
弘晖却松开他的手,一本正经的表示自己要上课,让他一个人离开,去外面找乳母陪他玩。
陈太傅见状不得不停下,快步走到两人身边,皱眉道:“来人,把弘旺阿哥带走。”
弘旺刚被弘晖拒绝,耳边又传来陈太傅没有一丝温度的声音,小脸蛋气得通红,直接仰头嚎了起来。
“坏人!打坏人!”弘旺一边喊,一边抄起桌上的书扔向陈太傅。
陈太傅气得直发抖,却又对弘旺打不得骂不得,硬生生受着朝自己飞来的乱七八糟的东西。
弘皙看到这一幕头疼不已,忙唤来了钱嬷嬷几人,让她们尽快安抚好闹腾不已的弘旺。
弘旺到上书房的第一日就闹得鸡飞狗跳,先是咬了弘晋一口,又在上课时闹得陈太傅拂袖而去的事没多久就传遍了后宫。
自此弘旺一战成名,接下来几日弘旺天天跟在弘晖屁股后面,当起来一条小尾巴,弘晖在哪他就在哪,钱嬷嬷硬是没能把他哄回蕙兰殿。
第一百一十章
蕙兰殿。
钱嬷嬷脚步飞快的走进正殿, 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一想起这两日发生的事,她就差点晕过去。
钱嬷嬷也顾不上朝良嫔行礼, 十分焦急地说道:“主子,大阿哥如今在上书房里闹得不可开交, 前两日还把太傅都气走了,要不您出面,大阿哥肯定会听您的话。”
良嫔看了一眼下首年轻貌美的女子,端起茶慢悠悠的喝了一口。
打扮艳丽的女子立即起身,朝着良嫔福了福身,“娘娘这既然有事, 妾身就先回去, 闲了再同娘娘闲话。”
良嫔微微颔首:“送魏庶妃回去。”
待魏庶妃离开后,钱嬷嬷飞快地偷看了一眼神情冷淡的良嫔,心里咯噔一声, 来蕙兰殿前,她一直听说良嫔待人和善,来了之后还窃喜了一阵, 时间一长还是品出了些端倪。
钱嬷嬷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主子赎罪, 奴才担忧大阿哥, 一时忘了分寸,大阿哥如今把上书房搅的鸡犬不宁, 奴才担忧万岁爷降罪下来。”
良嫔放下茶盏,拿着帕子慢悠悠擦手, “雍亲王世子做事任性,他不想上课, 拿本宫家旺儿做筏子,可那是上书房,哪是本宫能去的地方。”
钱嬷嬷忍不住擦了擦额角的汗珠,依自家主子的意思,那就是不想管这事,还准备万岁爷怪罪下来时,推到雍亲王世子身上。
钱嬷嬷犹豫道:“可雍亲王世子备受万岁爷宠爱,万岁爷怎舍得罚他?”
良嫔轻笑道:“雍亲王世子生性顽劣,带坏了兄弟,这个名声传出去,就算是雍亲王继位,对于下一任太子的选择也会多斟酌一二。”
除此之外,良嫔也正是看中弘晖的受宠,才想着自家孙儿跟在他身边,也能分得康熙的几分宠爱。
钱嬷嬷忙吹捧了良嫔几句,哄得良嫔笑颜如花。
从蕙兰殿出来后,钱嬷嬷挥退了身边的宫女,脚步一转,朝着内务府的方向去,她想起了那日雍亲王世子好像在找什么人。
乾清宫正殿前,小庆子听着上书房小太监说的话,脸色一变再变,忐忑不安的回头看了一眼,世子真是越闹越厉害了。
小庆子蹑手蹑脚进了正殿,还没进书房,就被他师傅梁九功一拂尘敲在脑袋上。
梁九功压低声音道:“鬼鬼祟祟的干什么?”
小庆子捂着脑袋,开始朝梁九功吐苦水,“师傅,上书房那边来了人,说是世子爷带着弘旺阿哥把上书房闹了个底朝天,太傅都被气走了,咱世子爷多好一孩子,怎么八贝勒家的阿哥一去,就成了这样。”
小庆子伺候过弘晖一段时间,也知道他的脾气秉性,虽然弘晖爱闹腾,但也不会气走太傅,闹得上书房人仰马翻。
梁九功摸着下巴,世子可不是一般的孩子,他聪慧有勇有谋,怎么会真的跟那种小霸王一样。
“说什么呢?”
康熙的声音忽然从书房里传出来,梁九功给了小庆子一个警告的眼神,随后二人一同进了书房。
康熙头也不抬的问二人在门外说些什么。
小庆子立即道:“万岁爷,刚才上书房来了人,说是几个阿哥在上书房玩闹了起来,太傅也没能管住。”
康熙终于从一堆奏折里抬起头,稍微活动了一下脖子,他有些不确定的问:“几个阿哥把上书房闹翻了天?还是只弘晖一人?”
梁九功笑道:“弘晖阿哥就是再厉害,那不是还有弘皙阿哥在,许是几个阿哥玩开心了,毕竟他们年纪都不大,最小的也不过两岁。”
“两岁?”康熙面上露出诧异的神色,“朕何时许了两岁的阿哥进上书房?”
梁九功和小庆子对视了一眼。
梁九功解释道:“前几日世子爷在后宫遇到了弘旺阿哥,谁知弘旺阿哥竟是赖上了世子爷,一直跟在世子爷身后不肯回去。”
康熙沉吟片刻,这才想起来上次让老八将他儿子送进宫来,没想到这才多久又跟弘晖玩到了一起。
“梁九功,摆驾上书房。”
“奴才这就去派人通知一声各位阿哥接驾。”
“去什么去,给他们收拾残局的时间吗?”。
此时的上书房一片狼藉,几张漆木书桌上湿漉漉一片,一个胖嘟嘟的小孩抱着快有自己高的竹筒,满脸兴奋地追着人跑。
弘晖躲过拿着竹筒水枪的弘旺,贴着墙小心翼翼挪到门口,还没站稳,就被弘皙一把拉了出去。
“这小子到底怎么回事?”弘皙眼冒怒火看着弘晖,他们上课还没多久,弘旺直接拿出一个样子奇特竹筒对着他们,起初谁也没注意,毕竟他们也没想到竹筒里装的全是水。
就这样太傅被弘旺赶走了,就连他们也成了弘旺练手的靶子,那小孩似乎不会累一般,已经追着他们跑了好几圈。
弘晖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竹筒水枪是他做给弘旺玩的,但接下来发生的事大大超出了他的预料,谁能想到这小家伙胆大包天,竟然敢大闹上书房,看来闹了几天没人收拾他,还真就变本加厉了。
“我听说滇南那边有一节日,名为泼水节,弘旺估计在他阿玛那听过,这会想跟咱们兄弟一起玩。”弘晖一边说一边警惕地看着门口。
弘皙微眯起眼,伸手揪住弘晖的耳朵,威胁道:“你说的若不是实话,我就把你宫里那些玩意全扔了。”
弘晖忙露出讨好的笑,“大哥别啊,是她们自己要把人送过来,坑了我玛嬷一次,还想让弘旺来沾我的光,哪有那么好的事。”
弘皙冷笑一声,心道他弟弟还没傻成那样,只不过用这种法子,他自己多少也得挨几句骂。
弘皙敲了敲他的额头,训斥道:“不准再有第二次,皇玛法要是知道你成天弄这个,定要狠狠罚你抄书。”
抄书?!
弘晖瞳孔一缩,对于刚启蒙的人来说,抄书是最严厉的处罚,他玛法不舍得骂他,但一定舍得让他抄书。
上次抄了五十遍三字经,他现在看见三字经就头晕眼花,而且他们现在学的文章那可比三字经复杂许多,再抄五十遍能要了他的命。
等摆脱了弘旺,他得给自己找点事做,让玛法不好再找他麻烦。
“啊啊啊啊!哥哥哥哥~”
“咯咯咯咯咯~”
屋里传出弘旺奶呼呼的喊声,他似是才发现屋里已经没人了,正噔噔噔往门口的方向跑去。
弘晖扫了一眼庭院里狼狈的几兄弟,很不厚道的笑出了声,笑声瞬间引来了几人的怒瞪,纷纷朝着他这边跑来。
见事情不妙,他立即跳到自家大哥身后,余光却瞥见不远处的一片明黄衣角,顿时惊道:“玛法来了?!”
“你真当我们还信你的话吗?”弘昱说完一巴掌糊在他脸上,蹂躏了好几下。
弘晋屁股一撅撞开弘昱,一脸坏笑的正要洒弘晖一身水,冷不丁却对上弘皙含笑的眸子,他顿时觉得一股凉意窜上后背。
“你偏心!你又帮他!”弘晋大吼了一声,他手腕一转,手中的小花洒瞬间出现在弘皙的头上,细密的水珠从花洒喷涌而出。
【乖崽现在是越来越厉害了,纵着年幼的弟弟差点拆了上书房,也不知这事最后谁会背锅。】
【乖崽他们顶多被罚抄抄书,弘旺屁大点孩子能罚啥?罚他不许喝奶吗?】
【要我说,那良嫔要是想沾点乖崽的光,也不会把自家孙子送过来,现在出了事她肯定也跑不了。】
康熙一进来看见的就是这幅场景,几个孙儿躲的躲,欺负人的欺负人,还有趴在墙头看热闹的,好好一个上书房,都要变成菜市场了。
“都给朕住手!”
弘昱:!!!还真来了?!
弘晋:………完了完了,他被逮了个正着。
弘皙:他现在眼睛一闭一躺还来得及吗?
其他人:他们是无辜的,就是个看戏的。
弘旺:“啊啊啊啊~biubiubiu~”
康熙不可置信的低头,因着夏日还没结束,他穿的衣服都是比较薄的料子,因此他很快就感觉到大腿处一阵冰凉,甚至顺着大腿一路滑到鞋子里。
梁九功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弘旺阿哥手里拿着的竹筒为什么会出水?为什么弘旺阿哥要对着万岁爷?为什么他没来得及阻止?
梁九功上前一步,提着弘旺转了个方向,让小太监将人抱离康熙。
“万岁爷,您先进屋换件衣服。”
康熙面色如常的点点头,他脚步一转,背对着几个孙儿快步离开。
【我靠,弘旺这不愧是新生的胆子,就是比一般人都胆大。】
【录屏了录屏了,以后把这祖孙俩的黑料打包卖,都能养活自己了。】
【前面的太阴险了,记得给我留一份哈哈哈哈。】
【乖崽午门前脱裤子,冬天舔铁棍,现在又多了个夏天限定。】
弘晖脸色一阵红一阵青,指着那些弹幕久久说不出话来,可惜他当初年幼,被哄着做下了这么多羞耻的事。
等人走远后,弘晖抬手戳了戳弘皙,压低嗓音道:“大哥,你看见了吗?”
弘皙呆愣的点了点头,随即想起了什么,转头说道:“待会皇玛法出来肯定很生气,你…自求多福。”
“嗯?嗯?!”弘晖瞬间跳了起来,一路小跑到弘旺跟前,直接上手抢过弘旺收里的竹筒水枪,扔给小路子让他处理掉。
“快快快!千万不能让我玛法看见。”
“什么不能让朕看见?”低沉的嗓音自他头顶落下,弘晖身子一僵,一回头果然看到黑着脸,站在他身后的康熙。
“呜呜呜…?”被抢了玩具的弘旺哭得正伤心,似是察觉到了不对劲,扑到弘晖怀里,不敢去看康熙。
弘晖忙拍了拍弘旺的背,试探着说道:“玛法,您吓着弘旺了。”
康熙扫了一眼规规矩矩站着的几个孙子,想到刚才的事,脸色又黑了一度,偏偏罪魁祸首才两岁,罚也罚不得。
“你们几个,不认真听教,顶撞太傅,将你们今日所学的文章抄五十遍,五日后交于朕。”
弘晖低垂的面上露出一丝悲惨的神色,果然还是熟悉的五十遍,要不是弘旺弄得这一出,他们根本就不会被罚抄。
“玛法,您不能因为罚不了弘旺,就逮着我们兄弟几人狠罚,五十遍抄完我的手都会断的。”弘晖说完露出可怜巴巴的神情。
康熙冷笑,真当他不知道这小子想的是什么,“还想再加五十遍?”
弘晖立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一脸讨好的拉着康熙的手,“玛法怎么过来了?玛法用过膳了吗?是不是批奏折累了?”
弘皙和弘晋已经习以为常,弘昇和弘晴却看的两眼放光,都是弘晖受宠,他们不是不想靠近皇玛法,但是只要一看见皇玛法,他们自己先吓得连话都不敢多说几句。
“皇玛法,今日因弘旺突然闯了进来,才闹成了这个样子。”弘晴鼓起勇气说出这场闹剧的真相。
同样都是圈禁,废太子和三贝勒处境差不到哪去,但他们送进宫的儿子相差有些大,弘皙是皇长孙,虽然没有做太孙的可能,但康熙依旧对他予以重任,兄弟三人在宫里报团生活并不差。
弘晴却是孤苦伶仃一人,原本就性子软,三贝勒的事一出,他的性子更软了几分,平日里除了读书,也就跟弘晖交往甚多。
“玛法,我也不想留他,但他身边的宫人也请不来良嫔,我只好把他留下。”弘晖暗戳戳上起了眼药,反正他也多次要求钱嬷嬷将人带回去。
康熙闻言皱眉,虽说弘旺是他做主接进宫的,但良嫔作为他亲玛嬷,怎么也得好生养着弘旺,而不是把他丢给只大几岁的弘晖。
良嫔的小心思康熙猜了个大概,无非就是想让他多分些宠爱给弘旺。
“梁九功,今晚摆驾蕙兰殿。”
梁九功一愣,当常年伴在康熙身边,他多少也摸索出了些康熙的心思,遂道:“奴才这就让人走一趟。”
康熙摆摆手,“不用,朕今晚带弘旺过去。”
弘晖一喜,这是要去找蕙兰殿的麻烦啊,不过…他的目光落在一旁憨憨的弘旺身上,他把这傻小孩牵扯进来了,还怪担心的。
“玛法,弘旺弟弟年纪还小,虽然不小心弄湿了您的裤…衣服,但您千万不要记仇,他可是您的亲孙子。”
康熙刚缓和过来的脸色一黑,咬牙切齿道:“你也是朕的亲孙子。”
弘晖拍着胸脯道:“我可是玛法您身边最贴心的小棉被,天冷有我下雨有我,那是您人生最大的幸事。”
康熙抬头看了一眼晴空万里的天空,叹道:“幸好现在是夏日。”
弘晖不依了,扯着康熙就要个说法。
“玛法,您刚才是不是在内涵我?我可不漏风!一点都不漏!”
“那玛法您就说我是您最贴心的小棉被。”
“玛法,您说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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