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男朋友各方面都很顶

    部落内亮起零零碎碎的光源, 都是从山洞隐约透出的火光。

    刚到夜晚,山里气温就低了许多,此时的兽人们大多数都在吃着锅内热气腾腾的食物, 尹林也不例外。

    在他尾边,蹲着一只毛绒绒的灰灰鼠兔,紧挨着他烤火, 偶尔接受尹林的投喂。

    上次他外出采药时救下的灰灰鼠兔,伤愈后就留在他身边了。

    灰灰鼠兔有灵气,知道帮忙打理药草,外出采食时,还会给尹林带药草回来。

    蛇族部落的领地范围是安全的,一只弱小胆怯的灰灰鼠兔, 渐渐在这里安了家。

    尹林慢慢享用煎熟的肉, 就着果子和辣辣菜做的酱调味, 甜甜辣辣, 是他近来最喜欢的酱。

    瞥见洞口外落下的一道长影, 尹林瞬间领悟到撒特德过来的意图。

    他多抓了几株药草让灰灰鼠兔打发时间啃着, 掌心拍了拍,顺带安抚它颤抖的身体,尾尖一勾, 带上药篓,熟练地问:\"言哪里不舒服?\"

    撒特德道:“去看他。”

    说来, 撒特德的行为在部落里很是特立独行。尹林没见过哪个雄兽如此紧张雌兽, 纵使雌兽在孕期,也很少见。

    言有点风吹草动, 撒特德就过来了。

    尹林感慨, 甚至怀疑但凡自己动作拖延些, 估计会被撒特德拎过去。

    这个设想并不是完全不可能。

    一来撒特德太担心言,二来,对方的兽形是他的两倍左右,完全有这样的实力。

    寒风凛然,冷意被隔绝在兽皮之外。守在洞口后的佩奇呜呜叫了几声,撒特德越过它,径直揽起安安静静昏睡的青年。

    “言。”

    尹林跟随在后,观察江言的状态,和慢慢睁开的漆黑眸子对上。

    江言困得很,鼻音很明显,哑声道:“我又睡着了。”

    丛林里温差巨大,兽人们生来就在这样的环境下生存,代代延续,早就适应。

    江言才来一年,想以人类的身体适应环境,是件时间跨度长久的事。

    若雌兽在孕期受寒,嚼几株药草就行,但江言不能这么粗糙的对待,身子经不住嚯嚯。

    江言饮了几口撒特德喂来的热水,嗓子和鼻子得到些许缓解。

    他弯起眼睛笑了笑,陈述自己现有的症状,而且很配合的把手伸给尹林检查,接着张嘴露舌,眼珠,眼睑内都让对方看了一遍。

    尹林道:“近日好好在山洞里避风,午时后彻底暖和了再出去,晚上要在日落前回来,不能再吹风劳累了。”

    一吹风,江言的症状容易反复。

    异世的寒冷对江言来说很毒,不能指望他像从前那样多喝热水。

    尹林搭配了两三味药材,量都是减少七八成给的。

    兽人平时吃药的剂量对江言来说太重,容易伤损他的身子。

    片刻后,江言听完尹林的叮嘱,手隔着兽褥放在肚子上贴着,哑声问:“他/她/它没事吧?”

    事到如今,江言猜不清楚肚子里的崽,是哪个“ta”。

    不管是哪"ta",既然是他身上的,总归要好好负责。

    尹林安抚:“没事,照顾好你,就当是照顾好幼蛇。”

    撒特德目光始终落在江言身上,闻声,握住江言的手,与他五指相扣。

    青年的手几乎被撒特德包在掌心。

    “言,听祭司的话,要多休养。”

    江言答应:“好吧,那我上午和傍晚前都待在山洞里。”

    祭司的话其实不无道理。

    比起江言需要担心的幼蛇,更需要担心他自身才对。

    蛇族兽人生下就拥有强悍的体质与战斗能力,寿命亦是兽人种族中占据优越的一族,所以自幼蛇孕育形成,需求的能量非常大。

    幼蛇依靠汲取雌胎的养分生存成长,直至出生的那一刻,才会停止。

    哪怕江言病了,都不影响幼蛇吸取养分生长的速度,所以雌兽们在孕期会大量进食补充身体的能量,好让自己支撑到幼蛇出生的时候。

    这点兽人们心照不宣。

    江言无奈,对撒特德承诺:“我会多注意的。”

    送走祭司,撒特德开了两个灶。

    他炖了大豆猪蹄汤,肉炖得软软的,撒些葱,让江言先吃。

    小灶上熬着药汁,江言吃饱后就将药趁热喝了,肚子暖洋洋的。

    他想洗漱,撒特德去烧热水,兑成温的给他洗脸刷牙,又用木盆装了热水,扔几块姜片到热水里。

    江言双腿放在热烫的姜水浸泡,全身发汗。

    泡完,鼻子通顺许多,人也懒懒的,他放任自己倒躺回柔软厚实的兽褥里。

    这会儿不方便离开山洞,便让撒特德去烧制木炭的屋子看看情况,还交待了怎么做。

    撒特德照江言的话,透过孔洞见土窑底下的柴着火后,用湿润得黏土将其密封完,旋即去洗澡。

    秋末的风萧寒,到处黑森森的,连野兽都归巢,不在冷冽的夜晚外出觅食。

    撒特德特意冲了热水才回床上,直接把江言纳入怀里。

    高大的身躯将青年的身子完全包裹。

    江言闷声一笑:“暖洋洋的。”

    他摸到对方富有手感的肌肉,无论胸/肌还是腹/肌,壁垒分明,触感非常好。

    他的手腕被撒特德一下子握紧,江言盯着眼前抽动的肌肉,笑得像只得逞的猫。

    几息后,他瞥开有些羞意的眼神,老老实实地收回手。

    “不摸了。”

    撒特德喉头动了动,拥着他,身躯绷紧。

    毕竟江言生了病,比起趋从身体的本能,撒特德不想让怀里的人这时候难受。

    秋末至,霜降加重,山谷一片萧瑟枯黄。

    江言被迫在山洞里休养,每日吃了睡睡了吃,喝完很苦的药后还有人哄。

    撒特德的哄不是嘴上那种甜言蜜语的哄,而是用那深邃浅色的眼睛看着他,眸底涌动出无声而担心的情绪。

    江言非常吃这套,只一瞬间,他觉得再给自己多喝几天药都没问题。

    他在山洞里也没闲下来,时常整理蔬菜果子,或者沿着洞内走几圈,活动手脚。

    除了感冒以外,他并未感到其他的不适,假如不是祭司告诉自己有孕在身,江言除了觉得自己身上长肉,容易疲倦想睡觉,就没有其他感觉了。

    他的胃口变得越来越好,往返云池的途中因为水土不服有些难受,可回到部落,每日该吃吃该喝喝,在外风餐露宿时的反胃症状已然全部消失。

    江言躺在竹椅上,背后垫着柔软的兽褥,脚边是趴着睡觉的佩奇,精神又开始恍惚了。

    刚过正午,阳光最好的时候,石台被晒得发烫。

    江言依旧抱起床上的兽褥拿去晒,然后坐在凳子里晒太阳。

    他拎了一筐红薯放到面前,用石刀削红薯,去皮,洗干净切成条。

    又去灶边起火,用油炸了一罐红薯条,不需要加调料,原口味红薯条粉绵绵的,带点甜,解馋吃。

    他最近喝的药太苦。

    加上为了调补身子,撒特德每日熬汤,味道都比较清淡,所以嗓子依旧残留着药汁苦涩的味道,只能靠吃零食刺激一下发涩的喉咙。

    炸好红薯条,江言去翻裹好封存的兽皮。

    皮毛摸起来软了很多,比第一次制作的手感好上不少。他正打算把这些二次鞣制好的兽皮带去河边洗干净,衣摆一紧,被佩奇张嘴咬住。

    撒特德走之前让佩奇看着江言,瞧见他要去干活了,呜呜嗷嗷好几声。

    狗声一起,附近有兽人赶来。

    “言,发生了什么事吗?”

    江言道:“没事。”

    他喊:“佩奇,坐下。”

    又耐心跟狗子解释:“太阳这么大,河边的水都被晒热了,我拿几块兽皮去浸泡一会儿,弄干净之后就回来。”

    佩奇倔强地看着他,依然不松嘴。

    江言无奈:“你忘了平时谁给你喂大骨头?”

    佩奇:呜呜。

    是你呀。

    又连续嗷嗷几声。

    大概知道他生病,需要休息,不能累着。

    兽皮本来就有份量,一下要洗七八张,浸水之后更重了,江言哪里扛的回来?

    佩奇抖抖屁/股上的绒毛,走在阶梯前趴下,一副拦路的态度。

    一人一狗正僵持不下的时候,还是阿岚过来了。

    阿岚仰头:“言,要出去?”

    听说江言生病需要休养,阿岚这几日都没来缠着江言教他们新东西。这会儿经过,瞥见他手里拎的兽皮,问:“要拿去洗吗?”

    江言是有这个打算。

    他无奈地瞥了眼佩奇。

    一向有些惧怕撒特德的佩奇,此刻出奇的听对方的话。

    阿岚道:“我替你拿去洗,你还是继续休息吧。”

    阿岚并不知道江言怀孕,只以为他病得比较严重。

    江言道:“麻烦你了。”

    阿岚笑呵呵地:“不麻烦。”

    江言手里没活儿,回到椅子上继续坐着晒太阳。

    直到阿岚把洗干净的兽皮带回来晒,瞧见他双眼朦胧一副犯迷糊的模样,就道:“那我回去了,言,你好好睡!”

    江言应了对方,这次回到床上睡。

    一觉又睡至天色昏黑不明。

    他坐在床尾发了会儿呆,听到外面的声音,拢了件兽袍起身。

    兽皮探出一张白净的脸庞,江言盯着正在灶头旁边准备晚餐的男人,嗓音还带着睡醒的柔哑,笑呵呵问:“需要我帮忙吗?”

    傍晚才过不久,山野间已经起风。

    撒特德冲他摇头,低声道:“进去等。”

    江言“哦”一声,抱着炸好的那罐红薯条吃。

    不久,佩奇伸出它那张大狗脑袋过来,江言往前抛去一条,佩奇迅速叼住,咔咔两口吞下。

    江言陆续丢了几条,都被佩奇精准地接住了。

    随后,他凑到洞口旁边,手里抓了根红薯条,本来也想给撒特德喂几根,胳膊还没伸出去,发觉这个行为好像有点肉麻,又收起胳膊。

    撒特德捕捉到他的动作:“言?”

    江言把罐子放在灶头旁边:“尝尝。”

    撒特德吃了几根,江言这才抱起罐子走回山洞。

    他在里面说道:“今日阿岚替我把兽皮拿去洗了,就晒在底下,一会儿你去看看,晒干的话都收上来,等烟熏过后,就可以拿来用了。”

    撒特德道:“晚些时候我来做。”

    江言:“嗯。”

    又道:“也不急着一时半刻的。”

    当晚,撒特德将每张兽皮架在木杆上,底下各点了一簇火堆,借着烟雾的熏烤,让兽皮变得愈发柔软。

    半夜,撒特德起来几次,将处理好的兽皮带去河边洗净,拎回来晾置。他返回山洞时瞥见江言睁着黑亮的眼睛,睫毛闪了闪,正隔着兽褥瞅他。

    撒特德问:“吵醒你了”

    江言道:“最近几日都在睡觉,这会儿挺精神的。”

    他越看撒特德越觉得捡了个大便宜。

    颜值长在审美点上,身材好,还很有力量,又会干活做饭,还有……

    江言看着对方注视自己的眼睛,暗忖:对方只看自己。

    他凑近,亲了亲撒特德的嘴角。

    撒特德很喜欢江言主动跟自己亲近,手臂收紧,加深唇舌的触探。

    青年眼尾晕出濡湿,唇被反复舔舐,再被舌尖抵入。

    他的嗓子忽然被撒特德以舌头戳刺了几下,江言浑身哆嗦,隔着兽褥,艰难推了一下对方,他有点冲动,可还能控制。

    反观撒特德……

    他本来觉得睡觉没什么,反正都睡过了,但听说孕初期很不稳定的,犹豫片刻,把手交给对方,哑声道:“要不你用这个……”

    早就过了春天繁衍的季节,撒特德依旧很顶就是了。

    晚些时候,江言趁撒特德去澡房冲洗,活动了一下手指的筋骨。

    他平复着气息,同时心想:撒特德在这方面也很好。

    作者有话说:

    给言放假,增进一下小情侣的感情,方方面面的。

    明天见~

    第72章

    撒特德恢复蛇尾释放一下压力……

    江言的感冒好一阵复发一阵, 有时鼻子堵塞,有时嗓子疼,断断续续折/腾着, 如今就剩嗓子还有些问题。

    撒特德依旧没让他出去吹风。

    吃完就躺地生活又过去几天,他摸着腰腹明显添了一层的软肉,为此已经看淡。

    长肉也好, 说明肚子里的这个状态应该还不错。

    除了安胎的药汤,另一副治疗风寒的药剂已经停止服用。

    这会儿江言喉咙发干,从竹篮挑出几个饱满的山梨,削去皮,往锅里加些水,等蒸好了吃。

    山洞横置着几条木架, 上面挂着已经晾干的兽皮。

    结合油鞣法和烟熏法的鞣制处理后, 兽皮柔软, 闻起来没有其他异味, 弹性和光泽感都不错, 相较去年第一次鞣制兽皮时的粗糙处理, 这几块兽皮理应可以用上至少几年。

    他挑出两块最厚实的,往用麻布缝制好的被套里塞,角对角的塞好, 又跑去储藏的洞内翻找,翻出一个大包裹。

    江言拍了拍包裹沾染的细尘, 打开后露出里面洁白的羊毛。

    这是他从咩咩兽身上获取收集的毛, 收集将近一年的份量,才得出这么一大包。

    晌午过不久, 秋末的日头高挂。

    江言拿了一个很少用的石锅, 架在大灶上, 倒水添柴,烧大火加热。

    他往热水中放入两块胰子,待胰子溶解于水里,再把包里的羊毛往锅里倒,让所有羊毛在烧热的水里浸泡,清洗。

    热水洗过羊毛后,再换清水冲过几遍,直到干净。

    早晨和晚间温差最大,正午以后的这一两个时辰干燥炽热。

    赶在傍晚降临前,趁着没起什么风,江言把清洗干净的羊毛铺开,置放在几个竹篾上,放在阳光底下晾晒。

    他拖张竹椅出来,坐在洞前晒太阳。身前是一块兽皮,切分成两条,拿来做围脖的。

    兽皮围脖还没做完,江言又有点睁不开双眼了,困倦得厉害。

    直到佩奇将在外头吃草的公羊赶回圈里,公羊赖在母羊的棚外不肯走,大狗不耐烦且凶巴巴地嗷了几声,声音神似狼嚎。

    公羊一哆嗦,纷纷回到羊圈内。

    江言被这阵神似狼嚎的狗叫声惊醒。

    日头偏斜,再过不久就会起风了。

    他伸展懒腰,摸了摸晒得暖烘烘的羊毛,将竹篾全部收进山洞,耐心把羊毛塞入被套中,

    柔软的养毛沿兽褥铺开一层,愈发暖和了。他又把被套外接口用骨针穿上麻线缝好,厚实柔软的冬被完工。

    赶完咩咩兽的佩奇跑回山洞,恰好看见江言躺在床上。

    他拉起新被子盖了会儿,被褥很暖和,而且柔软,不消片刻,闷出些细汗。

    等再过两三个月,最冷的时候,床垫铺三层兽褥,身上再盖三床,包括这床崭新厚实的被子,加上木炭取暖,这个冬季再怎么难,也不比去年那会儿难熬了。

    撒特德回来时,江言还在抱着崭新的冬被收拾。

    他瞥见对方往石台放了两条很大的猪腿,凑过去,伸手戳了戳。

    撒特德垂眼看他:“言,嗓子如何。”

    江言道:“已经不疼了。”

    又指着桌上用陶盖盖起来的碗:“给你留了份山梨水。”

    撒特德道:“处理完猪腿就喝。”

    江言在一旁插不上手,只能干看着。

    “把蹄子切下来,一条腿拿来烟熏,另一条留着最近几日吃。”

    他还有其他想法,道:“等秋收彻底结束,有空闲的话,咱们建个地窖吧。”

    撒特德:“地窖?”

    江言解释:“地窖就是在地底一定的深处挖洞,留出的空间可以用来储存食物。哪怕在冬天,咱们从地里收回的那些菜和瓜,运气好的话能放在地窖里储存两三个月左右,不会坏得那么快。”

    撒特德道:“好。”

    江言:“到时跟族长说一声,他们建不建地窖都行,咱们先做。”

    闲聊几句,撒特德手起刀落,把切好的猪蹄放进罐子里。

    江言看他处理了一会儿猪腿,熟练程度比他还利索,就道:“我去准备晚饭。”

    男人瞥他,江言道:“不在外头做饭,打个火锅就行。”

    四周黑漆漆的,朔风阵阵。

    江言没在山洞外多停留,他手脚勤快的把食材洗干净切好,抬了一口大锅进洞。

    往旁边放张椅子,在临时搭的石头灶上生火,然后倒入切好的肉和蔬菜,混成一锅煮。

    另一边,撒特德拎了个大木桶进来,在底层和桶壁均匀抹上一层盐。

    他把猪腿切成好几块肉,先放第一块,接着再肉块上再抹一层盐,继续放第二块。

    以此顺序,将所有肉置放好,盐抹得均匀细致,不露出半点肉,最后密封储存。

    江言搅了搅锅里的热汤,打趣笑着:“做得不错,我会的都已经让你学了去了。”

    撒特德一向平淡的嘴角微微扯起浅浅的弧度,沉默的气场柔和了一瞬。

    江言眼尖:“笑了!”

    锅里的食物很快煮熟,汤汁沸腾,撕两株葱丢进去,香味愈发浓郁。

    江言夹起烫好的几片肉放进装着果酱的碗里涮几下,甜甜微酸的味道让他很满足。

    每根玉米切成三段,放在锅里煮熟,尝了几口,清甜可口,江言吃了两个,连忙招呼撒特德试试。

    他道:“明日你问问祭司,我几时才可以正常活动,身子已经好了。”

    他捏了一下脸,软软的肉吸着指尖似的,润出珠光的细腻色泽,

    “好多肉。”

    撒特德道:“这样好。”

    江言想起对方壁垒分明的腹肌,再对比自己越来越明显的肉,摇摇头。

    洗完澡,江言铺开今日制好的冬被,拍了拍被面。

    “这个叫被套,里面装了两张很厚的兽皮,还有之前我们剪下来的羊毛,攒足整年的羊毛,全部填充在被子里。”

    江言推着撒特德躺下,双眸亮闪闪的。

    “盖上试试。”

    男人像块直挺挺的木板被江言推倒,倒入柔软的枕头。

    那张对他而言过分厚实的被褥拥了上来,江言与他靠得近,掖掖背角,几乎趴在他的身上,腿跨着,问:“怎么样,暖不暖?”

    江言的话似乎白问了,他看见撒特德鼻梁渗出微薄的湿润。

    他疑惑:“那么容易出汗?”

    忽然想起什么,脸色微红。

    两人睡觉的时候,撒特德的确都是浑身汗液淋漓的。

    准备从对方身上爬下,撒特德搂住他的腰。

    好在被子厚实,江言没被什么戳到。

    可他想起这张冬被很崭新,就道:“要不你解决解决?”

    他担心被子弄脏了……

    撒特德翻起身,反手用被褥将青年包裹的严严实实。

    然后头也不回地下去洗冷水。

    撒特德“压力”有些大,干脆恢复了蛇尾释放出来。

    尾端像一条暗光流动的银镰,周围好多石块都被拍碎成齑粉。

    过几日,江言总算被放出了山洞。

    树梢还挂着早霜的时候,青年身形修长,被宽大的兽袍笼着,伫立在平台上不动。

    江言正在活动手脚,身上稍微热了,走去羊圈旁边。

    撒特德清理完羊圈,瞥见他笑眯眯地站在竹门外,先是打量他的衣物,才道:“清好了。”

    江言休息调养的这段日子,刚好过了观察法。

    他迈入母羊的棚子里,它们目光温顺,甚至主动靠近,轻轻蹭了蹭他。

    接着又卧在地上,嘴巴不停地嚼着刚喂上的新鲜草,体膘肉眼可见地增加许多,洁白的毛似天上美丽的云团。

    江言打量喂食的草量,比之前置的量多了一倍不止。

    他问:“咩咩兽这几天都吃这么多?”

    撒特德道:“嗯。”

    入冬以后动物都要屯膘过冬,撒特德照着它们每日能吃完的食量放的。

    江言道:“上次怀疑它们跟公羊配种成功,现在正好检查一下。”

    他摸摸咩咩兽的脑袋,轻声慢语地跟它们说话。

    大致就是要观察一下它们身体的部位。

    好声商量完,江言挨个去检查咩咩兽的器官。

    一轮检查结束,江言逐个给它们喂了把草,确认已经有七只怀孕。

    他把这件好事告诉撒特德,笑道:“明年真要把羊圈扩充一圈。”

    洗了手,回到平台上准备早食。

    江言在烧火蒸鸡蛋和豆子,又切出几块肉,直接放香料炒熟。

    撒特德正在处理晾在木杆上的猪腿,前两日从密封的木桶取出用盐涂抹了一遍,已经风干了,这会儿准备拿去烟熏。

    江言翻炒着锅里的肉片,道:“木炭已经烧完了,把小木屋拿来当作烟熏的屋子吧。”

    撒特德便拎着肉下去。

    江言端早食上桌,远远望了眼,瞥见淡淡的烟雾从屋顶飘出。

    吃过东西,撒特德将一早起来就在小灶上熬的药汁倒入碗里。

    江言皱起脸,碗里的药温度正好,可以直接服用。

    原本一日一次的药汁如今变成早晚各一次。

    他认命服下,柔润的脸顿时皱成包子。

    苦涩的味道每次都让他喝完以后有好半晌开不了口,用温水漱口,嘴巴依旧泛苦。

    他隔着兽袍摸了下肚子,眼见太阳都从云雾里浮现出来了。

    天冷后日出的时间本来就延迟了不少,撒特德此刻还在,明显想等他有所缓解才离开。

    江言抿唇,牵起点弧度。

    “出去忙吧。”

    越临近冬季,丛林里的野兽出没得越频繁,尤其在白天气温回升这段时间,都出来寻觅食物囤粮,为争夺食物,免不了争斗。

    所以部落附近这些天不太安静,时常有兽声嘶嚎。

    撒特德出了门,江言依旧靠在椅子上休息。

    他习惯性眯一会儿,直至落在石台的影子渐渐清晰,阳光明亮,这才彻底清醒。

    山洞附近还有可利用的空地,他绕了两圈,用木棍规划出大致的范围,打算用来挖地窖。

    他蹲着思考,出神之际,连有人喊他都没听清。

    专门来送食物的兽人误以为他不舒服,连忙准备把他扶起,江言被吓了一跳。

    四目对视。

    兽人:“……言!”

    江言:“啊,方才在想事情,怎么了?”

    兽人:“还以为你身子不适,想把你带到边上休息。”

    又指了指地上的东西:“狩猎队一早就回来了,族长吩咐把这些菜和肉送到你们这儿。”

    江言一瞅,满满当当的。

    “麻烦你了,多谢。”

    他想了下对方的名字,似乎叫做阿奇。

    又道:“谢谢你,阿奇。”

    阿奇抓着脸嘿嘿一笑。

    雄兽前不久才成年,还没雌兽呢,这会儿都不敢看江言的眼睛。

    垂在地上的尾巴甩了几下,他结巴道:“那我去忙了,还有好多食物要分配。”

    江言借着机会,也跟去部落中央看看。

    中央热闹得很,兽人们都来领食物 ,十几头已经宰杀的野猪累堆着,像一座堡垒的城墙。

    经过的兽人热情地唤着他,他还看见有一阵没见过的阿尔。

    “阿尔,最近过得怎么样?”

    阿尔黝黑的面庞垂下,腼腆一笑。

    “跟狩猎队去了几处比较远的地方,虽然有些危险,但收获不小,带回来的肉可以支撑好一段时间,天冷了,大伙儿可以安心休息。”

    江言一想,认为建地窖的事更加有必要跟族长说。

    族长还在进行食物分配,他一一扫过四周的兽人,陆续来了几个雌兽与他说话,阿岚正在前面切肉,冲他晃了晃尾巴。

    江言问:“阿乔没来吗”

    雌兽们摇头,

    “有一阵子不见阿乔了,兴许在睡觉,晚点估计阿武跟焜会过来领食物。”

    江言点点头。

    此刻情云风暖,适合在阳光底下睡一觉。

    不过他还是打算去看看对方。

    上次腌制的萝萝白已经能食用了,江言抱了两罐 ,路上碰到焜。

    焜这小子正跟着雄兽们搬柴,他问:“你雌父在山洞吗。”

    焜道:“在的。”

    江言:“我去看他。”

    抱着两罐腌制好的萝萝白来到山洞,这里冷冷清清的。

    石台上,露出一截垂落的蛇尾,江言扬声,喊:“乔。”

    正在日光底下睡觉的阿乔探出一张疲倦的脸,脸色显得泛白。

    他嗫嚅一声,眼睛都快睁不开了。

    “言?”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最近八点没更的话就是九点左右更。

    第73章

    在我们那,这叫夫妻关系

    江言爬上山洞, 近距离打量阿乔,他们半个月前碰到过一次,还没过去多久, 阿乔比上次见起,面颊两边都凹陷了。

    许是在阳光里睡了太久,对方的颧骨和唇泛出红色, 越显出脸上没有生气。

    江言暗暗心惊,意识到阿乔的状态实在不好。

    他问:“去看过祭司吗,是不是生病了?还是胃口不好。”

    阿乔勉强打起些许精神,干哑道:“见过祭司。”

    说着,神情开始恍惚,过一阵才又集中起心神。

    “没有生病。”

    垂在石台的蛇尾缓慢滑了滑, 江言发现即使在阳光底下晒着, 阿乔尾巴上的鳞片都黯淡了不少, 没有之前色泽明亮了。

    阿乔声音轻轻的:“熬过这段日子就会好的。”

    他抚上隆起的腹部, 双目缓缓低垂, 趴在铺放在石台的兽褥里, 眼皮耷拉,头发凌乱。

    阿乔一时不想开口,倦倦的掩合眼皮, 呼吸浅浅的。

    江言靠近,小声叫:“阿乔。”

    阿乔眯开眼缝, 迟缓地“嗯”了声。

    他慢声道:“言, 你能来看我,我很开心。”

    江言问:“今日吃过东西了吗”

    阿乔:“吃了的……”

    孕期状态的雌兽, 哪里敢断食。

    只是过去的阿乔依照胃口的喜好吃东西, 如今仅仅为了维持身体的能源囫囵进食, 连吃了什么都不在意。

    江言道:“我腌了萝萝白,给你带了两罐过来,要是没胃口可以多吃点。”

    阿乔一听,咽了咽嗓子,努力打起精神。

    他用尾尖轻轻一勾,打开罐子,伸手拿出一块萝萝白往嘴边送。

    直至缓慢吃完一块萝萝白,才对江言露出疲倦苍白的笑容。

    “好吃。”

    从部落中央领了食物的阿武跟焜回来了。

    他们把肉搬进储藏的洞里,还同江言打了招呼。

    阿武使唤焜去下边搬柴,开始准备午食。

    江言本来不方便继续留下来打扰,但他这次选择留下来。

    瞥见阿武用一口大锅炖肉,又往里陆续加了几条切好的莲藕和萝卜。

    鲜肉油脂充足,锅里不需要添油,放一两勺盐,煮熟后就盛了一大碗。

    ‘

    阿武来到石台,把整碗肉汤放在阿乔旁边。

    “乔,吃东西了。”

    阿乔没什么反应,阿武似乎也习惯了,放完食物就进去,喊焜上来吃。

    阿武道:“言,过来一起吃吗?”

    江言声音温和:“还不饿,你们先吃。 ”

    等了会儿,阿乔这才从兽褥里直起没了骨头似的前半身,碰起石碗,朝着江言问:“言,真不吃啊?”

    江言道:“真不饿,你先吃。”

    阿乔点头。

    他其实并不饿,但身体需要进补,所以每日都会把东西囫囵吞完,已经尝不出滋味是好是坏,进食就是养好雌胎需要做的事。

    吃光碗里的东西,汤也喝干净了,阿乔面上倦色仍然不减,他重新趴回兽褥里,蜷起尾巴,有一句没一句的和江言说话。

    说江言上次带来的达达兽和叽叽兽已经下蛋了,又说他近日提不起劲做兽袍,没几句的功夫,声音越来越微弱,趴在兽褥里陷入沉睡。

    阿武吃完东西,收拾残渣后带出来。

    江言问:“阿乔一直这样吗。”

    阿武点头,又道:“让他睡吧,睡着才不费心力。”

    没在山洞停留太久,阿武带着焜上山,父子两个对此似乎早就习以为常。

    江言很久都没出声,望着阿乔的样子发呆。

    他轻声问:“阿乔,你不想让阿武对你多照顾一些吗?”

    “譬如让他多留下一会儿,陪你说说话,跟你晒会儿太阳也好。”

    阿乔没有回应,只是在睡觉。

    后来阿乔实在醒不来,江言拉起被褥往他身上盖,瞥见那条蜷起来灰暗的蛇尾,心绪复杂地离开。

    部落里,雄兽和雌兽,跟现代婚姻里夫妻相处的方式不同。

    这是江言通过自己的观察得出的结论。

    好比阿乔和阿武,尽管在特殊时期,阿武对阿乔也没表露出多贴心妥当的照顾,他就问把该做的,准备的都做了,就好像忙完外头的活再回来忙家里的活,当成任务。

    阿乔似乎也不需要阿武多体贴的关怀,吃完饭就睡觉去了,很像分工明确的两个人,一个负责完成每天的活儿,一个负责繁衍。

    挑不出什么岔子,大家都这么过,可未免让江言觉得这样的日子冷冰冰的。

    兽人或许都接受并且适应了,可放在江言身上,他很难接受。

    想得头脑乱糟糟的,一向乐观的他,此刻情绪意外陷入了低落。

    祭司碰到他,喊了他几次才听到。

    江言:“什么事?”

    尹林道:“灰灰鼠兔采回一些不错的药材,你带回试试。”

    江言问:“原来的药草还没煮完,需要一起熬吗?”

    尹林道:“不必,就喝新的药。”

    江言点头:“好。”

    他跟着在祭司身后,在山洞底下安静等候。

    周围的木杆晾了许多药草,小小只的灰灰鼠兔叼着药爬上木栏,松嘴,药草便顺着栏杆垂下。

    它继续干活。

    来的是江言,它就没有那么小心翼翼了,也不需要躲在角落里发抖。

    而且它上次见到来到这边的族人,族人们把江言救了他们的事说清楚,对于这几个仅剩的灰灰鼠兔一族而言,江言是个亲切的雌兽。

    尹林把药草送到江言手上 ,转而望着那只灰灰鼠兔。

    “再过几年它就成年了,到时候应该可以跟它的族人一样化出半兽的样子。”

    这只灰灰鼠兔心智是正常的,能听懂他的话。

    江言心不在焉地点头,问:“阿乔真的没事吗,他看起来不太好。”

    尹林道:“目前没事,都这样的。”

    午后,江言把腌制好的菜送了一部分给其他雌兽。

    也再次了解兽人嘴里说的,“都这样的”的意思。

    送腌菜时,他碰到和阿乔一样,在春季时怀孕的另外三个雌兽。

    他们看起来比阿乔好不到哪里,话很少,每个都消沉憔悴,成日都倦倦的睡着,鳞片的光泽随着流失的养分黯淡无光。

    迎来了入秋的第一场雨。

    山间开始风,雨刚下,凉气便迎面而扑,激得正在走神思考的江言打了个哆嗦。

    他想着要不要马上往山洞的方向跑时,腰身一紧,下一瞬,缠在腰腹的力道减轻不少。

    他的视野骤然拔高,一张冷峻的异族面孔映入眼帘。

    看见青年,萦绕着撒特德的那股冷漠立刻淡了:“言?”

    没问江言怎么停在路上,而是立刻带他返回山洞。

    江言下意识抱住蛇尾,几个画面转换,不久后双腿落在实质的地面上。

    撒特德从架子取下他平日用来擦水的那块布,还有一身新的兽袍。

    天色因为这场骤然而至的雨,转眼晦暗。

    撒特德把手上的布和衣物递给江言,语气有些低沉和担心,

    “把衣物换了,擦干净。”

    说完,又去生火。

    石壁上亮起一簇火焰,火光映在江言的眼眸里。他人一腾空,再次被撒特德抱到火堆面前,身上的衣服被三下五除二的解开。

    撒特德触摸着青年裹在衣物里的肌肤,确定没有被雨淋湿,这才用新的兽袍把他从头到脚罩住。

    “言在想什么。”

    直到此刻,江言才彻底从脑子发茫的状态抽出来。

    “我……”

    他余光越过后方,瞥见山洞角落游走滑动的蛇尾打了几下,把平时拿来晾肉干的石头都击碎了。

    因为他的反常,让撒特德感到焦躁。

    不过撒特德表面看上去依旧情绪稳定,没有大声质问,而是默默把焦躁压在背后,

    江言心一软,坐着烤火,说道:“刚才的确在走神。”

    “我去看了阿乔,还有另外几个怀孕的雌兽也去看了。”

    他斟酌着接下去要说的话。

    “撒特德,我觉得他们看起来都不太好,并且需要有人在身边照顾才行,可是……没有,大家都习以为常。”

    江言坦诚:“我没法接受。”

    “在我们那里,我跟你的关系……其实就像夫妻关系。睡过觉,有了孩子,有了感情的牵绊,既然选择共同生活,那就意味着互相照顾,哪怕在很艰难的时刻,也要共同面对和承担,而不是大家都各过各的。”

    撒特德:“夫妻关系,我和言是夫妻关系?”

    江言脸一红:“我……就是打个比方,不过也差不多了。”

    他轻声道:“而且,这份夫妻关系,除了我上面说的,还有一件非常重要的点。”

    撒特德望着他:“是什么。”

    江言:“两人之间只有彼此,没有第三个人,没有……第三个兽人。”

    像有的雌兽不止拥有一个雄兽,无论理智还或者情感上,江言至今仍接受不了。

    他道:“我跟你都这样过日子,绝对不同意再有第三个兽人,无论对方是谁,都不能挤进我和你之间。”

    他看着撒特德的眼睛:“你明白么?”

    撒特德明白了,又没完全明白。

    但他听得懂,江言不会找其他雄兽,这让他很高兴,并且,他不想找别的雌兽,他有言就足够。

    蛇尾抵在青年背后让他靠着,鳞片闪了闪,墨色的流光流动。

    撒特德喜欢这种夫妻关系。

    把心里的话说完,江言觉得舒坦多了。

    他道:“就这样吧,还有什么以后再聊。”

    顿了顿,他忽然问:“撒特德,我……我以后会变得像他们一样吗?”

    “阿乔他们都在春季后怀孕,如今每个人的状态很憔悴,我……”

    他舔了舔唇,隔着兽袍往肚子触摸。

    “我会不会也变成那副样子?”

    撒特德没有回应。

    但江言已经隐约猜到答案了。

    他做了会儿心里建设,有了最坏的打算。

    江言呼出一口气:“没事,我会尽量补充营养的,多吃东西,每天按时喝药。”

    不管怎么样,他都不会轻言放弃,会努力在这个世界里活下去。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有点卡文,过度一下~

    实不相瞒,养羊的视频看多了,给言养着养着真养感情了,舍不得杀了,笑哭……

    第74章

    阿乔,我也怀孕了

    下着雨, 山里气温下降得快,江言多添了一件兽袍,坐在火堆旁边眼也不眨地看着撒特德忙活。

    撒特德挑了块野山姜, 削皮洗干净,用石刀拍碎,拿到灶头旁边备用。

    生着火, 洗锅后倒入一碗半的水,再把拍碎的姜放进水里,落上木盖煮。

    不久,锅里的姜水熬成一碗的份量,趁着热,撒特德把碗递给江言, 看着他喝。

    姜水驱寒, 而且见效很快。

    江言抿了两口, 素白细腻的一张脸顿时皱成个包子。

    太辣了, 味道呛得他嗓子疼,

    他道:“添点蜂蜜。”

    说着, 径直把置物架上的一个罐子打开,用木勺挖了点蜂蜜。

    整碗姜汤下肚,浑身都火辣辣的, 嗓子都在冒着热乎乎的气息。

    江言摸了摸脸颊,他问:“我的脸是不是红了。”

    撒特德:“红。”

    又道:“好看。”

    江言端详对方面无改色的脸, 要评价撒特德这句话的可信度……

    他夸自己好看的时候, 表情一点都不害羞或者激动,可若以为这话假, 那双银灰色的眼睛尤其深邃, 总看自己, 好像长在自己身上似的。

    江言笑笑不语,喝完姜汤就回床上躺下了,整理混乱的头绪。

    撒特德回来后也没再出去,后半日说是交给阿尔他们巡视,

    江言怀了幼蛇,除了日常的巡视任务,撒特德对他,几乎可以说是到了寸步不离的地步。

    他不免想起阿乔,再次叹息。

    一场秋雨一场寒,雨水淅淅沥沥地下了一整夜,温度彻底下降了。

    江言多裹了两身兽袍,加上里面的卫衣,把卫衣的帽子套到脑袋上,遮起软软垂落的头发。

    石台上积攒了一层薄薄的白霜,江言搓了搓手,用旁边的扫帚扫干净,瞥见处理完羊圈给咩咩兽放了食物的身影逼近,很快放下扫帚,回到山洞。

    他笑眯眯道:“去年来的时候,还没见过这里秋天真正的样子,现在经历了一遍,算算日子,居然已经过去了一整年。”

    这一年,对他来说过得太快。

    放在过去,三百六十多天不过是普通平静,甚至不用特别回忆的时间,可在异世,却使他永生难忘。

    意外到来,忙于生存,忙着打理生活的环境,枯燥忙碌,又不乏闲暇惊险。

    短短一年内,他经历了太多,而且还有了自己的孩子。

    曾经二十年经历的,都没这一年的惊心动魄。

    感慨完,江言没耽搁时间,开始跟撒特德准备早食。

    他道:“等今日放晴,我就开始挖地窖了。”

    撒特德看着他,江言解释:“不会亲自动手,叫几个兽人过来帮忙,然后请大家吃东西。你专心出去巡视,这边交给我来弄。”

    在附近遇到搬东西的雄兽,江言和对方说了自己的意思,对方把东西扛到部落中央时,将他的原话告诉其他兽人。

    不久,阿默带着好几个雄兽过来,还没到,就喊着:“言,你要挖地窖?”

    夹着其他几道浑厚的声音:“地窖是什么?”

    江言笑着向他们解释了一遍地窖的作用。

    阿默道:“听言这样说来,地窖在入冬后作用很大,食物储藏得越久,大伙儿可以多休息一段日子。”

    “那咱们开始干活吧,言,你教我们先要做点啥。”

    江言蹲下,用石子在泥地上画出地窖的结构图,一边画一边同兽人们讲解。

    他抬头观望天色,昨夜下的雨已经蒸发干了,趁此时放晴,想尽快将地窖挖好。

    阿默他们拿着江言给的木杵和木锄头,利落地在规划出来的区域里开挖。

    地窖直径在七十厘米左右,阿默他们照着画在地上的圈挖好,然后垂直往深处挖。

    江言定的深度为五米,兽人们挖坑的时候,他则拎起木桶走进羊圈内开始挤羊奶。

    母羊已经开始产奶,看见江言拎着木桶走进来,它们晃晃耳朵,咩一声,咩完就当打过招呼,安安静静地让江言挤/奶,乖巧得很。

    挤出慢慢一桶羊奶,江言到仓库抓了一大把菜叶和玉米,放进羊圈的食槽内,摸摸母羊的脑袋,吆喝一声,它们便慢吞吞地过去吃了。

    江言拎着羊奶走回平台,起灶生火,把羊奶煮热,装入桶内,等待奶水晾成温的。

    他回到山洞,打开储存蜂蜜的罐子,天一冷,蜜全部凝结成块状了。

    江言用石刀切出一块,准备等羊奶没那么烫后再放进去调味。

    另一边,阿默他们在底下挖好洞坑,用尾巴一卷,带江言到坑底。

    “言,这样挖够不?”

    洞底比洞口的直径宽敞一半,江言摸了摸四面的泥壁,温声道:“足够了。”

    打完洞底,就可以挖储藏室。

    阿默他们也不费话,轮流负责挖。

    之所以轮流,是因为洞底暂时容不下两个雄兽的身躯,只能先凿一个洞,待储藏室挖进去,另一个兽人再下去帮帮忙。

    江言回到山洞,等羊奶变温后,加入糖块搅拌均匀,单独留半罐出来。

    接着拿几个碗,将整桶羊奶带到地窖的坑洞边上。

    他招呼旁边的兽人,又朝洞底喊:“阿默,你们上来喝点羊奶吧。”

    天冷,干了活儿喝点奶/水胃里会舒服点,雄兽们都去竹筒边洗手,接过江言装好碗的羊奶,吨吨吨喝起来。

    他们食量大,很快就把一桶羊奶喝得一滴不剩。

    “言,那我们接着挖了嗷。”

    江言笑道:“好。”

    一直等到太阳浮到头顶,他就把棚子里的达达兽放出来,叫佩奇往河边赶去,让它们游半天。

    江言杀了两只鸡,用热水把鸡烫过一遍,坐在阳光底下拔鸡毛。

    正午一过,能把人燥出一身汗。

    他脱去最外层的兽袍,将鸡毛拔得干干净净的,剖开鸡肚子,处理内脏和肠。

    几个挖坑的兽人手上干活,嘴巴里闲聊。

    话题围绕部落,说部落最近不安宁,尤其在领地边缘,发现其他野兽被啃食的残骸,狼的气息尤其严重。

    兽人道:“狼群出没。”

    野兽秋季囤食,到处狩猎。

    这次过来故意挑衅的狼群,约莫有上回被撒特德从领地周围驱逐离开的,借捕食的机会趁机来报复。

    江言凝神静听,不禁追问:“有发生正面冲突吗”

    兽人道:“这倒没有,这群狼聪明着呢,脑子未必比不过咱们。为了确保咱们部落绝对的安全,在彻底入冬前,负责巡视的队伍不可掉以轻心。”

    加上前不久还被隼族人故意掉了几根他们的鸟/毛挑衅……

    总之,今年的部落没有往年那么安静。

    蛇族并不怕,他们天生拥有很强的力量,真要遇见了,那就直接对上去,先打一场再说。

    江言听了一阵闲聊,将清理完的鸡用水洗了几遍,切成块,浸入倒了水的锅里,烧热后瞥去水面的血沫,再盛出,接着再倒凉水,放入鸡肉。

    他在菜园里还留了些香料,掐着底部留根拔掉几株,跟葱和蒜一起处理,放进锅内跟着炖。

    兽人扬声问:“言在做什么好吃的?”

    说着咽了咽嗓子,没人不馋江言做的食物。

    江言道:“做一锅莲藕炖鸡,晚点带去给阿乔尝尝。”

    兽人:“给阿乔?”

    江言道:“他最近看起来不太好,给他补些营养。”

    兽人咂咂嘴,道:“过完冬天,到春末后就该生了吧。”

    部落里怀孕的雌兽只有四个,事关幼蛇,延续部落血脉的希望,所以谁都放在心里。

    议论起幼蛇,兽人们神色多了几分期待与兴奋。

    “焜他们都长大了,咱们多少年没见过幼蛇啦?等明年阿乔他们的幼蛇出生,部落里也该好好庆祝一回。”

    “若这次有雌兽出生就好了。”

    雌兽的出生率一直很小,加上孕期的雌兽产蛇不顺利,或产后折损性命,又或过程咽气,长年累月下来,雌兽越来越少了。

    不仅是他们部落,其他部落同样面临着这样的困境。

    所以兽人部落之间很少会产生大的冲突,小摩擦最多见见血,不会伤及性命,否则一个部落随时都有灭族的可能。

    若真到隔着生死的程度,那就意味着兽族之间的仇恨发展到难以消弭的地步。

    傍晚前,江言送走阿默,顺便送了他们很多最近晒好的果干。

    他用罐子装好鸡汤,肉和莲藕也全部装起来,盛了满满的三个陶罐,又抱起上午煮过的羊奶,热过一遍,把东西全部放到拖车上。

    江言推着拖车,远远地,看见阿乔仍在平台铺的兽褥上睡觉,半截尾巴从石壁垂下。

    他叫了好几声,又耐心等待,过半刻,阿乔才恍惚地有了反应。

    “言?”阿乔声音嘶哑,迷蒙的目光落在拖车的罐子上。

    阿乔的嗅觉变得迟钝许多,等江言解开盖子,才知道里面炖的是鸡汤。

    他扯起血色浅淡的唇,眯起双眼,道:“好香,还是言煮的食物最香。”

    江言道:“尝尝。”

    又把羊奶倒进碗里:“还温着,羊乳,都喝干净。”

    阿乔端起碗,咕咚咕咚几下,一碗羊奶迅速见底,干涩的唇得到滋润。

    江言打量他摇晃地灰暗蛇尾,道:“不但要多吃东西,心情也要保持愉悦才好。”

    阿乔道:“没有不高兴……”

    他垂下脸,也不知道怎么和江言讲清楚那种身不由己的感觉。

    身体的养分到了这个阶段,时时刻刻都在迅速流失,太容易让人陷入消沉。

    把鸡汤喝鸡肉都吃干净,阿乔挑着莲藕,有一口没一口的,吃得很慢。

    他近来挑食,除了腌制出来的萝萝白,不怎么想吃其他素的食物。

    可面前有言看着,对上那双温润平和的双眼,他只好把莲藕都吃干净。

    江言道:”莲藕炖得粉绵,口感还是不错的。”

    阿乔点头,囫囵嚼了几口咽下。

    “好吃。”

    江言定定看着他:“方才我说的话,全部发自内心,希望你好。”

    “被撒特德带来这里以后,你主动和我说话,跟我做朋友,所以我不想你出事。”

    “怀孕了,就要对自己更好。”

    阿乔低着头:“我明白……”

    江言忽然抓起阿乔的手:“阿乔,我跟你一样的,都在面对同一件事。”

    阿乔有点懵。

    江言轻声道:“我也怀孕了。”

    “……?!”

    阿乔睁大眼睛,盯着他的肚子。

    青年身上的兽袍又厚又宽,看不出什么,

    江言舔了舔唇:“是真的。”

    阿乔:“那……”

    江言:“我还好好的,所以请你一定不要气馁,晒太阳很舒服,多晒晒也好,可如果有其他想做的事,或者有吃的东西,要跟阿武说明白,别闷着自己,千万不要委屈自己,有什么话可以跟我,或者阿岚他们说说。”

    阿乔呐呐:“嗯……”

    继而悄声问:“他们知道了吗?”

    江言摇头。

    他还没想好怎么说,难道要特意告诉大家,跟所有兽人说“我怀孕了”?

    这太奇怪了。

    在他认为,这样的事顺其自然比较好,等以后肚子明显,大伙儿看一眼不就明白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江言除了第一日找阿默他们打地窖洞,挖好大致的储藏空间,剩下打磨的工作,都由撒特德和他空闲的时候动手打磨。

    又过七八日,储藏室终于彻底建好。

    撒特德带回来的肉和菜越来越多,意味着离冬日越来越近。

    一天,江言把地上仓库储放的菜陆续往地窖搬,地窖里塞满食物,撒特德都不方便进来了,转不开身。

    所以食物由江言一点一点往里填满。

    阿岚跑来给他传话,说桑族派来几个人,给部落里送了东西。

    江言去看,竟然是一种形似甜菜的植物。

    听桑族人说,这是他们在野外发现的,带回部落尝试栽种后,居然在秋末时得到了收获。

    桑族人还告诉江言,这种植物很甜,他们称之为甜根。

    与桑族约定的五年还有很久,这是对方履行承诺的第一步。

    江言捧了一大捆甜根回去。

    已至傍晚,迎面的风吹得他猛然哆嗦,心脏针刺般的缩紧。

    尽管穿上厚实的兽袍,但这阵冷意跟最近几个月吹的风都不同。

    他涌起几分后怕。

    恍惚中仿佛回到去年今日,叫他一下子记起浑身冻得血液凝固在身体内的感觉。

    直至此刻才发现,已经有好几天没听到周围有虫兽啼叫的声音。

    不知不觉的,百兽已经归巢。

    怀里的甜根忽然被一只大手横空截走。

    撒特德牵起他:“言,快回去。”

    起风了。

    撒特德眯起双目,面无表情地注视着灰蒙蒙的天。

    “入冬了。”

    这是属于冬季的风。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75章

    你最初留我是不是为了繁衍

    入冬的第一个夜晚, 给江言的感觉是不同的。

    耳边充斥着朔风呜咽的声音,他一路跟在撒特德背后走,余光扫过的山野蒙于一层灰暗的色彩中, 周遭仿佛褪了色。

    前一刻还有些杂声的世界,蓦然间归于沉寂。

    还未来得及感悟什么,很快回到山洞。

    挂在洞口的兽皮一落, 很好地隔绝掉呼啸不断的风声。

    江言这会儿才反应过来,胳膊环起肩膀打了个哆嗦。

    “真冷啊。”

    撒特德放下甜根,生起火,拿起几块野山姜洗干净,拍碎后放进锅里熬水。

    江言从木架上取下一件兽皮斗篷,往身后一披上, 从脖子到脚都被严严实实笼罩起来, 再把脖子前的麻绳系好结就行。

    撒特德转身迈出平台, 到仓库里拿了盆木炭上来。

    江言道:“现在还不用, 多裹几身还能对付一阵。”

    这时候就把取暖的工具都用上, 等到最冷的阶段, 还怎么熬?

    当他喝完刚出锅的姜汤后,脖子底下已经微微发热了。

    撒特德在外面的灶头准备食材,江言道:“今晚打个火锅就行, 天冷以后就不做那么多菜了,麻烦。”

    他坐在凳子上, 整理带回来的甜根。

    这种甜根和现代的甜菜有几分相似, 长得像萝卜似的,比萝卜大。

    江言用水洗干净上面的泥后, 低头咬了一口, 眼睛一亮。

    果然很甜。

    撒特德把切好的排骨和莲藕, 青菜放进锅里,抬进山洞的石灶上,

    江言朝他晃了晃手上的甜根,道:“这种菜,或许可以制糖,等有空的话试试,如果能煎出糖,以后就不用辛苦的找蜂巢了。”

    部落周围的蜂蜜几乎都被兽人们割得干干净净的,如果不是听江言的劝把蜂窝留下,附近一带还能不能找到野生蜜蜂都是个问题。

    他把甜根递到撒特德嘴边:“试一下味道?”

    撒特德盯着刚才江言咬过的口子,往上咬了一口,对上青年亮晶晶的目光,沉声道:“甜。”

    江言笑呵呵地:“是吧,清甜清甜的,肉质里面全是水,很充沛,一点都不齁,平时拿来当水果吃也不错。”

    陶锅里的汤已经沸腾了,排骨的味道十分浓郁。

    撒特德盛出半碗排骨,加上莲藕和一些蔬菜,浇点汤汁,放到桌上置凉些。

    这碗是给江言一会儿吃的。

    另一个碗只装骨汤,这碗还是递给江言的。

    江言捧着热碗拿来暖手,慢慢抿一两口,唇色鲜艳红润。

    “太烫了。”

    撒特德便也不急着叫他吃了,认真烤手上的肉。

    排骨的分量让江言一个人吃绰绰有余,但同时要满足撒特德的胃口,就不够了。

    他另外多烤一份肉,油脂沾着手,撕出一条,喂到那两片红润的唇旁边。

    江言瞥了瞥上面的油,摇头。

    “太荤了。”

    他现在有点吃不下过于荤腻的肉。

    撒特德便独自解决烤肉,之后等江言吃饱,将剩下的菜和汤扫干净。

    去年请林卡帮忙做的浴桶在冬季派上用场,烧足热水,就在山洞里浸泡。

    江言浑身肌肤泛着润红的色泽,钻进厚实柔软的床上,躺了会儿,被褥里暖和了才将手脚舒展开。

    不久,撒特德也上来了,端着熬好的药汁。

    江言佯装苦着脸的模样,叹气地喝了几口,瞥见撒特德皱眉,才松开嘴角,憋足一口气喝光剩下的药汁。

    他苦的打了个颤,被撒特德揽到怀里躺下。

    江言半趴在这具身躯上,朝对方松散的衣襟一摸,触手温温的,还沾了点水珠子。

    撒特德专门冲过热水才靠近江言。

    很快,他身子一轻,腰腹被两只大掌扶好,正面躺回床里。

    “言,”撒特德摸了摸他的肚子,担心他压着不舒服。

    江言道:“没事。”

    他觉得肚子里的幼蛇比想象中的坚强多了,除了偶尔闻不了荤腥油腻的味道,其他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

    他道:“ta很乖。”

    对上撒特德投来的目光,江言喉咙有些干,又有些苦,仰头用唇触碰了对方的唇。

    微凉的舌探入口腔内,撒特德的舌头扫得很深。

    两人体温交融,江言忍不住张嘴,紧接着把声音咽回嗓子。

    他蜷起手和脚,浑身颤栗,手指把撒特德脖子抓红好几道。

    撒特德的手指很长,指骨又粗,掌心宽大,覆盖着茧子,这些茧子因为活做多了,粗糙了不少,

    对比起江言最细嫩的地方,能把他激得头皮都跟着发紧。

    山洞外卷起几道呼呼的寒风,洞内的气息愈发隐秘。

    江言推开被褥下的那只手掌,慢慢半蜷起身,脸和脖子红得惊人,

    甚至不敢睁眼去看撒特德。

    以前他都没这么夸张,这才碰几下……

    好像怀孕之后,人就变得格外敏.感。

    良久,撒特德低声道:“言。”

    江言掀开被褥,检查了一下,红着脸喃喃:“幸好被子没脏。”

    回头,看到对方已经拎着一条干净的衣物等在床下。

    他慢吞吞挪下床:“……被子没脏。”

    接着拿起衣物去更换,磨磨蹭蹭的。之后把裤子丢到桶里,放水,再打了会儿胰子,将洗出的泡泡弄进水里。

    他赶紧回到床上,含糊道:“睡吧,不乱搞了。”

    又开口:“裤子我明天留着自己洗,你不用动。”

    见某道高大的身形像尊雕像似的杵在床尾,目光还落在泡着他裤子的桶上,似乎想帮他把裤子洗了。

    江言伸手一扯,把撒特德往床里带。

    “……睡吧!”

    不一会儿,江言往后挪了挪,身上像被戳出两个热乎乎的洞似的。

    他看撒特德鼻梁上都是汗,讪讪地低着头睁开眼缝偷瞄,又问:“怎么办?”

    撒特德道:“言,我出去一下。”

    声音已经哑得挺明显了,人离开后,江言盯着头顶的石壁,刚才还心潮起伏,这会儿又困得睁不开眼。

    撒特德回来时,江言已经睡熟,他把人抱紧怀里,下/身没怎么靠近。

    白日,部落四周静悄悄的,除了固定出来干活和轮值的雄兽,其他兽人们都在山洞里休息。

    江言起来喝了药,送撒特德出去巡视后,本来想去仓库取些从云池带回的虾干处理一部分留着晚上吃,还没忙活,回床上睡回笼觉的功夫,又再次睡沉过去。

    再醒时,撒特德刚好也回来了。

    外头响起动静,他拢好挂在旁边的斗篷,嘴巴有些干,喝了点水,边朝外走边说话。

    “怎么回来也不叫我?”

    闻声,撒特德侧目和他对视。

    江言盯着对方被雨水微微淋湿的眉眼,又去看铺在地上的狼皮。

    想起兽人帮他挖地窖时闲聊的话,猜了个大概。

    “抓了几只?”

    撒特德道:“嗯。”

    那群挑衅的狼群已经离开,落了几只心气高傲的,正好被他们在边界逮到。

    撒特德一个人生活,过粗糙点对他没影响,但江言不同,而且还怀了孕,能用上的东西,都尽量囤着,像能保暖做衣的兽皮,对江言来说只多不少,越多越好。

    所以撒特德带了两张回来,余下的让族人拿走。

    把狼皮用蛋黄和脑液用力鞣制一遍,密封裹存好,撒特德又去洗了手,把身上被雨水淋湿的袍子脱掉,换上干净清爽的一身。

    江言走近他,仰头看着,温声开口:“头发还湿着。”

    伴着话音,拿起木架上另外一条麻布,举起手想把那沾着水的头发稍微擦拭下。

    撒特德盯着江言手里的布,高大的身躯在青年面前躬下,方便江言能碰到。

    江言擦拭面前俯低的面孔,从鼻梁到眉眼,再到发端,撒特德静静看着他,像晕开的黑白水墨画。

    江言有点出神,收起手:“好了。”

    他道:“我想泡点虾干,带回来的粗盐里应该有凝成晶块的盐卤,这个也有用,我下地窖去找找。”

    撒特德跟着他,才到洞口,江言回头,伸出胳膊推开。

    “你把甜根洗干净,一会儿我有用,还有大豆,泡半桶的分量,”

    他道:“我拿的东西又不重,别跟着了。”

    两人站在洞口外,本来还算宽敞的空间显得有些拥挤。

    走下阶梯,青年在蒙蒙的冬日里回头,瞥见平台的身影一动不动,于是晃了晃手,小心沿着梯子爬下地窖。

    江言从地窖拎出两袋虾干和一包装着盐卤晶体的粗盐。

    山洞内,撒特德已经把剥出来的大豆浸泡在桶内,甜根带的泥多,他正在用水把上面的泥冲净,

    江言取出虾干,用石刀把头切去,又用一根细长的鸟腿骨把虾线挑出来。旁边是个木盆,舀两勺水倒进盆,把虾干放进水里。

    整理过的虾干泡发到傍晚,恰好赶上做饭的时候。

    柴火燃烧,干柴储备了很多,从入冬起烧,足够用到这个冬季结束。

    外头断断续续飘了些雨,佩奇顶了身半湿的毛回来,趴在火堆旁边烘烤,看见江言处理的虾干,有点馋,不过没乱动。

    过去在村里生活,天一冷,大家哪都不去,就聚在屋里烤炭火,板凳能坐一天都不挪开的,打打牌,开个电视节目当背景音,每天就这么过去了。

    现在没牌打,没电视看,江言把虾干清理干净,好奇地问:“撒特德,冬天的时候除了巡视,其他时间你都怎么打发的?”

    撒特德道:“睡觉。”

    不光蛇族,兽人几乎都用冬眠的习惯度过冬季,等到开春才活跃起来。

    江言心想,既然来到这里,那也该入乡随俗,正好借这个冬天好好休息,等到春天就好了。

    撒特德总不能像去年那样总逮着他……

    江言想起这事,脑子忽然转了过来。

    他盯着撒特德,神情淡淡。

    “撒特德,你最初留我,是不是有别的目的啊,总抓着我想做那种事。”

    他往肚子一瞅:“是为了繁衍吗?”

    毕竟部落里的兽人都认为他的雌兽,撒特德把他留下,跟他那样,也变得合理起来。

    撒特德瞳孔缩了缩:“言……”

    他像块僵硬的石头,否认的话说不出口。

    几息后,他沉声道:“如今不是。”

    没有为过去做辩解,因为当时他的确那么想过。撒特德不敢面对江言冷淡的目光,但他没有回避,眼神里包含愧疚,沉默地对视。

    江言收起冷淡的表情:“我没有骂你的意思。”

    结合部落雄兽和雌兽相处的模式,还有他们对部落延续的渴求,用脑子想一想,他早就起过这样的猜测。

    不过和撒特德朝夕相对的一年多,抛开最初不算美好甚至让他惊惧的遭遇不谈,撒特德怎么对他,江言心里能分辨。

    所以没有在猜出对方起初的意图后立刻翻脸甩冷脸色,而是经过一段时间的考量和相处,才重新生起可以一起生活的念头。

    江言的情绪从来就不是忽然起来的,而是慢慢地,一点一滴的累堆起来。

    从他萌生那样的想法开始,做直到今天,证明他的选择没有错。

    不过以后就不知道了,毕竟没人能保证。

    他笑道:“这些话本来不想说的,就是为了避免你我之间的气氛尴尬,不过刚才情绪忽然到了,一下子就想跟你坦白。”

    撒特德始终看着他,喉结滚动:“言,我要跟你在一起。”

    江言道:“我明白,”

    其实把话说开也好,省得以后两人产生不必要的误会或者心结。

    江言又道:“话说在前头,这些都建立在我们有感情的前提之下,如果有一天,哪方感情忽然变了或者没了,那我们就各自安好,各过各的。”

    撒特德声音一沉:“不会变。”

    作者有话说:

    还没修,先发了,凑合看,晚点再修。

    明天见~

    第76章

    大鹏鸟一样的鹰人

    关于感情的话题让气氛变得有点沉重, 江言从撒特德眼底看见了类似固执的情绪。

    他慢慢翘起唇角,温和解释:“只是打个比方。”

    江言从来就不是固执的人,很多时候都随遇而安。

    不管在哪里, 一旦适应都能自得其乐,不一定非要追求合乎内心的结局,即使过程努力过但收获落空, 按他的性子,最多遗憾一会儿。

    有的东西该放弃就放弃,到了合适的时间自然就会慢慢看开。

    撒特德平时虽然沉默,但在某些方面上,挺坚持的,这点和他不同。

    他把对方洗干净的甜根用石刀切成丝, 陶锅架在火上, 倒入适量的清水, 再把切好的甜根丝放进锅里, 添柴, 先用大火烧开。

    备用的陶锅有六七个, 占用一个拿来制糖,江言拿起另一个大锅,准备做吃的。

    木桶里虾干泡得差不多了, 他把虾干全部装进大盆沥水,抱了罐猪油放在旁边备用。

    接着取蒜和适量的辣辣菜, 蒜洗干净后拍成蓉, 第二个石灶烧火,下猪油热锅。油热了, 倒入虾干放进油里炸一遍, 然后捞出。

    江言低头嗅了嗅虾干, 用蒜蓉混着辣辣菜一起炒,很快爆出香味。最后一步,把油炸过的虾下锅,混合配料翻炒,香味飘出了洞外,连佩奇都开始不安分地用爪子疯狂挠地面。

    江言摇摇头,炒熟一大盆蒜蓉虾后,从木架上割了一块肉出来,弄根大骨头,削几个红薯,撒少量盐,煮熟后装进狗碗。

    他拿起筷子夹了几个虾吃,海里的虾比河虾大,肉质更多更饱/满,泡开后拿来炒熟,口感并不柴。

    他把蒜蓉虾送到撒特德嘴边,对方吃了。

    江言笑眯眯道:“这一大盆够我们吃过瘾了。”

    两人分着吃完整盆炒虾,又泡了壶蜂蜜水,吃饱喝足,还用盐沾着温水刷牙洗漱。

    到这会儿,大锅里的甜菜根初步熬糊了。

    江言用木铲翻了翻煮稠煮糊的甜根,移出几根柴,转成小火炖。

    他冲撒特德露齿一笑,伸了个懒腰,回到床上悠闲躺下。

    “忙了那么久,天冷后闲下来,感觉有点不习惯。”

    江言双手叠放在腹部前,力度轻柔地一下下抚摸。

    余光瞥见撒特德把鞣制过的狼皮取出,看样子是要准备二次鞣制。

    他眯着眼,模样慵懒,却不知撒特德偏过视线往他的方向看了几次

    那双默默看着自己的浅色眼瞳忽然就被江言逮住了。

    撒特德:“……”

    江言脸有点热,仍笑眯眯道:“你这么看着,我怎么可能睡的着?”

    偷了片刻闲,他把熬好甜根挪到旁边放凉,继而转去看撒特德鞣制的狼皮。

    心念一起,伸手抚了抚对方像缎子一样的头发,凉凉的。

    江言无声勾起唇角,拿起一根麻绳把黑缎似的头发绑起来。

    撒特德抬起双目,似乎无奈,不过都由着他去了。

    江言道:“我怕你把头发弄脏。”

    无所事事地转了几圈,这才继续转回陶锅面前。

    熬出来的甜根糊糊已经放凉,他耐心捞出里面的丝,只留液体状的稀糖。

    最后用小火慢慢把稀糖熬一会儿,时间一到,制的糖浆倒入罐中。

    江言打量怀里半罐的糖稀,舔了舔唇角。

    “如今天冷,过不久这些糖浆就能凝成块。”

    熬糖熬了接近一个下午,转眼天都快黑了。

    撒特德收起再次鞣制好的狼皮,转去洗锅烧火,把上午准备好的食材洗一遍,下锅炖。

    江言虽然没外出活动,但他的胃口丝毫不减,好像肚子里多了个ta之后,饭量以双倍或三倍的增长。

    他涮着肉片吃,喝几口汤,热乎乎的,鼻子和脖子都出了汗,唇被油渍润成鲜红色。

    撒特德见他眼睫毛上挂着细细的汗珠,替他擦了擦,把火挪远些。

    江言呼了几口气,道:“没事。”

    他体质怕冷,但怀孕以后,很容易热起来,靠着火喝热汤,身上一直出汗。

    吃饱喝足,江言感觉贴身的袍子都被汗水浸湿了,有些黏。

    他用布稍微擦了擦汗,撒特德去平台上用大灶烧水,小灶熬安胎的药汤。

    吃饱的佩奇早就趴回它的窝里睡觉了,体型太大,原来的窝早就容不下它,直接睡在垫子上,身下铺了层兽皮。

    安然而温暖的一夜,第二天依然没放晴。

    寒风如刀,风势不大,吹在脸上却又刺又疼。

    江言起来后就没出门,趁撒特德去巡视,从储物洞里翻出林卡之前送给他的那把木弓。

    眼下能打发时间的只有这个东西,拿到以后没练过,现在刚好有时间。

    山洞宽敞,他简单做了个箭靶,站在一定的距离范围外,抬起胳膊,拉弓,瞄准。

    连射几个箭,射偏了不说,还碰不到靶子。

    江言左右环顾,兀自讪讪一笑。

    他耐心好得很,继续捡起箭头,照着靶子瞄准,连撒特德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

    箭头有几次碰到箭靶了,江言备受鼓舞,正要去捡箭,忽然有所感应,侧个身抬头,对上撒特德的视线。

    他:“……什么时候回来的?”

    继而轻声一笑:“都看到了?”

    撒特德:“嗯。”

    江言没有被抓包的窘迫,坦然道:“我没专业学过,不过眼下实在没东西打发时间,见笑了。”

    撒特德:“我教你。”

    江言:“你会啊?”

    事实证明,撒特德不仅会,而且准头很好。

    他握住江言的手,调整姿势和角度。

    搭箭一射,江言感觉明明和刚才差不多,但这次箭头很准确地射到了箭靶中央。

    “中了!”

    撒特德眼底浮起很浅的笑意,继续帮江言调好角度和姿势。渐渐的,松开搭在他肩膀的大掌,这次让江言自己把箭射出去。

    练了小半日弓箭,江言肩膀酸得发胀。他在床上烤火休息,目光随着另一道忙碌的背影转。

    撒特德正在准备食材,偶尔偏过目光,有些出神。

    江言朝他眯起眼睛笑,撒特德转回脸庞,耳根微热。

    此时的江言像只猫咪,还是养得油水光滑的猫,柔软浓密的黑发泛出健康的光泽,裸露在空气的肌肤水润饱/满。

    虽然江言偶尔会感慨一句长胖了,但撒特德觉得这样很好,原来的他很瘦,长了肉,更健康。

    晚上熬玉米排骨汤,口感清甜,江言喝了两碗都不觉得腻味。

    他转了转胳膊,把泡在木桶里的大豆捞出,洗净沥水,放进专门捣物的石罐里,用石杵慢慢捣弄。

    豆子泡得饱满,添了水,几乎不用费力就能捣碎,溢成豆汁。

    撒特德问:“要喝……豆浆吗?”

    豆浆这个词是从江言嘴里说出来的,撒特德发音“豆浆”时顿了顿,语调略为奇怪,还不适应发音。

    江言道:“晚上喝一点,剩下的拿来做豆腐,也不知道能不能成功。”

    就算失败,还能继续尝试,今年收获的大豆足够他嚯嚯的,不怕浪费。

    火柴噼里啪啦烧着,撒特德翻烤肉片,两面涮上果酱,盛了一盘。

    他把盘里的肉片放到江言旁边的矮桌上,用另外的锅烫蔬菜,清汤鲜蔬,依旧先盛一碗。

    江言趁热喝了几口蔬菜汤,继续捣豆汁,用薄密的麻布过滤残渣。

    豆浆热好后,他舀了小半勺糖稀,放进热豆浆搅拌。

    来不及等,江言趁热抿了半口,舒服地发出叹息。

    “甜。”

    他有一年没喝过甜味的豆浆了,就跟做梦似的。

    两碗放了糖稀的豆浆搅拌好,江言端上桌,不急着忙活,等撒特德把肉片都烤好,两人面对面的坐在竹桌前吃东西。

    他把豆浆推到撒特德手边:“加了糖的,快试试。”

    在青年期待的眼神中,撒特德喝了豆浆。

    江言笑问:“好喝吧?”

    撒特德手里的那碗豆浆很快见底:“嗯。”

    江言:“明天多煮点,气温低,方便存放。”

    白日拉过弓箭,江言简单用热水擦了擦身体就睡了。

    连续几日不放晴,他都在山洞里熬糖,练习弓箭。

    罐子里的糖稀已经凝结成块,带回的甜根全部被他拿来炼糖了。

    有了糖,江言开始尝试做豆腐。

    他往煮好的豆浆加入用盐卤制成的卤水,静置,结果并不如愿,摸索大半日,用卤水点出来的豆腐总是沾布,无法成形。

    撒特德抱着一捆干柴进来时,恰好看见青年对着一坨软乎乎的东西叹气。

    “言,怎么不高兴。”

    江言摊手:“白忙半天,豆腐没卤成,把这些扔了吧。”

    撒特德问:“不能吃吗?”

    江言摇头:“反正时间多得是,多做几次总能成功的。”

    他把失败的豆腐收拾好,捏了捏脖子和胳膊。

    最近无聊,所以练习弓箭比较频繁,身上的肌肉绷得有点紧。

    他扭动肩颈,洗干净手轻轻趴回床上,兽褥十分柔软,肚子并不会难受。

    他喊:“撒特德,能帮我按一下后背和肩膀吗。”

    顺着江言指的地方,身后一双宽大的手掌先搓热,贴上他的肌肤缓慢揉按。

    起初撒特德根本不敢施力,江言笑道:“先用两三成劲,这样轻按没什么效果。”

    撒特德便加了力气,江言忍不住“唔”一声,按舒服了才会发出的闷哼。

    手掌一僵,撒特德问:“疼?”

    江言道:“就这样,力道刚好。”

    伴随着青年时不时舒服的哼声,山洞里异常安静。

    直到撒特德看着掌心下那片红得惊人的肌肤,手背浮起的青筋频频抽动,用了很强的克制力把手抽回。

    江言长叹:“舒服好多,肩膀的酸劲好像消失了。”‘

    他道:“如果这时候能泡个热水澡更加完美。”

    说着,下意识用手碰了下撒特德的掌心,旋即被反握住。

    撒特德道:“去山上。”

    江言意会过来:“泡温泉?”

    想起自己在山洞里待了将近半个月,他迫不及待地想出去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于是眉眼弯弯的:“好。”

    裹成粽子的江言被撒特德抱在怀里,很快抵达山谷。

    他打量四周熟悉的天然屏障,气温越冷,温泉浮起的水雾越浓,像缭绕的仙气。

    湿润的气息扑着肌肤,江言解开衣服后走下泉水,很快,撒特德坐在他身边。

    他摸了摸浸泡在温泉里的蛇鳞,摸一下,鳞片就颤抖一下。

    片刻后,撒特德握住他的手腕,声音低低的:“言。”

    江言抿唇,假装无辜地笑了笑:“不碰了。”

    撒特德把他抱在身前,鞠起温暖的水替他清洗头发。

    江言本来也想帮对方洗的,无奈撒特德的头发太长,打理起来费劲。

    等两人泡好,天色都准备暗下了。

    他裹回厚实的兽袍,撒特德抱起他往部落的方向回去。

    倏地,远处传来一阵奇异剧烈的声响。

    江言还没来得及分析这是什么声音,抱住他的手臂收紧,视野调转了另一个方向。

    撒特德往部落西边的山领区域疾赶,速度快得让他看不清倒退的野林。

    直到耳边的风声停下,江言双眼发昏的朝急声音源头望去,赫然看见天上闪烁着两道灰暗巨大的黑影。

    黑影半人半鹰的模样,很像过去在神话剧中里见过的大鹏鸟。

    鹰鸣响彻高空,蛇族部落的安静被彻底打破,雄兽们化出蛇形往鹰鸣的方向涌去。

    部落西边,巨鹰煽起狂风,他们用利爪勾住一条蛇尾。

    被勾住的蛇猛烈挣扎,一时没让他们成功把蛇带飞到高空。

    江言眯眼细看,心脏蓦然一紧。

    被鹰爪勾到半空的兽人,正是今日负责巡视的阿默!

    作者有话说:

    待修~

    明天见。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淩奕瑤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奶酪day 47瓶;边伯贤 17瓶;暗恋成风 13瓶;潮与、我真的不会起昵称、好运莲莲 5瓶;天心月、九黎丶、幽兰珊1640、福气满满、爱情骗子、嘿嘿嘿、夏蟲不語冰、甜心云锦熙、与或非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江言朝巨鹰射出一箭

    两个鹰人拖着阿默, 眼看就要从半空高高升起,巡视队的雄兽想用蛇尾勾住阿默的尾端,奈何纵有六七米的身躯, 面对逐渐被鹰人带走的族人,已经够不到了。

    撒特德把江言放下:“言,找个地方藏好。”

    江言知道事态紧急, 认真道:“快去救阿默,要当心。”

    撒特德迅速赶去。

    十四五米的巨蟒瞬间从地面拔起,缠住腾在半空中的蛇尾,猛地用力!

    陡然施加的重量让拖起阿默的鹰人在高空踉跄几下,他们发出尖锐鸣声,对撒特德发出狠厉警告。

    鹰人振起巨大的翅膀, 看起来就像他们坚硬的铠甲那般, 双翅急速扇动, 风声轰响, 树叶子哗啦啦的抖动, 周围卷起明显的气流。

    墨黑的巨蟒狂暴般搅动长尾, 猛地一甩,若不是鹰人用勾爪深深缠住,阿默已经被巨蟒从半空拖回地面了。

    巨蛇与巨鹰缠斗的场面惊心动魄, 江言嗓子眼绷着一口气,目不转睛地盯着巨蟒, 看见另一个鹰人朝他挥出铁钳般锐利的尖爪时, 垂在身侧的双手猛地攥成拳头!

    他控制自己没有喊出声音,怕因为自己弄出的动静给眼前的战局添了什么乱子。

    在两股力道的抢夺撕扯下, 阿默面孔抽搐, 浑身仿佛被撕裂开那般疼痛, 压抑着低嚎。

    他配合撒特德,尽力挣动蛇尾,迫使鹰人在半空上无法稳住身形。

    鹰人眼看无法拖起蛇族兽人,戾声一叫,犹如爆鸣,震得耳膜鼓起,刺疼!

    另一只鹰人选择松开阿默,扑朔着翅膀,朝撒特德不断袭击,方向正是巨蟒倒悬着垂下的头部!

    巨蟒迅速避开钩来的铁爪,江言手都抖了。

    少了一个鹰人的拖力,阿默和缠住他的巨蟒逐渐往地面落回。

    见状,紧紧关注战局的蛇族兽人立刻发出怒吼向巨鹰扑缠而去,找机会对攻击撒特德的鹰人袭击。

    鹰人灵活地在半空上飞闪,朝前来支援的蛇族雄兽挥去尖利铁爪,用锋利的铁嘴往雄兽眼睛啄!

    雄兽堪堪躲开这一击,脑门侧边顿时勾出深深的血痕。

    于此同时,朝蛇族雄兽攻击的巨影被巨蟒缠住一边翅膀,接着被甩到了山壁上,碎石震落。

    鹰人迅速调整状态,再不管其他兽人,专挑巨蟒袭击。

    与此同时,从部落赶来的蛇族兽人立刻去挥着蛇尾围着鹰人攻击,他们嘴里发出怒嚎,一边缠斗一边震慑鹰人。

    林卡也赶到了,他盯着鹰人的方向,拿起弓箭,瞄准后射出去!

    江言从石壁后跑到林卡身边,林卡瞥见他 ,道:“这些隼族人很擅长空中打斗,鸟/毛硬得跟护甲一样,只有眼睛才是弱点。”

    闻声,江言拿起另一把弓箭,抬起肩膀,没有立刻把箭矢射出去。

    他视野里只有那个不断朝撒特德灵活发起袭击的影人,眼看着对方用钩爪就要刺中巨蟒的左侧兽瞳,江言抿唇,全程绷紧得像一张弓箭,全神贯注地射出一箭!

    箭头险些就中了鹰人的右眼!

    尽管鹰人堪堪避开,眼角在下一瞬见血,血液顷刻间模糊了视野。

    趁此时机,巨蟒精准朝着眼角被血水模糊的鹰人缠斗,每一击都带着致命的力量,周围的山谷随着巨大兽人的恶斗震响,树叶和碎石不断滚落。

    瞥见同伴眼睛受伤,另一个鹰人不得不松开阿默,带着族人飞上高空离去。

    阿默获救,在场的蛇族兽人连接松了口气,他们把撒特德和阿默围起来,询问伤势情况。

    林卡也松了口气,低头看着弱小的江言,道:“言,你那一箭准头真好!那隼族人敢正面来咱们部落挑衅,太狂妄了!”

    隼族人凭借他们锐利的双眼,加上体型优势和那双足以刺破石块一击毙命的铁爪,在天上主动往目标发起攻击,能打能退,几乎没有与他们能抗衡的敌手,

    他们的羽毛宛若铠甲,坚/硬无比,若想找反击的机会,只能从眼睛下手。

    这亦是林卡当初选择打造弓箭的原因,时至今日,派上了用场。

    江言道:“运气好而已。”

    他练弓不久,憋着一股气射中那支箭头,纯粹是太担心撒特德的眼睛被对方用爪子刺伤。

    他急忙跑上前,兽人们瞥见他赶来,给他让了道。

    “言在这儿,放他进去看看撒特德。”

    “刚才那只箭,好像从言手里射出去的吧?!”

    “没错,是言!”

    “言帮了大忙了,隼族人真可恨!”

    撒特德恢复人身蛇尾的体态,和跑来的青年目光交汇,被对方眼里的担忧触动心神。

    他沉声道:“我没事。”

    江言仰着头,上上下下打量,发现撒特德肩膀有抓出的血痕。

    阿默嘶着嗓子,硬生生把痛呼咽回肚子。

    他伤势最严重,肩膀布满血迹,锁骨被隼族人的铁爪刺穿,两个孔深可见骨。

    江言目光始终没移开,部落里的兽人送阿默回去救治,他则被撒特德带走。

    途中,他哑声道:“我的心跳还很快。”

    撒特德带他到背风的树后停下。

    “言,不舒服?”

    江言坦诚道:“还在紧张。”

    他看着眼前流血的地方,伸手捂住。

    “快回去找祭司帮忙包扎,先别说话。”

    撒特特开口欲言,被江言瞪了一眼。

    “别磨蹭了。”

    于是只好先返回部落。

    祭司正在给阿默处理伤口,这会儿,大部分蛇族兽人都汇集在一处,族长也赶来了。

    先了解阿默的伤势,瞥见撒特德肩膀也有伤,正要说话,旋即被打断。

    “我没什么事。”撒特德低头,他的肩膀已经不再流血,愈合能力很快。

    江言紧抓住撒特德的一只手,始终不语,看得出来情绪不高。

    蛇族兽人神色愤愤。

    \"隼族人真阴险,趁阿默落单下手!\"

    “他们不都这副德行,下次再碰到,我要把他们的鸟/毛拔光了!”

    比起兽人们的怒气,尹林头脑冷静很多。

    他道:“这次隼族人动静太大,往后一段日子应该不会再来,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除了加派巡视的任务,今后切莫单独行动,还有……”

    尹林观望四周的兽人,冷静道:“纵使我们再生气,有一点要承认,隼族人的迎战能力比我们更轻松,多少野兽无法逃脱他们的利爪,又苦于无法在天上打斗,不能与他们抗衡。”

    话虽然不中听,说的确是事实。

    隼族人的对战环境独一无二,一旦寻到目标,从天上俯冲下来袭击的猛势,让许多野兽难以对抗。

    四周陷入沉寂。

    良久,兽人不甘地喊:“难道我们还怕隼族人?!”

    尹林道:”蛇族自然没有畏惧怯懦的心,但更不能莽撞。”

    尹林看向林卡:“隼族人在高空时,我们拿他们没办法,弓箭可以,我们能利用的武器,就是弓箭。”

    林卡道:“没错,和隼族人缠斗,我们落下风,很难找机会回击。他们的弱点在于眼睛,只有射伤他们的眼睛,才有机会遏制攻势,扭转战局。”

    一旁的兽人道:“方才若不是次言射中隼族人的眼睛,让撒特德找到机会把他们拉下高空,隼族人恐怕不会那么快离开。”

    “他们那身鸟/毛太硬了,飞那么高,我都找不到机会咬住他们释放毒液。”

    林卡:“只能从他们的眼睛找机会下手。”

    尹林:“林卡,这次要麻烦你打造弓箭,趁这个冬季,大伙儿都不要松懈。咱们多一个族人擅长弓箭,就有多一份和隼族人对抗的机会。”

    林卡:“好。”

    尹林目光转向撒特德:“练习弓箭的事,得让你多操一份心。”

    撒特德点头,目光始终落在身边的青年身上。

    尹林顺着他的目光,问江言:“言,身体还好吗。”

    江言没有兽形,本身弱小,处在孕期,又经历了刚才惊心动魄的乱斗场面,没有受伤实属幸运。

    担心他的身体不舒服,尹林道:“叫伊修给你看看。”

    江言抬眸,看着已经处理好阿默伤口,朝他们方向走来的祭司,摇头。

    “我没事,先给撒特德包扎一下伤口。”

    他神情坚持:“先帮撒特德止血。”

    伊修便给撒特德检查,用止血消炎的药草把伤口包扎起来。

    最后,江言也让伊修检查了,确定只是心绪上有些起伏,并无外伤,对肚子里的幼蛇没有影响。

    伊修道:“言受了惊吓,回去好好休息,”

    撒特德握紧江言的手,把他带了回去。

    夜色已至,山野漆黑,一片茫茫的雨雾浮动,寒气刺骨。

    撒特德怀里抱着江言回到山洞。

    他坐在椅子上,把人放腿上坐好,仔细打量。

    “言。”

    江言“嗯”一声,默默看着他,手指很轻地触摸已经敷过药草的伤口。

    他来到异世,第一次看见兽人之间的斗争,明显还是死斗。

    那些隼族人,显而易见的想要蛇族兽人的性命。

    究竟有什么仇恨,让他们下这样的狠手。

    想完,江言也问出口了。

    撒特德道:“族里并不知道,从矛盾产生的那一刻起,他们一直对蛇族怀有猎杀的心。”

    一顿,撒特德注视江言的眼睛:“我的兽父,过去就是在和隼族人的斗争中失去性命,虽不明原因,但这份生死仇怨不会化解,若隼族人落到我们手里,一样会毫不留情地将他们杀了。”

    见识过隼族人的狠厉,江言并未抱着化解恩怨的和平心境。毕竟这里是异世,兽人要活下来,就得把威胁生命的敌对铲除,或者驯服,

    他道:“以后我不提这事了。”

    尽管撒特德对兽父在斗争中逝去没有流露悲伤的情绪,但他还是有些担心的。

    过去的就过去了,认真把当下的日子过好才是最重要的。

    想起撒特德险些被隼族人用鹰爪勾穿眼睛的那一幕,他仍心有余悸。

    同样心慌的,还有撒特德。

    族人都称赞江言那一箭射的厉害,撒特德却担心。

    若没有族人在场,若不是隼族的兽人受了伤,面对他们暴力的性子,刚才混乱的形势让他细想后不免生出后怕。

    万一隼族人目标明确,把江言掳走怎么办?

    江言没有兽形,不能凭借重量在空中挣扎反抗拖延隼族人。

    撒特德把青年按在怀里抱紧,沉声道:“以后,莫要这么冲动。”

    江言道:“我明白。”

    那两个隼族人能把六七米的蛇勾起来带走,他这具平凡人类的身躯,根本抵抗不了的。

    刚才也是太担心了,才会失控。

    好在没事。

    彼此抱着安慰一番,撒特德去准备食物,江言则拿起悬挂在石壁上的弓箭,照着箭靶射出。

    这次没有撒特德的调整帮助,没有千钧一发的紧急状况,一击即中。

    江言甚至感到庆幸,这半个多月的无聊让他接触了弓箭,多掌握一门技能,还是非常有必要的。

    撒特德正在升火,背后一暖,覆盖上青年柔软的身子。

    他侧目,江言避开包扎的地方,抱住撒特德的脖子,往那深邃的眉眼啄吻一记。

    “这会儿觉得踏实很多了。”

    撒特德担心他着凉,先熬了碗姜汤。

    “言,喝。”

    江言乖乖喝完,回到床上休息,随后换下贴身的衣物。

    出了一身冷汗,干透后衣物黏着肌肤不舒服。把衣物换好,他盘腿坐在床头,目光投向正在做饭的背影身上。

    尽管这晚没什么胃口,江言依旧照常吃东西,喝药,早早攥着撒特德的手躺在床上休息。

    这一晚,江言深刻意识到,哪怕有蛇族兽人的保护,他也要提升自保的技能。

    这不仅仅是对自己负责,在关键时刻,还能保护自己在乎的人。

    作者有话说:

    待修错字~

    明天见~!

    第78章

    挺让人害臊的

    翌日, 江言喝完药,祭司又来了一趟。

    他坐在椅子上,腰前铺了张厚软的兽褥毯子。祭司替他检查完身体, 确定人跟幼蛇都没事,叮嘱他继续多休养。

    撒特德早上陪他吃完东西就出去了,江言目前并不知道部落里什么情况。

    他向祭司询问此事。

    尹林道:“别太担心, 经过昨日的乱斗,部落里正是戒备心最高的时候,隼族人不会冒险趁当前的时机再来冒犯。”

    又道:“蛇族虽然不像他们那般长着能进退自如的翅膀,可若拼死一搏,他们绝对占不到好处。隼族人过去虽为大族,这两代已经没落衰败了, 听闻他们已有百年不出幼代, 真打起来, 死一个算一个, 对他们可谓是很大的打击。”

    江言若有所思。

    又问:“我听外面似乎有些吵闹, 发生了什么事?”

    尹林道:“一部分兽人正在外头练习弓箭。”

    蛇族兽人战斗的方式还停留在最原始的那一套, 即凭借自身力量跟目标搏斗。

    尽管他们在丛林里罕有敌手,可面对隼族人,蛇族难占优势, 纵有再大的力量,在高空也只能挣扎, 任凭隼族人摆布。

    尹林感慨:“到了部落做改变的时候了, 过去那一套在隼族人面前行不通,要另想办法跟他们对抗。”

    江言赞同。

    尹林瞧见他似乎有些出神, 便笑道:“平日我虽然多劝你好好休养, 但也不必日日闷在山洞里。若外头无风, 等天没那么冷,多穿点出去走一会儿也可以。”

    江言道:“我明白。”

    尹林一笑:“最近还能走走,再过些日子,下了雪更难捱,在山洞里至少待到明年入春以后。”

    江言喃喃:“春天,”

    他问:“阿乔他们几时生?”

    尹林道:“约莫春末夏初。”

    江言:“好。”

    想起林卡过去难产时剖腹死去的雌兽,隐有不安。

    眼看着祭司都走出山洞了,江言推开身上的兽褥,连忙朝外追去几步。

    “祭司,还有一事。”

    尹林停下,返回山洞内,问:“何事。”

    江言仰头看着对方:“我上次提过的剖腹缝针,祭司……练过吗?”

    他不会医术,只能把现代的一些常见医治手段告诉尹林,至于怎么琢磨细节,还得靠尹林反复试验,发现,总结。

    幼蛇关乎部落延续,尹林听完江言上次话以后,的确已经进行过相关的探究和摸索。

    若非到了二选一的地步,保幼蛇和雌兽平安,对部落有益无害。

    江言稍微安下心神。

    尹林问:“言可是担心?”

    江言坦诚道:“没错,我担心阿乔出事。”

    “我希望大家能平安健康,如果真到了所谓的保大保小的地步,即使无法左右旁人怎么想,包括阿乔如何选择,我只希望他平安。”

    尹林缄默。

    江言的选择跟部落背道而驰,尹林深知一个幼蛇的逝去对部落会产生多大的毁灭性影响,可他看着目光坚定的江言,斥责不出半个字。

    江言道:“这事请祭司上心了。”

    送走尹林,江言站在平台上发了会呆,和尹林的交谈让他感到些许疲倦,回床上睡了一觉。

    觉醒,撒特德已经回来了,带着一把弓,比林卡送给他的那把弓箭大许多。

    他凑近试了一下,并不趁手,对他来说分量过于沉重。

    但这张大弓配合撒特德,莫名显得霸气。

    他回去摸了摸自己的那把弓,手瘾一来,射出几支箭。

    三支箭头连发,都中了。

    对上撒特德诧异的眼神,江言笑容有点害羞。

    “不知道为什么,那天担心你出事,紧急情况下射完那一箭头以后,身体好像触发了什么开关 ,现在射箭的准头提升了很多。”

    他虽然不好意思自夸,但也有点骄傲。

    学好箭术,也算有了自保的一门手段。江言虽然做不了出风头的那个人,但他不想拖后腿。

    因为隼族人的袭击,部落内的气氛低沉了一阵。

    直到天越来越冷,丛林沉寂,没有任何野兽出没的痕迹,大家渐渐地松了一口气。

    江言脸上的肉又莹润了一圈,在山洞里小练半日弓箭,继续捣鼓之前没做成功的豆腐。

    浸泡大半夜的大豆沥出,江言捣出豆汁,接着用卤水点豆腐。

    往后两次,依旧没成功。

    他坐在小板凳上叹息,默默收拾残局 ,剩下的豆汁没有浪费的拿去点豆腐,而是煮了一锅 ,把罐子里凝结成块的糖敲碎,取出几块,放进热乎乎的豆浆里搅匀。

    瞥见洞口外的身影,他笑道:“来喝豆浆。”

    刚出锅的豆浆,浓香扑鼻,口感绵长润滑,喝完浑身温暖,

    在冬季里能喝上甜甜的豆浆让江言倍感幸福。

    他舔了舔嘴边的水渍,看着撒特德,道:“剩下的,你能不能帮我送去阿乔他们那里。”

    包括阿乔在内,怀孕的四个雌兽都不容易挨过这个冬天,江言想着能帮一点是一点,他希望每个雌兽都能平安度过这个重要的阶段。

    撒特德拿起密封的几罐豆浆离开,很快把这些还热的豆浆各自送到雌兽们的手里。

    回来后,撒特德递给江言几个鸡蛋,水煮蛋。

    “乔给你的。”

    江言唇角轻轻一翘,收下对方的心意。

    练习弓箭的时候,江言把自己闪过的一些想法跟撒特德说了。

    “关于弓箭,我有一个新的想法,不知道可不可行。”

    又道:“想找林卡商量。”

    撒特德道:“我去叫他过来。”

    林卡就在兽人们集中练习射箭的地方待着,距离不远,很快就到了。

    瞧见江言,还有悬挂在石壁上的那把弓箭,笑呵呵道:“言,看来这把弓箭你很喜欢。”

    江言点头。

    他开门见山:“林卡,我有事跟你商量。”

    “隼族人善于空中战斗,他们的眼睛是弱点,最有可能被弓箭射中,从而被我们制伏。”

    “可现在的弓箭太落后,隼族人靠着一双翅膀灵活自如,羽毛更是坚硬如铠甲,我们射不伤他们的翅膀。倘若要射眼睛,很考量技术和运气,除了提升大家的射箭技术,其实还有另一种方式。”

    林卡福至心灵:“你是说,改造弓箭?”

    江言点头:“没错。”

    林卡沉思,时而皱眉。

    他问:“要怎么改?”

    受当今环境限制,林卡能做出简易弓箭,这样的妙想已经很超前了。

    江言道:“有一种东西叫做弩机,是利用弓发展而成的远程伤害性武器。”

    “弩机具体的制作方式我提供不出来,只能把它的样子画出,再给你讲它的运行方式,剩下的,得靠你研究。”

    林卡做出一副愿闻其详的表情,连撒特德也看着他。

    江言笑道:“别这样看我。”

    林卡:“言,老实交代,你脑子奇奇怪怪的想法都从哪里来的?”

    江言给了他从前的答复:“梦里有仙人告诉我的。”

    唯独撒特德,盯着他的瞳孔微微一闪。

    江言用木炭在平台的石地上勾画出简易弩弓的图案,这种老式弩弓,犀角村上一辈的老人过去经常用。

    他指着图形:“弩机主要就这五个部分。”

    “这处叫做悬刀,我们用手扣住它时,弩就会射出去,不需要像现在这样很大限度的调动肩膀的力量。”

    “这个叫牙,用来钩住弦。”

    青年嗓音清亮,徐徐陈述。

    “勾心,它是连接牙和悬刀的部位。”

    “这是望山,也叫瞄准器,上面可以打几根木钉作为瞄准的参照。我们射出弩箭时,借助瞄准器可以提升射中目标的几率,”

    他在牙上画出一条弦。

    “当我们开始上弦,牙会将其勾住,就像拉弓一样,弦对牙生出一股拉力,拉力使牙发生转动。但勾心会阻断牙的转动,这股产生的力就会传回悬刀上。”

    林卡听出了构造的玄妙,眉梢挑了几下,道:“所以……我们用手扣住悬刀时,勾心一旦失去支撑,牙的阻碍就消失了,上面的箭矢便射了出去?”

    江言看着他:“……林卡,你真的太聪明了。”

    撒特德侧目,林卡摸了摸脖子,后颈有点凉飕飕。

    江言笑意微深,看了眼撒特德。

    他继续在地上的图形画画,裸露的弩机外多了一层外壳。

    “这层东西叫做郭,有了郭作为依托,可以提高弩机的承载力度。”

    林卡盯着陌生的弩机,一时半会儿还没能感悟完。

    他干脆盘在地上不动,挥挥手,道:“你们忙去吧,我自己看会儿。”

    江言笑着点头,蹲太久,站起来时身体晃了晃,被撒特德扶稳。

    回到山洞内,江言小声附在撒特德耳旁。

    “我说的东西会不会太超前了”

    撒特德箭术厉害,对弓箭的构造早就了然于心,听到刚才的话,其实能大致理解几分意思。

    江言看着陷入沉默的撒特德,没有立刻出声打扰。

    良久,撒特德俯身抱起青年。

    江言说的东西,在任何部落内闻所未闻,若真有那样的威力,这不但会给蛇族带来改变,更甚至会影响到其他的部落。

    然而为了部落的生存和安定,他们能练习弓箭的使用,也一样能接受弩机。

    被抱起来的江言抬头望了会儿洞顶,又去看石壁上的那把弓箭。

    他拍了拍撒特德,对刚才自己的那番话进行反思。

    想完,江言认为没有问题。

    能用木头打造弓箭,那么用来改良成弩机又何不可?

    而且,他只将弩机大致的运转方式跟林卡说了,他不会做这个,至于林卡能不能做出来,还是个未知数。

    何况,再过个几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百年,说不定就从现在的石器时代发展到铜器时代了,甚至铁器时代。

    到那时候,一样会有武器的出现和打造。

    刚浮起这个念头,江言轻轻叹了口气。

    百年,他真敢想,以后能不能活到那个时间还说不准,不过撒特德可以。

    觉察江言情绪有些失落,撒特德抬起他的脸,“言,怎么了?”

    江言摇摇头:“一下子想太远。”

    他静静望着对方的脸,凑近,亲了亲。

    很快,脖子被撒特德用掌心固定,唇齿被细致地反复舔/舐。

    他忍不住低吟出声,遮在洞口的兽皮恰好被掀开。

    林卡兴冲冲地进来:“言,我似乎想清楚——”

    话音戛然而止。

    他挠挠头,往后退。

    “你们继续。”

    林卡伸手比了个姿势,想着江言和撒特德唇贴着唇的样子,不太明白这是个什么动作,但不小心看过之后,觉得挺令他害臊的。

    山洞内。

    江言摸了摸自己发热的耳朵,盯着撒特德看。

    他忽然用腿把对方缠住,含糊地说了句话。

    撒特德隐约听到“轻、没关系”之类的话。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79章

    这叫亲吻

    山洞里越安静, 江言的呼吸听起来就愈乱。

    撒特德不敢用力抱住他,怕碰到他的肚子,手掌牢牢托在他腰后。

    是真不敢用力, 连手指都不敢握住那截柔软的腰,只用掌心揉着摩着几下。

    江言被托得很高,胳膊都搂住撒特德脖子了, 又用手指去碰那两只变红的耳朵,嘴里喘着气,去亲对方挺拔的鼻梁。

    江言道:“撒特德,你出了好多汗。”

    他手指摸到对方颈上抽动的脉搏,和平日温凉的体温不同,有越来越烫的趋势。

    于是舔了舔润红的唇, 有些害羞, 还有不同于过去的大胆, 依然说刚才那些话。

    大概孕后体质真的太敏/感了, 江言总想释放突如其来的热情。

    他坐在柔软的兽褥里, 手一勾, 没怎么费力,他想怎么样撒特德就抱他起来,坐的位置从床上变成对方怀里。

    祭司给他检查身体的时候, 这方面的事项也叮嘱过几句的。当时他还想,都怀孕了, 怎么还会想这种事?

    结果现在他确实很想, 摸到撒特德不停滚动的喉结,指腹轻轻一刮, 托在背后的掌心更用力了。

    兽人世界的衣物制式很简单, 简单也有简单的好处。

    怕江言着凉, 上身衣物半点都没有松开的迹象。

    气息愈发沉乱,江言与撒特德胶着的视线一上一下,缓缓错开。

    不同过去那样迅速剧烈,撒特德真的很能隐忍控制。

    良久,江言被放回床上休息的时候衣袍都是干净的。

    撒特德把弄脏的那身带出去了,走得急,只顾得上匆匆帮他更换,地面还没打扫。

    江言瞥见泥地上还没凝固的东西,抬起手放在眼前遮了遮,呼吸仍然急促。

    半晌,认命地起来拿扫帚打扫,又掀了会儿兽褥通风。

    澡房很久才传来动静。

    撒特德在底下将洗干净得衣物晾好,回到山洞,瞥见地面干净,而青年躺在床上,兽褥把他包裹的严严实实的,睡沉了,露出的脸颊红得很好看。

    撒特德沿着江言柔软饱/满的脸颊轻缓触碰,俯下唇,贴着那秀挺的鼻尖亲了一口。

    一觉至午后,江言望着外头蒙蒙的天色,感慨着今日又没有什么好天气。

    仓库的门口被人推开,撒特德带了些柴上来。

    高大的身躯走近,江言抬头,清楚地看见对方脖子上的几道痕迹,耳根不由泛起一阵轻热。

    他心想:自己会不会挠得太用力了?

    忍着羞耻回忆,甚至不记得这些痕迹什么时候挠出来的。

    又低头打量自己的指甲,没有指甲钳都不方便把指甲修剪整齐干净。

    撒特德看着他,道:“风大,去火边坐着。”

    说完,还把他平时拿来靠背的兽垫放在竹椅后,目光落在他腰腹上。

    江言揉了揉,脸蓦然连着耳根热起来,轻声道:“其实不是很疼,睡一觉起来有点酸而已。”

    他拿起壶里还温的水倒了杯,喝了。

    至于那种“你技术不错或力道挺合适”的话说出不口。

    撒特德沉沉“嗯”了声,去准备晚饭。

    江言看着对方沉默的背影,知道他也在害羞,嘴角扬起的弧度渐渐深了。

    深夜,就着火光,江言用石刀慢慢磨指甲。

    撒特德道:“该睡了。”

    江言盯着指甲:“再磨会儿。”

    其实撒特德不介意身上那些挠伤,不痛不痒的,而且他愈合能力很强。

    江言似乎看出撒特德内心所想,道:“你都没弄伤我,那我也要注意的。”

    撒特德默然。

    作为纯种兽人,他原本并没有把磨指甲这件事放在心里,可……江言不同,太细嫩了,之前还说过不剪指甲会戳得疼。

    所以撒特德开始留意,定期把指甲磨平。

    一连几日不放晴,江言的活动范围局限在山洞之内。

    他给自己和撒特德多做了一条围脖和毡帽,样式相同,撒特德原本不需要戴毡帽的,看见江言笑眯眯戴着,模样十分高兴,便鬼使神差地一同把毡帽戴上。

    连佩奇也得了一身新的冬衣,天冷了,它很少外出,整日趴在窝里睡觉,睡醒就蹲在火堆旁,陪江言练习弓箭。

    又一箭射出,江言蹲在地上拾取箭矢,兽袍穿得太厚,加上肚子已经有点显了,动作十分小心。

    冬衣厚实,更显他清瘦,看不出肚子的变化。

    但如今他做什么都会小心,怕闪着哪里。

    江言热了些羊乳,加入糖块搅匀后喝,就着炸好的红薯条,吃吃喝喝一阵。

    火光照亮他气色润泽的脸庞,发了会儿呆,本来都要睡着了,忽然听到外头有人唤他。

    江言拢严实披在身上的兽袍,脚下踩着毛绒绒的自制绵拖鞋朝外走。

    出现在洞口外的兽人是族长和林卡。

    林卡朝他晃了晃手里的东西,定睛望去,赫然是粗制简易的弩机。

    江言诧异:“那么快就做出来了?”

    林卡搓搓手,哈哈一笑:“那日回去以后我兴奋得不行,这些日子没睡觉,光顾着捣鼓弩机,你瞧我眼睛,青了一片。”

    林卡没有夸大其词,眼皮黑青黑青的,唯独瞳孔亮得很,像烧着两把火。

    族长道:“我听林卡说了弩机的事,言,可以再跟我详细说说吗”

    江言没有拒绝,他把路让开:“外面冷,进来聊吧。”

    又将还热的羊乳添上糖块,盛出两碗分别递给族长和林卡:“暖暖身。”

    林卡挠挠头:“来得匆忙,下次拿点肉来看你,白吃白喝多不好意思!”

    尹林斯文的面上同样浮起几分愧色,表示自己下次也一定带东西过来。

    江言摆摆手,示意他们不用客气。

    江言清亮温和的嗓音仿佛徐徐春风,耐心将弓弩和弓箭的区别讲了一遍。

    过程没闲着,掀开浸泡过沥干的大豆,加水捣碎。

    林卡搓搓手,道:“给我吧。”

    江言没扭捏,手上的石杵递给对方。

    “尽量都捣碎了,细腻些,拿来煮豆汁。”

    他看向族长:“除了弩弓,其实还可以用别的办法,比如在箭矢上抹毒,或者用网。”

    林卡道:“那些隼族人勾爪锋利得很,石头都能击碎,翅膀刮起的骤风能把兽人掀倒。”

    想起之前混斗,因隼族人不断用翅膀卷起气流,石块从山顶上源源不断滚落,跟下雨似的,江言深有感触。

    林卡道:“所以往箭矢抹毒,就跟能不能射中他们眼睛一样,看运气。”

    他往身上拍了拍:“那身鸟/毛,丝毫不逊于咱们的鳞片,箭头太难射穿,只能往这儿找机会。”

    林卡指着自己的眼睛。

    江言把火柴移动到灶头下,转成大火,很快就把豆汁煮好。

    他继续用储备的卤水点豆腐,盖上布压住。

    林卡和族长神色掩不住疑惑。

    “言,你要做什么吃的?”

    江言道:“豆腐,已经失败过好几次,如果一会儿成功,晚上可以做鱼炖豆腐汤。”

    他继续坐回凳子上,道:“隼族人在天上战斗,除了依靠他们的灵活自如的翅膀,锋利的勾爪,还有眼睛,能不能干扰他们的视野呢?”

    “比如利用浓郁的瘴气让他们看不清楚,又或者找到能反光的东西,尽管不能灼伤他们的眼睛,却能教他们无法顺利地睁眼寻找目标。”

    江言想到镜子。

    尤其在出现阳光的时候,如果有能反射光的东西,虽然伤不到隼族人的眼睛,但被反射出来的刺眼光线追着瞳孔,眼睛会非常不舒服。

    隼族人的眼睛那么厉害,肯定会更加敏/感。

    尹林道:“光?”

    他摇摇头,认为这个办法不太可行。

    “除非隼族人的眼睛一直盯着天上看。”

    否则没有比太阳更刺目的东西。

    江言问:“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见过能反光的材质,或者石头之类的物品?”

    族长和林卡齐齐摇头:“不曾见过。”

    江言:“想来也是。”

    所以目前最可行的办法还是研造出比弓箭更加便捷的远程武器弩机。

    尹林和林卡陷入思考时,忽然听到江言喊:“成了。”

    “什么成了”林卡凑过去,盯着用布包起来,一坨白色的东西。

    “这是刚才的豆汁”

    江言笑道:“没错。”

    他欣喜看着这次卤水点出来的豆腐,没有沾布,形状压得也不错。

    盐卤豆腐虽然没有石膏豆腐那样软嫩,但韧度和弹性比较强,口感并不差。

    他笑吟吟道:“今晚多做几道菜,族长和林卡留下长尝尝吧。”

    林卡一听有吃的,还是江言做的食物,二话不说答应了。见状,尹林也应下。

    多两嘴就吃饭,就要多准备食物。

    尹林和林卡不好意思光坐着等吃的,主动提出帮忙。

    “言,我能做什么吗?”

    江言道:“帮我把莲藕洗干净,切成这个厚度的片片。”

    他用手指比划一下。

    比划完,撒特德恰好回来,手里还拎了快新鲜的肉。

    还没问那两人在做什么,江言朝他迎来,道:“我留他们一起吃饭。”

    撒特德:“……嗯。”

    “这是刚切的肉。

    江言:“那正好,把肉清理干净,剁碎了,做成肉泥。”

    林卡笑不合嘴地问:“言,莲藕要和肉一起煮成食物吗?”

    江言道:“等会儿做莲藕酿肉。”

    撒特德带着新鲜的肉到平台外清理,之后剁碎,装了满满的一大桶肉。

    江言用现有的食材做配料,有鸡蛋液,山药粉,葱姜蒜,将配料混入肉泥中搅拌,舀满满的一勺肉,接着用切好的莲藕片裹好。

    他道:“照我这样把肉馅裹在藕片里就行。”

    林卡跃跃欲试:“交给我。”

    尹林已经包上了,动作十分细致。

    林卡更是上手,他长年累月做着木工的活儿,肉馅和莲藕的分量拿捏得非常精准。

    江言打量片刻,摇头失笑:“这里反倒没我什么事。”

    于是带着撒特德去处理鱼。

    天色还亮,山洞里烧了两个大灶。

    一个炖着鱼和豆腐,汤汁浓郁鲜香,豆腐块滑溜溜的,浸泡着汤汁,尝一口满嘴都是味道。

    兽人们没吃过这么滑嫩的食物,嘴巴都嚼得不利索了,软滑软滑的,差点咬到舌头。

    撒特德把碗里的汤吹凉,递到江言手里。

    “言。”

    林卡目光转了转,忽然问:“言,有件事我实在太好奇了。”

    尹林以为跟弩机有关,停下进食的速度。

    江言喝了几口汤,看着撒特德:“快吃,不用给我盛。”

    林卡问:“就是那日,你跟撒特德在山洞里抱一块,嘴这样……”

    他都不好意思说得太直白,分别把左右手的拇指贴在一起。

    “就是这个,嘴巴这样表示什么意思昂?”

    江言:“……”

    尹林没见过。

    “嘴巴怎么样?”

    撒特德道:“吃饱了就回去。”

    林卡夹起莲藕酿肉往嘴巴里塞,腮帮子鼓鼓的。

    “没……还没吃饱。”

    江言清了清嗓子,露在头发下的耳朵透出微红。

    夜色刚降临,撒特德逐客的意思十分明显。

    尹林起身:“我们先回去了,言,今日麻烦你做这么多吃的招待我们。”

    江言道:“一起吃饭挺热闹的。”

    他又开口:“能不能帮我个忙”

    他把锅里还热着的豆腐鱼汤跟莲藕酿肉装好。

    “我想给阿乔送点吃的。”

    林卡主动提出帮忙。

    “我顺路,我带给阿乔。”

    目送他们离开 ,撒特德落下洞口外用来遮风的兽皮,回去烧了一锅水,让江言拿来擦身和洗漱。

    睡前,江言照常喝药汁,过于苦涩的味道使得他皱眉不语。

    嘴角袭来微凉的触感,撒特德贴在他唇边。

    他忍着将要从嗓子溢出的声音,唇微微启开,对方的舌头立刻抵入。

    直到气息喘不上来,呆呆看着那双涌动着很深情绪的浅色蛇瞳。

    江言哑声道:“……这叫亲吻。”

    “只有关系亲密,像我跟你这样,我们两个才能这么亲,别人不行。”

    撒特德低沉生涩地开口:“亲……吻……”

    又道:“我喜欢……亲吻言。”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80章

    帮言洗头,做润肤脂

    江言从没在撒特德眼底见过如此深刻而明显的情绪, 他忍着触动,眼眶蓦然淌出少许湿意。

    柔软却包含力量的长舌慢慢舔舐他的眼角,耐心把湿润的水渍舔干净。

    撒特德不解。

    “言, 为什么哭。”

    江言抿唇,嘴角弯了弯。

    “人的情绪一到,偶尔就会掉眼泪, 我此刻的眼泪并非因为难过而落。”

    撒特德:“为什么。”

    江言解释:“因为觉得开心。”

    “有句话叫做喜极而泣,很高兴的时候人也会哭的。”

    撒特德沉思,小心把他放在身上搂着,很快又把他放下,怕压到那越来越柔软的肚子。

    江言闭眼:“睡吧。”

    撒特德摸了摸青年泛红的耳朵,呼吸还有点急促, 但这时候不会再抱着怀里的人继续做那件事。

    天色鲜少放晴, 一整日时常都是阴隆隆的, 江言等周围不怎么起风的时候, 会拿起斗篷披上, 戴好毡帽跟围脖, 穿毛绒绒的靴子,沿四处走走。

    只要不下雪不下雨,部落中央就会有雄兽们聚集起来练习弓箭, 打斗。

    因为隼族人的挑衅,这个冬季, 部落里的兽人没有丝毫懈怠。

    江言坐在草垛后观赏, 在一群雄兽当中看见阿默。

    阿默也看见他了,笑呵呵地朝他靠近。

    阿默将尾巴一盘:“言!”

    江言往他的肩膀打量几眼, 问:“伤势都恢复了吗?”

    上次阿默被隼族人的铁爪勾穿, 两个伤口都露出了白骨, 非常严重。

    阿默道:“给祭司敷过几次药,已经完全恢复了。”

    他转动几下肩膀,道:“这几日我跟着大伙儿练习箭术,说起来,言射中隼族人的那一箭真的太厉害了!”

    江言腼腆一笑:“当时运气比较好。”

    阿默语气憋闷:“我往时运气也蛮好的,结果还不是被隼族人抓起来吊天上了,想反抗都找不到机会。”

    阿默年轻气盛,可并非盲目狂妄的性子。

    经此遭遇,让他深知蛇族跟隼族之间的差异和劣势,同时明白过去为什么长老总叮嘱他们不要对每次的试炼松懈。

    阿默打起精神:“我接着去射箭,晚点还要跟阿尔打几场。”

    他们说话的动静让周围散开的兽人都注意到了,有兽人喊:“言,你来射一箭给我们瞧瞧吧!”

    江言射中隼族人眼睛的事迹在部落里传得跟个神话似的,雄兽们看见他眼睛都在闪光,甚至还有想跟他比试的。

    阿默笑骂:“你瞅瞅自己尾巴多长,胳膊都比言的腰还粗!还找言比试,脸呐?”

    雄兽瞅着江言那瘦弱的小体格子,尽管他已经裹上笨重厚实的几层冬衣,可在蛇族兽人面前,依然不够看的。

    路过的几个雌兽停下,也围着江言说话,看着他的眼神简直充满了崇拜。

    江言这才意识到,他碰运气射中隼族人眼睛的事在部落里传得过于离谱了。

    趁这会儿有不少兽人在附近,江言只好亲自辟谣。

    他温声解释:“当时事况紧急,我又关心则乱,射箭时头脑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场上就有好几个箭术不错的兽人,江言走到他们身边,抓起一把比较小的弓箭。

    兽人递来另一把:“这把小,言拿着趁手。”

    他又换了另外一把弓箭。

    等兽人们的目光都聚集在身上,江言抬起胳膊,调好角度,肩膀发力,一箭射出。

    准头偏了,和靶子擦过。

    江言给自己辟谣,道:“我的箭术没大家传得那么厉害。”

    他连接几箭射去,有的中,有的不中,水平和兽人们练出来的差距不大。

    阿默抓了抓脸,总感觉不太对。

    江言道:"你们继续吧。"

    他目光落在阿默脸上,顿了顿。

    “出血了。”

    阿默随手一抹,没当回事。

    “噢,天冷都这样,脸上的皮肤干,容易裂开,之后会愈合的。”

    倒是江言,一张脸比他们的半个巴掌都小,皮肤嫩得能出水。

    阿默道:“外头时不时起风,言,你最好回去休息,不然吹两天风脸就跟我们一样裂开了。”

    江言观察他们脸上干裂起皮的地方,若有所思。

    回山洞不久,江言手有点痒,连带着脸也跟着隐隐泛痒。

    他直觉不太妙,这样的症状一直持续到撒特德回来。

    暮色深深,撒特德生了火,把已经切好的食材下锅炖,转头就见靠在竹椅上的青年不停挠手,。

    他过去把那两只被抓红的手包在掌心。

    “言,怎么了?”

    江言叹气:“手痒,估计要起冻疮。”

    想起白天在部落中央看见兽人们脸上皲裂的地方,他抽出双手,捧起撒特德的面庞仔细端详。

    撒特德不明白江言在看什么,凝眸不动,银灰色的一双瞳孔只容得下青年的模样。

    江言用手指轻轻戳了戳面前这张似雕刻般英俊完美的面孔:“撒特德,你的脸也裂了,不疼吗?”

    撒特德道:“不疼。”

    江言依然盯着:“不痒?”

    撒特德:“不痒。”

    江言无话。

    想起撒特德的忍耐能力十分强大,就不再追着此事问。

    他道:“我的脸痒,皮肤还越来越干,手指也很痒,再抓就抓出伤口了。”

    撒特德垂下双目,大掌包起他的手,搓了搓,道:“我去叫祭司过来看看。”

    江言摇头:“长冻疮又不是什么大病。”

    而且看兽人们对皮肤干裂,长冻疮一副无关痛痒的样子,大概都没找祭司看过。

    “有个偏方,我先试试,没效果再麻烦祭司。”

    撒特德欲言又止,江言道:“你帮我从地窖拿两根萝萝白上来。”

    他把白萝卜去皮切成片,用火把白萝卜片稍微烤了会儿,烤得软了,贴在手上长冻疮的地方。

    撒特德依旧捧起他贴满白萝卜片的手,面无表情。

    江言自己打量两眼,噗嗤一下笑出声。

    “先贴一会儿,等下再吃东西。”

    后来也不用他等了,撒特德把热气腾腾的食物喂到他嘴边,睡前又喂了药。

    因为手起了冻疮,江言几日没出去。

    他的头发已经长到肩膀,需要时常打理。

    这天,临近正午,天空浮出些许微光,晒在身上只有温温凉凉的感觉,不算很暖和,与阴冷的天气相比,聊胜于无。

    江言想洗头。

    他穿着厚实的兽袍,加上有点显怀,下腰之类的动作对他来说已经有些勉强了。

    撒特德烧了水,兑些凉的到木盆上,搬来两张宽长的椅子合并,再铺上一层兽褥,低头看着他,

    “言,来。”

    江言:“要帮我洗啊?”

    小鹿一样的圆润漆黑的眼睛,瞬间笑成两道月牙形状。

    他躺在椅子上,眯起双眸,双手交叠放在腹部前,感受着两只粗粝宽大的手掌抚过他的头顶,指尖顺着他的头发,用木梳耐心地打理,捧起水慢慢冲洗。

    江言舒服得直叹气,平日温和的声音变得慵懒:“我想抹点胰子,给头发打上泡沫。”

    撒特德照着他的话做。

    温温的日光并不刺眼,江言神色恬淡,头发往后垂落,露出光洁的额头,眉眼很清秀,因为养出肉的缘故,脸颊像个饱满柔软的桃子,肤色白/皙,热水冲过后脑,水汽熏得面颊有些红。

    他舒服得直哼哼,揉在发顶的手掌顿了顿,继续洗弄。

    泡沫冲干净后,江言慢悠悠睁眼。

    他在柔和的天光下打量撒特德低垂的侧脸,盯着上面几乎看不清的痕迹,道:“气候太干了,我想尝试做润肤脂,涂在皮肤上,可以一定程度避免干裂。”

    想做就行动。

    洗完头发擦干后,江言拉着撒特德去地窖翻从云池带回的东西。

    “上次我们在海边翘贝壳,翘出很多珍珠,还带回来了,记得吗?”

    撒特德:“有印象。”

    不久,他翻出一包珍珠,打开后递给了过去。

    “言。”

    江言一笑:“就是它。”

    又道:“还得找祭司,请他帮忙配些带有养颜效用的药材。”

    撒特德脚程快,替江言过去传话,不久,把祭司配好的药材带回山洞。

    江言烧了两个灶,一个拿来煮珍珠和豆腐,另一个用来炼猪油。

    撒特德把手里的药材递给他:“祭司给的。”

    江言笑盈盈地开口:“我在炼猪油,等会儿珍珠煮好了得研磨成粉末,这包药材,你先替我弄成粉末,晚点要用。”

    两人分工,江言把煮好的珍珠捞出,借着撒特德的手劲,让对方研磨完药材后把珍珠也全部捣碎成粉末。

    他继续回灶头旁边练猪油边烤火,顺便埋几个红薯到炭里烤,紫馅的,烤完特别香,口感又绵又沙,吃完一个就顶饱。

    将炼好的猪油取出一部分,撒特德动作快,已经把他想要的药材和珍珠磨成细粉,

    撒特德问:“怎么做?”

    江言把两种磨好的粉末装进干净的陶罐里,再把猪油倒入,混合搅拌,接着把陶罐放到小火上炖,不时搅拌,很快就好。

    他找了几个没用过的茶杯,舀起几勺面霜脂放进去,置凉到第二天。

    翌日,江言观察已经凝固几分的润肤脂,手指挖了一点往脸颊搓,揉开。

    润润的感觉就跟涂润肤霜似的,皮肤没有前些日子干燥,缓解了几分紧绷感。

    他往手背抹了些,等待膏脂慢慢化开吸收以后,拿着这罐润肤脂去找撒特德。

    正在喂咩咩兽的撒特德刚抬头,侧脸一凉,像座雕像似的没动,任由那根柔软的手指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往他面上涂抹,揉搓。

    “言……”

    撒特德看着江言手上拿的那罐膏脂,缄默不语。

    “感觉怎么样?”江言问,“还会不会觉得皮肤干燥紧绷?”

    撒特德道:“挺舒服的。”

    江言把自制的润肤脂带去给祭司查看,确认没有不良效果后,润肤脂渐渐在部落里传开。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最近更得比较慢,有点卡文。

    待修错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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