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从乾清宫出来, 弘晖双手背在身后,慢悠悠往上书房走,心中盘算着自己刚刚从玛法那得来的好处。
“世子爷, 您走错方向了,上书房不在这个方向。”小路子十分贴心的提醒道。
弘晖脚步一顿, 似乎才发觉自己走错了路,脚步一转,朝着上书房的方向走去。
这会马上到用午膳的时候,上书房的课已经结束了,庭院里聚着三三两两的人,似乎在议论着什么。
弘晖一进去, 就被人围了起来, 七嘴八舌的议论着。
“晖弟,你知道吗?十三叔和十四叔被你玛嬷叫去了后宫。”弘晋压低声音道。
弘晖疑惑:“昨天我还去了玛嬷那,没听说有什么事啊!怎么今天忽然把人叫去了?”
弘晋发出‘嗤嗤嗤’的笑声, “我刚才偷听到了,你玛嬷要给十三叔和十四叔说媳妇,这会正相看呢!”
胤祥今年已经十七了, 胤禵也满了十五岁,胤祥生母已经去世了, 他幼时也被德妃抚养过一阵, 如今由德妃替他相看福晋也说的过去。
“前些日子,德玛嬷就跟我玛嬷说了, 要在春日的时候举办赏花宴,给十四叔相看。”弘昱也道。
弘晖乌溜溜的大眼睛转了一下, 给他两个叔叔相看福晋这么热闹的事,怎么能少得了他。
弘晖看了一眼弘皙, 要去御花园必须避开大哥的视线,不然肯定会失败。
弘皙察觉到弘晖的目光,“晖弟,皇玛法是不是问了你银矿的事?”
弘晖点了点头,又道:“玛法还问我蒸汽机的事,但我又不会做,就让玛法自己去西方抢人。”
抢人?
弘皙嘴角抽了抽,他弟弟以后可没这么土匪,想来是这两年跟着四叔满山村的跑,多少沾染了些。
弘晖叹道:“玛法太谨慎了,现在也只肯派一些人过去打探。”
弘皙深知这个弟弟的禀性,害怕继续说下去弘晖又激动起来,闹着要去攻打那些西方国家,就连忙转移了话题,闲聊了几句他的功课……
御花园。
弘晖领着弘晋弘晗悄悄进了御花园,朝着德妃办赏花宴的地方去,因为不能被其他人发现,他们都是挑的没人的小路走。
走了约一刻钟,隐约能听到说笑声,他们大概离赏花宴不远了。
嘎吱一声,忽然起来的动静打断了弘晖几人的行动,弘晖连忙躲到了一旁的假山后面,弘晋几人连忙跟了上去。
“我们为什么要躲起来?”问话的是稀里糊涂被拉到假山后的弘晗。
弘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随后压低声音道:“我们是逃课出来的,肯定不能被人发现,不然就惨了。”
“姑母一直拉着说话的那个姑娘是哪家的?”外面忽然传来一道略微尖厉的声音。
假山外面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走到弘晖他们藏身之处时忽然停了下来,说话的人似乎是个年轻姑娘,语气颇有些不满。
“自赏花宴开始,姑母就一直和那姑娘说话,搞得好像是为了那人开的赏花宴。”
她身旁的丫鬟道:“好像是工部左侍郎的幼女年懿君,她哥哥是年羹尧。”
“年家?姑母不会想让十四表弟娶年家女为福晋吧?虽说年家家世还算可以,终究不是八旗,一个侧福晋还差不多。”她抚了抚额间的一缕碎发,嘴角弯起一个不屑的弧度。
她是德妃亲弟弟的嫡幼女,家里这次把她送进宫,为的就是能当选上十三或十四阿哥的福晋,但她心中有了其他的想法。
丫鬟四下张望了一下,确定没人才压低声音道:“姑娘,奴才听德妃娘娘身边的嬷嬷说,德妃娘娘有意将年氏赐给四爷。”
“四表哥?!她也配!”乌雅婉兮忍不住皱眉。
听到自己阿玛,弘晖竖起了耳朵,仔细听了起来,顺道看看弹幕能给自己分析出啥来。
【秘密届的柯南出世了!】
【哈哈哈哈…主打一个走哪都有秘密。】
【这姑娘不会是想进乖崽家吧?】
【十有八九,她口中的姑母就是德妃,她就算进了宫又如何,乖崽可是康熙认定的继承人,她还没搞清楚先后顺序,有了乖崽才能四爷的今日。】
如今的雍亲王可不是以前那个跟在太子身后的四贝勒,是众多王爷贝勒里最有机会继位的人,哪怕只是个格格,日后最少都能捡个贵人当当。
乌雅婉兮想起了自己姑母,姑母进宫时还只是个宫女,这么多年爬到妃位,如今儿子也最有望成为皇帝,她现如今哪还需要那般辛苦,进府后就能当侧福晋,日后最少也是个妃位,若能生下一男半女,也不是没有机会。
“姑娘,老爷和太太都希望您能做十四阿哥的福晋,若福晋做不了,侧福晋也可以。”丫鬟又道,他们乌雅家虽比不上那些赫舍里那样的家族,但也有一个亲王外甥和阿哥外甥。
乌雅婉兮却道:“十四阿哥日后顶多是个亲王,四表哥却不一样,若我能和姑母一样,也不是没可能。”
乌雅婉兮想的很好,毕竟前面有个亲姑母的例子摆着,说不心动是假的,看看如今的后宫,就连贵妃都得给她姑母礼让三分。
“咱家姑奶奶福气大,阿哥公主们都十分受宠,咱家日后可就是…外祖家了。”丫鬟奉承道。
乌雅婉兮唇边露出得意的笑,在占据这么大的优势下,她可不愿只得这点好处,而且姑母自小疼爱她,求一个妾室的身份只怕姑母还觉得自己委屈了。
“我让你打听的你都打听到了吗?”乌雅婉兮忽然调转话题,丫鬟立即将自己打听到的都说了出来。
乌雅婉兮挑了挑眉,“看来传闻是真的,我那四表嫂就是个善妒的女人,宫里前脚赐下来的人,她后脚就将人关了起来,这一关就是一年多,也多亏四表哥坐到了如今的位置,不然弹劾的要从宫门口排到东大街。”
丫鬟在一旁附和道:“姑娘说的对,听说那位格格就是因为在四爷他们去庄子上时,偷偷跟了上去,之后就被关了起来。”
“四表嫂也太善妒了,这两年四表哥府上连一个孩子都没有,她现如今得偿所愿,又有了身孕,那总不能没人伺候四表哥吧!”乌雅婉兮又道。
丫鬟似乎也猜出了自家主子的意思,小心恭维了两句。
乌雅婉兮被夸的有些飘了,微仰着下巴,“日后我若坐上了妃位,贵妃,再生下一个阿哥,说不定姑母的荣耀还能在我这一辈延续下去。”
丫鬟小心翼翼道:“奴才听说万岁爷和四爷最疼爱世子,日后那个位置估计也是留给世子的。”
乌雅婉兮白了她一眼,“万岁爷还疼了废太子快三十年,还不是说废了就废了,疼爱值什么,要看就看谁能笑到最后。”
主仆俩有说有笑的离开了,待她们的背影消失后,弘晖才从假山后面出来,他没理自己身后满脸八卦的弘晋,只感叹自己的体质,怎么走哪都能听到别人的悄悄话。
“这是你家亲戚?感觉好厉害。”弘晋朝弘晖挤眉弄眼。
弘晖冷哼一声,玛嬷的娘家,他只有正月里陪阿玛去过,他记得这位表姑,时常凑到他阿玛跟前,又是谈论诗书,又是绣荷包香囊。
“亲戚?晋哥哥,咱们几个才是亲戚。”弘晖才不想承认跟这样算计自己阿玛额娘的人是亲戚。
【我去,口气挺大的,还妃位贵妃。】
【这如意算盘估计要落空了,惹了乖崽不高兴谁也别想好过。】
【乖崽,这人可不能让进你家门。】
弘晖附和的点了点头,这要是放进了他家,他玛嬷肯定帮着那个人,那他额娘该多伤心。
三人沿着小道又走了约半刻钟,终于瞧见了办赏花宴的地方,三人挤在假山后面,透过上面的缝隙偷看。
作为主办方的德妃坐在上首,左手边是十二阿哥生母定嫔,旁边还有几个弘晖不认识的妃嫔。
再往下则坐着各家的小姐,正与相识的凑在一起闲话,而乌雅婉兮说的年懿君此时正坐在德妃身边,陪德妃几人正说笑。
“姑母,您瞧瞧我摘的月季花好看吗?”乌雅婉兮挤开年懿君,一屁股坐在德妃身边,拿着手里的几朵月季朝德妃献宝。
德妃接过她手中的月季,轻轻插在乌雅婉兮的发髻上,“也就你们这些小姑娘带着好看,懿君,你喜欢什么花?”
年懿君柔柔一笑:“臣女喜欢腊梅,冬日里赏梅别有一番景色。”
德妃微微颔首:“宫里也有梅园,等冬日梅花开了,本宫再派人请你进宫赏梅。”
乌雅婉兮瞟了年懿君一眼,心中暗道,这人长得柔柔弱弱的,看着就不像是好生养的,她姑母若真的要把人送进四表哥府里,也不怕白费了心思。
“姑母,今儿怎么没把四表嫂请来一同赏花?”乌雅婉兮特意抢在年懿君前面开口。
一旁的定嫔笑道:“乌雅姑娘还不知道吧,你四表嫂有了身孕,德妃娘娘心疼儿媳,这一来一回不得折腾她肚子里的孩子。”
乌雅婉兮撇嘴,“四表嫂这胎想来怀的也辛苦,四表哥府里这两年都没有孩子,如今四表嫂怀孕了,姑母可得好好给四表哥挑两个贴心的人伺候。”
乌雅婉兮话音一落,周遭一阵寂静,位份低的妃嫔垂下头,生怕此事牵连到自己。
一旁的定嫔用帕子捂着嘴,竭力掩饰住自己的惊讶,一开始她瞧着这位姑娘还不错,怎么就一转身的功夫,这姑娘就像是变了个样似的。
年懿君诧异地看了那姑侄俩一眼,这话也轮不到一个表姑娘来说吧?别说亲王了,就是普通官宦人家里,表哥纳不纳妾也轮不到一个表姑娘来插手。
德妃握住乌雅婉兮的手微微使了些劲,“你四表哥府上人也不少,前两年才送了两个去,我这当额娘的也不好过多插手人家小夫妻俩的事。”
乌雅婉兮丝毫没有察觉到德妃的情绪,只顾着达到自己的目的,她略做惊讶的捂嘴,“姑母还不知道吧!先前赏到四表哥府上的两个格格,有一个刚进府没两日就被关了,听说是偷跑去了庄子,四表嫂一怒之下就将人关了两年,这有些过分了!”
此时德妃已经沉下脸来,天真的乌雅婉兮还自以为是乌拉那拉氏做的事惹怒了德妃,心中正沾沾自喜,又顺势将想好的话说了出来。
“最近一年宫外都有传言,说四表嫂善妒,如今四表嫂又有了身孕,姑母,我担心四表嫂闷在家里,也没个人陪她说话,不如我去陪四表嫂住几日,也正好劝解她几句,如今四表哥都是亲王了,她要是再做出让外界误解的事,容易折了四表哥的颜面。”
哟!在场的妃嫔小姐不由得竖起耳朵来,只见过妻与妾,妾与妾之间争宠,怎么现在又来了个妻与表妹争来争去。
年懿君悄悄往旁边挪了一下,力求同那个乌雅婉兮远些,免得自己被祸及央池。
“嘎嘎嘎!”
就在乌雅婉兮有些支撑不住脸上的笑容时,耳边忽然传来了一阵清脆的鹅叫声,声音越来越近。
“啊!哪来的鸭子!”
“它朝这边过来了!”
“快来人把它赶走,滚开!”
所有人都乱了起来,世家小姐被自家的丫鬟婆子紧紧护着,过了一会,却发现闯进赏花宴的大鹅似乎不是朝自己来的,这才敢睁开眼偷看。
那只头顶长着一撮灰毛的大鹅扑腾着翅膀,朝主位飞去,赶来的太监眼尖,认出来这只大鹅的身份,迟迟不敢动手拦下它。
乌雅婉兮丝毫察觉到自己才是那只大鹅的目标,小脸顿时被吓得一片惨白,她紧紧拽着德妃的衣袖,整个身子朝德妃身后缩。
“快来人啊!打死那个畜生!”
“你们都是死人吗?还不把那个畜生拦下来。”
护在几人身前的太监似是没听见一般,只小心翼翼拦着大鹅,并不敢动手打它。
“本世子瞧谁敢伤大灰!”
弘晖忽然从假山后面跳出来,指着乌雅婉兮恶狠狠道:“大灰,咬她狠狠咬她,让她再也不敢说别人坏话!”
原本还在跟太监周旋的大灰闻言,立即俯下身子从太监身下钻了出去,随即扑腾着翅膀飞了上去。
乌雅婉兮身边的德妃早被她身边的嬷嬷扶去了一边,就连离她最近的年懿君也三步并作两步快速远离了她。
“啊啊啊!滚开!畜生!”乌雅婉兮被大白扑了个正着,她尖叫着拍打起来,毫无章法的打法却全落到了自己身上。
大灰是个人精,它被弘晖训练了一年多,十分听他的话,逮着乌雅婉兮叨个不停。
“弘晖!弘晖?你做什么?快让那个畜生停下来!”一旁的德妃心急的不行。
弘晖这才朝大灰喊了一声,“大灰,停下来!”
大灰闻声立即从乌雅婉兮身上下来,却依旧寸步不离地盯着她,就连乌雅婉兮身边的小丫鬟想上前也会被它威胁。
德妃也顾忌着那只大鹅,迟迟不敢上前,但瞧见侄女身上没有什么明显的伤害才松了口气,这要是受伤了她怎么跟弟弟弟妹交代。
“弘晖!”德妃气得脸红脖子粗,若说乌雅婉兮说了些不得体的话丢人,那丢的也是乌雅家的人,但弘晖公然毁了她的宴席,这是在打她的脸。
“这好歹是你表姑,你不敬长辈也就算了,还放鹅出来吓到各家小姐,平日里你额娘就是这么教你的?”
弘晖扫了一眼在场的所有人,确实有不少小姐被吓的到现在还没缓过神来,但他可不后悔这么做。
弘晖寻了个最近的桌子爬了上去,十分霸气地站在桌上,“小爷我只警告你们一次,若下次再让小爷听见谁诋毁我额娘,我就不是放鹅咬人那么简单了。”
“还有你!”弘晖又将视线放回了乌雅婉兮身上,“你也别费劲心思进我家门,待会我回去就跟玛法说,我不喜欢你,日后不许你进我家门。”
弘晖说完招手叫来大灰,从荷包里摸出条小鱼干喂给它,“乖孩子,今天做的很好,晚上回去给你加餐!”
弹幕里也一片幸灾乐祸,毕竟弘晖这一闹,直接把心里那口恶气给出了。
【大灰咬的好,不然一天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
【乖崽可真厉害,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护自己的额娘,就是德妃又犯轴了,你家侄女和亲孙子哪个重要?】
【当众骂乖崽,也不怕四爷跟你越走越远。】
【她可不怕,这两年估计被恭维的自己咋坐上这个位置的都忘了。】
乌雅婉兮终于从震惊中走了出来,她步履蹒跚地走到德妃身边,拉着德妃的衣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姑母,我若说错了什么话,您罚我就是了,何苦寻这种法子来作践我。”
德妃脸色铁青,扫了一眼看戏的妃嫔小姐们,不过一年多的时间,她这个做玛嬷的就指挥不动弘晖了。
“来人,把这只大鹅抓起来……丢出宫去!”德妃即便气急了,也不敢伤大灰一根毫毛。
弘晖朝刚才藏身的假山后招了招手,下一瞬,小路子从里面走了出来,步伐轻快地走到弘晖身边,笑眯眯地看着那些想要靠近他们的太监宫女。
“哟!今儿人倒挺多。”
德妃微眯着眼,“小路子,本宫训斥自己孙子,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你心里应该明白。”
小路子立即做出一副十分委屈的模样,“咱们世子爷最是孝顺了,今儿本来是想来凑凑热闹,刚进御花园,就听见似乎有人说,想借您德妃娘娘的身份进雍亲王府,等日后当上了贵妃,再生个阿哥,这宫里也就没有四福晋和世子爷的位子。”
“咱们世子爷是什么人,哪里听得别人有半分对四福晋不好,本来想过来找您给做主,结果一来也听到乌雅小姐说了些模棱两可的话,咱们世子爷年纪小,哪里分的清这些话的好坏,只以为又是说四福晋坏话的人,这不就一下子火了,德妃娘娘,您可得给咱们四福晋和世子爷做主啊!”
小路子噗通一声跪下,额头直接磕在青石板上,砰砰作响。
德妃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想要发作却无处可发,最后只能狠狠瞪了一眼不着四六的侄女。
小路子的操作让直播间观众大写的叹服,虽然没明说那些话是谁说的,但德妃又不是那些无知的小孩,一下就猜到自家侄女把御花园当自家后花园一样,说话口无遮拦。
【小路子一下把局势扭转了过来,别人只会说乖崽护娘心切。】
【小路子可是乾清宫前任太监,没看见那些太监宫女见着他就打怵嘛!】
【德妃也是,一个侄女一个亲孙子,谁轻谁重这不是一目了然嘛!】
【德妃今天可是给小儿子选福晋,乖崽这么一闹腾她肯定觉得没脸。】
“一天天不学好,酒楼那些说书的少听些,话都不会说了。”德妃指着她骂了几句。
乌雅婉兮眼中闪过一丝屈辱,身上被大鹅叨过的地方还隐隐作痛,却不得不行礼认错,“姑母,婉兮知错了,日后定不会把宫外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带进来。”
一旁的定嫔收到德妃的示意,连忙起身说了几句暖场话,又让人重新上了些茶水点心来。
乌雅婉兮不情不愿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一抬头却正对上对面一脸温柔笑意的年懿君,心中仿佛有千根刺扎过一样。
弘晖也让人给自己搬了个椅子,把弘晋和弘晗叫了出来,坐在宴席上不肯挪动半分,一双漂亮的大眼睛就盯着乌雅婉兮一人。
乌雅婉兮连换了几个位置,坐着依旧不得劲,就刚才闹了那么一通,谁面上露出一丝笑容,她就觉得那人是在嘲笑自己。
余光瞥见年懿君起身离席,乌雅婉兮随即跟了上去,整个宴席上只有紧盯着她的弘晖瞧见了,他连忙让人跟了上去,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弘晋小脸蛋现在还是一片通红,整个人激动的不行,“晖弟,你也太厉害了,那可是你长辈,你也是真不怕皇玛法和四叔。”
弘晗边吃着果子,边出声附和道:“晖哥哥好厉害,以后谁欺负我额,我也要跟晖哥哥一样厉害护住额娘。”
“别说以后了,咱们今天逃课还是被人发现了,一会要是陈太傅告诉皇玛法,咱们估计要挨骂了。”弘晋一想到这个就忍不住唉声叹气,可他又不能把弘晖一个人丢在这跑路。
弘晖安抚道:“一会我就说是我找你们给我撑腰,玛法不会太为难我们的。”
三兄弟又坐着吃了会茶水果子,其他世家小姐开始陆续跟德妃告辞,宴席上人越来越少时,弘晖也有些待不住了,正准备带弘晋兄弟俩离开时,小路子却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附身在他耳边轻声说了几句。
“那个乌雅什么的和年家的人打起来了?!”弘晖快惊掉了下巴,那个乌雅婉兮也太嚣张了,他前脚刚整治了她一番,这会又跟别人打了起来,这下连德妃也不好再偏向她。
小路子有些忧心,“那位年家小姐有些惨,好像被伤了脸。”
第九十二章
弘晖瞧见一个宫女急匆匆走到德妃身边, 弯腰在德妃耳边低语了几句,德妃的脸色瞬间大变,她强压着怒火匆匆结束了赏花宴, 也顾不上管弘晖几人,火急火燎地回永和宫去了。
余下的嫔妃你瞧瞧我, 我瞧瞧你,满脸的八卦,却不敢跟上去,只打发自己的人去打听一下发生了什么事。
弘晖却不怕,连忙跟了上去,边往那边赶边问小路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奴才只知道两位姑娘忽然遇到了, 也不知说了什么, 两人就打了起来,乌雅小姐下手重了些,伤了年小姐的脸, 原本年小姐身边的丫鬟嚷嚷着要见万岁爷,被永和宫的人拦了下来,直接送去了永和宫。”小路子就道。这事发生时就只有两人的丫鬟在, 年懿君受伤后,她的丫鬟才慌不择路的喊人救命, 恰巧今日御花园里德妃的人不少, 才没让人闹开。
弘晖鼓着脸,满脸写着不高兴几个字, “玛嬷心疼她侄女我能理解,但也不能任由她在宫里这般胡闹, 玛法这会肯定知道了。”
弘晋就安慰他:“这事不会连累到四叔的,皇玛法那么疼你, 估计你玛嬷也不会有事。”
至于乌雅家有没有事,那就与他们无关了。
弘晖冷哼道:“我还希望玛法能教训一下玛嬷,这两年下来玛嬷也有些飘了,总以为自己马上要坐上…”
剩下的话弘晖没有说完,后宫人多眼杂的,万一被人听去,又是一阵麻烦事,他倒不怕事,就是怕给玛法和阿玛惹麻烦。
“对了,我十三叔和十四叔呢?不是说他们来了御花园吗?”弘晖又问。
他们几个是奔着来看十三叔和十四叔热闹来的,结果来了没瞧见两人,反倒是他们把宴席闹得
小路子道:“两位阿哥只露了个面就躲了起来,这会应该被德妃娘娘叫回了永和宫。”
正说着,他们也到了永和宫,永和宫里一片死寂,正殿前连个洒扫太监的身影都没有,只门口守了个年长的嬷嬷。
“几位阿哥怎么来这了?德妃娘娘这会有要事要办,几位阿哥去别处玩吧!”嬷嬷婉言拒绝了几人进屋……
偏殿里,年懿君侧躺在榻上,一张小脸苍白无力,精致的脸蛋上多了一道半寸长的伤口,从眼角蔓延到脸蛋上,鲜血顺着脸颊滑落。
“小姐…呜呜呜…奴才回去该如何跟老爷太太交待,您正是说亲的年纪,这伤口要是留疤怎么办?”一旁的丫鬟哭哭唧唧个不停。
听的一旁的乌雅婉兮直翻白眼,“就你家小姐伤了,我还浑身是伤,该找谁算账!”
德妃轻咳一声,警告地看向乌雅婉兮,“再本宫面前还敢闹?今日是本宫的人反应快,否则你们俩还不止这点伤。”
德妃简直要被这个侄女气死了,她那弟弟妹妹把人塞进宫来,想要什么她难道不知道吗,她家十四要娶的福晋定然是个家世好温柔贤淑的女子,虽说她疼这个侄女,但可不会因为她害了自家小儿子。
至于年懿君,德妃心里清楚康熙有意把她赐给老四做侧福晋,人家她那儿子府里没一个她觉得好的,这下来了年懿君,德妃就想同她拉近关系,也好跟老四缓和下母子关系,偏偏出了今天这事。
“额娘,你把我们叫来有什么事吗?”
正想着,门外忽然响起胤禵的声音,他大步流星地走进来,身后跟着来不及阻止他的胤祥。
胤祥见着屋里还有两个姑娘,顿时脸色有些微红,“德额娘,要是没什么事,我和十四弟先回去了。”
德妃狠狠瞪了一眼乌雅婉兮,随后温声对胤禵二人道:“今日御花园发生的事,只是个意外,后宫里本宫能控制得住,至于前朝还有宫外,给你们四哥说一声,让他把这事压下去,免得闹得两家都不高兴。”
德妃说这话时,一旁的年懿君听的清清楚楚,或者说德妃根本不把年懿君放在眼中,即便她家在朝上的人比起乌雅家要好上许多,但她可是有一个亲王儿子还有一个阿哥儿子,根本不会把一个年家放在眼中。
胤禵瞥了一眼浑身散发着冷气的乌雅婉兮,冷哼一声,“我可听说她还对四嫂不敬,就这样还想让四哥帮忙,怎么可能!”
德妃轻轻拍了一下桌子,“胡说些什么,婉兮才多大,说错话也情有可原,你四嫂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之人。”
“我四嫂不是,可我小侄子是啊!就那架势宫里都快传遍了,我那小侄子可真厉害,有仇就报的性子我喜欢。”胤禵说完朝乌雅婉兮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
乌雅婉兮缩了下脖子,往德妃身后躲了躲,她不愿进十四阿哥府里,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胤禵太虎了,闹起来连德妃都得没法子。
一直被当做隐形人的胤祥摸了摸鼻子,这事大事化小最好不过,偏偏这个胤禵还要火上浇油,真要闹出去谁都不好看,他的目光瞥到榻上的年懿君身上,十五六岁的小姑娘苍白着小脸,脸上的伤口已经被太医包扎好了。
“德妃娘娘,若没什么事,臣女能回家吗?”一直默不作声的年懿君柔柔开口。
德妃像是刚记起屋里还有个年懿君在,她换上了一副温柔的面孔,温声道:“你刚受了惊吓,就在本宫这多待一会,你家里本宫会派人去知会一声。”
年懿君神色一滞,这是要把她留在宫里,来掩饰她脸上的伤吗?
“德妃娘娘…”
“姑母,你为什么要把她留在宫里,这个女人一心想爬上四表哥的床,她就是个…”
啪!
屋里忽然响起一道清脆的巴掌声,德妃满眼怒火地看着这个自己平日里最喜欢的侄女,也不知是不是太宠她了,所以才养成这般性子。
乌雅婉兮不可置信地捂着自己的脸,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挨打,打她的还是最宠自己的姑母,为了一个不相干的贱人打她!
“姑母…你打我!”
德妃冷哼一声,“你额娘竟把你养成了这般跋扈的性子,不说年姑娘会不会进雍亲王府,就是进了那也是万岁爷的意思,到底谁给你的底气,敢说这样的话,看来本宫是要好生问问你额娘,把我们乌雅家的姑娘教成这样,她想做什么!”
乌雅婉兮脸色瞬间惨白一片,唯有肿起来的左脸颊微微泛着红,姑母…姑母这是要问责她额娘。
“姑母,婉兮知道错了,您怎么罚婉兮都行,这事跟我额娘没关系,都是我一时猪油蒙了心。”
乌雅婉兮忽的跪在年懿君身前,扯着她的衣摆哀求,“年姑娘,都是我不好,我跟你道歉。”
“这是做什么?吵吵闹闹的像什么样子?”乌雅婉兮的话音刚落,门口就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屋里所有人纷纷看向门口。
康熙抬脚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弘晖几人,再往后才是守在门口的嬷嬷,嬷嬷朝德妃摇了摇头,她想通报来着,但直接被梁九功拦了下来。
众人纷纷起身行礼,康熙微微抬了抬手,示意众人起身。
“万岁爷怎么来了?”德妃小心翼翼伺候着康熙坐下。
康熙扫了一眼屋里的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悦,“朕听说有人在赏花宴上打了起来,如今看来这打的还不轻,冲着毁人容貌去的。”
德妃下意识看向紧跟在康熙身边的弘晖,微不可查地皱起眉。
康熙似是察觉到了,抬手摸了摸小孙子的脑袋,“你不用看他,朕是在你宫门口遇到的他,你侄女打的又不是弘晖,他告什么状!”
德妃脸色霎时变了,她怎么也没想到一丁点情绪外露都能被康熙察觉,“万岁爷,臣妾怎么会怪弘晖,而且这都是谣言,两个孩子一时生了口角,伤了脸也只是个意外。”
弘晖偷摸溜到胤禵身边,捂着嘴小声问刚才屋里发生了什么事。
胤禵大手一捞把人抱进怀里,贴着他耳朵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尤其是把德妃如何打乌雅婉兮说的详细极了。
“这一巴掌打的好,乌雅家的那姑娘忒大胆了些,用那些话骂人家年家的姑娘,也不知道那姑娘咋惹了她。”
弘晖冷哼一声,“她连我额娘都敢说,骂一个姑娘有什么稀奇。”
“嗬!她连四嫂都敢骂?我明白了,她只怕是想着进…”胤禵顾及这弘晖年岁小,没把那句话说出来。
康熙忽的抬头看向叔侄俩,笑道:“你们叔侄说什么悄悄话?若是嫌闷了,就出去转转。”
弘晖闻言点点头,“我们没说什么,玛法,那我跟十四叔他们去御花园游湖。”
弘晖见有人陪他玩,自然不愿放过,准备让两个叔叔带他们去御花园的湖里泛舟,可惜现在不是摘莲蓬的时节,不然摘些莲蓬回来熬莲子羹吃也是极好的。
“可惜现在没有莲蓬,不然给玛法摘些莲蓬回来吃,玛法,那我们出去了。”弘晖脸上挂着乖巧的笑。
康熙微微颔首,“去吧,好生带着你几个侄子。”
胤禵应了声是,领着三个侄子和胤祥离开了偏殿,正殿外依旧没什么人,冷冷清清的,胤禵正低声吩咐身边的太监去准备泛舟的船。
再一转头,却发现几个小侄子趴在偏殿外的窗户下,竖起耳朵偷听屋里的话,胤祥一脸无奈的朝他耸了耸肩。
“不是泛舟吗?”胤禵对几人的行为摸不着头脑。
胤祥苦笑着摇了摇头,他也搞不懂几个小孩的心思。
偏殿里果然传出了康熙发怒的声音,弘晖此时都能想象的到他玛嬷惊慌失措跪在地上的模样。
“德妃,朕让你帮贵妃协理六宫,你倒好,把你自家人弄进宫里,把宫里搞得乌烟瘴气的。”
“老四才当了两年亲王,你就飘到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依朕看,你们两个之间不如舍掉一个,否则这宫里永无安宁之日。”
康熙的话像是一把剑狠狠插进了德妃心里,扎的她那颗心脏鲜血直流,偏偏她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这两年她确实因为儿孙,在宫里霸道了些,却也怎么沦落不到这般地步。
康熙扫了一眼缩成一团的乌雅婉兮,眼中流露出嫌恶的神情,“你姑母还没做太后,你都敢辱骂皇室宗妇,乌雅家就教出了你这么个东西?”
“我…我…”乌雅婉兮吓得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
倒是一旁的年懿君镇定许多,毕竟她没犯什么错又是受害者,想必也不会被牵连进去,只是她刚松懈些,康熙便直接将矛头指向了她。
“年家女儿?朕原以为你是个不错的,才想着将你指给雍亲王,如今看来,依旧不妥。”康熙想给儿子赐人,一向只考虑家世和品行,但雍亲王府不同,康熙可不想让一个有野心的人进府,威胁到弘晖的地位。
弘晖微微瞪圆了眼睛,他终于听到了自己想知道的答案,忍不住回头朝一望无际的蓝天露出一个笑脸。
【乖崽听到什么了?我这咋啥都没有?】
【隔的门窗声音有些小,不过大概意思就是那位年贵妃不会再入府了,也就不会有之后的四爷独宠年贵妃。】
【真好,乖崽也不用担忧自己阿玛被抢了。】
弘晖蹦蹦跳跳回到胤禵身边,刚靠近就被一双大手捏住了脸颊,嘴巴顿时被捏成了一个0形。
“石寺叔…泥干嘛?”
“好小子,我说你怎么答应的那么干脆,原来是等着偷听的。”胤禵饶有兴致地看着弘晖,“快给十四叔说说。”
“不告诉你!”甩下这句话,弘晖一溜烟就跑了……
五月将至,德妃赏花宴闹出的笑话也算是消散的差不多了,乌雅家又重新在京城活跃了起来,毕竟最近的京城十分热闹。
各村的果子也到了成熟的时候,京城里多了不少卖果子的人家,西瓜草莓这些都过了新鲜劲,据说雍亲王世子捣鼓出来的新品种的樱桃和芒果已经上市,引得不少人争先恐后的去抢。
京城这些事弘晖一无所知,一放学就兴冲冲跑去了宫门口,巧好遇到来接他回家的胤禛夫妻俩。
“阿玛!额娘!”弘晖如今顾及这乌拉那拉氏怀孕,只好选择扑到自己阿玛怀里。
一家三口上了马车,弘晖赖在阿玛怀里,小嘴叭叭的说着宫里的趣事,还不忘把德妃近况说给父母听。
“我去给玛嬷请过安,玛嬷最近很安静,连永和宫都不怎么出去。”
胤禛难得沉默了,他额娘的性子他最了解,她不出永和宫是嫌遇到其他妃嫔觉得面上无光,赏花宴那事虽然被压了下来,但宫里大多都知晓。
乌雅婉兮和年懿君都得了训斥,然后被送回了各自家中,勒令二人出嫁前不得出府,而德妃被剥夺了协理六宫之权,再也不复当初胤禛被第一个封亲王时风光的模样。
“你去给你玛嬷请安,她有没有说什么话?”乌拉那拉氏实则是想问德妃有没有欺负自家儿子,当初那事她没在场,后来才得知自家儿子领着大灰大闹了赏花宴,德妃当众就训斥了弘晖一顿。
弘晖歪头,“玛嬷说我是故意的,要不然玛法也不会收回她协理六宫之权,但是我真的没有跟玛法告状啊!我自己当场就打了回去,可解气了,为什么还要告状?”
胤禛嘴中一阵苦涩,早两年好不容易缓和的母子关系,如今又急转直下,若别的事他还能说服自己毕竟这是亲额娘,但涉及到他儿子就不行。
“以后不用去给你玛嬷请安,若真要去就把你十四叔叫上。”胤禛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瓜。
乌拉那拉氏也在一旁抹眼泪,“这些年咱们一直尽心尽力,不能时刻在身边尽孝,便得了什么好东西都会往永和宫送一份,咱儿子跑的最勤,头一个大孙子,在她那还比不得小儿子也就算了,现在连个侄女都比不过了。”
德妃前两年对弘晖还十分不错,毕竟是大孙子,但从胤禛封亲王康熙流露出有意他开始,德妃就开始拿腔拿调,时常宣乌拉那拉氏进宫,让她和府里其他人好生伺候胤禛,争取再生几个阿哥,又是旁敲侧击,想让她接回行宫的俩姐弟。
“额娘怎么哭了?”弘晖心疼极了,连忙给她擦眼泪,“额娘不要伤心,反正玛嬷在宫里住着,咱们一年也就见几次面。”
“她要是不待见咱儿子,咱们儿子也不用捧着她,额娘这人,不能太捧着,不然容易忘了自己是谁。”胤禛垂下眼眸,心中忽的有些怀念记忆中那个温柔体贴的额娘,只可惜再也见不着她了。
乌拉那拉氏心中一阵苦涩,这要是以后真当了太后,那能不捧着吗?到时候他们可就住在一个紫禁城里,到时候就得他们一家三口跪着捧着她,不然前朝那些文官用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他们。
翌日一早,乌拉那拉氏早早起来给父子二人准备早膳,这是弘晖回家的惯例,但如今她有了身孕,四爷并不让她亲自下厨。
饭菜都摆好后,父子俩才一前一后从里屋出来,用过早膳,一家子准备出门,去观音寺街逛逛。
弘晖趴在窗口朝外张望,四处搜寻糖葫芦的踪迹,却偏偏走了快两条街都没瞧见,委屈巴巴地转头看向胤禛。
“这两天,那么热着糖葫芦不就要化了,那有什么好吃的。”胤禛头也不抬道。
“阿玛什么都不懂!”弘晖气得直跺脚。
外面的日头有些大,乌拉那拉氏让马车停在弘晖的铺子外,他们先在铺子里歇歇脚,等太阳小些再出去。
弘晖的铺子主打一个什么都卖,他阿玛庄子里做出来的什么玻璃,香皂什么的都摆在了这,还有各村出的水果。
“这是今年才上的樱桃。”掌柜将一盘如玛瑙般漂亮的樱桃摆在桌上。
弘晖边吃樱桃,边问掌柜铺子里的收益,他这个小铺子是他九叔当年给的,在他手里几年,已经翻了不知多少倍。
一家三口逛了几圈就回了府,弘晖买了不少东西,给康熙买了个西洋的眼镜,给乌拉那拉氏买的是银步摇,给他阿玛则买了一套练舞用的家伙事,沙袋练功桩等等。
“阿玛,你得多练练,身体好了才能长命百岁。”弘晖露出一口洁白的小乳牙。
胤禛不喜习武,就连在上书房的骑射课成绩都平平,没想到不过是昨日抱儿子时说了句他又胖了,就被这孩子记了下来。
马车摇摇晃晃进了胡同,刚到自家门口时,却发觉角门处停着一辆十分朴素的马车,马车上跳下来一个婆子,急急忙忙抱着一个人进了府。
胤禛瞧见这一幕,立即招手让苏培盛上前问清楚,发生了何事。
弘晖从车凳上走下来,好奇地打量着那辆马车,总觉得有些眼熟,在哪瞧过一样,没多久,苏培盛急急忙忙回来了。
“四爷,是行宫的二阿哥和大格格回来了,二阿哥好像有些不大好,太妃特意让人送回来,嘱咐一定要请太医给二阿哥瞧瞧。”
苏培盛说完,偷瞄了一眼胤禛的神色,只见高大的男人眉头一皱,似乎对安排此事的太妃有些不满。
“可去请了太医?”乌拉那拉氏忙问。能被送进京城请太医,只怕那二阿哥病的还不轻。
“太妃直接派人去了,说是行宫路远,让大格格和二阿哥在京城瞧病方便些,太妃已经派人给万岁爷知会了一声。”苏培盛又道。
弘晖察觉到气氛有些不对,忙拉着阿玛额娘进府,“咱们快去瞧瞧弟弟,也不知他生了什么病。”
乌拉那拉氏瞧了胤禛一眼,默不作声跟了上去,时间一长,当年那件事在她心里虽然忘不掉,却对两个孩子的怨气少了些。
两姐弟被安置在他们出京前住的院子里,二阿哥小小一个躺在床上,脸上脖子上胳膊上全是红疹,小孩紧皱着眉,嘴里哼哼唧唧似乎难受极了。
清宁坐在床边拿着帕子给弟弟擦汗,心中却急得不行,不过一转身的功夫,弟弟就倒在地上,事情来的太快,她都有些反应不过来,毕竟她弟弟一直身子都很好,平日里连个咳嗽都没有。
“出了什么事?可去请了府医?”这是胤禛进屋后问的第一句话。
一旁的袁嬷嬷立即道:“已经着人去请了,二阿哥身边伺候的人说,二阿哥吃了世子送的芒果,忽然就这样了。”
胤禛下意识皱眉,心中却盘算起来自己近来得罪了谁,难不成已经有人将手伸向了自己家人?好让自家人起内讧?
清宁起身给胤禛乌拉那拉氏福了福身,然后让丫鬟拿出二阿哥吃剩的半个芒果,“这是二弟吃剩的芒果,我怕被有心人拿去,特意一起带了过来,路上时…我也吃了一口,到如今也没什么事,想来也不是这果子的问题。”
第九十三章
乌拉那拉氏瞧见那半碗芒果, 只觉得浑身发冷,芒果虽不是什么稀罕玩意,但因其特殊的种植环境, 喜热多雨的地方,大多生长在热带沿海地区, 京城很少见这种果子。
弘晖爱吃这种果子,自己捣鼓了不少种树种在温泉庄子上,温泉庄子里温度高,果农又尽心尽力伺候这些果树,今年这是第一批成熟的果子,整个京城都知道他家有这个芒果, 想要动手做些什么太简单了。
“四爷, 咱们晖儿好心好意惦记着清宁姐弟俩,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您一定要查清楚。”乌拉那拉氏看向胤禛的目光中带了一丝期盼。
胤禛沉下脸, 看着给二阿哥诊脉的府医点了点头,“东西是我亲自派人送去的,这事我会仔细查的, 谁也别想对弘晖做什么。”
那边府医也诊完了脉,起身走到胤禛夫妻跟前, 禀告道:“二阿哥是起了风疹, 像是吃了什么东西导致的,奴才先给开一副药喝着。”
乌拉那拉氏确认道:“只是起了风疹, 不是中毒了?”
胤禛瞧了她一眼,却并未说什么。
府医道:“这…奴才只能瞧出是吃了什么东西, 才导致起了风疹,至于是不是中毒, 奴才学识浅薄,还得等太医来了诊断才知道。”
胤禛微微颔首,然后让人把那吃剩的半碗芒果给他看,“你瞧瞧这个,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府医接过半碗芒果仔细查看了起来,芒果是切成了小块放在琉璃碗里,许是放的时间长了,果肉看着有些蔫了吧唧。
弘晖坐在床边,看着躺在床上小脸红彤彤的弟弟,一旁的清宁正拿着湿帕子给他擦脸。
“晖弟,昀弟的事和你没关系,阿玛会查清楚的。”清宁忽的转头对弘晖道,她嘴中的昀弟就是二阿哥,二阿哥满一岁时,康熙给赐名弘昀。
弘晖伸手摸了摸弘昀的额头,小孩的额头有些发烫,胖嘟嘟的脸蛋上布满了红疹,小嘴微微张开,不停地喘着气。
“弟弟会没事的,等他好了,我带你们出去逛街,你们想买什么都包在我身上。”弘晖拍着胸脯振振有词,把一旁的清宁也逗笑了。
此时弘昀的乳母端着熬好的汤药过来,弘晖连忙让出位置,站在身后看乳母喂弘昀喝药。
许是汤药太苦,弘昀一口都没喝下去,默默地抽噎起来,就连哭声都跟蚊子似的,细细小小的,看着可怜极了。
“白榆,你知道我弟弟这是怎么回事吗?不会真的被人动了手脚吧?”弘晖偷偷问起了白榆。
白榆在床上飘了一圈,最后堪堪停在弘晖的肩头,[看样子就是芒果导致的他全身起疹子。]
弘晖惊讶的瞪大了眼睛,急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的芒果没有问题啊,他不光自己吃了,还往宫里,还有几处交好的人家送了些去,剩下的一小部分拿去自己铺子里售卖。
难不成真的被别人动了手脚?
【这不就是普通的芒果过敏?这阵仗弄得跟中毒了似的。】
【也不普通,瞧那孩子身上起的红疹,算是严重了。】
【要先用温水漱口,把他口腔里的芒果残渣清洗干净,再服用抗过敏药,还可以用清水或炉甘石洗剂清洗。】
【很多人都对芒果过敏,就是症状有轻有重,有的只会出现红肿瘙痒,过敏严重还好引起喉头水肿,可能会致死。】
弘晖瞪圆了眼睛,目光又落到了躺在床上的弘昀身上,他不知道有人会吃不得芒果,甚至会因此生病。
“阿玛阿玛,我知道了。”弘晖忽然跑到胤禛身边,解释了起来,“弟弟没有中毒,是吃芒果过敏,有的人吃就会过敏,有的不会过敏。”
“过敏?”胤禛的目光落到府医身上。
府医解释道:“春日里有人碰了花粉或草木,身上也会起红疹,也有人吃了花生也会身上红肿,想来二阿哥和那种情况一样。”
乌拉那拉氏闻言顿时松了口气,“谢天谢地,只要不是被人动了手脚就好,这过敏症状何时能好?”
那边二阿哥乳母十分为难,她手中药碗已经见底,但大部分药都撒在了床上,弘昀甚至没喝几口,几乎全吐了。
“大格格,二阿哥这也喝不下去,要不让福晋再派人去催催太医?”乳母压低声音道。
清宁飞快地偷瞄了一眼正在和府医说话的夫妻二人,然后冲乳母摇了摇头,“你再去煎一碗药来,咱们再想办法给昀弟灌下去。”
乳母应了声是,端着药碗悄声退了下去。
乳母刚走,弘晖就走了过来,手里还拿着一个茶盏,他把茶盏交给清宁,“这是抗过敏的药,是甜的,弟弟肯定能喝下去。”
弘晖一早就察觉到了这边的动静,弘昀即便晕晕沉沉也不乐意喝这么苦的汤药,再熬一碗也无济于事,弘晖干脆在商城换了小孩吃的抗过敏药。
清宁接过茶盏,茫然地看向弘晖,“大夫还开了这个药吗?”
弘晖朝她点点头,“快喂给弟弟喝,一会再用清水给他擦身子,一会再让太医开些药膏抹。”
清宁虽然懵懵懂懂,但还是很相信弘晖,拿着茶盏就要给弘昀喂药,下一刻茶盏却被人夺走了。
袁嬷嬷站着两人身后,手里拿着茶盏,一脸严肃地看向他们,“世子爷,这东西谁给您的?又是谁让您把这药喂给二阿哥?”
乌拉那拉氏听到这边的动静,忙走了过来,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奴才刚才听到世子爷要把这药喂给二阿哥,刚才奴才瞧着没开其他的药,也不知这东西哪来的。”袁嬷嬷如实回答。
乌拉那拉氏拿起茶盏闻了一下,一股淡淡的药味涌入她的鼻腔,乌拉那拉氏脸色微变,她何尝不知道自家儿子的神奇之处,但她不想让自己儿子担这个险。
“让人去瞧瞧太医怎么还没来,二阿哥的乳母呢?让二阿哥的乳母给二阿哥喂些水,别总是让大格格动手。”乌拉那拉氏轻巧的转移了话题。
【怎么还不给喝药,再来个太医那么苦的药他也喝不下去啊!】
【乖崽额娘这是谨慎好嘛,要是喝了药出了什么事,那才是真的脱不了干系。】
【这姐弟俩身份也挺特殊的,要是出了什么事,乖崽他们母子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额娘额娘,这药…”弘晖垫着脚尖去够袁嬷嬷手中的茶盏,一边焦急地冲乌拉那拉氏喊了起来,“额娘,这药吃了弟弟就没事了。”
乌拉那拉氏一个眼神扫过去,弘晖顿时闭了嘴,委屈巴巴站在那里。
“这是我让人拿来的,苏培盛个蠢货竟然忘了,让人把药喂给二阿哥吃。”胤禛朝这边走来,将药的事揽在了自己身上。
被骂了一句的苏培盛很明显怔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轻轻扇了几下自己的脸,“瞧奴才这记性,奴才这就伺候二阿哥喝药。”
苏培盛从袁嬷嬷手中抢过茶盏,快步走到床边,扶起二阿哥小心翼翼将药喂给了他。
弘昀似是察觉到有人给他喂药,紧抿着唇不肯张口,清宁连忙帮着哄了起来,等喂完药,丫鬟便领着太医进了屋,胤禛忙上前跟太医寒暄了几句,说清了弘昀的情况。
乌拉那拉氏冷着脸看围在床边嘘寒问暖的人,忽然忍不住落了泪,她一番好心在他们父子俩眼里成了什么。
“福晋,您怎么了?”春雪慌忙拿着帕子给乌拉那拉氏擦泪。
春雪的声音终于引起了胤禛父子俩的注意,弘晖快步走到乌拉那拉氏身边,接过春雪的帕子替她擦泪。
“额娘,你怎么了?弟弟不会有事的,弟弟只是过敏而已。”
胤禛似是猜到了,安慰道:“我们也不能辜负了弘晖的心意,他很在乎这些兄弟姐妹。”
乌拉那拉氏别过脸不理二人,她的情绪波动的厉害,小肚子微微抽动了起来,她捂着肚子,紧紧咬住下唇,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太医!太医快过来!”胤禛发觉了不对,忙开口唤太医。
刚给二阿哥写完药方的太医连忙跑了过来,先让人把乌拉那拉氏扶平躺下,随后给她诊脉。
弘晖急得直掉眼泪,“额娘,我错了,我不该不听你的话。”
乌拉那拉氏似是控制不住,眼泪哗哗往下流,还不忘断断续续安慰弘晖,“晖…晖儿,额娘…额娘没事!你…你别怕!”
“呜呜呜…”弘晖哭到一半,就被一旁的胤禛捂住了嘴,在他耳边叮嘱了几句,小孩的哭声才渐渐停了,固执地趴在榻边,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紧盯着乌拉那拉氏。
好在乌拉那拉氏在太医的指导下,很快就平复了心情。
“福晋怀着孕,情绪不易太过起伏,容易动胎气,最好能静养。”太医说完又开始写药方,给乌拉那拉氏安胎用。
太医说一句,弘晖点一下头,听的十分认真,拿到药方后还不忘让小路子给太医塞了个荷包。
胤禛担忧乌拉那拉氏和弘昀,便让苏培盛把太医领去了前院住着,以便晚上有什么事太医能及时赶到。
回到正院后,弘晖把乌拉那拉氏送回寝室,亲眼瞧着她喝了药睡下后才出来。
“阿玛,你怎么还不去歇着?”弘晖出来便看见还坐在榻上的胤禛。
胤禛朝弘晖招了招手,“你刚才说有些人吃了芒果就会跟弘昀一样?”
弘晖点点头,“对啊!这个芒果有些人不能……可是阿玛,我们送了那么多给别人,要是别人吃了也过敏怎么办?”
胤禛欣慰地点了点头,他儿子终于想到这点了,“那你说说咱们该怎么办?”
弘晖拧眉,“像玛法大伯他们,我们得派人去告诉他们这东西吃了可能会过敏,然后再把卖出去的芒果收回来,就算出很多钱也要收回来,万一他们谁吃了过敏,真出了人命怎么办!”
“就按你说的做,你几个叔伯和外祖家,我会派人去给他们说一声,宫里我会亲自去一趟,卖出去的那些有些难,咱们按原件收回,并说明过敏的事。”胤禛赞同道。这些芒果原本就是他儿子种着吃个新鲜,要是真因此害了谁人的命,只怕弘晖会受到伤害。
弘晖垂头丧气地坐在胤禛身边,晃荡着小腿,“阿玛,我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弟弟今天受了苦,额娘也被我气到了。”
弘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小小的芒果会惹出这么多事来,尤其是看到额娘伤心难过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心一阵阵抽痛。
翌日一早胤禛就进了宫,同时派去各府的小厮也刚从府里出发,而弘晖的铺子也贴出了回收芒果和芒果过敏的信息。
弘晖端着药碗小心翼翼放在案几上,然后又拿了盘蜜饯放在乌拉那拉氏面前,“额娘,快些喝药。”
乌拉那拉氏休息了一夜,如今心情好转了许多,只是面色依旧有些苍白,她端起药,皱着眉一饮而尽。
刚喝完药,嘴边就多了颗蜜饯,乌拉那拉氏微微一愣,笑着吃下了弘晖递来的蜜饯,一股甜滋滋的味道瞬间掩盖了嘴里苦涩的药味。
“你今日怎么没回宫里上学?”
弘晖往自己嘴里塞了个蜜饯,“阿玛给我告了假,让我在家照顾额娘。”
乌拉那拉氏心中美滋滋,嘴上却道:“我这哪里需要你照顾,满院都是下人。”
母子俩早膳也是在暖阁用的,榻上多加了一张案几,摆了满满两桌饭菜,乌拉那拉氏没什么胃口,但瞧着儿子吃的喷香,也不由多吃了些。
弘晖用完午膳,又转悠去了隔壁院,清宁姐弟俩住的地方,院子许久没人住,庭院里荒草也有些多,整个院子看起来十分荒芜。
院子里几乎没什么下人,弘晖径直走进正屋。
清宁正坐在窗边的榻上看书,刚两岁多的弘昀病已经好了不少,虽然身上的红疹还没消,但已经能下床走动了。
弘昀盘腿坐在榻上,手上拿了两个布老虎玩,小孩眼尖地瞧见进屋的弘晖,立即丢下了手里的布老虎,一骨碌从榻上翻起来,伸长了胳膊要弘晖抱。
“哥哥,哥哥!”
清宁放下书,微微皱眉看向弟弟,“你病还没好,不许这么闹腾。”
弘昀乖巧地停了下来,但一双亮晶晶的眼睛依旧紧紧跟随弘晖转动,“哥哥抱!”
弘晖坐在榻上,把弘昀拉到自己身边坐下,嘴上抱怨道:“你那么胖,我可抱不动你。”
弘昀气鼓鼓趴在弘晖背上,“哥哥,窝不胖!”
弘晖敷衍了他两句,又问清宁他们在行宫的生活怎么样,虽然他们每年见面的次数少,但经常通信送东西,他们关系并没有因此冷淡下来。
清宁一一说了他们在行宫的生活,行宫的日子虽然枯燥,但几位太妃都十分疼爱他们,京城也时常送东西来,他们的日子其实并不难过。
“额娘怎么样了?”清宁又问乌拉那拉氏。
弘晖叹气,“太医说额娘这胎会怀的辛苦些,昨天我又惹额娘生气,所有额娘才会一时情绪失控,跟你们没有关系。”
清宁淡淡一笑,她知道嫡额娘因为什么生气,她怕晖弟会因为他们招惹上麻烦,毕竟他们的身份比较尴尬。
“哥哥,我想见额娘。”一直趴在弘晖背上的弘昀忽然开口道。
清宁脸色微变,沉下脸来训斥他,“一生病就爱闹腾,你自己病都没好,还想传给别人吗?”
每次行宫里有太妃生病,清宁就会拿这个来吓他,告诉他被传上就要喝苦药,弘昀才会安静下来。
“姐姐,不喝药!”弘昀果然安静了下来,乖巧地坐在弘晖身边。
弘晖往他嘴里塞了颗蜜饯,弘昀立即噤声,鼓着腮帮子美滋滋吃着蜜饯。
“阿玛说,等我们养好了病就回行宫。”清宁忽然抬头,目光柔和地看向弘晖,“行宫挺好玩的,我们还在院子里搭了个秋千,夏日里还能在湖上泛舟。”
弘晖微微一愣,不明白清宁给他说这个做什么,“大姐姐,那在你们回行宫之前,我可以带你在京城好好逛逛。”
两人没聊多久,小路子便来回话,说是胤禛一早指使出去的小厮们都回来了,已经给他们送了芒果的那些人家提了醒。
弘晖微微点头,表示自己已经知晓了,又让小路子拿些赏钱给他们,这是他们家的惯例,跑腿的下人或多或少都能拿到些赏钱,还是弘晖从他额娘阿玛那学来的。
“午膳咱们吃锅子吧!这两天也不是很热,昀弟可以吃些菜。”弘晖又道。他已经很久没跟清宁两人一起吃过饭,来之前他已经跟额娘说过。
清宁刚点头,那边弘昀已经高兴的嚷嚷了起来。
“窝要次肉肉!”
午膳锅子涮的是羊肉,羊肉切的极薄,下锅涮几秒就能吃,因为三人都不能吃辣,锅子的汤是骨头熬的高汤,没有加其他佐料,味道十分鲜美。
吃饱喝足,困劲直接上来了,三人干脆就在榻上睡午觉,睡了还没半个时辰,弘晖就忽然被小路子叫醒了。
小路子一脸焦急地看着迷迷瞪瞪的弘晖,心里也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对不对,但还是这般做了。
“世子爷,外面出事了。”小路子压低声音道。
弘晖的瞌睡瞬间被吓跑了,他睁大眼睛,“出…出什么事了?我阿玛还没回来吗?”
小路子叹了一声,“已经派人去宫里寻四爷了,咱们的告示贴出去还没几个时辰,就有人跑到咱们大门口来闹事,非说家里有人吃了咱们的芒果而…没了命,这会正聚在大门口,福晋那边…”
弘晖的脸色瞬间变得严肃起来,警告地看了一眼小路子,“这事不许告诉我额娘,让袁嬷嬷把正院守好,谁要是把消息漏了出去,直接打一顿扔出府去。”
清宁诧异地看了一眼弘晖,原来记忆里那个软乎乎的弟弟已经变了,这才几年,就已经能护着自己额娘了。
“也不知道阿玛什么时候能回来,咱们不如先找八…”清宁忽地一顿,随即拐了个弯,“找大伯来,起码先让人把外面的人稳住。”
弘晖气鼓鼓道:“这一天天的都不能消停点吗?这事又是谁做出来的?咱们那些叔叔一个个都不是安分的。”
他们自家人前脚刚因为芒果过敏病倒,现在又突然冒出来个过敏而死的人,任谁都会这般猜测。
弘昀似乎被他们的声音吵到,不满地嘟囔了两声,翻了个继续睡,而他身上的红疹已经消了不少。
弘晖忙让小路子派人去找他大伯,又让他叫上了家里所有护卫,随即两姐弟气势汹汹朝外走去。
姐弟俩带着一帮护卫刚走到大门口,就隐约能听到门外传来的声音,有哭声,骂声,这些人就跟不要命似的,堵在雍亲王府大门口。
小路子黑着脸骂道:“这些混账真是嫌命大了,雍亲王府门口也敢来,奴才刚才还派人去了顺天府,估计没多久衙役就会来。”
小路子还是第一次遇到这些堵门的百姓,以为在宫里,谁敢堵在乾清宫门口,那纯粹是不想活了,也因此小路子差点忘了还能去叫衙役。
而他们虽说是亲王府,却也不能光天化日下强行把人赶走,这样只会让流言愈演愈烈,倒不如把人交给顺天府仔细查查。
“世子爷,外面好像停了,好像是隔壁的八贝勒出面了。”站在门口偷看外面情况的护卫忽然压低声音道。
弘晖也有些惊讶,“八叔?”
自两年前那事之后,胤禩沉寂许久,而八福晋在生下一个儿子后,康熙作主要胤禩一纸休书休了她,胤禩却不愿,跪在乾清宫前恳求。
最终在良嫔以性命相逼下,胤禩迫不得已休了八福晋,将她送去京郊一处道观静修,以此来忏悔她的罪行。
如今的胤禩也重新活跃在朝堂之上,又新娶了一个福晋,如今府里已有两子一女,也是儿女双全的人。
弘晖让人把大门打开一条缝隙,随后探出个脑袋,偷摸去看门外的场景。
王府的台阶下聚了不少人,地上还躺着一个生死不明的人,而胤禩就站在这些人面前,态度温和地同他们说话。
第九十四章
嘎吱一声, 厚重的大门被护卫缓缓推开,聚在门口的人纷纷朝门口看来,片刻后, 一个穿着青色衣裳的小豆丁从里面走出来,身后还跟了数十个护卫。
“是世子爷出来了?”
“雍亲王府怎么就派了个孩子出来处理?就算是亲王, 那也不能随便草菅人命啊!”
“你是刚来京城的吧?这可是锦鲤仙童,京城周围乃至大清都受到了他的庇佑,这事不过是无心,怎么能怪到他头上呢!”
“可那人确实是吃了他家的东西才没了命。”
围观的人群低声议论了起来,弘晖铺子的芒果是个新鲜物件,虽然价贵, 买的人却不少, 谁知今日一早那铺子就贴出了芒果过敏的事,着实吓到了不少人。
有能力买芒果的都是富户人家,买回家去后, 大多都是给家中老人和孩子吃,倒也有人出现了不适,却并不明显, 也并未放在心上,再得知了芒果过敏的事, 吓得着实不轻。
告示出来没几个时辰便出了事, 出事的这家是京城一户葛姓商户,专门做布料生意, 家底也算是殷实,出事的是他家妹夫, 一直跟着他家做生意。
那人年纪不大,是被人用木板抬了过来, 裸露出来的胳膊上布满了红疹,看着和弘昀身上的症状十分相似。
几个女人带着小孩跪在他身边哭哭啼啼,却也不敢扯开嗓子哭,另外几个跟着一起来的男人正在痛哭流涕的说着自家妹夫死的冤枉。
胤禩听到身后的动静,回头看向正往台阶下走的弘晖,皱眉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你阿玛呢?”
弘晖停在他身边,故作不解问道:“八叔不知道吗?我阿玛一早就进了宫,我还以为八叔知道,才出来帮我。”
胤禩被他的话一噎,他确实是知道胤禛一早进了宫,才出来帮着安抚一下这些人。
“既然你阿玛不在,你就和你额娘待在家里,这里有八叔。”胤禩转移话题。
弘晖圆溜溜的眼珠子转了一下,“多谢八叔,但我也不能让八叔一个人挡在前面,我好歹这是雍亲王府的世子。”
刚跟上来的清宁朝胤禩福了福身,“多谢八叔相助,既然这些人来了,我们也听听他们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儿啊!你死的太冤了,花的真金白银买来的果子,竟然把你给害死了。”一道尖厉而嘶哑的哭声打破了寂静,哭嚷了起来。
“你让她们娘几个怎么办啊?孩子还那么小。”
胤禩微微蹙眉,让人制止了几个哭天喊地的妇人,“有什么事可以慢慢说,摆出这么一副模样给谁看,这里是亲王府,不是你家门口的菜市场。”
胤禩的强硬态度让几个正在哭嚎的妇人瞬间止住了声音,期期艾艾地打了个寒噤,连头都不敢抬。
在她们面前的可不是什么小官,而是贝勒亲王世子,即便围观人群众多,人家若真想收拾他们,随便抬抬手,他们一家子都能被任人拿捏。
“求贝勒爷给草民做主啊!”
葛家男人噗通一声跪在胤禩面前,不顾地上是坚硬的石板,直接磕起了头。
“我们家就这么一个女婿,在家都是当儿子一样对待,如今就这么不明不白死了,让我家妹子和外甥们该怎么办?”
胤禩低头看了一眼紧紧挨在一起的姐弟俩,从他这个方向望去,两个孩子似乎有些害怕,他扬了扬唇角,又把目光转向了葛家人。
“人若真的是因吃了芒果而死,我们自然会管,这东西一开始我们也不知吃了会过敏,告示今日一早就贴了出去,若真有人因此过敏,医药费我们全包了,其他的该怎么赔就怎么赔。”
胤禩顿了顿,继续道:“你们说吧,想要赔多少?”
葛家几个男人对视了一眼,似乎有些没想到会这么顺利,连忙凑在一起商议了几句,随后派出了葛家老大。
“我这妹夫挣的钱也不少,而且家里还有三个孩子,以后几个孩子上学,聘礼和嫁妆的钱都得由他挣,少说也得三千两银子。”葛家老大掰着手指头算了起来。
三千两银子?!
围观的人群顿时议论了起来,来围观的大多都是些普通百姓,或者商户人家,也有不少官宦人家派来的小厮混在其中。
这三千两对于弘晖这样的人家来说算不得什么,对于围观的普通人家确实几辈子都赚不来的钱,便是商户人家也得好几年才能赚到。
“这不是讹人吗?他们葛家虽然开了两个铺子,但三千两银子都能在京城买个两进的宅子了。”
“人家好歹也是个青壮年,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总得给人家一个交代。”
“世子这些年做了那么多事,这事怎么办的这么糊涂,有毒的东西也敢往外卖。”
“这也不算有毒吧,我尝过一点,这也不是没事,而且听说南边那边吃的人也不少。”
“雍亲王也不差这几个钱,把钱赔给人家这事也就完了。”
【乖崽做了这么多好事,就出了这个事,他们就怨上了?】
【一群喂不熟的白眼狼。】
【乖崽,你可不能随便就被你八叔糊弄过去,这人怎么死的还没个定论,凭什么赔钱。】
【至少要尸检,才能知道这人是不是因为吃了芒果才死的。】
【他们选择在雍亲王府的大门口闹,就是想乖崽一家为了息事宁人,会直接赔钱。】
胤禩朝葛家老大微微颔首,问道:“你们的诉求就是这些?”
葛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点头确认了。
胤禩随后弯腰对弘晖姐弟俩道:“你们阿玛不在家,这事不如就先由八叔给你们做主,把钱给了人家,也免得吵吵嚷嚷的,到时候传进宫里就不好了。”
清宁有些犹豫不决,按理说把人打发走是最重要的,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可她又说不上来,就在她忧心之际,耳边传来了弘晖稚嫩的嗓音。
“八叔,事情都还没查,您怎么就认定他是吃了芒果死的?他们连个证据都没有,就想白得三千两,哪有这么好的事。”
弘晖一脸天真无邪地看着胤禩,他说这话时,脸上露出视伤心的神情,好似胤禩狠狠伤了他的心。
胤禩一噎,随后扯了扯僵硬的嘴角,“弘晖,他们这般聚在你家门口闹事,要是没处理好,你阿玛肯定会被言官弹劾,会被汗阿玛苛责。”
弘晖十分严肃的点头,“八叔说的对。”
【老八太不是东西了,竟然糊弄一个小孩,拿他阿玛来威胁他。】
【这事不能这么算了,给了钱也就认定了这事是你们的错。】
【要尸检要查出死因,反正你是世子,你说要怎么做,他们也阻止不了。】
【乖崽看这,不能被你八叔蒙蔽了。】
【乖崽!不要听你八叔的!他不是个好东西!】
弘晖上前几步,站在葛家人面前,“我八叔说的对,我不能让你们坏了我阿玛的名声,所以…”
弘晖顿了顿,回头看向胤禩。
胤禩朝他肯定的点了点头,再给了他一个鼓励的笑。
“所以你们必须拿出证据来,没有证据我就派人把你扭送官府。”弘晖指着不远处匆匆赶来的衙役。
“我们雍亲王府也不是仗势欺人的地方,但也不是让你们讹人的地方,今日若拿不出证据来,就以诬告将你们送官。”
葛家老大一脸茫然,小声嘟囔了起来,“不是说好了直接给钱吗?”
“我儿就是吃了你们的芒果才死的。”葛家老太太扑到葛家女婿身上就哭丧了起来,“他们都是皇子咱们惹不起,你就是一条贱命死了就死了,你的妻儿怎么办啊!”
葛家姑娘领着几个儿女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扑在男人身后哭的那叫一个可怜。
“孩儿他爹啊!你怎么就把我们丢下了,你让我们怎么活啊!”
“爹…呜呜呜…”
“爹你醒醒啊!”
又是一阵哭哭喊喊,哭的不少人都心软了,毕竟死者为大,又留下了几个孤儿寡母,家又不在京城,靠什么吃喝。
【这不纯纯道德绑架吗?拿不出证据就只知道哭。】
【就不能把他们扔出去吗?讹人讹到亲王府,胆子咋这么大。】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可是三千两。】
胤禩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很快就被遮掩了下去,他低头看向弘晖,故作无奈道:“弘晖啊,这事再闹下去也不好看,不如八叔先替你们把钱给了,先让散了,堵在门口不好看。”
胤禩说完,身边的太监立即递上了银票,正好三千两,胤禩拿到银票就要交给葛家人。
“八叔你干嘛?”弘晖斜眼看他,“他拿不出证据,即便八叔给了钱,我还是要把他们扭送官府。”
胤禩皱眉,声音微微拔高:“弘晖!不可意气用事。”
“我家就有太医,让太医来瞧瞧他是怎么死的,若是因吃了芒果过敏而死,三千两一两也不会少你们的。”弘晖声音比他还大。
一旁的小路子立即接着道:“我们雍亲王府那不是什么小门小户,也不是仗势欺人的地方,不然你们躺下的那一刻,我们已经让人把你们打出去了,我家小主子要的不多,只要你们把证据拿出来,钱立即给你们,但你们一直拖拖拉拉,不肯拿证据一直哭个不停,我怀疑你们压根就没有证据,就是为了讹人。”
人群的议论声顿时变了,数道怀疑的目光落在葛家人身上,他们确实被人牵着鼻子走了,光嚷嚷着人死了,却一直不肯拿出证据来。
弘晖听见那些窃窃私语,嘴角微微翘起,随后抬头看向胤禩,意味深长道:“八叔,虽然咱们有钱,但也不能当冤大头啊!”
胤禩眸底划过一丝深色,嘴唇轻轻蠕动了一下,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
“我家妹夫就是吃了世子家的芒果死的,这就是事实,芒果都吃完了但核还在,我们把核拿来了,这东西金贵,家里就买了几个,一人一个也没有多余的了。”葛老大抹着眼泪道。
“这不可能,他若真的过敏,怎么吃的完一整个,只吃上两口就会浑身不舒服。”清宁温声道,“我家二弟就是吃了芒果过敏,连小半个都没吃完。”
胤禩侧头看了一眼半开的大门,他们吵了这么久却不见乌拉那拉氏的身影,想来是弘晖让人把消息拦住了,估计也和她怀孕有关。
“来人,把他抬去衙门让仵作验尸,所有人都散了,想看热闹去衙门看去。”
人群忽然一静,随后人群让开了一条路,来人正是胤禔,他领着几个衙役打扮的人上前。
“把他抬走。”胤禔指着那人道。
“你们这是要屈打成招啊!你们是亲王,我们这群草民在你们眼里什么都不是,你们想怎么治就怎么治。”
胤禔冷哼一声,朝身后摆手,立即有衙役上前,其中一人提着一个箱子,快步走到葛家女婿身边,掀开盖在他身后的席子。
“你们要干什么?”
“放开我!”
“你们不许动孩儿他爹!”
奈何几人被手持大刀的衙役压制住,根本阻止不了仵作动葛家女婿的尸体,只能眼睁睁看着仵作翻动尸体。
“老八,你就这点本事?老四不在家你就任由一群人欺负自家侄子,一群贪得无厌之人,直接送进大狱就是,还跟这掰扯什么。”胤禔上下打量了胤禩几眼,随即冷哼一声。
“大伯威武!”弘晖噔噔噔跑到胤禔身边,兴奋地手舞足蹈。
胤禔勾了勾嘴角,伸手拍了拍小侄子的脑袋,“别怕,有大伯在谁敢欺负你。”
胤禩望着十分和睦的伯侄俩,嘴角往下压了压,“大哥这般作为,万一引起公愤,对四哥的名声也不太好。”
“老八,你这也太小心了,咱们又不是一般人,还能被人威胁了不成。”
胤禔又指着仵作道,“直接验尸,只要不是因过敏而死,直接将一家人打入大牢,诬陷亲王,最少也得判个流放,这一家老小要是被流放宁古塔,也不知有命到吗?”
葛家几个男人似乎有些慌了,纷纷跪在胤禔和弘晖面前,脑袋磕的砰砰直响,“直亲王饶命啊!世子爷饶命,我们妹夫是因为吃芒果而死,但不是过敏而死,而是…”
“找到了!启禀直亲王,这人死于窒息,死因是芒果块被吸入气道,呼吸不上来才因此没了命。”仵作拿着从葛家女婿喉间取出的芒果块打断了葛家人的话。
葛家人纷纷垂下头,瑟缩躲在一起,忽的有些后悔自己今日来雍亲王府门口闹事,钱没拿到,还要被下大狱。
弘晖哼了一声,“我就说你们有问题,怪不得只闹着要钱,原来是真的拿不出证据。”
胤禔摸着弘晖的脑袋,“我们弘晖可真聪明,没有被人给蒙蔽,撑到了大伯来。”
胤禔说这话时,目光却看向不远处身形修长的胤禩。
【哈哈哈哈哈…大伯厉害,一句话就直接解决了。】
【大伯这是在内涵老八吗?】
【嫌弃他没用还嫌弃他这招用的太丢人。】
弘晖目光幽幽地转到胤禩身上,忽然扯了扯胤禔的衣袖,压低声音道:“大伯,是八叔做的吗?”
胤禔刚要说是,话在嘴边转了一圈又咽了下去,“这事等你阿玛回来查清楚再说,你这猜测可不能乱说。”
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弘晖拉着胤禔往自家走,还不忘招呼清宁跟上来,走到门口又忽的停了下来,对站在原地的胤禩喊了一声。
“今日多谢八叔了,八叔早些回去歇着吧!”
胤禩扯了扯嘴角,刚要说什么,却只看见雍亲王府的大门被重重关上,门口再无一人的身影。
弘晖领着胤禔到了前院的正厅里,吩咐人上茶水点心,又忙让小路子回后院给乌拉那拉氏报个信,免得她听见一些似是而非的话着急。
“你昱哥哥要是能跟你一样就好了。”胤禔看着忙碌的弘晖叹了一声,自家那个儿子娇养了些,虽然比弘晖大一岁,但做事却没弘晖厉害。
弘晖晃着自己的小短腿,“昱哥哥也很厉害啊,他学习可好了,玛法每次都夸他。”
胤禔喜欢听人夸自家儿子,笑呵呵道:“他也就这点随我,脑子聪明。”
弘晖捂着嘴笑的不行,他大伯可被自己坑了好几次,也就他大伯脾气好,次次都不跟自己计较。
“哥哥,姐姐!”一个奶娃娃忽然跑了进来,他身上的红疹还没完全消散下去,印的小脸红彤彤的,看着像极了年画里的娃娃。
清宁忙起身拉过弘昀,又呵斥他身后的乳母,“你怎么照顾二阿哥的?他病还没好怎么能到处乱跑。”
乳母道:“大格格,奴才犟不过二阿哥,二阿哥非要来找世子爷和您。”
弘昀似乎被清宁吓到,又噔噔噔跑到弘晖身边,费力巴拉爬到椅子上,紧挨着弘晖笑的一脸灿烂。
胤禔问道:“这是你二弟?上次见还是他满…”
胤禔顿住,想到了那日满月宴上的事,那事过去快两年,在雍亲王府依旧是禁忌,他也不想提起三个孩子的伤心事。
“今儿也坐够了,等下次你们休沐日,再让你昱哥哥请你上我们府上玩。”
弘晖忙叫住胤禔,“大伯等一等,我还有东西给你。”
胤禔止住脚步,忽的看见小路子领着几个侍从抬着几个筐子进屋,一一摆在正厅里。
“大伯,这是我温泉庄子上刚熟的果子,这些都是送给大伯的。”
胤禔看着满满一筐筐的新鲜果子,心里暖烘烘的,每次弘晖有事他都是随叫随到,这孩子有什么好东西也是第一时间送到自家。
胤禔惊讶:“这时节竟还有荔枝?”
弘晖得意的仰着脑袋,“大伯我厉害吧!这可是第一批熟的荔枝,玛法那我还没送,第一个送给大伯了,这些大伯可以给自家关系好的送些。”
胤禔眼中闪过一丝赞赏,“这谢礼大伯就收下了。”
一旁的清宁拉住吵着要吃果子的弟弟,往他嘴里塞了块糕点,轻声安抚了几句,免得他又闹起来。
胤禔离开后,弘晖便拉着姐弟俩回了正院旁边的小院子里,三人坐在暖阁的榻上,案几上摆了一个果盘,三姐弟边吃边玩了起来。
夜色渐深,胤禛回到正院时,弘晖已经歇下了,乌拉那拉氏还在屋里绣着肚兜,暖橘色的烛光印在她的脸颊上,衬得乌拉那拉氏面容更加柔和。
“四爷您回来了?”乌拉那拉氏听到门口的动静,放下手中的东西就要起身行礼,却被胤禛拦了下来。
“你好生坐着就是,这会怎么还没睡?弘晖呐?”
乌拉那拉氏忙吩咐人上茶,又让小丫鬟端来热水给胤禛脱靴洗脚,忙完了这些才笑道:“晖儿白日里和清宁姐弟俩玩累了,这会刚睡下,见四爷还没回来,我就想着把这个肚兜绣完,顺便等着四爷回来,今儿进宫这么长时间,是出了什么事吗?”
胤禛端着茶盏轻抿了一口,随后解释道:“我今日进宫把事说了之后,又被汗阿玛留下商议事情,随后又去了额娘宫里一趟,收到消息时却被额娘绊住了脚,一时离开不了,只能让人先去请大哥帮忙,出宫后听说事情已经解决了,我便先去了大哥府上道谢,后又去顺天府督促府尹查案。”
胤禛说完又喝了口茶润嗓,面对乌拉那拉氏,他深觉不能说在永和宫的事,白日里他额娘可没少骂他福晋和弘晖,简直一点都没吸取教训。
乌拉那拉氏难得见胤禛一次说这么多话,她也知道永和宫那位的难缠之处,更何况弘晖前些日子才让德妃丢了脸面,白日见着四爷那会还不知道怎么闹腾,但她还是不要细问宫里的事,免得弄得都尴尬。
夫妻俩难得想法一致,共同绕开了这个话题,说起了白日里来闹事的人,人被扭送官府后,已经查的差不多了。
那葛家女婿吃芒果时有些急,一不小心呛住了,偏偏身边也没个旁人,等别人发现时,人已经断气了,等一家子准备发丧时,却听说雍亲王府贴出了告示来,吃了芒果会过敏,轻则浑身起红疹,重则可能会致死。
一家子便起了邪念,恰好那女婿身上得了皮肤病,身上都是疹子,就准备抬着人去铺子上要说法,去的路上却又听说雍亲王府今日就一个怀孕的女主子和世子在家,世子一贯的菩萨心肠,只要去了说不定会比在铺子要的钱多。
巨大的利益让一家子把心底的胆怯遗忘的一干二净,立即调转车头,直直把人拉到了雍亲王府门口。
“也就是说他们一家人都是道听途说,然后就巴巴地到了我家来闹事,这可怎么找那些传闲话的人?”乌拉那拉氏苦恼起来。
胤禛点头,“他们也说不清是哪些人说的,府尹问我该怎么判,我只能让他们如实判,估计得蹲个几年大狱。”
乌拉那拉氏又道:“我听晖儿说了,他八叔举止奇怪的很,但外面都传他八叔性子温和,怜悯那些人,才会被人蒙蔽。”
乌拉那拉氏一想到中午那事,心就直打突突,自家儿子不仅把事瞒着,等事结束了才把这事告诉她,她吓得不行,也幸好事情解决了否则她还能晕一次。
胤禛点头:“这事传进宫里了,汗阿玛虽骂他性子优柔寡断,但也说了,老八还是顾念我们这些兄弟,没跟那个郭络罗氏学坏。”
第九十五章
乌拉那拉氏对隔壁老八那夫妻俩都没什么好感, 尤其是听说胤禩因为这事得了康熙一句夸,她的脸色瞬间变了,连手中只绣到一半的肚兜都摔了。
“他可真是好大的脸, 哪有当叔叔的糊弄才六岁的侄子认下这事,咱们晖儿才六岁, 要不是咱们孩子聪明,这会只怕咱们雍亲王府害死人已经传的满街都是,都是当叔伯的,你瞧瞧大哥,来了二话不说就把人扭送了官府。”乌拉那拉氏说话间脸上的怒气冲天,似是恨不得立即冲进隔壁府里, 好生收拾胤禩一顿。
胤禛见她情绪起伏的厉害, 忙让人倒了杯温水来,又是拍背又是喂水的,好一会乌拉那拉氏才缓下情绪。
“何苦为那些人难受, 咱们弘晖是个聪明孩子,就凭老八,还糊弄不了他。”
乌拉那拉氏拿着帕子擦了擦眼角的泪珠, 心里又是欣慰又是难受,欣慰的是弘晖聪明, 轻易不会上别人的当, 难受的是就因为这孩子聪明也能瞧出那些人对他的心思,胤禩一个, 德妃一个,那孩子能不伤心嘛。
“我就是担心晖儿伤心, 这孩子别人对他好,他就喜欢和人家玩, 以前还经常跑去隔壁玩,自郭络罗氏那次后,晖儿出府宁愿绕路,也不愿从他家门口经过。”乌拉那拉氏就道。弘晖那次着实被伤了心。
胤禛安慰道:“我给老八寻摸了个事,今日在宫里也跟汗阿玛说了,要是这事成了估计一段时间都见不着他。”
“你还给他寻事做,他今日那些…”乌拉那拉氏反应过来,胤禛说的事必定不是什么轻松的好事,“是什么事?可别等他回来还得个奖赏。”
胤禛只是轻描淡写,对于在乾清宫如何劝说康熙,如何说和这事并不提及。乌拉那拉氏也不好过问朝堂之事,也晓得今日胤禛进宫那么长时间,恐怕都是为了这些事。
“可他愿意去跟那些洋人打交道吗?他总归是个贝勒,让他去招揽那些洋人回大清,这只怕也得吵个不停。”乌拉那拉氏叹道。她说的吵,并不是胤禩和康熙他们吵,而是这事必然要拿到朝上去说,到时候胤禩那派的人不乐意,肯定要吵吵起来。
“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今日这事没证据,一直吵吵也没意思,还不如把他从眼皮子底下弄走,等弘晖八岁后,一切稳定下来再说。”胤禛难得跟乌拉那拉氏唠起了闲话。
乌拉那拉氏虽不明白胤禛为何一直强调弘晖八岁,但他们夫妻多年,胤禛又是一家之主,只要不涉及她和孩子的利益和安危,多余的事她也不爱多问。
“你先睡吧,今晚我和儿子睡。”弘晖说完,又嘱咐了乌拉那拉氏几句,随后起身去了弘晖屋里。
弘晖屋里未点蜡烛,小路子则守在床边的脚踏上,他听见屋外的动静,悄声站了起来,见来人是胤禛忙拉开了床幔。
床上微微鼓起一个包,枕头横在床沿上,弘晖整个脑袋埋进被子里,一时都找不准哪是头哪是脚。
胤禛掀开被子,就瞧见儿子趴在床上,脸颊边还压着一本书,睡得口水直流,全糊在脸颊边的书上。
“这孩子怎么还在被窝里还看书,平日里都没见这么用功。”胤禛轻轻托着他的脸,将他脸颊边的书抽了出来,又把人往上抱了些,重新盖上被子。
胤禛将书抚平,小心放好后,才脱了靴上床。
弘晖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直到春雪来唤了几次,才慢腾腾起床洗漱,去了暖阁跟乌拉那拉氏用膳。
“我阿玛呢?”弘晖往嘴里塞了个虾饺,含糊不清地问道。
乌拉那拉氏拿着帕子给他擦了擦眼角,笑道:“谁给你洗的脸,都没擦干净,你阿玛送你十三叔和十四叔出城去了。”
弘晖胡乱揉了揉脸,“我早上自己洗的,我十三叔十四叔干嘛去啊?怎么还要我阿玛送?”
“你不是心心念念要弄其他省的水果种植吗?你阿玛就跟你皇玛法推荐了你十三叔十四叔,今日就出京去办事。”乌拉那拉氏解释道。
这事昨晚胤禛就给她说了,他们一家子还有康熙都舍不得弘晖出京,为了掐断弘晖的念想,胤禛干脆把两个最要好的弟弟推了出去,这事不仅能历练二人,还能得不少好处。
但德妃却不这么想,她当时得了这个消息,扯着胤禛就骂他不孝不仁,对她那个亲额娘不好也就算了,还把亲弟弟送去种地,天底下哪有这样的哥哥。
只是这些胤禛没告诉乌拉那拉氏,他们母子间的嫌隙也没必要告诉家里其他人,只会让他们跟着伤心。
“阿玛太坏了,怎么能不跟我商量?我也想出去玩…办事!”弘晖嘴一秃噜差点说出了心里话,那两年他们一家三口满处跑,过得十分逍遥自在。
乌拉那拉氏眼睛一瞪,“你要是放心额娘一个人待在家里你就去吧,这会就走说不定还能赶上你十三叔他们。”
弘晖瞬间萎了下来,委屈巴巴地看了一眼乌拉那拉氏,目光最后落在她微微显怀的肚子上。
“额娘不是不让你出去,你瞧瞧你现在才多大,还没马肚子高,额娘这个身子是陪不了你出去,你阿玛在京城也是公务缠身,你让我们如何放心你一个人出去?你但凡再年长个十岁,额娘定不拦你。”乌拉那拉氏放柔了嗓音,解释起为何不让他出去。
弘晖忙到自家额娘身边,紧依着乌拉那拉氏身旁,“额娘我错了,阿玛忙,我留在额娘身边保护额娘和弟弟妹妹。”
母子俩刚用完早膳,清宁就带着弘昀来正院请安,乌拉那拉氏对两个孩子不冷不热,就像是对待一个普通的亲戚家孩子,面子上过得去就行。
乌拉那拉氏温声道:“你们阿玛,等弘昀身子养好了,就送你们回去,这两日让弘晖带着你们到处玩玩。”
清宁却道:“晖弟读书怎么办?今儿已经是请的第二天假,额娘随意派个嬷嬷给我们就行。”
乌拉那拉氏还没说话,弘晖就想激动了起来,“我阿玛答应我了,这两日陪你们在家玩。”
乌拉那拉氏回头瞪了他一眼,“好好说话,乱动什么,晖儿说的没错,等明日弘昀好些,你们再出去玩。”
清宁忙拉着弘昀行礼,道谢,而被呵斥了一句的弘晖笑嘻嘻地朝姐弟俩吐了吐舌头。
弘昀在圆凳上坐了一会就有些坐不住了,眼巴巴瞅着坐在榻上的弘晖,随后趁清宁不注意,挣脱了她的手,噔噔噔跑到乌拉那拉氏身边。
“额娘,窝要跟哥哥玩。”
乌拉那拉氏一怔,低头正对上一双和弘晖有几分相似的大眼睛,依旧硬着心肠没搭理他,而是招呼弘晖去另一边玩。
“去跟你姐姐去那边榻上玩,额娘给你弟弟做小衣裳,等他出生后就能穿上。”乌拉那拉氏说着让春雪拿来针线笸箩。
三姐弟盘腿坐在榻上,周边堆了不少玩具,三人各自挑了自己喜欢的玩具。
弘昀偷偷瞧了一眼乌拉那拉氏,又偷看了一眼弘晖,自以为很隐蔽的偷看,却被弘晖抓了个正着。
“你在看什么?”
弘昀扭扭捏捏不肯开口,在弘晖的再三逼问下,才小声嘟囔了起来,“哥哥,额娘不喜欢窝?”
清宁心脏微微一疼,这两年来行宫里没人提过她们额娘李氏,她也从来不在弟弟面前提起她,只说他们俩身子不好,被阿玛额娘送到了行宫休养,所以弘昀一直以为乌拉那拉氏才是他们额娘。
“没有啊!额娘现在怀了弟弟或妹妹,心情有时候会不好,咱可不能跟额娘计较。”弘晖睡着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呀?”弘昀顿时笑开了颜,然后把手中的布老虎塞到弘晖怀里,“给弟弟玩。”
有小丫鬟进来禀报,说是四爷将弘昱送到前院来了。
乌拉那拉氏就要起身,被一旁的春雪拦了下来,劝道:“四爷没来后院,估计要么出府了要么在书房处理政务,就弘昱阿哥一人,您是长辈,没有长辈出门迎小辈的道理。”
乌拉那拉氏想了想也是,况且她现在身子还不方便,就打发春岚:“春岚,快去把弘昱阿哥迎进来!”
“是!”春岚答应了声就出去了。
半刻钟后,春岚领着弘昱进了屋,笑着说了句,“福晋,世子爷,弘昱阿哥到了。”
弘昱朝乌拉那拉氏行礼:“侄儿见过四婶,四婶近来身子可康健?”
乌拉那拉氏拉着弘昱的手,细细打量着他,“比上次见高了些,我都好,你今儿怎么没去宫里上学?”
“对啊对啊!昱哥哥,你今天怎么也出宫了?”弘晖急急忙忙下榻,亲热地挽着弘昱的胳膊。
弘昱解释道:“我阿玛今日要离京,昨日下午就把我接回家去了,今日一早送走阿玛后,四叔就带我过来了。”
弘晖拉着弘昱上榻,一边好奇地问:“大伯要去干嘛?是跟十三叔他们一起去做水果示范村吗?”
弘昱盘腿坐在榻上,拿了一块糕点边吃边说:“我听我阿玛说,前些日子福建那边一个小村子被偷渡上岸的倭寇烧杀抢掠,好像没剩几个人了,皇玛法震怒,就派我阿玛去清剿倭寇,我偷偷听到我阿玛说,他们这次准备了不少大船,似乎要去那些倭寇的老巢,把那些害人的玩意绞杀个干净。”
弘晖听的两眼放光,他兴奋的手舞足蹈:“我知道我知道,大伯这肯定是要去灭了那些人,然后把岛上的银子全搬回大清。”
乌拉那拉氏轻咳两声,朝弘晖投去一个警告的眼神,“几个孩子说什么打打杀杀的事。”
弘晖忙转移了话题,给弘昱介绍起了清宁姐弟俩,“昱哥哥,这是我大姐姐和弟弟,这是大伯家的昱哥哥。”
清宁:“昱弟安好。”
弘昀:“哼!”
清宁诧异地看向小嘴高高撅起的弟弟,轻轻拍了一下弟弟的屁股,催促道:“快叫哥哥!”
弘昀一把抱住弘晖,“这是哥哥,窝哒!”
弘昱看了一眼熟练哄着小孩的弘晖,然后才对清宁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弘晖哄完弘昀,又凑到弘昱身边,“我这个弟弟没来京城几次,有些怕人,昱哥哥要是送他一件见面礼说不定你们二人就熟了。”
弘昱冷笑道:“说吧,你瞧上了我身上什么东西?给你可以,他们不行!我听额娘说过,他就是满月宴的主角吧!”
最后一句弘昱的声音极轻,对面的清宁却还是听见了,她有些羞愧地低下头,这是回府以来,他们感受到的最明显的恶意。
弘晖被看穿了心思,笑容里多了一丝窘迫,“没有呢,我昨天送给你家的荔枝你吃了吗?我总共就种了几棵树。”
“吃了,阿玛给家里留了大半,剩下的都送给相熟的亲戚家。”弘昱家里人不少,各院分些也就不剩多少了。
乌拉那拉氏看着玩闹的几人,又低头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里一阵平和,如今的日子过得十分舒坦,乌拉那拉氏已经逐渐将前些年的那些事放下了,至少她这两年再也没做过噩梦。
“再让厨房做些糕点,还有那些新鲜果子都拿些来。”乌拉那拉氏吩咐春雪。
“是!”春雪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你们都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拦住!”
乌拉那拉氏忽的抬头,身子往窗户旁挪了些,她便瞧见庭院里几个婆子丫鬟似乎正在追着一个人跑,春雪站在一旁指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弘晖也趴在窗户上看了起来。
清宁给自己身边的丫鬟乳母使了个眼色,几人随即转身出去了,不一会就加入追人的队伍之中。
【乖崽偷摸问哥哥要东西,还被凶了!】
【我看美人额娘浑身都散发着幸福的味道,疼爱的大儿子聪明伶俐,最重要的是这一年一直平平安安。】
【就是可怜了清宁姐弟俩,他们也是无辜的。】
【无辜?他们可是最大的收益方,不过是送到行宫,又不会死。】
【纠结前面干什么,这会外面出乱子了,也不是有什么瓜吃?】
庭院里,一个发髻略微凌乱,做丫鬟打扮的女子围着院子跑的飞快,她一边跑一边看向正屋门口。
“哈哈哈哈…你改变了历史,你以为自己能得什么…改变了历史…你就是罪人!你不得好死!”
女人边跑边喊,像个疯子一样,鞋跑丢了都丝毫不在意。
乌拉那拉氏脸色忽的一白,她这会忽然觉得心慌的厉害,莫名觉得那女子说的话跟弘晖有关系。
“一个个都是死人吗?快把这个疯子抓住,惊着福晋和阿哥们,你们谁担待的了?”袁嬷嬷的沉稳的声音传进屋里,“谁抓到了她,福晋重重有赏。”
追捕的丫鬟婆子们更卖力了,最终女子不知被谁绊了一下,一头栽进了院子里半人高的莲花缸里,在水里扑腾了半天,才被人从缸里拉了出来,随后被浑身湿漉漉的丢在了地上。
乌拉那拉氏缓了好一会,才叫来春雪问发生了什么事,几个孩子也凑了上来,十分好奇的样子。
“是钮祜禄格格,她打晕了送饭的丫鬟,从院子里跑了出来。”
春雪简单的几句话让乌拉那拉氏忍不住皱眉,她更在意钮祜禄氏嘴里的那些话,什么叫改变了历史?
“那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人送回去,好好惩罚那些看守的人,再多派些人守着。”弘晖瞄了一眼神色不太好的乌拉那拉氏,忙吩咐袁嬷嬷几人。
袁嬷嬷瞧了一眼乌拉那拉氏,忙应了一声是,转身出去处理钮祜禄氏。
“额娘,今天中午我们吃什么?要不吃锅子?也不知厨房有没有新鲜的羊肉?”弘晖依在乌拉那拉氏身边,絮叨着中午要吃什么。
乌拉那拉氏果然被转移了注意力,“今儿好像没有送羊肉,厨房倒是有几条新鲜的鱼,不如做个清蒸鱼,正适合你们吃。”
“额娘,让厨房的人把鱼肉剥下来,然后做成鱼丸,也可以煮在锅子里吃,这样还没有刺。”弘晖还是想吃锅子,最重要的是吃锅子热闹些。
乌拉那拉氏自然依他,吩咐春雪去给厨房传个话,再让人去买些羊肉。
春雪刚离开,袁嬷嬷满面愁容的进了屋,许是接近了钮祜禄氏,她身前的衣服沾了些水渍。
“福晋,钮祜禄格格那出事了?”袁嬷嬷压低声音道。
弘晖靠的近听见了,立即看向袁嬷嬷,“出什么事了?我阿玛不在,家里我做主!”
袁嬷嬷看向乌拉那拉氏,得了乌拉那拉氏的首肯,才开口道:“奴才刚才带人准备把钮祜禄格格带回院子,但她忽然醒了,一直问这里是何处,又问她额娘阿玛在哪,一直恳求奴才放她回家,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袁嬷嬷一想到刚才那个情景,就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钮祜禄格格疯了这么久,不管见着谁都大喊大叫,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活脱脱一个疯子。
可刚才醒来的钮祜禄格格好似换了一个人,长得虽然一模一样,但这个钮祜禄格格眼神清明,只是多了对陌生环境的恐惧。
乌拉那拉氏皱眉道:“换了一个人?”
“是啊,说自己是钮祜禄家的嫡女,为了捡风筝不小心落了水,还感谢咱们救了她,说等她回去会让她阿玛额娘登门致谢。”袁嬷嬷说完自己都觉得有些古怪。
“奴才瞧着,这不会又是钮祜禄格格的手段?当初听说她为了追四爷,一路还跟到了徐水县,她还有什么做不出来。”
清宁道:“不如果先把人关起来,等阿玛回来,再让大夫给她瞧瞧。”
反正钮祜禄氏也是雍亲王府的人,关多久关哪都是他们说了算,况且一开始还是胤禛下的命令关人。
“四婶我觉得可以,咱们这又是孕妇又是小孩的,万一放她进来,冲撞到了谁都不好,还是等四叔回来。”弘昱也赞同。
【我有一个猜测不知当说不当说。】
【快说!看看我猜的对不对!】
【穿越女已经没了或者回去了,现在那个身体里是原主,也就是真正的钮祜禄云舒!】
【只是睡了一觉醒来就发现自己成了别人家的妾,换谁谁不疯啊!】
【小女孩也太惨了,虽说她历史上也是做了四爷的妾,但这个世界的钮祜禄云舒,她还没经历这一切,有自己选择的权利。】
弘晖盯着弹幕看了好一会,惊讶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什么叫没了?原主又回来了是什么意思?
“额娘,钮祜禄格格不是钮祜禄格格。”
乌拉那拉氏眸中尽是茫然,“什么?什么叫钮祜禄格格不是钮祜禄格格?”
弘昱道:“我看过一本精怪话本,说的是妖精偷了一户大户人家小姐的皮囊,装作了那户人家的姑娘,做尽了坏事。”
“昱哥哥看的什么书?”弘晖来了兴致。
乌拉那拉氏瞪圆了眼睛,“你才多大,怎么看这些话本?”
弘昱忙摆手,“是我大姐的话本,那日我趁大姐午睡时,偷看了些。”
乌拉那拉氏叹了口气,她对钮祜禄氏在家中是什么性情不了解,但进府后不过几日,就屡次挑衅她和四爷,这才被关在了小院里。
若真如弘昱说的那样,那就是有精怪偷偷夺了钮祜禄氏的身子,而刚刚钮祜禄氏濒死之际,那妖精就替原来的钮祜禄抵了命。
乌拉那拉氏也不知事情是不是她想的这般,但一旦扯上精怪,她绝不会再让钮祜禄氏留在府里。
“派人去寻四爷回府,就说府里出了急事。”乌拉那拉氏吩咐春岚道。
“还有那个钮祜禄格格,快把人带去她原来的小院,最好能请慈恩寺的师父来做个法事。”
袁嬷嬷为难道:“慈恩寺有些远了,去请大师再确定时间,也得两天。”
乌拉那拉氏态度很坚决,“就得请慈恩寺的大师,要是能请到虚尘大师就好了,到时候里里外外做三天的法事。”
第九十六章
请虚尘大师做法事?!
袁嬷嬷心里虚的很, 就算他们府上如日中天,也不一定能请虚尘大师下山,更何况如果请了, 那这事可就纸包不住火了。
“福晋,咱们恐怕请不来虚尘大师, 奴才已经派人去请四爷了。”
乌拉那拉氏脸色苍白的点点头,“那就等四爷回来再说,家里可有桃木剑会桃树,让人拿着在钮祜禄氏待过的地方好好驱驱邪。”
弘昀似是感受到了屋里压抑的氛围,紧靠在弘晖怀里,小手还紧紧拉着清宁的手, 用气音询问道:“额娘, 不高兴?”
弘晖摸了摸他的脑袋,“别怕,阿玛一会就回来了。”
弘昀闻言看向门口, 似乎是在看胤禛有没有回来,“阿玛,打坏人!”
清宁笑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低声嘱咐了他几句安静些。
袁嬷嬷早在出事时,就让人去熬了碗安胎药, 这会小丫鬟刚端上来, 袁嬷嬷便劝着乌拉那拉氏先喝了药休息一下。
“额娘可是哪里不舒服?钮祜禄格格的事您别太忧心,阿玛回来后, 定会处理好的。”清宁也道。清宁明白现在府里上下最金贵的就是怀有身孕的乌拉那拉氏,这一位可不能出任何闪失。
“你们阿玛还没回来, 那边又闹腾,吓着你弟弟们就不好了。”乌拉那拉氏摇了摇头, 胤禛这会还没回来,若是任由钮祜禄氏那边闹,闹出个什么事可怎么办?
而且隔壁就八贝勒府,也不知胤禩使了什么手段,并未随了胤禛的意出京,如今还在京城里。
“额娘要是信得过,清宁愿意过去安抚钮祜禄格格,等着阿玛回来,您就带着弟弟在屋里歇着。”清宁嘴角噙着一丝淡淡的笑意。
乌拉那拉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这才认真打量起了眼前的小姑娘,清宁今年七月才满九岁,个子比起刚出京时长高了不少,再过几年,又是一个美人胚子。
“眼瞧着没几年你就要出阁了,有些事确实可以去放手做,我让袁嬷嬷跟着你,有什么事直接找她。”乌拉那拉氏略微思索了一会就应了下来,清宁这些年的变化她都看在眼里,比起她的生母不知好了多少倍。
因此她也放心把这事交给清宁去做,关于他们姐弟在行宫的事,虽然她不想知道,还是有些零星的话传进了自己耳朵里,行宫的几位太妃十分喜欢姐弟俩,也是倾其所有来教导二人。
弘晖眼睛一亮,磨磨蹭蹭也想跟着一起去,被弘昱一把拉了回来,“你跟去干嘛,四婶这还要你看着,你弟弟还那么小,我可带不了。”
“驱邪我会啊!当初大伯带着我们可是把宫里的鬼都赶跑了!”弘晖压制不住嘴角的弧度。
弘昱扶额,自己小时候年幼无知,竟然跟着他们一起坑自己阿玛,关键这事还被不少人知道了。
“小时候的玩笑,怎么能当真。”
乌拉那拉氏也想起了那事,看向弘昱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揶揄,“清宁你先去,别理弘晖。”
清宁朝乌拉那拉氏福了福身,随后带着自己的乳母丫鬟还有袁嬷嬷离开了正屋。
弘晖别扭了一会,又拉着弘昱下起了跳棋,跳棋是用五颜六色的玻璃珠做的,而这玻璃一早还是钮祜禄氏给胤禛的方子,经过这些年的实验改良,胤禛如今已经建起了一个琉璃厂,这珠子就是出自琉璃厂的。
胤禛赶回来时,已经是两刻钟后,他一进屋便瞧见三个小孩头挨着头,睡得正香,一旁的乌拉那拉氏正和春雪几人做着小衣裳,说话声音都极轻。
“钮祜禄氏在哪?”胤禛压低声音问。
乌拉那拉氏道:“清宁在东厢房陪着她,原本想让人把她送回院子,她却一副有人要害她的模样,死活不肯回去。”
乌拉那拉氏说完叹了一口气,她连弘晖几人想出去玩都没同意,硬是拘着他们在屋里玩,就怕遇到钮祜禄氏冲撞了几人。
“我瞧着有些不对劲,钮祜禄氏原先做事就没有章法,关了一两年就有些疯癫,现在忽然又不记得自己进府的事,莫不是她真的被精怪缠了身?”乌拉那拉氏说完看了一眼睡得正香的几个孩子,又压低声音将钮祜禄氏晕倒前说的话告诉了胤禛。
“我听着感觉特别渗人,四爷,这钮祜禄氏不能再留在府里,不管将她送去哪都行。”
胤禛眸中闪过一丝狠厉,精怪换皮?“我不会让她留在府里,也不会让她留在京城。”
得了胤禛的保证,乌拉那拉氏神色缓和了许多,“清宁这孩子不错,刚刚也亏了她去稳住钮祜禄氏,才没让她闹起来。”
胤禛微微颔首,清宁姐弟俩送去行宫后,雍亲王府没少给行宫几个太妃送东西,为的就是让她们好生照看一下两个孩子,也免得两个孩子被养成冷漠的性子。
“清宁一直很懂事,我先去东厢房瞧瞧。”
乌拉那拉氏也起身跟上他,钮祜禄氏身上太多谜团,她不亲眼看着一点都放心不下,“我跟你一起去,免得她见着四爷害怕,什么都不肯说。”
胤禛回头看了一眼乌拉那拉氏,奈何乌拉那拉氏没接收到他的眼神,径直从他身边路过。
“走吧!”胤禛叹了一声。
屋里的人瞬间走了大半,只剩小路子几个守着还在睡的弘晖几人,屋里静悄悄的,小路子低头看着自己的脚尖,却丝毫没发现榻上的动静。
弘晖睁开眼环视四周,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才摇醒旁边的弘昱。两小只慢腾腾从榻上爬下去。
“世子爷,你们这是?”小路子忙拦住二人。
“我们要去院子里玩,你不用跟着我们。”。
东厢房偏厅里,清宁坐在榻上,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的钮祜禄云舒小心翼翼坐在绣凳上,神情中带着一丝惶恐,即便眼前的大格格给她解释了一番,她依旧接受不了自己已经入了雍亲王府,且还被关了起来。
“四爷,福晋过来了!”门外小丫鬟进来禀报道。
清宁微微颔首,又朝钮祜禄云舒笑道:“我阿玛额娘过来,你有什么事都可以告诉他们。”
钮祜禄氏忙起身行礼,“多谢大格格!”
清宁脸上挂着得体的笑,又和钮祜禄氏聊了几句,胤禛和乌拉那拉氏夫妻俩才进来,清宁不慌不忙起身给二人行礼,随后又挨着乌拉那拉氏坐下。
“臣女见过王爷,王妃!”钮祜禄云舒起身,行礼。
胤禛仔细打量了一番钮祜禄云舒的神情,温和,胆怯,没有他见的那个钮祜禄云舒那般张扬。
“格格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已经进了府,就得自称妾身,哪还能用未出阁的称呼。”袁嬷嬷在一旁提醒道。
钮祜禄云舒跪在地上不知所措,眸底深处藏着深深的畏惧,她知道眼前的雍亲王是那个十分冷漠的四贝勒,只看他一眼,就让人喘不过气来。
“别急,你有什么话慢慢说。”乌拉那拉氏柔声道。
钮祜禄云舒飞快地偷看了乌拉那拉氏一眼,心中安稳了不少,才开口道:“臣…我只记得昨日我落了水,感觉一觉睡了许久,醒来时就到了王府。”
“福晋,能让我见见我家人吗?”
钮祜禄云舒期盼地看着乌拉那拉氏,她这会满心只想见额娘,见她的家人们,这个王府这般大,却不是她的家。
“钮祜禄格格别忘了,你已经进府快两年,而且就你刚才在正院说的那些话,足以让你们一家子陪你蹲大狱。”袁嬷嬷咄咄逼人道。
钮祜禄云舒瞬间被袁嬷嬷的话吓得六神无主,瘫软在地上泪流满面,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胤禛扫了一眼袁嬷嬷,袁嬷嬷立即垂下眼眸,退到了一边。
“这几年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钮祜禄氏!”
随着胤禛微微提高的声音,钮祜禄云舒似是刚从自己的世界出来,身子很明显的颤抖了一下,胆怯地抬起头。
“我…我什么都不记得,我只是昨天摔了一跤…”钮祜禄云舒低声抽泣了起来,她只是摔了一跤,为什么醒来就成了被厌恶的人,她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钮祜禄云舒哭得伤心极了,眼泪鼻涕不停往外流,就在这时她忽然对上了门外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不对…是两双十分天真的眸子。
弘晖和弘昱趴在门上,偷偷往里看,他们刚来一会就听到钮祜禄云舒的抽泣声,弘晖对这个女人没有什么好感,所以并未对她产生什么怜惜。
“昱哥哥,她可坏了,你要小心她。”弘晖和一旁的弘昱咬耳朵。
弘昱懵懂的点点头,“我知道了。”
屋里的审问还在继续,可钮祜禄云舒没有那个穿越女的记忆,怎么说的出这几年都做了什么,当得知自己开了酒楼,还追着雍亲王去了徐州,最终威逼胁迫雍亲王才进府时,钮祜禄云舒整个人都傻掉了,哭声卡在嗓子眼半天出不来。
“我…我…”
钮祜禄云舒我了半天却说不出一句话来,她能说什么,雍亲王和王妃总不会为了她一个小臣之女,费劲心思来骗她。
胤禛打断了她的话:“如今事已至此,我给你两条路,第一待在雍亲王府一辈子,第二个,我会让人把你送到福晋的庄子上,从今往后不许再进京。”
钮祜禄云舒惊愕地抬起头,嘴唇蠕动了几下,却什么话都没说出来,这两条路她都不想选,可谁能帮她?
乌拉那拉氏不赞同地看了胤禛一眼,压低声音道:“说好了不把人留在府上,家里还有孩子。”
“那就把她送去你在宁东府的庄子上,那块离京城远,在那也没谁认识她。”胤禛就道。辽东府离京城少说也有两个月的车程,就凭她一个小姑娘还没能力从那么远跑回来。
乌拉那拉氏满意的点点头,宁东府也不错,那被誉为塞上江南,风景气候相对暖和些,也不算亏待了钮祜禄氏。
钮祜禄云舒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就决定了自己的去向,急得直掉眼泪,她想回家,她想额娘阿玛,还有哥哥姐姐们。
她终于明白额娘嘴里皇室的可怖之处,她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被他们决定了一辈子,可她连反抗的勇气都都没有,刚涌出来的愤怒在瞧见一脸冷漠的胤禛时,顿时化作了泡沫。
“王爷,求求您让我见见我家里人,见了之后我就会听王爷的安排,离开京城。”钮祜禄云舒急得直磕头。
“她真的不一样了,白榆,难不成她以前真的是被精怪附身了?”弘晖捂着嘴偷偷问白榆。
白榆:[钮祜禄云舒不是被精怪附身,她是被穿越者占了身子,刚刚摔了一跤,刚好把穿越者的魂魄摔了出去。]
“哎呀!那做坏事的就不是她?那她…她也挺可怜的。”
弘昱看了他一眼,“你在说什么?”
弘晖凑过去给他解释了几句,“昱哥哥,其实她也挺可怜的,被人占着身子做了坏事,结果那人跑了,现在就剩下她一个来承担。”
弘昱听的有些迷迷糊糊,什么叫那人跑了,又剩下了一个顶罪的,还没等他开口问,余光就瞥见弘晖已经跑进了屋去,他连忙跟了上去。
“阿玛额娘,你们就答应让她见见家人,她也挺可怜的。”弘晖眨巴着大眼睛看着父母。
乌拉那拉氏瞪他,“你怎么进来了?大人说重要的事,你们几个孩子掺和什么。”
弘晖噔噔噔跑到胤禛身边,三两下就爬到了胤禛怀里,凑到他耳边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
“弘晖真厉害,原来是这样,那阿玛让她见见家人,也了了她一桩心事。”胤禛嘴上直夸弘晖聪明,眼中却没有一丝惊讶,这些早在钮祜禄云舒进府前他就查过了,直到钮祜禄氏拿出改良火器的图纸,他就确定钮祜禄氏不是真正的钮祜禄云舒。
乌拉那拉氏有些不满,但也不好驳了父子俩的意思,只能让人安排下去,安排好人之后,乌拉那拉氏又想着做法事。
“四爷,我想着能不能请虚尘大师下山来瞧瞧?”乌拉那拉氏没直接说做法事,毕竟那位虚尘大师可不是好请的。
“虚尘大师请不来,请些其他的来做法事就行。”胤禛猜出了她的心思,却没应承下去请虚尘大师的事。
钮祜禄云舒的事告了一段落,乌拉那拉氏已经安排好了人和时间,等她见过家人,就直接送她出京。
宁东府那边她也提前派人去安排一番,只说是京城东家的亲戚,因病送去宁东府,日后再让人在宁东府寻个人家嫁了,也不算是亏待了她。
午膳用的是锅子,新鲜鱼肉捶的鱼丸爽口滑嫩,羊肉鲜美,一家子吃的十分尽兴,到了午后,弘昱到了回宫的时间,只能跟弘晖简单道别几句,坐上了回宫的马车。
“窝要哥哥!”弘昀扒着门框不肯松手,胖乎乎的小脸蛋使出了吃奶的劲,一旁的清宁急坏了。
“天黑了,大家都要回自己屋里睡觉,咱们房间在隔壁院子里。”清宁轻声哄了起来,额头上却急出了汗珠,弘昀一到晚上就特别难哄。
弘晖抱了个大号的布老虎朝他们走来,“大姐姐,今晚我带着弟弟睡,他才喝了苦药,这会肯定难受,我陪他玩一会。”
弘昀眼睛一亮,立即转身抱住弘晖,不停地喊着哥哥哥哥。
“闭嘴,我晚上不想抱着一只鸭子睡觉,大灰都没你这么能叫。”弘晖伸手捏住的软乎乎的脸颊。
弘昀的嘴成了0型,口水顺着嘴角流到弘晖手上,弘晖有些嫌弃的在他身上擦了擦手,然后拍了拍他的屁股。
“快让你乳母带你去洗漱,不然一会不许上床。”
翌日中午,胤禛特意推掉了所有事,陪着三个孩子出府游玩,乌拉那拉氏因怀孕并未出府,折腾了两日她也终于能好生歇息一下。
到了延寿寺街,父子四人下了马车,三车道宽的街道两边摆满了摊位,卖小吃的,胭脂水粉,玩具摆件等等数不胜数。
胤禛领着三个孩子去了延寿寺旁一家十分有名的馄饨店,这家店开了近百年,味道是京城这些小吃里数一数二的。
父子几人寻了个靠窗边的位置坐下,苏培盛及其护卫们坐在相邻的桌子上,小二十分麻利的给各桌上了馄饨。
弘晖低头就看到清汤上飘着的虾皮,馄饨是猪肉馅的,配上熬制了几个时辰的骨头汤,味道十分鲜美。
吃完了馄饨,弘晖一家去了延寿寺里,求了几个平安符便出来了,随后又沿着延寿寺那条街逛了一圈……
送走清宁姐弟之后,弘晖也坐上了进宫的马车,几日没上课,他已经落下了不少功课,他前脚刚到,弘皙后脚就来给他补习他落下的功课。
弘晖:…………
“愣着干什么,这几日太傅给你们布置了十篇大字,学了一篇文章,大字可以以后写,现在先把文章背了。”弘皙拍了拍他的脑袋,示意他快些背文章。
弘晖不满的嚷嚷了起来,“哥,我才回来没多久,你就这么不心疼你弟弟吗?”
弘皙假笑道:“皇玛法明天可能会去上书房,你要是不想挨骂就乖乖背。”
弘晖的肩膀瞬间耷拉下来,玛法虽然疼他,但在读书学习这事上,完全没有一丝商量的余地。
最崩溃的事不是明天要上学,而是上学前一天晚上发现自己的功课一字未动。弘晖趴在桌子上,嘴里嘟嘟囔囔背着文章,虽然只读了几遍,但他已经能差不多背了下来。
“好了好了,我背完了,大哥,我要睡觉了。”弘晖把书往旁边一推,作势就要起身进卧房,却被一旁的弘皙拦了下来。
他拿出怀表看了一眼,“这会时间还早,再写几篇大字。”
弘晖整个人如同八爪鱼一样扒在弘皙身上,哭诉起来:“大哥哥,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弘皙毫不留情把人从自己身上撕了下来,让小路子准备好笔墨纸砚,盯着弘晖写了三张大字,才放人回去睡觉。
弘晖做了一晚上噩梦,梦里弘皙变成了一本一人高的书,追着他跑了整整一夜,最后被生生吓醒了,导致第二日去上书房,整个人都无精打采。
“你总看我做什么?”弘皙敲了敲他的脑袋。
弘晖捂着脑袋喊疼,“我梦见你变成了一本很大很大的书,追着我跑了一晚上。”
弘晖说完,周围就响起了一阵哄笑声,这会是休息时间,并没有太傅管着,屋里的气氛十分活跃。
“我觉得这非常符合大哥的性子,他就算是妖怪,那也是一个书精。”弘晋脸上的笑容十分灿烂。
弘晖一溜烟躲在弘昱身后,没多久屋里就响起了弘晋哀嚎的声音,弘晖探头去看,弘晋正被他们大哥揪着耳朵训斥。
“哥哥哥,饶命啊!”弘晋缩着脖子求饶。
“万岁爷来了!”门外不知哪个小太监喊了一句,屋里的打闹声瞬间停了下来,几人纷纷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静等着康熙进来。
片刻后,康熙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扫了一眼屋里规规矩矩读书的孙子,心中甚是高兴,余光瞥到一人时,突然停住了。
弘晖坐的不太端正,双手把书立在书桌上,嘴里嘟嘟囔囔似乎正在读文章,只是仔细去看,就会发现他的书完全拿倒了。
“晖弟,书!书拿倒了。”一脸的弘晋焦急地提醒道。
弘晖此时也注意到了康熙的视线,忙不迭的把书拿正,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康熙看了他一眼,并未说什么,随意考了几人几篇文章后,康熙才从上书房离开。
“过几日休沐日,你们有什么好玩的吗?”弘晋见人走远,立即转头看向其他兄弟。
弘昇道:“我跟几个表哥约好一起去蹴鞠玩。”
“蹴鞠?”弘晴也来了兴致,可惜他如今家里没人能带他去,“要是在京城就好了。”
弘昇摇头:“是在京郊,你想去我给我阿玛说一声。”
弘晴忙不迭的点头,有五叔带着自然好些。
弘晖也凑了过来,“蹴鞠球门那么高,你们怎踢进去啊?”
“我们玩的是小孩的,是一处很矮的球门,很好进的,我阿玛都带我玩了几次。”弘昇解释道。
“那加我一个。”弘晖立即道。
“文章都背完了?还是大字都写完了?”弘皙如幽魂般出现在他身后。
第九十七章
弘皙大步流星走进乾清宫宫门, 身后跟着的全胜不得不加快了脚步,今儿好不容易的休沐,自家阿哥就想着给弘晖阿哥补课, 原本是一个十分兄友弟恭的美好画面。
但偏偏那位小爷可不是省油的灯,等他们过去时, 就被通知弘晖一早就去了乾清宫,这也就有了弘皙急着往乾清宫的这一幕。
“大阿哥等一会,奴才去禀报一声。”
主仆二人刚到正殿门口,就被小庆子拦了下来,按规矩谁来都得通报一声,当然, 除了里面那位小祖宗, 毕竟今日一大早就急匆匆跑了过来,他们连人都没看清,弘晖就跑进了屋里。
弘皙微微颔首, 停在门口等着小庆子去通报。
大约过了一会,小庆子从屋里出来,领着弘皙主仆俩进了屋。
弘皙第一眼就瞧见了虚弱地躺在康熙怀里的弟弟, 还一边捂着脑袋喊疼。
“孙儿给皇玛法请安!”弘皙规规矩矩请安。
康熙尴尬的咳了一声,偏偏怀里的小孩丝毫没动静, 还表演的十分卖力。
“玛法, 我头疼!”
“弘皙来了啊!”
弘皙垂下眼眸,遮盖住眼中的笑意, “皇玛法,孙儿今日准备给晖弟单独补上他前些日子的功课。”
“大哥哥…咳咳…的好意, 弟弟心领了,但咳咳…今日我不太舒服。”弘晖捂着嘴咳了起来。
【哈哈哈哈头疼捂嘴, 乖崽演技堪忧啊!】
【一上学就生病,这简直跟我小时候一模一样。】
【咋能一样,你以后就是个社畜,我们乖崽长大后可是皇帝。】
弘皙面上浮现一丝担忧,“你不是头疼吗?怎么还咳嗽?还是请太医来瞧瞧,最好开个五六日的药剂,免得不起作用。”
“对了,既然咳嗽那就有可能是风寒,你可不能继续待在乾清宫了,我送你回去休息,今日好好休息一天,不能耽误明天上课。”
康熙嘴角微微上扬,忍不住去看小孙子的表情。
弘晖咳到一半生生停了下来,眼角沁出了泪花,脸蛋憋的通红,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狠!太狠了!
“玛法,救命啊!”弘晖一头扎进了康熙怀里。
【哈哈哈哈哈弘皙这招好狠啊!乖崽再想躲清闲了躲不了了。】
【乖崽前两年玩的有些野了,在宫里读书康熙又不是时时刻刻看住他,要不是弘皙管着,上书房不知要被他闹成什么样子。】
【在宠爱的氛围里长大的孩子,自然任性些。】
【书还是要读的,哪有皇帝只会一些启蒙的文章。】
康熙出来打圆场,“今日天气不错,朕带你们出宫踏青。”
“好耶好耶!”弘晖瞬间满血复活。
“弘晖!”弘皙轻轻唤了他一声。
弘晖整个身子瞬间僵住,紧抱着康熙的胳膊,“玛法都答应带我们出去踏青了,玛法可是皇帝,他说的话不能收回。”
弘皙笑道:“你生病了,不能出去吹风。”
梁九功垂下头,肩膀微微耸动着,这叫什么?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
弘晖小嘴高高撅起,“玛法,大哥哥是不爱我了吗?”
康熙照着他的屁股就是一巴掌,这孩子口无遮拦了些,谁不依他,就会把这个问题问个不停,是不是不爱他了!
弘晖捂着屁股,泪眼汪汪地看着康熙,“玛法…”
“闭嘴!再嚷嚷朕就不带你出去了。”。
出了京城后,祖孙几人换成了骑马,他们要去的是一处皇庄,庄子上有一处草场,十分适合骑马或游玩。
祖孙几人先到了皇庄的宅院,这处宅院平时就是给京中来的贵人住的,看管的宅院的是皇庄的管事,从宫里出来的太监。
李太监慌里慌张带着人出来迎接康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奴才见过万岁爷,和几位小阿哥。”李太监的声音染上了一声嘶哑,他年纪也不小了,当初在太皇太后宫里当过差,到了年纪后,就被康熙派来了庄子上养老。
梁九功忙去扶起李太监,“李公公快起来,万岁爷这次带几位阿哥来踏青,你着人准备些吃食。”
李公公忙应了一声,吩咐了几人去准备东西,随后领着康熙一行人进了宅子。
“今儿天气正适合踏青,五爷和八爷也带着几个阿哥去了草场上蹴鞠,奴才已经派人去请两位爷回来。”李太监边走边说。
康熙脚步一顿,“老五和老八也在?”
李太监似是没察觉到康熙的异常,继续道:“前两日五爷派人来说,想今日带着几个阿哥来玩,没想到今日八爷也来了,还来了几个大臣,以及大臣家的孩子,还好奴才准备的东西多,不然还真忙不过来。”
梁九功似笑非笑地瞧了一眼李太监,皇庄来了几个王爷贝勒不是很正常的事,说的这么清楚,是生怕自己沾上了。
“玛法,我们什么时候出去蹴鞠?”刚坐下没多久,弘晖就迫不及待问道。
康熙转头,正对上三个孙子期盼的眼神,弘晋和弘晗没有弘晖那般大胆,只眼巴巴瞅着康熙。
弘皙疑惑:“跑到皇庄上蹴鞠?”
李太监笑呵呵道:“许是皇庄上的风景好。”
正说着,外面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胤祺和胤禩带着一群人急匆匆的走了进来,两人的神情都有些微妙,恭恭敬敬朝康熙行礼问安后,各自寻了个椅子坐下。
“汗阿玛今日怎么来了?”寂静过后,胤禩开口问道。
康熙漫不经心道:“今日天气不错,带几个孩子来踏青,你们既然是来玩的,那便带着几个孩子继续去玩,朕带弘晖他们去后山打猎。”
弘晖歪着脑袋,刚要问蹴鞠怎么变打猎了,就被身边的弘皙扯了扯衣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弘晖看向他:怎么了?
弘皙:听话!
弘晖一下子又跟没骨头似的趴在弘皙身上,用撒娇的语气说:“那我想要一把匕首,我现在还不会用弓箭。”
弘皙毫不留情拒绝了他的要求:“不行,匕首太危险了,你就跟在我后面捡兔子。”
“那你也没带弓箭,你怎么给我打兔子?”
弘皙看了全胜一眼,吩咐他在庄子上寻些弓箭来,这里是康熙常来的皇庄,弓箭打猎用的东西并不缺。
胤禩把兄弟二人的互动都瞧在眼里,眼中闪过一丝晦暗。
“既然汗阿玛来了,儿臣自然要跟在汗阿玛身边服侍,奴才哪有儿臣伺候的好。”
【总觉得气氛不太对,康熙怎么一见胤禩就改了口。】
【康熙怕他?】
【开什么玩笑?康熙怕他?!康熙随便抬抬手就能碾死他,关键他身边还有弘晖他们,变数太多了。】
【上次的事才过几天,康熙肯定不放心两个人待在同一空间。】
弘晖看了一眼胤禩,眸底划过一丝难受,随即把脑袋埋进了弘皙怀里。
弘皙拍了拍他的脑袋,然后看向康熙,“皇玛法,我们快些出发吧,晖弟又闹起来了。”
弘晖茫然地抬起脑袋,瞬间又被弘皙按了下去。
康熙道:“请过安了你们都退下,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汗阿玛…”
“汗阿玛,儿臣就先领着弘昇他们继续去蹴鞠,您有什么事派人知会一声,儿臣会立刻赶去。”胤祺忽的站起身,打断了胤禩的话,似乎已经迫不及待带着几个孩子离开。
康熙神色和缓了些,对胤祺点了点头,又问了弘昇几句,才放人离开。至于胤禩,他依旧坐在原位,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他面上的神色。
康熙忽的拍了一下弘晖,说道:“打猎的东西都准备好了,还在这磨磨蹭蹭做什么。”
两刻钟后,康熙领着弘晖几人到了后山,时值五月,正是草木繁茂的季节,甚至还能瞧见在林间悠闲进食的小动物。
他们没有骑马,一行二三十人步行上了山,阳光透过树叶间的缝隙,在地上形成了铜钱般大小的光圈。
弘晖伸出手好奇地接住光圈,漂亮的小脸蛋上瞬间扬起了笑容,一路边跑边喊着让康熙看。
康熙无奈地看着被惊动的野兔飞一般的逃离此处,打猎带着弘晖果然是个错误的决定,他扭头就吩咐梁九功看着弘晖三人。
“弘皙,朕教你如何打猎,让梁九功陪你三个弟弟玩。”
弘皙一愣,回头看向正凑在一起研究光圈的三个弟弟,喉头一哽,他们真的是来打猎的吗?
【一个傻弟弟也就算了,三个凑一起那还了得。】
【弘皙干脆改行吧,他特别适合做幼儿园老师,把一群咋咋呼呼的弟弟管的十分听话。】
【我们弘皙日后可是贤王,在朝堂上呼风唤雨的那种。】
弘皙揪着三个弟弟挨个嘱咐了一遍,不许乱跑不许大呼小叫不许随便摘野果吃,又盯着几人身边伺候的小太监看了一眼,才跟着康熙去了前面。
这是一处不太高的山坡,山坡下则是一处荒地,树木稀少,却长了不少杂草和灌木丛,十分受小动物的喜欢。
康熙祖孙俩悄悄蹲下,聚精会神地看着下面成群结队的野兔野鸡,正悠闲的在下面进食,似乎一点都没察觉到缓缓靠近的猎人。
康熙转头看了一眼弘皙,小少年已经褪去婴儿肥,露出俊美的轮廓,奈何胤他阿玛的事,他这些年只在宫里学过骑射,这还是第一次接触打猎。
“手别抖,伸直。”康熙调整他拉弓的姿势。
而另一边的弘晖几人研究完光圈,又满林子找起了乐子,他们待的这快地方略微平整,草木不算特别茂盛,一眼便能看完,也不必担心会藏着什么蛇虫鼠蚁咬伤他们。
“我好像听到了蛐蛐的叫声?”弘晋竖起耳朵仔细听了起来。
弘晖飞快地偷瞄了一眼正在聚精会神打猎的祖孙俩,然后凑到弘晋身边,小声叭叭道:“这次抓到了之后,我们一定要找个好地方藏着,不然让大哥发现,肯定给我们没收了。”
弘晗苦着脸道:“你们不能藏我那,上次大哥骂了我足足一刻钟。”
弘晗一想到上次大哥的冷脸,小腿肚子这会还抖个不停,他没啥大致向,就爱吃喝二字,所以弘皙最担忧他把后面玩乐两个字也学会。
“我有个好地方。”弘晖得意地扬起下巴。
弘晋/弘晗:“什么地方?”
弘晖又偷看了康熙几眼,然后双手揽着兄弟俩的肩膀,三人头挨着头。
“藏在玛法宫里,大哥一定不知道,就算知道了他也不敢骂玛法。”
弘晋和弘晖对视了一眼,二人都从对方眼底深处看到了畏惧,虽然今年他们也住进了宫里,但对康熙依旧有些害怕,就连弘皙那样坦然自若的样子都做不到。
“可是我们不敢在乾清宫乱跑。”
弘晖眼神闪了闪,“咱们三个人一起藏目标太大了,我一个人偷偷藏好,然后咱们想玩的时候再拿出来。”
【xs,梁九功那么大个人杵在那,乖崽他们几个竟然把他当透明人了。】
【信不信前脚回宫,后脚他就告诉康熙了。】
梁九功笑的一脸慈爱,干脆蹲在地上跟弘晖几人一起找起了蛐蛐,现在还没到夏天,蛐蛐的叫声还很微弱,似乎这附近就那么一只,孤独的窝在草丛里叫。
弘晖趴在地上,小心翼翼靠近眼前的草丛,他瞧见了隐匿在草丛里的,一只黑褐色的蛐蛐,他小心翼翼伸出手,猛地扑向了蛐蛐。
“抓到了,我抓到了。”弘晖感受到手心的触动,直接兴奋地跳了起来。
弘晖一声吼,吓得弘皙直接手一抖,黑色的羽箭软趴趴的落在山坡下面,瞬间吓走了不少野兔。
“皇玛法!”弘皙羞愧的低下头。
康熙却安慰道:“朕一会让弘晖安静些,你继续来,骑射功夫需要日积月累的练习,你还小并不着急。”
“和晖弟没关系,是我自己心智不稳,才在皇玛法面前丢脸。”弘皙说着,俊秀的脸庞浮现了一抹红。
弘皙这些年努力学习,为的就是不让康熙后悔把几人放出来,认为他们兄弟三个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那种。
第九十八章
弘晖还不知道自己扰乱了弘皙的狩猎, 只沉浸在抓到了一只蛐蛐的喜悦上,他紧紧捂住蛐蛐,转身想找小路子给他找个东西装上, 却没想到直接撞上了梁九功。
弘晖十分警惕地看着他,“梁公公我们什么都没干。”
梁九功忍不住笑:“奴才什么也没看见, 世子爷快去找小路子。”
弘晖一步三回头,生怕被梁九功瞧出什么,把蛐蛐交由小路子藏好后,三小只又屁颠屁颠跑去看康熙猎兔子。
弘皙身边已经堆了不少兔子,白色的兔毛上血迹斑斑,可能因为是新手的缘故, 兔皮并不完整。
“哇, 大哥哥好厉害,这有一,二, …五只兔子了。”弘晖小心翼翼戳了戳已经死翘翘的大兔子。
弘晗眼睛亮晶晶的,“今天可以吃麻辣兔头,还有烤兔肉!”
弘晋嫌弃地看了他一眼, “你就知道吃,我什么时候要是能跟大哥一样厉害就好了。”
弘皙听到身后叽叽咕咕的说话声, 嘴角微微上扬, 忽的,他松开手, 黑色的羽箭从他手中快速飞出,直中兔头。
“好!”康熙满意地看着那只兔子。
弘皙松开因为过度紧张而紧紧攥着的拳头, 俊秀的脸上露出一个满意的笑,他终于来了个一击命中。
“晖弟, 这个兔皮是完整的,回宫之后给你做个护耳!”弘皙转身看向弘晖。
弘晖十分惊喜的抬起头,“真的吗?谢谢大哥哥,大哥哥最好了。”
弘晋/弘晗:…………
弘晋不满的嚷嚷起来,“大哥你太偏心了,我也要护耳!”
弘晗:“我也…我吃肉就行!”
弘皙揉了揉弘晖的脑袋,转身却十分冷酷的指了指地上那几只兔子,对弘晋道:“自己挑。”
弘晋开口就想嚎,一睁眼就对上康熙漆黑的眸子,他的话顿时堵在了嗓子眼里,委屈巴巴地朝弘晖身边挪了挪。
康熙看到这一幕,又回头瞧了一眼侍卫拿上来的兔子,心头一哽。
辛辛苦苦教孙子打猎,结果大孙子只为了给小孙子猎一个完整的兔皮做护耳。
【康熙:辛辛苦苦一中午,竟然给小孙子做了嫁衣!】
【这要换了其他人,那还不是屁颠屁颠献给康熙了。】
【弘皙这个做大哥的,对乖崽没得说,比他几个亲弟弟都好。】
这个小插曲一过,康熙就吩咐侍卫寻个地方生火,又让人把几只兔子野鸡处理干净,他们今日就在这烤肉吃。
弘晖坐在侍卫寻来的大石头上,眼巴巴瞅着架在火堆上的野鸡,鼻尖全是烤鸡诱人的香味,肚子里的馋虫已经勾了起来。
“大鸡腿玛法一个,大哥哥一个。”弘晖开始分配烤鸡,梁九功被他指挥的团团转,一会分鸡腿一会分鸡翅,最后到他手里就剩下一块鸡胸肉。
“你都没吃的了。”弘皙皱眉。
弘晋一口把鸡翅塞进嘴里,含糊不清道:“他手里的不是肉是什么?”
弘晗颤颤巍巍递出自己手里的鸡翅,眼含不舍,“晖哥哥,这个给你吃。”
弘晖撕了一块肉下来,津津有味的吃着,“这个也很好吃啊,再等等我也可以吃鸡腿。”
康熙好笑的看着几个孩子间的互动,这几个孩子可比他那些儿子纯真的多,兄弟情不惨一点水分。
“谁在那?”
忽然一阵爆喝,侍卫们将康熙几人团团围在中间,紧紧盯着一处地方,其中两个侍卫抽出刀朝着树后慢慢靠近。
弘晖三两口吃完烤鸡,一边拿帕子擦手一边盯着前面的情况,他可不担心会出啥事,这山是皇庄的,谁敢在康熙的地盘上闹事。
弘皙不留痕迹的将三个弟弟护在身后,抽出一支箭搭在铉上,紧盯着不远处的树,似乎只要树后的人一动,他就会松开手中的羽箭。
“贵人…饶命,我…我们是上山来捡柴的。”树后忽然想起一道稚嫩的嗓音,没多久,几个瘦弱的小孩颤颤巍巍从树后走了出来。
两个侍卫停下了脚步,却依旧紧盯着那几个看起来瘦巴巴的孩子。
梁九功在康熙耳边低声道:“皇庄这边的山,您允许其他村民也进来。”
康熙微微颔首,摆手让几个侍卫退下。
“你们几人速速下山去。”梁九功冲几人道。
几个小孩如蒙大赦,转身就准备往山下去。他们平日进山除了捡柴,还会挖些野菜和蘑菇,今日是听到这边的动静,一时好奇才往这边来,没想到被人抓了个正着。
“等等,我大哥猎的兔子,兔子!”弘晋忽然指着其中一个小姑娘大声喊了起来。
小姑娘看起来十岁左右,背上背着一个比她还高一个头的背篓,里面装着猪草还有各种蘑菇,在这之中还夹杂着一缕白色的毛。
弘晋就是瞧见那个兔毛,才嚷嚷起来,刚才就有只兔子从弘皙手底下跑掉,侍卫寻了好一会都没找到,没想到是被人捷足先登。
弘晋的话音一落,几个孩子瞬间被侍卫团团围住,将小姑娘背上的背篓抢了过来,倒出了里面所有的东西。
“放开我的东西!”小姑娘直接扑到侍卫脚下,死死拽着那只兔子腿。
旁边几个小孩吓得不敢动弹,只瑟瑟发抖看着,唯有年纪最大的一个小子噗通一声跪在地上。
“求求贵人饶命,大丫快放手,这是贵人的东西。”
小姑娘却十分倔强,“这是我的,我得给我娘补身子吃的。”
弘晋立即反驳道:“这是我哥哥给我猎的兔子,箭还在兔子腿上,这是给我做护耳的兔子。”
弘皙略微不满道:“一只兔子而已,她既然捡到了,那就是她的。”
弘晋委屈的瘪嘴,见弘皙依旧坚持,直接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他学不来弘晖那般倒地撒泼,只敢站在那嚎。
弘晋这一哭,直接吓得对面几个小孩整个僵住,他们本就不敢跟康熙一行人对上,要不是因为大丫一直闹着要兔子,他们早就走了。
“大丫,你就放手吧,咱们惹不起那些贵人。”
“大丫姐姐…”
大丫拽着兔子腿的手微微一松,弘晋哭的那一刻,恐惧瞬间包围了她,可一想到她娘那张惨白的脸,她又忍不住拽紧了兔子腿。
弘皙深吸一口气,然后拍了一下弘晋的脑袋,从猎到的猎物里挑了两只兔子,走到大丫面前。
“我用这两只兔子换你手上这只。”
大丫微微一愣,抬头看向眼前俊秀的小少年,一时间都忘了害怕,再回过神来,怀里被塞了两只兔子。
弘皙把那只刚刚咽气的兔子塞进弘晋怀里,“给,抱好了。”
弘晋紧紧抱着兔子,嘴角微微咧开,又哭又笑的,惹得弘晖两人偷笑个不停。
康熙低声吩咐梁九功再给几人装了些野物,才让侍卫送他们下山。
“拿好,回宫让人给我做护耳。”弘晋把兔子交给自己身边的小太监,嘱咐他回宫之后做护耳的事。
【这两兄弟的感情也太复杂了。】
【要是太子没被废,这两兄弟很有可能就是昔日的太子和大阿哥,现在太子废了,太子这一脉以后还得靠弘皙。】
弘晖回头看向还抱着鸡腿啃的弘晗,凑过去问他:“你不要护耳吗?”
“大哥这会累了,等下次他再出来打猎我再要。”弘晗头也不抬。
“他们看着好穷啊!衣服破破烂烂还跟我们抢兔子。”弘晋又开始叭叭,“他们在学堂还不得被人欺负。”
弘晋出来玩的机会少,哪里见过什么村民,只以为最差的不过是他们在宫外宅子上的下人,可即便是下人也能吃饱穿暖,偶尔还能跟着他们这些主子打打牙祭。
“大哥,你下次跟皇玛法一起打猎的时候,给我猎只鹿好不好,我想做只新的鹿皮靴子。”弘晋说完又赖在弘皙身上。
康熙扫了一眼几个小孙子,问道:“你觉得他们已经去了学堂?”
弘晋和弘晗一脸茫然,他们哪里知道刚才那几个陌生人上没上过学堂。
“他们还在给家里干活,哪有时间去学堂,估计也没钱。”弘晖就道。前两年他跟着阿玛去过许多村子,大致也了解过普通村民家的日子,上到五六十的老人,下到三四岁的幼童都要下地干活。
弘皙也道:“一般学堂一年的束脩少说也要一二两银子,更别说这又是京城,束脩只会更贵,普通村民一家的收入也才十几两银子,又要交税,还要吃喝,哪里还有钱供孩子上学。”
“十几两银子?我一个月的月银就好几十两。”弘晋惊呼。
【十几两还是在丰收的情况下,要是有个天灾人祸能不能吃饱肚子就不错了。】
【古代能读的起书的都是富户,知识只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少年强则国强!!!】
“汗阿玛!”
一道声音忽然打断了祖孙几人的谈话,康熙几人朝着声音来源的方向望去,就见胤禩带着一群侍卫朝这边走来。
“八叔怎么来了?”弘皙起身朝胤禩行礼。
胤禩浅笑道:“近来山上多野兽,我不放心你们几人在山上,所以特意来瞧瞧,你们在聊谁上学的事?”
康熙微微颔首,“我们正准备下山,时间不早了,朕带几个孩子先回宫。”
胤禩笑道:“那儿臣吩咐下去,正好儿臣也要带弘旺回京,便和汗阿玛一起,弘旺也想念他几个哥哥。”
弘旺是胤禩和郭络罗氏的儿子,如今已有一岁多,也是八贝勒府唯一的孩子,弘晖只远远见过几面。
康熙一行人朝着山下出发,胤禩走在最后,美名其曰替康熙断后。
胤禩低声吩咐道:“你去查查刚才那几个小孩,顺便查一下刚才万岁爷和几个小孩的谈话。”
“是!”小太监轻声应道……
夜色渐深,弘晖把小路子赶去了外间守夜,弘晖躺在床上,跟直播间的观众聊了起来。
【大晚上不睡熬夜做什么?】
弘晖微微眯眼,“我想问问什么叫少年强则国强?我总觉得你们说的不是我们兄弟几个。”
【怎么说,这个少年指的是你们那所有的少年少女。】
【孩子是祖国的花朵,但是你们那能读书的人少之又少,大多都是世家或富户。】
【试想如果整个清朝的少年都有书读,才能撑起这个日后会风雨飘摇的国家。】
弘晖的眼睛迸发出奇异的光,他从来没想过这个,他自小接受的教育就是上位者的思想,
“可是这要花很多钱,我听玛法说户部的老头天天喊穷,就好像是从他口袋里掏钱一样,而且学堂太花钱了,不收束脩的话,先生的月银,学堂其他人的月银怎么办?”弘晖叭叭就说了一长串。
【我们这最多的就是学校,幼儿园小学中学大学,而且九年义务教育能保证人人都有书读。】
【每学期只交学杂费,偏远山区的学校还有免费爱心早餐和午餐。】
“你们那真好。”弘晖感叹了一声,想他玛法也是一代明君,但让人人都有学上,这不是一年两年能做出来的事。
弘晖立即翻身起来,唤来小路子点了几根蜡烛放在桌上,他又找来自己的纸笔,一边跟直播间观众聊天一边写写画画。
直到夜半三更,在小路子再三催促下,才收了东西上床睡觉。
熬了大半夜,弘晖第二日上课就有些无精打采,他倒是想到头就睡,奈何一旁的弘皙盯着,他连打个盹都不敢。
“你昨晚干嘛去了?”太傅前脚一走,弘昱就担忧地凑到他身边。
弘晖飞快地偷瞄了一眼弘皙,捂着嘴小声道:“我昨天晚上熬夜写东西了,我有个特别好的主意,等一会用完午膳我就去找玛法。”
弘昱欲言又止,他这个弟弟脑子里经常冒出一些稀奇古怪的主意,但偏偏都能做成,还是惠国惠民的大好事。
“晖弟,你又有什么好主意,上次你种西瓜玉米,我们都没见着,这次能不能让我们也跟你一起。”弘晴也凑了过来。他羡慕极了弘晖,他阿玛这会还被圈禁在宅子里,也就他幸运进了宫上学,其他弟弟妹妹连出门的机会都没有。
弘晖拿出一个木盒,小心翼翼打开盒子,露出里面满满登登的银子和金子,少说也得上千两。
“这可是我攒的私房钱,我阿玛额娘都不知道,我准备投进去,你们来可以但也得投钱。”弘晖边说边盖上盖子上锁,交给了小路子保管。
用过午膳后,弘晖抱着盒子悄悄离开了上书房,朝着乾清宫正殿去。而此时的乾清宫正殿的书房里,胤禩正在侃侃而谈。
“汗阿玛,儿臣想为京城附近的村子里的孩子们,教他们谋生的本事,上次去皇庄儿臣也遇到了那几个孩子,瞧着他们可怜就派人给他们送了些东西去,却没想到他们的日子过得那般苦。”
“他们村子的地大多都是种的粮食,也没什么荒地因此没被四哥选中,日子过得十分清苦,儿臣想着一般的工匠不会轻易收徒弟,但若咱们出面,找到工匠教他们不算难事。”
一旁的胤禛心里冷哼一声,丝毫没把胤禩的挑衅放在眼里,“八弟的提议不错,此举又能提高汗阿玛的声望。”
胤禛不动声色就将胤禩的功劳安在了康熙头上,这事若真做成了胤禩也不敢大肆揽工,但要是出了问题,胤禩也跑不掉。
“玛法!玛法!”
门外忽然传来一道稚嫩的嗓音,胤禛身子微动,余光紧盯着门口。
没过多久,一道白色的身影快速跑到门口,又如同一阵风似的跑进屋里,直接脱掉鞋爬到榻上,紧挨着康熙坐下。
“弘晖!”胤禛眼皮子微微抽动。
弘晖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猛地抬起头,正好瞧见胤禛,微微愣了一下,随即抬起手跟他打招呼,“阿玛你来了?我额娘在家还好吗?”
胤禛温声道:“你额娘最近很好,今日是你皇玛法留下我谈事。”
弘晖哦了一声,也不追问他们谈的是什么事,目光一转就看见另一边的胤禩,几日不见,胤禩似乎有些消瘦。
“八叔!”弘晖淡淡的跟他打了声招呼。
胤禩笑道:“弘晖今日怎么过来了?上书房应当还没放假,这是又逃课了?”
康熙的注意力瞬间被逃课二字吸引走了,微眯起眼,“上次陈太傅就来找过朕,你一个月逃课的次数比得上其他人一年。”
弘晖连滚带爬跑到木榻另一边,瞬间远离了康熙身边,他站在榻上,双手叉腰气势汹汹道:“玛法我这次来可是给你带来了好东西,你要是打我,我就不给你了。”
“你也知道逃课要挨打,那你还敢逃课?”康熙顿时暴怒,恨不得立即将人抓来揍一顿。
弘晖梗着脖子道:“那怎么能叫逃课?我是在搞事业!事业!玛法你懂吗?”
康熙闻言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你去挖了朕御花园的牡丹,怂恿大鹅去吃朕湖里的鱼,还有试图在紫禁城再挖一个狗洞…这些都是你的事业吗?”
弘晖漂亮的小脸蛋上浮现一丝心虚,乌溜溜的大眼睛满屋子乱转,最后锁定在胤禛身上,无声地叫了一声‘阿玛救命’。
胤禛轻咳了一声,“汗阿玛,八弟说的事您觉得如何?”
康熙回头瞪了胤禛一眼,冷哼道:“别以为朕没看到,你再吭一声就滚出去。”
【哈哈哈哈哈康熙把乖崽做的那些事全拿小本本记着呢。】
【没人说老八吗?要不是他提了一茬,康熙也不会想起乖崽逃课的事。】
【以前看着他还好,现在怎么变成这样了?】
【家庭的巨变让他也改变了不少,乖崽再好也只是侄子。】
【说了又怎样,乖崽那么可爱谁舍得打。】
“还有你,今日过来又想做什么?”
被质问的弘晖脸上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忙把怀里的东西交给康熙,然后又退到安全位置。
“玛法你看看,这可是我熬夜…啊呸,费劲心思写出来的。”
胤禛不满的目光投向自家儿子,熬夜?这才六岁就熬夜,日后可怎么办?但一想到康熙刚才说的话,胤禛生生忍住了。
康熙仔细抚平宣纸的皱褶,细细看了起来,越看眉头皱的越深,可以说这是一个异想天开的想法。
“想法很好,但这有些不切实际。”康熙摇头。
弘晖趴在案几上,一副不相信的模样,“怎么就不切实际了?玛法不会舍不得出钱?少年强则国强少年富则国富,玛法,所有的少年都是大清的花朵。”
康熙愣住,嘴中反复咀嚼弘晖说的那句。
少年强则国强少年富则国富。
胤禩脸色并不好看,他看向弘晖的目光多了一丝晦暗,“弘晖这话说的就不对,你皇玛法才是大清的皇帝,大清的国运自然跟你皇玛法息息相关。”
康熙闻言抬头看了胤禩一眼,这话说的没有一点毛病,但弘晖的话似乎让他心底某个地方悄悄松动,谁不想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康熙自诩是一代明君,却也不能控制后世对自己的看法。
“玛法是掌舵人,那些少年则是船夫,他们再厉害也得在玛法的指挥下做事,您想想,在您的治理下,人人都有饭吃,人人都能读书,不用后世,现在就能被百姓称颂是明君。”弘晖一个劲拍康熙的马屁。
【又吃瘪了吧!乖崽一直为百姓做事,你个当叔叔的不支持也就算了,还给添堵,怪不得历史上康熙也不愿选你当皇帝。】
【乖崽这是给康熙画饼啊!也不知道康熙吃不吃这一招。】
【别的不说,康熙可是个十分在意自己名声的皇帝,这事起码有一多半成功的机会。】
康熙揉了揉小孙子的脑袋,笑道:“如今有了玉米,虽说不能让人人都能吃饱饭,却也都能吃上饭,至于人人都上学太困难了,且不说这个人人里还包括女人。”
胤禩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随即上前一步,“汗阿玛人人读书是好事没错,可让女人也去读书,实在有违常理。”
康熙看了一眼弘晖,似乎在说,瞧,这话一出就有人反对。
弘晖信誓旦旦反驳道:“几千年前的秦始皇就给了女性很大的权利,婚姻的自由权,夫有罪而不累及女人,以及他还提拔了有才华的女子做官。”
而且没有女人,他们人类不就是要灭亡了吗?
胤禩笑呵呵道:“看来弘晖很喜欢始皇帝,可惜秦朝二世就亡了。”
弘晖一脸嫌弃地看向胤禩,“八叔你在怕啥?让女人读书,就好像她们会把你的东西抢走一样,又没吃你家大米用你家钱。”
第九十九章
胤禛不忍直视地别过脸,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家儿子一天在想些什么,自古以来女子就不能抛头露面,更别说进书院读书。
“弘晖, 不得无礼,快跟你八叔道歉。”胤禛一边去看康熙的神色, 一边催促儿子道歉。
弘晖瘪着嘴有些不乐意,“八叔,我说错话了。”
胤禩扯了扯僵硬的嘴角:“你还年幼,有些事不是想当然就能做的。”
胤禩说完看了一眼胤禛,这些想法他不认为弘晖一个孩子能想的出来,恐怕还是胤禛自己的想法, 却让一个孩子来开口。
“四哥有什么想法可以自己说, 弘晖不过就是个孩子。”胤禩又道。
胤禛神色稍淡,却并未开口解释。
“八叔,这是我自己的想法, 跟我阿玛有什么关系。”弘晖朝胤禩翻了个白眼,随后又看向康熙,“玛法, 您觉得这个怎么样?我们建京城第一个公立学校,收六到十二岁的孩子, 等再过十几二十年, 说不定整个大清都人人能读书,后世一提起您, 那还不得评价您为千古一帝。”
弘晖最后一句话很大的取悦了康熙,千古一帝!这样的称号自古以来的也没几个, 即便他自诩不比秦皇汉武差,但谁不愿意给自己多揽些功劳。
“这事朕允了, 但至于你能不能把让女子入学,就得看你自己的能耐了。”
弘晖眼睛一亮,一把抱住康熙撒起娇来,“玛法最好了,我一定不会辜负玛法的期望,那这钱?”
康熙笑道:“你不拿出一个成功的列子来,朕怎么给你批后面的银子。”
弘晖一听更兴奋了,这就意味着康熙答应了,日后这学校说不定能跟后世一样,开遍大清每个角落。
“汗阿玛,女子进学院那是从古至今都未曾有的事,照弘晖这般说,秦始皇那般开明,怎么还落了个二世而亡的下场。”胤禩当即给泼了一盆冷水。
胤禩不在乎什么女子入不入学堂的事,而是心里清楚,若这事要让雍亲王府做成了,那他便半分机会都没了。
“那是因为他没察觉到有狼子野心的奸臣和自己儿子勾结在了一起,几乎杀光了自己所有的儿女,秦二世这般做就是因为知道自己上位并不能服众,害怕其他兄弟造反。”
胤禩眸中闪过一丝晦暗,他总觉得弘晖的话意有所指,说实话,如今的兄弟里也就老九老十还支持自己,而老九滑不溜秋的,有些握不住的感觉。
康熙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行了,说前清朝的事做什么,弘晖这事朕已经允了,世家女子都能读书识字,普通百姓家为何不行?也不是立即让她们入朝为官。”
康熙虽然允了她们读书的事,却并不打算真的让她们参加科举,毕竟前朝和百姓,估计也没人会支持。
弘晖笑的一脸灿烂,“玛法是世界上最好的玛法,也是大清最厉害的明君,等我们的大清第一公立学校成立后,我就让人在学校里立一座玛法的雕像,让所有的学子日日瞻仰玛法的尊颜。”
“哎呀,这是我们大清最伟大的皇帝。”
“能让咱们女子入学,这样的皇上才是真的为民为利的好皇帝。”
【噗哈哈哈哈…乖崽这马屁拍的太响了点。】
【关键康熙还一脸享受,这马屁拍的十分舒服,没看四爷两兄弟听的都一脸麻木了。】
【乖崽要是真能做好这件事,那才是真的惠及所有人。】
胤禛一脸麻木地看着自家儿子围着康熙拍马屁,要这些话换了他们来说,老爷子只怕会直接让他们滚出去。
胤禛看向胤禩,漆黑的眸子里露出一丝笑意:现在知道你输在哪了吧?
胤禩面无表情,甚至有些恼羞成怒,眸中闪过一丝狼狈。
“汗阿玛,儿臣的建议您觉得如何?”胤禩还在垂死挣扎。
康熙才从孙子的彩虹屁里出来,瞥了一眼站在一旁,跟块木头似的两个儿子,不在意的挥挥手,“你自己的庄子你自己说了算。”
胤禩还想说什么,就看到弘晖直接扑进了康熙怀里,撒娇卖萌问康熙要启动资金,小嘴叭叭起来就停不下来。
“玛法啊!你就给我们资助些小钱钱,不然我们给你做的雕像,钱可能就不够了。”
“还有,您得给我们学校写牌匾,这可是咱们大清第一个公立学校,肯定少不了您的墨宝,到时候往学校大门口一挂,谁见了不得停下了膜拜一下。”
“除了您的墨宝,您幼时启蒙的书也得让人去复印几份,放在学校里当镇馆之宝。”
康熙挑眉:“我们?除了你还有谁?墨宝和书没有问题。”
弘晖:“当然还有我大哥他们,他们都捐了钱。”
呵!弘皙若知道了,弘晖今日也不能逃课出来。
“那朕让人叫弘皙过来,问问他对此事的看法。”
弘晖肉眼可见的慌张起来,他逃课见着康熙胤禛都不带一丝慌的,但偏偏面对弘皙,就像老鼠见了猫。
弘晖立即爬下榻穿鞋,朝康熙敷衍的挥了挥手,“玛法再见,我该回去上课了。”
【这溜的也太快了,你大哥又不是老虎,还能一口吃了你不成。】
【是不能吃了他,但弘皙训人太厉害了,我一个大人都瑟瑟发抖。】
【只希望乖崽这次回去能赶上上课吗?】
弘晖气喘吁吁地站在门口,缓了一会后,他扒着门框偷偷看向屋里,陈太傅已经开始上课了,但却没看见弘皙的身影。
“太好了,大哥不在。”弘晖窃笑道。
“你在找我吗?”
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弘晖的身子忽然一僵,机械般的转过身,正对上弘皙淡漠的眸子。
“大哥哥,我刚刚肚子疼,去了茅房。”弘晖垂下脑袋。
弘皙淡笑道:“你猜我刚从哪过来?”
弘晖笑容僵硬:“不会是茅房吧?”
陈太傅注意到门口的动静,往外走了几步,道:“大阿哥和世子快些进来。”
弘皙看了一眼明显紧张的不行的弘晖,“陈太傅先上课,我和晖弟还有些事。”
【完了完了,开始秋后算账了。】
【那还不如在乾清宫,好歹有康熙护着,在这上书房里,也就十四他们能拦一下,但偏偏他们也不在。】
【乖崽保重!】
陈太傅点了点头,这才继续给其他人上课,反而其他几个小孩,都没了听课的心思,巴巴地瞅着兄弟俩远去的身影,恨不得立即跟上去,好好八卦一下。
一刻钟后,上书房的一处凉亭里,弘晖有些不安地站在那,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四处乱瞟,可惜这附近没有谁能救他。
“我没有逃课,我是趁午膳时间出去的,只是回来的时候迟到了一会。”弘晖软糯糯的声音响起。
弘皙从袖子里拿出几张皱巴巴的纸,一一摆在石桌上,“我没说你逃课,今日去找皇玛法说学堂的事了?”
“诶?大哥哥你怎么知道?”弘晖惊讶地抬起头,看到石桌上的纸,瞬间明白了,这些都是他那晚熬夜写计划时被丢的那些。
“你翻我的废纸篓?大哥你过分了。”
“嗯?”弘皙一个眼神扫过去。
“废纸篓多脏,大哥哥你要是想看,我这有写好的,你直接问我要就是了。”弘晖打了个冷颤,连忙把写好的计划书拿给弘皙看。
弘皙拿着计划书逐字逐句看了起来,没一会就吩咐全胜给他取支铅笔来,然后修改起了计划书里的错字病句。
大约过了一刻钟,弘皙将计划书还给弘晖,“记得把上面的错字还有句子改一下,重新誊写一份。”
“啊?”弘晖不满的嘟起嘴,他写这些可废了不少时间,就连康熙都没找他错字的麻烦。
“能不能不写?”
弘皙见他垂头丧气,不由得叹了一声,“你把这些错字和病句抄写一遍,计划书我帮你誊写,下不为例。”
弘晖忙不迭的点头,又讨好地给弘皙倒了被热茶,“大哥说了这么多话,快喝点水润润嗓子。”
弘皙接过茶盏,继续道:“关于你让女子进学堂一事,肯定会受到众多阻碍,你得提前做好准备,男女课舍还是分开为好,毕竟男女七岁不同席,免得给人指责你的话柄。”
“嗯!嗯?大哥你不反对我让女孩也读书认字吗?”弘晖惊的下巴都要掉了。
弘皙不以为意:“女子又如何?先前我阿玛被关在宗人府,我们住进宅子之后,全靠嫡额娘一个人撑着全家,不然我额娘她们也没有安稳日子过。”
“更何况古有妇好,花木兰这般的巾帼英雄,如今也有咱们的姐妹姑姑远嫁蒙古,安抚蒙古诸部。”
弘晖瞬间星星眼,一脸崇拜地看向弘皙,“我就说我大哥是世上最厉害的,八叔都没大哥觉悟高。”
弘皙微微挑眉,八叔难不成还为难了弘晖?
“你想好怎么办此事了吗?”
弘晖让小路子把自己的钱匣子拿来,然后拿在手里晃的叮铛直响,“我刚从玛法那拿了五百两,还有其他哥哥弟弟凑的几百两,我手里差不多有两千两,办个学堂应该没问题。”
弘皙笑道:“我给你出个不花钱的法子如何?”
弘晖惊讶:“真的吗?”
“你先贴个告示出去,告诉整个京城你要开学堂的事,每个月的束脩定在五百文。”
“可是五百文也有人交不起啊,而且我想让很多人都能上学,要是交钱,可能那些能交得起钱的人家也不会让家里女孩进去。”
弘皙敲了敲他的脑袋,“接下来就是我要说的重点,交的起的就交钱,交不起的就让他们以工抵债,或者用其他等价东西来交束脩,不能全部免费,容易养大某些人的野心,至于那些女孩,就以大清第一家收女学生学堂的理由,免全部束脩。”
即便这样,六到十二岁的小姑娘已经能干许多事,估计没有哪个普通农户家舍得把孩子送进学堂。
【乖崽,你大哥说的非常对,就是我们现在也没有全部免费,但每个班级会有几个贫困补助的名额,还有奖学金,每个班级前几名都有可能得到一笔奖学金。】
【除此之外还能在学堂创造一些勤工俭学的岗位,或者在跟外面的书局或其他的店铺合作,可以给学生找一些勤工俭学的岗位。】
弘晖看完弹幕,双眼亮晶晶地看向弘皙:“大哥,既然我们建学堂能省下钱,就把这些钱设立成贫困补助和奖学金,我们还能找些书院,让他们有困难的可以勤工俭学。”
弘皙愣了一下,随即俊秀的脸上展开笑颜,好似冰雪消融后的春季,微风轻轻拂过,“不错,会举一反三了,你既然觉得好,那就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
弘晖一把抱住弘皙的腰,“大哥最好了,你记得帮我把这些写进去,我要去告诉其他人这个好消息。”
乾清宫宫门处,胤禩抬头望了一眼碧蓝的天空,天空一碧如洗,灿烂的阳光倾泻而下,照在他俊郎的面庞上。
“这几天你盯着些,宫里要是有什么动静记得来告诉我。”他低声吩咐身边的人。
“对了,若宫外开始招人建学堂,你就吩咐人高价招人做工,无论哪个铺子都可以,不能让他们招到一个人。”
“八爷,咱们这样也不是法子,总不能一直用钱吊着他们,要不,咱们抢先一步把学堂建起来?”
胤禩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冷笑道:“若我真这么做了,不用四哥出手,汗阿玛第一个就会出手,在汗阿玛眼皮子底下抢弘晖的东西,这跟拔老虎须有什么不同。”
胤禩身侧的太监忍不住打了个冷颤,自家八爷能这般说,那也就证明今日雍亲王世子要做的事,无论谁都抢不走。
“八弟还没走?”
身后忽然传来胤禛的声音,胤禩瞬间敛去了脸上的神色,转身看向胤禛。
“四哥不是也还没走?是去永和宫跟德妃娘娘请安了吗?德妃娘娘被革了宫权,又被禁足这么久,四哥是该好生陪陪她了。”
胤禛压抑住嘴边的冷笑,“八弟怎么不去跟良嫔请安?难道八弟还在记恨良嫔当初逼着八弟休妻的事?”
胤禩神色立即沉了下去,他亲额娘逼自己休妻的那一刻,他则成了整个京城的笑话,护不住妻儿,管不住额娘……
“这贴的什么?大清第一公立学校?招生?一年束脩五百文,招六到十二岁的孩子还招姑娘?”
“谁家会送自家姑娘去学堂?跟一群男的一起上学,传出去像什么话。”
“人家姑娘家进学堂分文不收,你家小子想进去没有五百文,也得家里人去做工抵束脩,而且进去不光能读书,听说还能学刺绣,纺织,竟然还有女医!”
“女医能做什么?难不成还能给人家坐诊号脉?”
熙熙攘攘的西街口,不少人围在一处公示栏前,宫里的告示今日刚贴下来,不止西街,还有京城其他几个人流多的街市都贴了告示。
这告示一贴,再由宫中内侍一经宣读,瞬间吸引了不少人前来围观,家家户户都有几个孩子,富户人家不愁孩子上学的事,但普通农户倾尽全家都不一定能供出一个孩子,这个消息砸下来,激起万千浪花。
他们纷纷涌入报名的地方,七嘴八舌询问起了束脩的事,其中便有不少从京城周围来西市卖菜的人,家里都是种地的农户。
他们附近的村镇蔬菜卖不上价,而京城又不收进城费,只西市收个两文钱,蔬菜却能比其他村镇高个七八文甚至十几文,足以让不少人赶几个时辰的路来京城。
“二叔,你说这是不是真的?咱们镇子上的学堂也得二两银子一年。”人群外,一个稍黑的少年低声问向身旁的三十来岁的男人。
“这要是真的,那四郎和五郎他们都能去上学了,这两个人才一年才一两银子,要我说,咱们家男人多,干脆一起来做工,也得抵几年的束脩了。”
旁边的男人呆愣的点了点头,随后又搓了搓手道:“你家妹子也才七岁,这学堂姑娘不收钱,我跟你二婶也就这么一个女儿,至少能让她学点东西。”
少年冷哼一声:“一个姑娘娘上啥学,二叔你干一年刚好给四郎抵一年的束脩,再说我爷奶肯定不会让小妹去的。”
男人失落地低下头去,连一句反驳的话都不敢说,心中却忍不住埋怨自己。
“听好了啊!来做工的人只能优先给自家儿女报名,只有女儿的束脩免费,但能用做工抵住宿费。”
一道略尖的嗓音在叔侄二人耳边炸开,少年惶恐的低下头,生怕被人发现自己刚说的那些话,一旁的男人脸上百感交集,不知道回家后会是什么场景。
宫里,弘晖巴巴地望着宫门的方向,今儿可是告示贴出去的第三日,也不知小路子招揽到了多少人。
没错,弘晖把这次招生的事交给了小路子,关键是他身边也没几个得用的人,而其他能用的人也不能自由出入宫。
“你咋还在等?”
一道稚嫩的嗓音随风飘进了弘晖耳里,没过多久,弘晋骑着自行车带着弘晗兴冲冲过来了,边骑边冲着弘晖大喊。
这车还是弘晖之前送给弘皙的,但随着弘皙年龄的增长,这车如今已经不适合他了,弘晋磨了许久才得了使用权,只能在每次功课有进步时才能骑一会。
呲!
弘晋一个急刹停在弘晖面前,单脚着地,一手撑着车把,就用这个姿势跟弘晖说起了话。
“小路子出去都三天了,要是真出什么事早就回来找你了,这事他肯定办好了。”
弘晖漫不经心踢着地上的石块,“我就是担忧,万一那些有女儿的家里不愿意把女儿送进学校怎么办?毕竟大清还没有学堂收女学生的先例。”
弘晋难得严肃了些,“你这个做法确实有些激进,现在整个宫里议论的都是你建学堂收女学生的事,不少人都嘲笑你异想天开。”
“别人笑我忒疯癫,我笑别人看不穿。”弘晖摇头晃脑。
坐在自行车后座的弘晗立即道:“我知道我知道,这是唐伯虎的《桃花庵歌》,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下桃花仙…”
“你终于不惦记着吃的了。”弘晋狠狠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此时,一个小太监忽然领着一个嬷嬷朝几人走了过来,打断了玩闹的几人。
嬷嬷朝几人行礼问安后,又道:“世子爷,您今儿若是没事,德妃娘娘请您去永和宫小坐一会,还做了您爱吃的玫瑰酥饼和豌豆黄。”
弘晖眉头一皱,习惯性看向身侧,却发现身侧空荡荡的,他才想起来小路子已经去了宫外办事。
“麻烦嬷嬷了,只是我的功课还没做完,明日要是玛法问起来,我估计又要挨骂了,玛嬷那么疼我,肯定不愿意看见我被骂。”弘晖说完笑眯眯地看着那嬷嬷。
嬷嬷一愣,想要继续劝说,却又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毕竟宫里上下都知道,康熙有多看重弘晖的学业。
“那奴才不打扰世子爷做功课了,世子爷得了空闲记得去永和宫看看德妃娘娘。”
弘晖连连点头:“我知道了,来人,送嬷嬷回去。”
来了没了一刻钟的嬷嬷又被人送了出去,没能看见她离开后,弘晖脸上露出的得逞的笑,他一向喜欢早早做完功课,这个点除了玩还是玩。
弘晋啧啧道:“你玛嬷对你可一点都不了解,依我看,肯定是那些话传进了她耳朵里,想找你问清楚。”
弘晖爱玩却不耽误功课这事,他们宫里上下谁不知道啊,要是德妃真关心这个孙子,稍微一打听也就能知道,但弘晖喜欢拿康熙做筏子,永和宫那边哪敢去求证,每次都能用这个借口含糊过去。
“这可是玛法都同意了的事,玛嬷就算反对,她哪有那个权利。”弘晖道。他一点都不害怕德妃,对付一个深宫里的妃嫔那还不是信手拈来。
第一百章
正说话间, 小路子从外面急匆匆回来了,离开不过三天,小路子好似刚从难民堆里爬出来的, 衣裳还算整洁,但整个人消瘦了不少, 一张脸苍老的快十岁。
“哇!小路子你这是咋了?”弘晖关心的围了上去。
小路子露出一个疲惫的笑,他这次出去可谓是所有事都亲力亲为,就是早些年在乾清宫也没干过这么累的事,整整三天没睡过一个囫囵觉,一睁眼就是各种事。
尽管这么累,但小路子甘之如饴, 还生怕自己哪块没有做好, 坏了弘晖的大事,可偏偏他这么努力了,依旧没能办好弘晖交代的事。
“奴才没事, 世子爷,奴才对不住您啊!没办好您的事,奴才真没脸回来见您。”小路子说完伸手照着自己的脸, 甩了自己几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在庭院里响起,弘晋弘晗两兄弟被吓的连连后退, 弘晖连忙抓住他的手, 忙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呜呜呜…奴才没用,到现在都没一个招到一个女学生, 奴才是嘴皮子都快磨破了,就是没人来。”小路子跪在地上, 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弘晋嘲笑道:“你都多大了怎么还哭?难不成我晖弟会因为你没办好事,就打你板子?”
“我玛法都不一定能办好的事, 你没办好也正常,快回去歇着。”弘晖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
小路子还想说什么,就被弘晖叫来的两个小太监连扶带拽,往小路子住的厢房走去。
小路子走后,弘晖一屁股坐在石阶上,满脸的愁容,他就猜到了,女子进学堂哪是那么容易的事。
弘晋从车上下来,顺便把弘晗也扯了下来,两人挨着弘晖坐下。
“你去求皇玛法下一道圣旨,让京城适龄的女子都进学堂,看他们还不敢不把人送进去。”弘晋就道。在他看来这都是小事,皇玛法一道圣旨下去谁敢不照办。
弘晖托着下巴,摇晃着小脑袋,“这不行,本来就是为了她们好,但要是强迫她们,万一那些不想把孩子送来的人家,匆忙把她们嫁出去,这不是害了她们嘛。”
弘晋苦恼的挠了挠头,“六岁就能嫁人吗?”
“很多人家养不起孩子,就会把自家的女孩卖给别人家当童养媳,也有卖到大户人家当丫鬟的。”一旁的嬷嬷解释道。
“不行,我得亲自出马。”弘晖唰的一下站了起来,握紧右手大声喊了一句。
“你怎么出宫呢?而且你阿玛会同意你去做吗?”
“皇玛法也不会同意。”
“而且你还要上课,大哥怎么会同意你出宫。”
【理想很美好现实很骨感,乖崽想出宫可不是那么容易。】
【古代的女孩好可怜,就像一个物品一样,被人卖来卖去。】
【希望乖崽能帮她们脱离这样的命运。】
“我去求求大哥,这事我一定要亲自去办。”弘晖没被弘晋的话打击到,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弘晋似是想到了什么,脸色有些扭曲,“大哥的脾气你知道,他可比皇玛法还看重你的学业,你真不怕挨骂吗?”
“我挨骂不是家常便饭的事嘛,再说大哥骂我是为了我好,难道他还能害了我不成。”弘晖不以为然的摆摆手,随即抛下兄弟俩往外跑。
弘晋看着弘晖的匆匆离去的背影,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一把薅住弘晗的衣领,恶狠狠道:“你跟去干嘛?顺便蹭个骂?”
弘晗一脸委屈:“大哥那的糖蒸酥酪最好吃了。”
弘晋恨铁不成钢的戳了戳他的额头:“你个吃货。”
两刻钟后,弘晖一路顺利的跑进了弘皙院里,轻车熟路走进书房,正好找到在看书的弘皙。
弘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大哥可真拼,空闲时间都在看书,怪不得年年功课都是他们几兄弟里的佼佼者。
“大哥!”弘晖轻声打了声招呼。
弘皙微微颔首,跟他打了个招呼,“坐,今儿找我来何事?小路子回来了,可是事情不顺?”
弘晖脱鞋上榻,坐到了弘皙对面,便有小丫鬟捧着热茶上来,另一个小丫鬟端来了一碗樱桃酥酪。
“大哥你怎么知道?小路子都快磨破嘴皮子,都没能说动让那些人家送自己姑娘进学堂。”弘晖顾不上吃樱桃酥酪,开始叭叭的诉说自己的委屈。
“我又没说她们进了学堂就要考科举,我还专门开设了几堂适合女子学的手艺,日后就算靠她们自己,也能赚钱了。”
“还有我玛嬷也是,巴巴的想找我过去,肯定是因为这事想劝我收手,爱惜羽毛,就连玛法都支持我,她咋这样?”
弘皙叹了口气,放下手中的书,把那碗樱桃酥酪往他跟前推了推,“快些吃,过两日咱们出宫亲自去办这事。”
“好好吃!大哥我来这就是……嗯?过两日出宫?”正埋头吃酥酪的弘晖猛地抬头。
弘皙点头:“光靠小路子他们,根本不能促成此事,皇玛法虽然没反对这事,却也没公开支持。”
【我就说这事怎么办不成,所有人都在观望康熙的态度,没有旨意下来,也就意味着可去可不去。】
【康熙不可能公开支持的,不然那些弹劾乖崽的折子就跟雪花一样飘进宫里。】
【现在这样,就算有人看不惯弹劾乖崽,康熙也有理由反驳,这都是小孩子间的小打小闹,又不是朝廷牵头。】。
马车咕噜噜驶出紫禁城,朝着外城的方向去,马车上除了弘晖弘皙还有弘昱,这次出宫的就他们三人,就连弘晋缠着弘皙要一起出宫,都没能得逞。
弘昱掀起车帘,映入眼帘的是十分热闹的街道,摆摊吆喝的小贩,
“今儿真热闹,也不知道咱们那个学校建的怎么样了?”弘昱收回视线。
弘晖道:“这才刚开始,等开学估计要到下半年九月了。”
又走了近两刻钟,马车停在了一处较为荒凉的地方,再往前走几步,就到了一处空地前,空地上来来往往都是人,大多都是准备送孩子来上学的人家。
空地边搭了个简易的棚子,里面是做厨房用,再往后是工人们住的地方。
“世子爷,两位阿哥,再往前就是工地,太过危险了,咱们就在这看看。”小路子拦住想继续往前的弘晖三人。
弘皙微微颔首,又问道:“这来做工的有几家准备送女孩进学堂?”
小路子也有几日没来,对于这里的情况也不太了解,他忙嘱咐了小太监去寻工地的负责人。
片刻后,一个胖胖的中年太监匆忙跑了过来,像极了一个胀鼓鼓的皮球,他边跑边擦着脸上的汗。
“世子爷,两位阿哥,你们怎么来了?”胖太监喘了好一会,才开口问道。
小路子抬脚就踹了他一下,厉声道:“主子们过来,什么时候轮到你来质问了。”
胖太监立即连连认错,“奴才嘴笨,路公公今日带几位小主子来,肯定是有重要的事。”
“世子爷想知道,到现在总共有多少想送女孩进学堂的人家。”小路子就道。
“这…”胖太监迟疑了一会,他回头看了一眼忙碌的众人,“现在还没有,一个都没有。”
弘晖精致的眉眼瞬间耷拉下来了,整个人倒在弘皙身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大哥哥,我们该怎么办?学校都开始建了,人还没一个。”
弘昱皱眉道:“谁都不敢做第一人,第一个进咱们学校的女学生尤为重要。”
弘晖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要不我把我大姐姐叫回来?她也才不到九岁。”
弘昱微微愣了一下,下一刻却感受到一股冰冷的视线缠绕在自己身上,抬头去看,正对上弘皙不赞同的神色。
都是他的错行了吧!
当年那事发生时弘昱年纪不大,但由于那日的惊心动魄,导致他一直铭刻在心,也明白弘皙为何会这般。
“还是算了,弘昀可离不开你大姐。”弘昱找补道。
弘皙忽然打断了两人,“这会时间也不早了,咱们先去吃饭,吃完饭再说招生的事。”
三人又上了马车,朝着京城最大的酒楼去。两刻钟后,兄弟三人就进了二楼的雅间,点了一桌子的招牌菜。
三人虽坐在雅间,却不能完全隔绝外面的声音,饭刚吃到一半,就听见一楼大厅越来越激烈的争论声。
“雍亲王府这办的叫什么事?让女子入学堂,古今往来闻所未闻!”
“雍亲王世子这些年路走的太顺了,这还没当太子,就敢做出这么大的改变,真不怕直接栽了?”
“雍亲王世子怎么了?这些年的牛痘,治天花的药,还有为整个大清找到高产的玉米,杂交水稻,带富了不知多少人家,就凭这些,他就是开十家学堂又怎么了!”
“他开多少家学堂没问题,但千不该万不该让女子入学,女人就该待在后院相夫教子,跑出来抛头露面像什么样子!”
“这位公子说的没错,女人出来抛头露面做什么,今日能入学堂,日后是不是就可以考科举了?”
“要我说,大家就该抵制大清第一公立学校,谁知道那些皇室勋贵到底想做什么。”
“说的没错,咱们大家都是各家学院的学子,有义务抵制这样的学校建起来,不然日后只会祸乱整个大清。”
啪!
弘晖狠狠摔了自己的手边的茶盏,他双目泛红,眼角泛着淡淡的泪花,胸口剧烈起伏着,明显是气狠了。
雅间里的宫人纷纷跪下,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一旁的弘皙忙抓住弘晖的右手仔细查看了起来,确认没受伤,才轻轻拍着他的背安慰起来。
“别听那些书生的话,他们连稻谷和草都分不清,哪能比得上你,还说什么抵制学校,他们敢来,我就敢让人抓他们。”
弘昱冷哼道:“依我看,估计是后面有人在指使,见不得你家现在如日中天,就抓住这点来针对你。”
弘晖抬手擦了擦眼睛,起身就往外走,“我倒要跟他们辩上一辩。”
弘皙和宏昱对视了一眼,连忙起身跟了上去,他们不怕弘晖闹事,就怕哪些不长眼的东西伤了他。
雅间门打开,一楼大厅的声音越发刺耳,弘晖绷着脸,缓缓走下一楼大厅。而此时大厅里的书生们,正激情澎湃说着抵制学校的事。
“咳咳!”弘晖站在那群学子身后,清了清嗓子。
大约是那群学子讨论的过于激烈,压根就没注意到身后的弘晖,一旁的小路子四下扫了一眼,随后一把抢过小二手中的酒坛,直接摔到了那群人的脚下。
咣当一声,整个大厅瞬间安静了下来。
“这是谁干的?”
小路子皮笑肉不笑道:“真是不好意思了,这位公子,咱家不小心手滑,竟然把世子爷的酒给摔碎了。”
人群再次陷入寂静之中,却没静过片刻,这句话似一颗石子一样,直接砸进了在场所有人的心中。
“世子爷?不会是真的雍亲王世子吧!”
“刚才好像确实看见雍亲王府的马车在门口停过,没想到世子真的来酒楼了。”
“刚才那些话估计全让他们听进去了,听说世子身边的公公,以前可是伺候万岁爷的,他们说的那些话估计没多久就会传进万岁爷耳里。”
“刚才你们不是要抵制吗?既然世子也在这,你们不如就直接跟世子说不就行了。”人群后走出一个衣着华丽的公子,手持折扇轻轻摇着。
这群学子似乎对这个锦衣公子十分厌恶,纷纷朝后退了好几步。
“赵铭,你想干什么?我们今日在这讨论诗词文章,没有邀请你来,我们这也不欢迎你。”人群中年级稍大的一个学子指着赵铭道。
赵铭也不说话,冷笑一声,走到了弘晖身边,朝弘晖几人行礼,问安。
弘晖皱眉想了一会,却又没想起来在哪见过,但如今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
“你们谁要抵制我的学校?说说你们的理由?”
一群人面面相觑,他们最厉害的不过也才考中秀才,私下敢议论皇室勋贵,但真见着了却又不敢张口。
“世子,自古以来从来只有男子入学堂,进朝堂,从未听过女子学堂,还要抛头露面出来赚钱,这像什么话!”说话的是一个身着青衣的年轻男子。
弘晖上前两步,微微抬头直视年轻男子的脸,问道:“是谁生了你?又是谁将你养大成人?”
年轻男子一愣,随即皱眉道:“都是我额娘,但这和学校有什么关系?”
一旁的赵铭笑嘻嘻道:“周辰,难道你娘也不配读书识字?也不配学自己喜欢的东西?也活该被所有人瞧不起吗?”
周辰脸色一黑,狠狠瞪了赵铭一眼,依旧道:“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可是古人说的话。”
弘皙轻飘飘道:“这句话你漏了一句,男子有德便是才,女子无才便是德。意为无论男女,皆应以德为本,亦应不自恃其才,前人的话到你嘴里竟成了你诋毁女子的话,我倒要问问你们书院是怎么教的。”
周辰脸色一白,想要反驳什么却被身后的人拉了一下。
弘晖继续道:“我让女子入学读书,是想让她们掌握自己的命运,做自己想做的事,不仅如此,我还准备在学校开个扫盲班,只要是不识字的人,哪怕你是个小厮还是农户,只要想认字都可以去学。”
“女子学堂会启蒙三年,之后便会由她们自己选择学刺绣还是学医,等她们学成出来,不仅能养活自己,还能促进大清的经济发展,尤其是女医,如今大清不知多少女子因为男女有别,有病也不敢去看,有了女医更方便女子看病。你们家中都有额娘姊妹,我不明白你们为何看不起女子。”
弘晖一口气说完这些,喘了好一会才平息气息。
弘皙冷笑道:“上古有女娲造人,古有妇好花木兰这般的女将军,现如今也有孝庄文皇后这般的奇女子,你们抵制女子进学堂,不会是真怕了将来有一日被女子踩在脚下,科举考不过女子,赚钱赚不过女子?”
“女…女子考科举?那简直是违背伦理。”周辰差点惊掉下巴,不会日后女子真的能考科举了。
“你们该不会被戳中了心思吧?真怕一群女子考过你们?也是,你们不少人考了两三年才考中秀才,要是再多一群人跟你们争举人进士的名额,换谁也都得抵制学堂。”赵铭啪的一声合上扇子,冷嘲热讽道。
科举三年一次,但每年的秀才举人进士的名额都有数,若真多了一群人考科举,竞争也确实变大了。
在场的学子心中都十分清楚,只是没人说出来罢了,让一个女子跟他们在同一个考场,甚至做同僚,他们只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只是说着说着风向渐渐不对了。
“女子科举简直是闻所未闻,进学堂也就算了,还想考科举,只怕京城人人都会反对。”
“就算是雍亲王世子,也没那么大本事让圣上答应女子考科举。”
“雍亲王世子想做的事什么没做出来,要是咱们真的抵制学堂,说不定世子一怒之下真的促成了女子科举的事。”
“不就是让贫苦人家进学堂嘛,又不是强制所有京城适龄女子进学堂,咱们这般激动做什么。”
“就是,世子爷不就是想给穷苦人家的姑娘一条生路,有些人怎么就这么见不得别人一点好,还想当官,就这样的官日后也只会是贪官污吏。”
赵铭喊完又偷摸回到了弘晖的身边,一脸讨好地看着弘晖几兄弟,这些日子他可没少听京城的议论,要他说,上面人想做什么,哪还能轮到他们来抵制,多半还是大佬间的明争暗斗。
出了酒楼,弘晖垂头丧气上了马车,刚才那些人不过畏惧自己的身份,才不敢大声反驳自己,他的女子学堂依旧十分艰难。
马车外的赵铭讨好的朝小路子笑了一下,随即低声道:“路公公,好久不见,我能蹭个车吗?就坐在这外面就行。”
小路子自然认出了赵铭是谁,还是几年前自家小主子一家出京时,偶然遇到的那个被坑的富家少爷。
赵铭如愿上了弘晖的马车,他掀开车帘跟马车里的弘晖几人问了声好,“三位小爷安,你们别听那些书生的话,他们就是一群酸腐,读了几年书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
弘晖整个人靠在弘皙身上,闻言看向赵铭,“你谁啊?”
赵铭明显一哽,“世子爷,咱们两年前见过,您还帮了我一次,听说您最近遇到了困难,我这人虽然纨绔名声在外,但也做了几年生意,见过形形色色的人,您看我怎么样?”
弘晖疑惑:“你支持我办女子学堂?”
赵铭笑呵呵道:“您想办的事自然能办成,而且我家里也开了些铺子,他们若上了学堂学了手艺出来,我家铺子招人不就有个地方,说不定我家铺子还能赚他们的钱,怎么着我也不会亏啊!”
弘皙这才仔细打量起了眼前的赵铭,确实如他自己所说,无论长相还是气势都跟纨绔子弟一模一样,却没想到眼光还不错。
弘皙微眯着眼:“你叫赵铭?这事若交给你办,你能办好吗?”
赵铭好似被天上掉下来的馅饼砸中了,整个人眼冒金花,总有种踩在云朵上的不真实感。
“能,当然能,谁敢阻拦我就吊死在他家门口。”赵铭咧嘴笑道。
弘昱满脸嫌弃,“这人真的能行?”
“他家族里做官的不少,而且有雍亲王府做后台,剩下的就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大哥,咱们今日出宫好像也没办什么事,下次咱们什么时候再出去一趟,好歹要招一个。”
刚回到宫里,弘晖才想起来他们今日出宫也就吃了顿饭,受了顿气,结果什么事都没办成。
弘皙却笑道:“不是还有赵铭吗?咱们也不能什么事都亲力亲为,他要是办不好咱们再说。”
弘皙本来带弘晖出去也没准备做什么,他们几个年纪也不大,出宫了又能做什么,总不能强压着别人家的姑娘进学堂。
没想到出了一趟宫还能有个意外收获,赵铭这人他也听过一些,没什么读书天赋,却十分擅长做生意,经常跟他们九叔别苗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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