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别杀这个雌兽

    阿亚带着族人或许回到部落, 他把消息带给首领,萧佧震惊,目光落向被绑起来的阿符身上。

    阿符年纪小, 心里压力早就把他压塌了。

    他流着泪,哭道:“首领,做错的事的是我, 我随你们处置,跟我雌父无关。你们把我交给蛇族,他们要杀我,我也认了……只是我的雌父,他还病着,你们把他救回来后好生安待, 我死后绝无怨言。”

    阿符丧气的低着头:“还有一事……求你们不要告诉雌父我死了, 原先我和他吵了一架, 就说我吵架后负气离开了。”

    阿亚喊道:“早知如此, 何必当初?!你干了那种事, 今后蛇族会怎么想我们?!”

    桑族人乱哄哄地闹成一团, 萧佧道:“都安静,阿亚,你带族人将阿符的雌父带回部落, 请祭司替他看看身子。”

    阿亚问:“首领要做什么?”

    萧佧道:“若得知言被抓,蛇族一定很着急, 但这消息不能瞒下去, 再拖延些,恐有危险, 到那时就再无转圜的余地了。我去把这个消息带给蛇族, 顺便把阿符带到那边, 赔罪。”

    萧佧看着阿符:“你年纪虽然小,不经世事,可做错就是做错了,事关两族,蛇族在处置你之前,我绝不求情。”

    阿符垂头丧气地道:“好……”

    没多耽搁,萧佧安排了任务,随后亲自带着阿符赶去蛇族部落。

    蛇族部落外,负责看守的雄兽拦住他们:“桑族人?来这干甚。”

    一旁的长老道:“这是我们桑族的首领,有急事要跟你们族长商议。”

    尹林在接待的地方看见萧佧,心口一跳,略微诧异。

    撒特德和言还没回来,而桑族首领亲自拜访,莫非出了事?

    萧佧道:“族长。”

    他示意族人把阿符压上前,尹林打量被绑起来的桑族少年,问:“这是何意?”

    萧佧道:“阿符做了错事,带他来让你们处置。就在前不久,阿亚,阿符他们领着言出去的途中,遇到隼族人的埋伏……阿符出卖了言。”

    四周的蛇族兽人震动:“言被隼族人抓了?!”

    萧佧点头:“没错。”

    蛇族部落立刻炸锅似的,兽人们怒气冲冲地将桑族人包围起来,因怒火升起的威压让桑族人并不好受。

    尹林问:“撒特德呢?”

    萧佧道:“据阿亚的消息,他沿着隼族人弥留的气息追出过去了,我们收到消息,不敢耽搁,这才立刻带了阿符过来,将消息传给给你们,阿符……任由发落。”

    阿符跪在地上,没有丝毫抵抗。

    桑族长老心有不忍,道:“阿符也是迫不得已,隼族人抓了阿符的雌父,能不能看在他……”

    萧佧道:“别说了。”

    尹林看着跪在地上的阿符:“如今说再多都无用,我们要先找到隼族人的领地所在位置,确保言的安全。”

    隼族人几乎不与外族往来,鲜少有兽人知道他们的部落在何处。

    萧佧道:“我们帮忙问问。”

    桑族和许多部落做过交易,主张和平,有他们主动探听,获取信息的速度会更快。

    眼下寻到隼族人的领地最重要,尹林派出了一部分雄兽外出支援撒特德,桑族则去联系其他部落,打听隼族的消息。

    绵延的低矮山岭再也望不见,险峻的陡峭高峰宛若一把把利刃,插在沉寂的石林上。

    蛇族部落的风带着泥土和葱郁草叶的气息,富有生命力,而穿梭石林空域的风,显得荒冷尖锐,像细利的刀针,到处都死气沉沉的。

    江言坐在巨鹰上,观望周围的环境,从他肩膀渗出的血已经凝固了。

    盯着他的隼族人冷哼:“你倒是冷静,不怕我杀了你?”

    眼前的雌兽太小了,面色泛白,又怀着孕,虚弱到隼族人轻易就能捏死他。

    江言偏过脸,凛冽的风吹得他几乎睁不开眼睛。漆黑的眼睫颤了颤,只静静看了眼倨傲冷漠的隼族人,又默不做声地扭回脸。

    隼族人伸手,捏住他的下巴。

    “我在跟你说话。”

    江言面色十分虚白。

    忽然被掠走,带到陌生的地方,飞了那么远,也不知道撒特德能不能找来,说不是不怕。

    面对隼族人的怒气和挑衅,江言并非软柿子脾气,放平时肯定会嘴两句。

    但他实在很晕,高空的环境让他浑身虚软,又失了些血,身子都开始发冷了。

    江言唇动了动,耳朵被风吹得刺疼,两眼一黑,昏了过去。

    “蛮,为什么不杀了这个蛇族?!”

    “蛇族就该死!”

    “他并非蛇族。”

    “可他和蛇族待在一起!”

    “他是个雌兽,并且怀孕了。”

    话一出,质疑的声音渐渐静下。

    对于太久没有繁育出后代的隼族人而言,能怀孕的雌兽格外珍贵。

    纵使是蛇族的雌兽。

    蛮看出族人的想法,道:“他并非蛇族,而且怀了孕。”

    所以就算是撒特德的雌兽,他们一样能据为己有。

    争执的声音隐约落入江言耳中,他眨了眨眼,肩膀的伤已经被处理过了,此刻正躺在铺着兽褥的石床上,对方没有把他囚禁在恶劣的环境里。

    江言松了口气,扶着肩膀坐起来。

    紧闭的洞门打开,透入光线。

    他下意识眯眼。

    “你醒了。”

    开口的隼族人,正是被江言射伤眼角,抓他回来的那一位,听刚才的交谈,对方叫做蛮。

    跟在蛮身边的三个隼族人,同样身材高挑,目光不善地盯着江言。

    隼族人对蛇族抱着太大的仇恨,江言并没有顺着刚才听到的内容问下去,他半垂眸,露出几分脆弱。

    “我饿了。”

    一旁的隼族人冷哼。

    蛮道:“给他吃的。”

    “蛮,你怎么什么都给他?叫镰给他治伤就算了,食物也给,这是要帮蛇族养着吗?”

    蛮道:“氿,你太冲动,我方才的话都白说了。”

    氿:“……”

    氿仍面色不善,但对于蛮要给雌兽东西,终究没再开口阻止。

    江言得到了一份食物。

    他看着面前的半生不熟的肉,忍着反胃的冲动,道:“请给我能点火的东西。”

    氿讥讽:“你是我们的俘虏,还想让我们伺候你?!”

    江言不语。

    半晌,脚边扔来两颗石头。

    他拿起燧石,拖着虚软的身子,抓了摞在旁边的干草,又拾起几根木头,点火,把肉烤熟。

    他目前处于孤立无援的状态,又怀着孕,不能让身体透支太多能量,隼族人肯给他肉,就意味着不会杀了他。

    江言要尽最大的能力保护自己。

    隼族人给的是兔子肉,肉还新鲜,烤熟肉冒着油,肉质很香。

    氿盯着这块烤熟的兔肉,咽了咽嗓子。他们齐齐看着江言,道:“我听说蛇族部落最近有了很大的变化,他们吃熟食,制麻布衣。”

    尽管眼前的雌兽过于弱小,但隼族人在此刻不约而同地萌生了一个念头。

    “按照蛇族的野蛮,那些东西绝不是他们能想出来的,是你教他们的?”

    江言撕了块兔肉,吹得微微凉了才咬进嘴巴,对隼族人的话充耳不闻。

    氿喊:“你说话!”

    江言咽下嘴里的肉:“是我教的。”

    蛮的眼神太过锐利,江言不敢在对方面前撒谎,会被看穿,所幸实话实说。

    他暗暗观察,发现蛮在他说实话后脸色松缓了些。

    氿诧异,暗道:“居然有这本事?”

    隼族人的饮食就和蛇族原来一样,吃肉不分熟生,乍一见到如此浓香的食物,都有点说不出话。

    且经蛮几次提点,意识到这个雌兽不是蛇族,还能繁衍,对他便没有很深的敌视了,反而萌生另一种想法。

    蛇族的兽人他们杀,东西则抢。

    江言吃饱,还主动跟蛮要了点水。

    蛮应当是隼族里能说得上话的,他态度便没那么冷淡,但也不热情,可能因为特殊的身份,和微微示弱的态度,让隼族人对他还算友好。

    蛮让人送了水进来。

    江言吃饱喝足,便安静地坐在床上。

    不久,蛮带着隼族人离开,石洞的门口关起,周围再次陷入昏暗。

    江言坐了会儿就有些冷了,透过石洞的缝隙,外面不见光亮,这会儿应该入夜。

    他低头嗅了嗅兽褥,摸着有些发潮,盖在身上反而冷。

    于是摸出燧石,收集洞里的干草和木头,燃了火取暖。

    几名隼族人站在暗处,透着山洞的缝隙观察里面的雌兽。

    氿道:“他真奇怪。”

    蛮道:“蛇族最近应该会有动静,做好周围的防御,陷阱多布置几道。”

    氿:“好,我立刻带人去准备。”

    一连几日,江言都被关在石洞里,昏暗潮冷的环境十分折磨心态,好在他性格平和,往日也习惯了安静,精神状态还算良好。

    不知道撒特德他们有没有往这边找来,且目前为止,他都没机会观察隼族部落的环境,要想办法走出石洞。

    透过缝隙望着外面的天光,江言喊了声。

    半晌,氿过来,盯着他:“你想做什么?”

    江言举起手上的兽褥:“这张褥子太潮了,夜里根本盖不了,可以拿到阳光底下晒吗。”

    氿:“你要求真多!”

    又迟疑片刻:“我去问问蛮。”

    不到半刻,江言看着开启的石门,朝氿轻轻点头。

    氿道:“只能在这里晒,不能乱走。”

    江言道:“好。”

    暗处,蛮和几名隼族人看着石洞前的方向,只见弱小的雌兽展开兽褥,很有的耐心地铺放,之后在旁边的石头坐下,似乎非常贪恋阳光。

    江言抬眸望着四处,总算看清一部分环境。

    他所处的山洞,就在高峰上,周围是几座耸立的险峻山尖。

    这里地势险峻,海拔又高,一般野兽都上不来。

    作者有话说:

    全章待修!

    明天见

    第92章

    放了言,不然拧断他们的脖子

    连续几日, 江言见外面有阳光,都隔着石洞跟那名叫氿的隼族人商量,然后被放出山洞, 就在洞前不远的地方坐着晒太阳。

    这里地势高,即使阳光明艳,却不会给人很晒的感觉, 光落在身上温温的,对着阳光坐一整日也不觉得晒。

    且他发现隼族人对他的警惕性慢慢降低了,或许因为他在兽人眼中就是个弱小雌兽,又怀着孕,不惧威胁性,除了到点让他回山洞里待着, 其余时候, 隼族人已不会像前几日那样, 故意晃到他面前对他恶语讥讽。

    这使得江言松了口气, 他打算找机会扩大活动范围, 看看能不能找到离开此地的法子。

    铺在干草上晾晒的兽褥摸起来暖烘烘的, 江言在上面休息了一会儿,醒时瞥见不远的石块上扔着几只兔子和山鸡,默默过去拿起这些食物。

    他熟练地搬起几块石头在旁边打了个烧火的简易灶头, 薅了把干草,几根木头, 安静地坐在石块上处理兔子和山鸡。

    不能吃的内脏清掉, 皮毛放在一边,末了, 还用清水把手洗干净, 每个动作都慢条斯理的, 吸引着藏在暗处的隼族人观察。

    除了蛮和氿,陆续有好些隼族人暗中观察江言好几日,起初他们得知蛮不杀了这个蛇族雌兽愤怒不已,便想着趁蛮不注意将其杀了。

    但每次来时,都看见雌兽用火烤着他们丢来的肉,素日里吃腻的野兔,山鸡,在对方手上,变了个味道,比他们过去吃的不知道香多少倍,隼族人悄悄咽了好多次口水。

    且雌兽没有蛇族那条令他们憎恶的尾巴,便渐渐地对雌兽表露出好奇,被他身上平和安静的气质吸引。

    今日来的瑞。

    瑞是近几十年来,唯一一个存活,从雌胎里正常生长的年幼隼族,隼族已经百年没诞生存活过后代了。

    趁看管雌兽的氿暂时离开,瑞从石头后探出脑袋,闻着烤兔的香味,忍不住扇了扇翅膀。

    即使是还未成年的隼族人,他们的翅膀都有着不可小觑的力量,这一扇,就像下小雨似的掉落不少碎石。

    江言拿起烤兔换了个位置,抬头,默默望着山顶的方向。

    一只淡黄色的鹰在头顶绕着他盘旋,没有攻击的姿态,之后轻飘飘落下,变一个不及蛮和氿高,却也比江言高挑的年轻男子。

    模样是隼族人鹰目高鼻的特征,看他的轮廓和眼神,年龄似乎不大。

    隼族人靠近江言,低头嗅了嗅那只烤兔,咽了咽口水。

    江言:“……想吃?”

    瑞点点头,自然而然地接过雌兽递来的烤兔,张嘴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亮了。

    他边吃边含糊不清地道:“你真的不长尾巴?”

    而且身上一点兽族的特征都没有,手是手,腿是腿,没有蛇瞳,不长鳞片,瑞还没见过这么独特的兽人。

    江言没应声,他烤的兔子被隼族人吃了,打算另外烤只山鸡吃。

    瑞伸手戳了戳他:“你怎么不爱说话?”

    隼族人维持为了更好的防御和进攻姿态,手指习惯保持成勾爪。

    瑞不经意间的动作,让江言后退几步。

    他没忘记那个蛮用手指轻易刺穿他肩膀的事情。

    瑞低头看江言光秃秃圆润的手指,再看他自己的“爪”,爪子收起来,露出手指。

    “我听说你的肩膀被蛮刺伤了。”

    “蛮很厉害,你最好别惹他生气。”

    江言心道:是你们不讲道理把我虏来的,我还要跟你们讲道理?

    “我叫瑞,你叫什么?”

    江言依旧不吭声。

    瑞也没生气,他观望天色,道:“这个时辰氿要过来了,我先走了。”

    那只烤兔早被瑞几下吃干净,他舔舔嘴巴,意犹未尽道:“明日我多猎几只兔子过来,能不能多烤几只啊?”

    等不到江言说话,瑞怕被氿逮住,不敢再逗留,背后化出翅膀,震了震,很快飞远。

    江言望着瑞远去的方向,是另一座高峰。

    次日,就如瑞所言,他趁氿离开后又来了,带了几只刚猎的兔子。

    瑞把兔子递给江言:“我好饿!”

    昨日吃过烤兔后,瑞对此念念不忘,再吃原来那些半生不熟的食物,都味如爵蜡般。

    往时他最喜欢缠着氿带他沿领地巡视,这会儿倒巴不得氿快点自己去巡视。

    江言一直不同对方说话,此刻,却忽然开口。

    “你吃太多了,我处理不了这几只兔子,能用的水有限。”

    瑞用尖尖的手指挠挠后脑,瞥过雌兽已经隆起的肚子,感知到这是个脾气好的雌兽,也不好意思欺负人家。

    他道:“那怎么办,我不会处理,要不然你教我。”

    江言:“水不够用。”

    瑞:“水……水在半山处那里有。”

    他有些纠结,江言并不催,而是准备开始点火,烤一只兔子。

    瑞看着那只兔子,不够他塞牙缝的,迟疑片刻,道:“那我带你去水边,我们要尽快赶回,不然被氿发现,若他告诉蛮,我们就惨了。”

    江言看着他:“怎么过去?”

    瑞化成鹰,道:“你坐我的爪子上。”

    江言想起上次被掳到高空的经历,脸色有些不好。

    瑞催促:“快点呀。”

    江言抓住他的爪子,坐了上去。

    许是怕被隼族人发现,瑞飞的并不高,几乎贴着周围的树丛飞,这让江言松了口气,

    很快,来到半山腰的一处水潭边,江言从瑞的爪子上下来,对方化回人形,丰/满的羽毛将身上重点的部位都遮挡了去。

    江言坐在水边,处理兔子,瑞则在一旁,模仿他的动作。

    他们在氿来之前回到山洞,烤了兔子,瑞没有多余的时间吃,带上热乎乎的烤兔匆匆忙忙飞远。

    氿在另一边,皱眉道:“要不要罚一下瑞这小子,仗着年纪最小,是族里最受宠的小辈,都快无法无天了。”

    蛮道:“先别扰他们。”

    氿忍着内心的古怪,继续看雌兽。

    雌兽似乎并不怎么喜欢吃烤肉,瑞那小子明明馋得厉害,雌兽却撕了几片肉吃就停下了,洗了手,抱着晒了一天的兽褥回山洞。

    氿道:“我看他没有半点兽人能力,这儿地势高峻,根本无法逃出去。”

    蛮:“你忘了他是如何射伤我的眼睛了?”

    氿:“……兴许就是巧合。”

    蛮:“他不简单,否则撒特德不会那么紧张,蛇族最近联合其他部落,打探我们领地的消息。”

    氿愤愤:“他们敢来,就叫他们有去无回。”

    隼族人的领地易守难攻,光是高地势就让许多野兽不适应这儿的环境,很难存活。

    蛮微微勾起唇角,锐利的眉眼一直落在雌兽身上。

    氿道:“这雌兽看着温温柔柔的,几日来看他和瑞相处不错,却没放下防备,连名字也没告诉瑞。”

    蛮道:“继续看着,只要他不乱走,别的先不管。”

    又一次,瑞带着新猎的兔子找到江言。

    瑞的话渐渐多了起来,望着架在火上烤的兔子,目光落在雌兽温和莹润的脸庞上:“你既不是蛇族,留在我们这儿不好吗?”

    “隼族不比蛇族弱,他们甚至要忌惮我们几分。”

    江言不接话。

    瑞道:“真的,隼族得到天神的庇护,会一直延续下去,你跟着我们,部落会善待你。”

    江言瞥他,截取想要获取的信息:“得天神庇护?”

    瑞点点头:“自然!”

    “数千年前桀祖发现天火,追随着降临的天火来到这儿,隼族就此建了部落,延续至今。”

    江言想起从前蛇族兽人闲聊的话,暗道:若真的得天神庇护,会衰落至今?

    他记得隼族有数百年不出后代了。

    瑞看着他:“你做的食物很好吃,族人们都会喜欢的。只要摆脱跟蛇族的关系,大伙儿会接纳你。”

    江言浅笑不语,交谈的片刻,望着瑞淡色的眼瞳,恍惚间有点失神。

    他晃了晃头脑,暗忖:莫不是眼花了?怎么会把一双鹰眼和蛇瞳渐渐重叠起来。

    不久,瑞离开了。

    他飞回休憩的地方,和族人们碰面。

    “瑞,那个雌兽态度如何,愿意归顺我们吗?”

    瑞神色茫茫然:“我不知道。”

    “没关系,他走不了,迟早会答应的。”

    “上次镰给他包扎伤口时,顺便检查过他肚子里的雌胎,说雌胎孕育的情况很好,若能顺利生出这个幼兽,以后留在我们部落岂不是很好。”

    隼族太多年都孕育不出后代了,即使怀了雌胎的雌兽虔诚地守在天神庇佑的领地,数百年过去,仍无法成功的育出幼兽。

    隼族的兽人逐年减少,没有任何新生的幼兽,部落十分低沉。

    对于掳来的雌兽,既然不是蛇族,他们倒希望对方能把幼兽顺利生出来,这意味着他们多了个希望。

    瑞隐约明白族人的想法,他年纪虽小,却也知道幼兽对部落的重要性,便说道:“我会尽力劝他安心留在咱们部落的。”

    又道:“时候不早了,快去休息吧,夜里还要巡视。”

    留在附近的隼族都是身强力健的雄兽,他们负责每日盘旋高空巡视,守卫中心领地的安危。

    自从驱逐雕族后,隼族的领地和空域扩张的十分广阔,饶是隼族人能日飞数里,每日巡视的任务仍然不小,今夜和瑞多聊了一会儿那个独特的雌兽,休息时已经很晚了。

    深夜,一轮明亮萧瑟的月静谧地笼着广阔的石林,灰暗的光辉隐隐闪烁,宛若长鞭,转眼间又隐没不见。

    墨色的巨蟒将自己伪装成石林的色泽,蜿蜒至半山峰的高度时,两只巨鹰倏地俯冲,蛇尾强有力的挥出半空,和巨鹰直接对上。

    江言被一阵凄厉的鹰鸣惊醒。

    他拢了拢穿得严整的衣物,透过石缝观察外面,一片死寂。

    他试探地喊:“氿?”

    莫名的,有些不安。

    “有人吗?”

    风声冷冷呼过,石洞的门忽然打开。

    氿脸色十分难看,一把扯过他的手:“你给我过来!”

    黑胧胧的夜色,迎面吹来的风捎着浓重的血腥。

    江言内心的不安扩大:“我们要去……”

    他的话蓦然顿住。

    浓云散开,皎洁冷寂的月光照着远处尖峭的山,还有前面对峙的兽人身上。

    蛮带着族人脸色异常难看,在他们面前,墨黑的巨蟒蛇尾泛着光,尾巴紧紧绞着一只巨鹰的脖子,随着滑行拖动,翅膀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

    在撒特德右手上,同时拧着另一个隼族人的脖子。

    他的肩膀渗出血丝,浑然不觉,提起手掌捏住的隼族人,拢紧对方的脖子,目光落在江言的方向。

    “放了言,不然拧断他们的脖子。”

    作者有话说:

    待修!

    明天见~

    第93章

    鹰蟒大乱斗,血雨月

    被捏住脖领额隼族人没有半点反应, 看起来像是已经死了一般。

    蛮身后的隼族人气得鹰目发红,恨不得立刻食了巨蟒的肉以泄心头恨。

    在一众隼族人都被激怒的时候,蛮反而勾起嘴角, 凉薄一笑。

    他抓住江言,勾爪似的手指抵在他喉间,冷淡道:“撒特德, 你确定要换吗?我的手指稍微动一动,这个脆弱的雌兽就会流血,他怀着孕,拿两个隼族人的命换我手上这两条命,谁也不亏。”

    江言默然,没有抬眼去看撒特德, 担心自己的眼神会让撒特德这一刻产生动摇。

    双方要交换, 那方后退, 就落了下风。

    他把眼睛闭上, 幻想脖子上的尖利手指并非什么鹰爪, 而是根大白菜。

    撒特德沉道:“放了言。”

    手指一紧, 禁锢在掌心下的隼族人脖子几乎错位,双眼泛白,背后的翅膀耷拉着, 没有一丝回应。

    氿红着眼喊:“阿桷!”

    瑞也赶来,看见对峙的双方, 看着毫无反应的族人, 再看江言已经被蛮用指尖抵出血液的那一截白颈,内心十分难受。

    他喊:“别伤阿桷!蛮, 快交换吧, 阿桷要死了!”

    江言不吭一声, 从颈边渗出的血衬得他脸愈发白。

    短暂的沉寂之后,抵着他脖子的指尖松了松。

    蛮道:“交换。”

    江言身体一轻,昏昏沉沉地,被卷入温凉地怀里。

    撒特德放了手上的隼族人阿桷,尾巴绞住的仍没放。

    已经失去意识的阿桷被隼族人接住,急着去探他的微弱的鼻息。

    蛮道:“撒特德,你没守信用。”

    撒特德抱起江言:“我们要离开。”

    把隼族人都放了岂不是傻子。

    而隼族人不追他们更是傻子。

    撒特德带着唯一的隼族人质,抱起江言迅速消失在隐没的月色里。

    蛮眯着眼:“追。”

    又道:“让镰来检查阿桷的伤势。”

    交待完,蛮领着强健年轻的族人盘旋在黑暗的高空上,浓密的云层笼着,阴沉沉的不见月华,仿佛都在助蛇族逃脱。

    初夏的夜风在耳边疾驰,江言搂紧撒特德的脖子,柔软的指腹沿对方脖子摸到肩膀,上面的血液几乎干涸,但他仍不放心。

    他问:“没事吗?”

    撒特德:‘无事。’

    他抱紧怀里的人类,目不转睛地盯着漫无边际的黑暗石林,滑行的速度不减。

    江言靠着撒特德宽阔的胸膛,听着耳边那道沉稳而富有力量的心脏跳动,隔着树枝的缝隙,隐隐听到高空的鹰啼。

    他舔了舔干涩的唇,心跳得很快,但意外的没有感到很慌乱。

    “撒特德,我们能离开这里吗。”

    撒特德:“会有族人来接应我们。”

    他在沿途留下了气息,蛇族不久就能找来。

    江言“嗯”一声,不说话了,抱紧撒特德的脖子,闭上眼睛,祈祷这段黑夜的长途能够平安。

    渐渐地,呼着耳朵的风声停下。

    江言睁眼,对上泛着幽光的浅色蛇瞳。他被对方好好的拢在怀里,路程赶得虽急,却没有树枝叶子刮到他脸上。

    他哑着嗓子悄声问:“怎么停下了。”

    不见云和月,周围仍充满死寂,黑漆漆的。他们似乎停在一处山洞内。

    撒特德半湿半燥的指腹很轻地碰了碰他的颈部,问:“言,疼吗。”

    江言摇头:“刚才太紧张,分不出心想太多,现在不疼的。”

    血也该止住了。

    蛮的利爪能轻易刺破石头,要刺穿他的脖颈和血管轻而易举。

    但那场拉锯战明显蛮先动摇了。

    蛮如果不开口,真要杀了江言,撒特德很难应对。

    江言问:“要是刚才蛮比你拧隼族人脖子还狠的拧我脖子,你该怎么办……”

    撒特德道:“会先妥协。”

    江言叹气,再次庆幸自己当时没抬眼去看撒特德。

    温凉的舌苔沿着江言的颈子舔舐,舔过前不久出血的地方。

    江言仰着脸,双眸蒙蒙的,脑子还算清晰。正因为清醒,能格外感知到撒特德的舌头,温凉酥/麻,夹着几分潮热。

    他推了推埋在颈边的面孔:“好了……”

    撒特德再次用舌尖细细舔舐,看着江言颈上的伤口差不多愈合,这才抱起他,继续赶路。

    江言顺势往脖子一摸,发现彻底不疼了。他伸长脖子,微微搭在撒特德肩膀尽量朝后望,看见被蛇尾绞着脖子拖动的隼族,从始至终都没半点动静。

    邃问:“他死了吗?”

    撒特德摇头:“没那么容易死。”

    哪怕死了,只要没死透,也还有机会救回来。

    隼族人的领地距离蛇族部落很远,这段漫长的路程中想要避开善于高空领域巡视的隼族而言,难度并不小。

    江言望着黑黢黢的四周,身上出了些冷汗。故而更加贴紧撒特德,希望能尽快和蛇族的兽人遇到。

    运气不会一直站在蛇族这边,浓密的云层拨开,月华一闪,急速盘旋于高空巡视的隼族人发现了隐晦闪动的暗光。

    蛮手指一个方向:“在那。”

    巨鹰长鸣,十几个隼族人震动着丰/硕的翅膀俯冲追去。

    江言耳边风声隆隆,鼓膜不停跳动,逼近的鹰鸣让他下意识抱紧撒特德的脖子。

    重物滑过泥土的挲响正在快速拢近,撒特德停下,巨鹰俯冲的同时,在他四周,从地面高隆起十余条粗糙藤蔓般的蟒蛇,拔地挥动着粗健有力的长尾,直击巨鹰的脖子。

    坚硬的蛇鳞和巨鹰的翅膀撞击出剧烈的震响,恍若雷鸣敲击着耳膜。

    江言捂住耳朵,抬头看着腾在半空绕着圈盘旋隼族人,以及周围呈圆形包拢,以撒特德为中心,犹如结起巨大藤蔓防护笼的蟒蛇。

    对峙的两方兽人都在维持随时攻击的战斗姿态。

    撒特德道:“你不要他的命了?”

    蛮冷哼:“我先要你的命。”

    话已至此,无关俘虏,矛盾演变到两族长久积压的仇怨。

    撒特德丢开绞在尾端的隼族人,放下江言,把他放入一处石洞。

    石洞前生着盘根交错的树干,撒特德道:“言,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出来。”

    江言有了预感,这一战仅关乎蛇族和隼族,避不开,也停不了。

    他点点头,没耽搁时间,隔着枝干朝黑压压的前方盯着。

    耳边的树叶子晃了晃,微风刚起,蟒蛇立刻与巨鹰缠斗起来。

    野兽和巨禽的吼声宛若落在耳边的滚滚惊雷,半轮萧月沉没在云层下,半明半晦,只能看见巨大的黑影搏斗,鳞片闪着光,锐利的鹰目在月华折射中锃亮无比。

    嘶吼的声音震得耳膜又涨又疼,江言紧捂双耳,心脏悬在嗓子眼上,不久,空气里弥漫着血腥的气息。

    他竭力睁大双眼,试图找到撒特德,十分担心对方的情况,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空气里夹杂的血味越来越浓郁,飘着轻风,味道却散不开,细密的血丝犹豫绵绵春雨,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笼着这片晦暗血腥的地方。

    滴滴挲挲——

    江言听到液体打着树叶的响动,下意识伸手摸到叶子上,指尖瞬间染了抹鲜红。

    他的手指,手腕,展开的手心,被轻轻飘落的血丝越盖越密。

    江言抖着唇,望着黑压压的前方,大喊:“撒特德!”

    顾不上对方的叮嘱,江言小心绕过交错的枝干,从矮洞里爬出,还未走出两步,身影便摇摇欲坠,险些被狂风掀倒。

    轰然倒塌的声音令他震了震,手脚僵着,眼睫覆盖着血丝,视野模模糊糊,睁不开双眸。

    “撒特德……”

    “撒特德,你在哪里,别打了,都停手别……”

    江言喃喃的轻声被另一道苍老却有力的声音覆盖。

    “你们都住手,别打了——”

    瑞跟着老者喊:“都停手,别打了!”

    又急道:“姆姆,怎么办,他们完全不听。”

    年长的老者叹息,道:“千余年过去了,两族何苦还要为过去的争斗纠缠至此。”

    她拿起怀里的一只骨笛,放在嘴边吹了起来。

    幽远的笛声沿着风散开,老者吟念出奇异艰涩的巫语,笛声混着巫语的声音越来越大,就像一道符咒,撕扯缠斗的巨兽们轰然从半空倒下,头痛欲裂。

    “姆、姆姆,别念了……”

    姆姆道:“都冷静下来了吗,你们真要打个你死我活,全族灭尽?!”

    被唤作姆姆的老者活了太久,生命耗在千年的光阴中,身形不像一般隼族人那样高挑强健,她十分枯瘦,甚至不及江言的个头。

    老者站在江言身边,看了他一眼。

    扶着老者的瑞问:“你没事吧?”

    江言摇头,跟在老者和瑞的身后走上前,想查探撒特德的情况。

    蛮靠在石块上喘着气,脸上和后背都是血。

    “姆姆,为什么不让我们杀了他们!”

    氿吐了几口血,大喘着气,一样的不服,此刻却没什么力气说话。

    江言借着晦暗的月色,靠近像座山似的巨蟒。

    他伸手碰了碰蛇瞳,巨蟒忽然睁眼,硕/大的脑袋想蹭蹭江言的手心。顾及这会儿估计都是血,便忍住了,蜷起巨长的尾巴把江言环在蛇躯中间。

    经历过一场生死缠斗的两方雄兽,此刻都不约而同的想:方才那阵笛声和巫语究竟是什么?

    震得他们头疼欲裂,这会儿都没完全缓过来。

    姆姆看着两边伤势不轻的雄兽,苍老的声音染上几分苦涩。

    “你们本就是一脉同族,是同胞,千年的恩怨过去就过去了,如今再争,要争到几时,争到几代?最后落个身死灭族的后果,这有什么意义?”

    场上的兽人,包括江言都安静了。

    不敢相信从老者嘴里听到的话。

    江言正欲开口,肚子忽然有些疼。

    他整个人挨着巨蟒靠下:“撒特德,我好像有点不舒服……”

    闻声,撒特德化出半身人形,手臂和脖颈上都是血,迅速抱起江言。

    旁边的蟒蛇也化出半身:“言?”

    “撒特德,言不舒服吗。”

    蛇族的异动引得隼族连接侧目。

    瑞道:“言怀着孕,要不带回去给镰看看吧。”

    这里距离蛇族部落太远了,唯一能医治的祭司,只有隼族的镰。

    蛮目光阴晴不定,隼族人喊:“瑞,你说的什么话,要把蛇族往咱们部落带?!”

    瑞高挑修长的身躯躲在枯瘦的姆姆身后,道:“你别骂我,姆姆说什么我就听什么。”

    姆姆是隼族人最年迈,名望最高的母亲,兽人们都十分尊敬她。

    蛮:“姆姆……”

    长者看向蛇族的方向,望着撒特德。

    “若不嫌弃,就带给镰检查,他的医术很好。”

    撒特德别无选择。

    当下最紧要的事,得找祭司给言看身子。

    前面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要去。

    作者有话说:

    全章待修!明天见~

    言会莫得事的,放心。

    PS:祖辈的恩怨这里借用了一点吠陀经里的典故,说是大鹏(鹰)起始跟龙(蛇)是同父异母的兄弟,母亲是亲姐妹,后来有了矛盾成了仇敌,大鹏以龙为食-,-

    祖先辈的故事之后再简略介绍一点,都是借用了一点典故,再添油加醋乱编的。

    第94章

    又很轻地吻上他隆起的腹部

    隼族制霸着一方高空, 领地异常广阔,江言被带去的地方处于边缘,不及这片领域的千分之一。

    蛇族兽人与他一起暂时停留在某个山脚下休养。

    外族兽人的进入, 尤其是极具威胁的蛇族,让同行跟着的隼族人面色十分难看。

    两方雄兽身上都还有着不同程度的伤口,流着血, 目光凶锐地对视,势如水火,剑拔弩张。

    撒特德对此旁若无觉,抱着江言来到一处山洞,没有兽褥在,便将人放在怀里, 盯着人类的眼神忧虑关切, 对上姆姆, 面色则变得难看。

    他沉道:“祭司呢。”

    在场无一隼族人回应, 和盘在山洞四周的蛇族雄兽怒目瞪眼。

    还是瑞主动回话。

    “已经在过来的路上了, 很快就到。”

    他想靠近石床, 看看江言的情况,遭到撒特德投来的眼神,又被盯在原地。

    瑞道:“我没有恶意。”

    看着江言, 又去看他的隆起的肚子:“天神会保佑他没事的。”

    江言握住撒特德的大掌,隐隐皱起秀净的眉, 喃喃道:“没事的。”

    眸子半睁, 望着撒特德渗血的肩膀发呆。

    廉很快就到了。

    他目光扫过山洞内外浑身充满血腥的雄兽们,盯着四周面色不善的蛇族看了会儿。

    姆姆唤他:“廉, 过来。”

    廉这才收起注意力。

    收到族人发出的信号时他就知道有蛇族出没在领地周围, 没想到此刻非但没将敌族驱逐离开, 反而让他们进入领地。

    两股兽族的气息在空气里蔓延,无形中又打了一架。

    姆姆也不管他们。

    兽人自愈能力强,这会儿带着伤还能安分些。

    她对廉说道:“给他看看。”

    廉之前给江言检查过,对上撒特德的眼神,脸色僵硬。

    瑞虽然也惧怕撒特德的气场,但他隐隐感到对方不会伤自己,就道:“别磨蹭了。”

    又解释:“蛮之前让廉给他检查过身子,若存有害他的心,早就动手。”

    撒特德的气势便微微收敛了些,只是廉给江言检查时,他拢紧自己的人类,浓眉始终蹙起。

    一番检查,廉道:“我取些药草,先喝三日,若情况稳定不下来,再换剂药汤。”

    廉看着江言:“你受了惊吓,又有些劳损过度,服药的同时,更需要好好静养放松一段日子,近期切莫再奔波,折腾自己,亦是折腾雌胎。”

    江言点点头,眼见廉要离开,他出声唤住对方。

    “祭司,可以给他们看看伤势吗。”

    江言握住撒特德的拇指,他有些担心兽人们的伤,余光一直盯着撒特德肩膀看。

    撒特德摇头:“不用,言,别担心。”

    廉点点头,什么话都没说就出去了。

    江言却不放心:“你们的伤口都还在流血。”

    撒特德道:“过几日就能恢复。”

    倒是他怀里的人类,需要安静调养,不能带他立刻回蛇族部落。

    想到要留在此地,蛇族兽人们神经都紧绷着。

    他们的目光齐齐看向撒特德怀里的江言,又想,为了言,忍一忍也不是什么难事,只要隼族人敢挑衅,他们十分甘愿护着自己人,跟隼族拼个你死我亡。

    廉带了不少药材过来,不久,瑞把兽褥也带来了。

    江言看着廉,道:“药放在这里就好,我们自己煎。”

    他的眸光转向瑞,看见对方拿着他已经晒暖的兽褥,轻轻点头:“谢谢。”

    瑞挠挠后头,在撒特德不善的目光中,放下兽褥就离开山洞。

    剩下的蛇族兽人则在附近的山洞休息,若无必要,谁都没冒头,不愿看见盘在高空巡视的隼族人。

    撒特德将兽褥铺在石床,小心抱起江言让他躺好。又去翻了翻药草,搭起灶头,去最近的水源接了水,熬药汤。

    江言被喂了碗药汁,很苦涩,药效约莫半时辰就起了。

    他枕着撒特德的腰腹昏昏欲睡,被倦意淹没前含糊地叮嘱:“还是处理下伤口吧。”

    撒特德低沉沉应了声,等他阖眼,陪在旁边坐了会儿,便去水边清洗伤口。

    血已经止住了,伤口也在迅速愈合、

    他并不关心,趁江言休息的时间,沿附近找寻食物。

    隼族人不会好心的送水送食物来,在此地逗留的蛇族兽人,要吃什么便自己去寻。

    在水源附近,撒特德捕了一头野牛,草草进食完,便观察水下形势,探入蛇尾。

    蛇尾掀起一道道高墙似的水浪,啪啪啪啪,十几条鱼被扫了上来,他把鱼带走,又到附近摘了些可食的浆果。

    停留在高空的隼族人默默看着,“哼”了声。

    又跟同伴说道:“真的就放任蛇族留在这儿?”

    一旁的隼族人道:“姆姆要求的,蛮又发了话,我们能怎么办?”

    他们忍下心底的怨气,巡视时发出长鸣,以此警告蛇族在他们的地盘别妄想乱来。

    山洞内,休息养伤的阿奇啐了一声,揉揉耳朵,道:“这些鸟人吵死了,一天到晚叫个没晚没了。”

    族人带回猎物,蛇族兽人们分着食物用火烤着吃。

    “出来没几日,真想回咱们部落,有热腾腾香喷喷的食物,在这儿只能吃些干巴巴的烤肉。”

    “希望言尽快恢复,那些鸟人眼睛尖着呢,看言的眼神就不正常。”

    “那个叫瑞的鸟人,常常对言献殷勤!”

    这头养伤的蛇族兽人愤愤骂着隼族人,吃饱喝足,又闭上眼睛抓紧时间调理伤势了。

    另一处,江言喝到刚出锅的鱼汤。

    没有额外的配料,鱼汤熬出来有些腥,江言喝了几口就有点反胃。

    撒特德脸色阴阴的,见状,江言快速握住他的手。

    “撒特德。”接着摇摇头,“别动怒。”

    他吃了半碗鱼肉,脸色缓了回来,朝对方招招手。

    “过来一下。”

    撒特德靠近。

    他最近都维持着蛇尾的形态,长长的尾巴延展在山洞内,不像他们在部落居住的那样宽敞,洞里盘着一条巨蟒,显得拥挤不少。

    江言注视面前的浅色蛇瞳,又道:“再靠近点。”

    撒特德双手撑在人类身前,声音低低的,带着几分不解:“言?”

    青年浓密细长的眼睫笑弯弯的:“就这样,别动,我检查一下你的伤口。”

    撒特德就跟雕像似的不动,唯有银灰色的瞳孔随着江言轻晃的脸庞微微转一转。

    如此近地看着自己的人类,感受到对方温暖柔软的气息扑在面上,脸蛋柔软,就是瘦了些,喝药睡了一觉起来后精神恢复了。

    撒特德稍稍安心。

    江言说话的气息像羽毛一样拂在他的身前。

    “这儿的伤口已经愈合了。”

    江言摸了摸结出来的痂:“幸好没发炎。”

    又道:“其他族人的伤势也要仔细看看,如果有炎症的,要及时用药,否则病情恶化到严重的地步就不好了。”

    撒特德道:“嗯。”

    他亲了亲江言的眼皮,鼻尖,又很轻地吻上他隆起的腹部。

    江言被这样的温情引得身子轻颤,抱住撒特德脖子,侧过颈和对方交颈贴着,一时半刻都没出声。

    山洞外,瑞拎着一篮东西,清了清嗓子。

    他低头道:“姆姆,他们可真奇怪。”

    瑞没见过雄兽和雌兽这般相处,当前虽不知其意,却莫名看臊了脸。

    撒特德出现在洞口,挡得严严实实。

    淡道:“何事。”

    他要等江言养好身子,蛇族兽人顺便停在此地调理伤势伤。蛇族跟隼族人相见相厌,没有将眼前的隼族老者说过的话放在心上。

    此刻休战不打,不意味着以后遇到不打。

    瑞道:“给言送点东西。”

    瑞听撒特德唤雌兽唤作言,便顺口叫了。

    撒特德纹丝不动,瑞道:“有些石碗,石刀。”

    江言的声音轻轻响起。

    “撒特德,收下吧。”

    他们一时走不开,多点工具放在身边,方便生活。

    他又问:“瑞,你们有没有味道很冲的植物,若有的话,可以给我一点吗。”

    瑞:“味道很重?”

    他想了想:“有,在东边靠近河流的地方,能找到,若你需要,我带给你。”

    隼族人不喜欢那个味道,很少关注。

    瑞飞去东边采集,姆姆就在山洞外,看着撒特德,暗暗惊奇,叹息。

    江言挺感激这个隼族老者的,没有她,当时打得不可开交的两族兽人根本停不下来,再迟些,恐怕就有伤亡了。

    “撒特德,让老人家进来坐着休息吧。”

    把老人晾在外头,江言心有不忍。

    在暗处的隼族人眼见姆姆走进山洞,连忙出来制止。

    “姆姆,小心对方伤你!”

    氿走到姆姆身边,迎上撒特德,有些惧,却不退缩。

    很快,其他山洞里的蛇族兽人赶来,两方年轻强壮且富有力量的雄兽再次形成对峙的场面。

    姆姆余光来回打量,神情一凛,摇摇头:“都退回去。”

    无一个兽人动作。

    连江言都好奇,他下了石床,绕到撒特德身后,打量四周伤势才恢复不久,又准备打起来的两拨兽人,忽然出声。

    他望着老者,问:“既然您说蛇族和隼族是一脉传承的部落,为何两族仇怨积压千年之久,您不出来劝阻?”

    老者嘴唇动了动,布满皱纹的眼皮耷着,良久,看见高高兴兴采集回来的瑞,才缓缓道:“因为我从前也放不下仇恨,放不下被枭祖驱逐出部落,放不下他听信予祖的话、选择背弃桀祖的仇恨。”

    千年已过,仇恨仍犹如滚滚的泥尘,积得太深,几次斗争,两族都死了不少兽人,幼兽难以繁衍,部落几百年前就已出现凋零迹象。

    真到不死不休的地步,离灭族也就不远了。

    姆姆看着瑞年轻朝气的脸庞,看他神情好奇,缓了口气。

    她想看族人们长久的延续生存,像瑞这样,再好不过。

    枭祖和予祖是蛇族部落伟大的父神和母神,听完姆姆的话,蛇族兽人反驳:“你这老不死的,胡说八道什么?居然诋毁我们的枭祖和予祖!”

    姆姆苍老的双眼放空:“桀祖才是部落最正统的母神,她和枭祖在天神和族人的见证下结契,她为部落做了那么多,却因为难以繁衍出幼兽,竟被予祖诋毁,污蔑桀祖受天神诅咒,此生无法为部落,为枭祖延续后代。最可笑的是,族人们都信了!”

    “桀祖和予祖是亲姐妹,此话从予祖嘴里出来,桀祖一开始不敢相信,至此,与她结了仇,此生不休。仇怨延续数十年,枭祖……枭祖在那样的情况下,居然和予祖结契。”

    姆姆看着蛇族的兽人们:“予祖早早就想留在枭祖身边,她不愿和桀祖同享就罢,说出污蔑的话,存了要桀祖离开的心。桀祖气性傲烈,当场要枭祖选择,枭祖却迟疑了。”

    “枭祖和予祖背叛她,桀祖难咽这口气,带着我们离开部落,当时我十分年幼,跟着大伙儿离开,走了很久很久,才来到这里。此后,枭祖对外宣称桀祖做出叛族一事,才被驱逐出族,不让任何族人再提。”

    殊不知,桀祖才是被背叛的那一方。

    桀祖和枭祖决裂,带着恨意离开,誓要食其族肉,以解此怨。

    姆姆道:“过去的族人早就死了,你们或许可以不信我的一面之词,但……”

    她看着撒特德:“部落的神坛石像内,记载着每一任父神的结契。自父神被族长取代,便不再刻录。若你们不信,可以找族长,当面问他。”

    部落的神坛内部,唯有每代族长才能开启,那些久远的封存起来的部族记录,也只有族长才能看到。

    姆姆道:“此话我对着天神起誓,若所言虚假,天神即诛。”

    满场寂静。

    作者有话说:

    待修!!

    这个算是蛇族部落远古祖先的狗血纠纷,只做背景介绍- 都别生气emm

    就像姆姆选择的,放下多年仇怨,在仇恨和部落延续之间,她更希望部落能延续下去,只要蛇族和隼族一直打,就会不死不休,双方生存的隐患永远存在,比起族人凋零灭亡,她更像看到族人的延续~

    明天见!

    第95章

    言的发现

    江言在山洞里休养, 按时服药,到点睡觉,三日后, 廉再来给他检查,雌胎稳住了,不过近些日子仍然不宜赶路, 他就继续留了下来。

    瑞照着他的话找来了味道很重的植物,蒜。

    和他种在部落的蒜不同,隼族领地这边野生的蒜,个头更大,叶子比较少。随后又在长着蒜的周围挖了些味道很冲的茎块过来,得到了姜。

    此时, 瑞蹲在火边看着江言削茎块的皮, 捂着鼻子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江言看他:“怎么了。”

    瑞道:“闻得鼻子难受。”

    兽人五感敏锐, 江言记得起初蛇族兽人对葱和蒜同样一脸嫌弃, 对这些味道避之不及。

    他笑了笑:“都是很好用的香料, 用来做食物, 味道非常好。”

    瑞完全被江言烤肉的手艺折服,听了这话,不由咽了咽喉咙。

    “会比烤肉的滋味还好?”

    江言:“自然。”

    瑞盯着剥干净的茎块, 难以想象,一直坐在火边, 嘴里的话很多。

    他今日是给江言送木桶的, 隼族里唯一一个能和江言靠近的兽人。

    两方的兽人并没有因为姆姆当日的话放下仇怨,隼族兽人依旧高度巡视这片上空, 而蛇族兽人, 警惕的捍卫这座山, 兽人们隔空遥遥相望,眼睛里的火光意味十足。

    瑞每次来都给江言送能用上的东西,他从一开始就并无恶意,江言劝了撒特德几次,就渐渐单独放了瑞过来。

    瑞看见江言把鱼处理了,用味道奇怪的茎块搭配鱼放进石锅里。

    鱼的腥味他也不喜欢,几种味道奇奇怪怪的食物混成一锅,年轻稚嫩的隼族少年脸色都变了。

    “……言,这真的能吃吗?”

    江言神情自若,嘴角含着笑:“能。”

    几阵尖锐的鹰鸣夹着低吼的兽声响起,江言笑意一顿,朝外头望了眼。

    瑞像是早有所料,道:“他们又打起来了。”

    江言身子还未调理稳定,上次打起来的双方雄兽,身上那些伤口在他之前就都好得七七八八。

    这才恢复没两天,被迫“和平”的僵持几日,从早到晚隔空相望,新仇旧怨,火从心起,都是年轻强健的雄兽,僵持不下,二话不说找地方打了起来。

    打到偶尔地动山摇的程度,人没死,憋着一口气拖着伤一声不吭的散了,默契地没惊动姆姆。

    瑞道:“姆姆不在,他们这两日都不停找地方打。”

    又道:“若姆姆在,他们就打不了了。姆姆吹的那首巫曲,我们从未听过,可一听头就异常疼痛,好像被撕开那般,疼得我直不起身。”

    伴着话音,撒特德拎了桶水进来,这桶水留着烧热给江言擦拭清洗的。

    瞥见撒特德,瑞再次后退一些距离。

    这个雄兽是他见过占有欲最强的,但凡他靠近言,就要撕了他似的。

    瑞并不愿和撒特德待在一个空间,可他又实在很馋言做的食物,最后就去了外面等。

    撒特德把江言抱在身上打量,目光沉沉的。

    江言笑着触摸他的耳朵,道:“我没事,瑞进来跟我说话,挺解闷的。瑞见着你也不敢继续留下,别板着张脸了。”

    他面色微顿:“还有一事,两边的兽人都打了起来,要制止吗?”

    撒特德道:“若蛮不带隼族人来支援,就不必管。”

    江言还需些时间让身子稳定下来,雄兽们早在他之前就恢复得差不多。

    面对敌族,夹着仇,伤又养好了,浑身精力,不打起来才是怪事。

    打一阵,泄去精力,才能暂时安分。

    听撒特德这么说,江言才放心。

    在隼族领地,真要拼到一方伤亡才结束,蛇族大概率会吃亏。

    这里是隼族人的领地,能随时支援。

    江言想起空气里飘着血的那个夜晚,不免心有余悸。

    石锅里的鱼汤沸腾,乳白色的汁水翻滚,冒着香,在洞外徘徊的瑞都闻到了。

    他暗暗冒出脑袋,望着石锅的方向,再去看被强大蛇族雄兽抱在怀里的言,话咽在嘴边,犹豫着要不要开口。

    江言拍拍腰际的大掌,从撒特德怀里下来,笑道:“进来吧。”

    瑞眼睛一亮,自动忽视那道沉沉扫来的视线,绕着石锅反复转。

    “言,这锅鱼汤好香。”

    江言用石碗盛了三份,一份递给他,有汤汁有鱼肉,闻起来鲜嫩浓郁。

    瑞伸手接过,笑呵呵地:“那我出去吃了。”

    再多逗留半息,撒特德恐怕会甩开那条很长的蛇尾扫他出洞。

    江言无奈地瞥着撒特德,对此没说话。

    两族的恩怨就摆在那,一时半会人也解决不了,没打起来就不错了。

    他吹凉鱼汤,喝了几口,见撒特德没去动另外一个碗里的,干脆把自己手上的碗递给对方。

    “多少吃一点。”

    撒特德接到掌心,江言这才去拿另个碗的鱼汤,把肉吃完,又努力喝干净一大碗汤,肚子撑得微微涨。

    吃饱,喝了药,又开始困乏了。

    他抵不住倦意,回到床上睡觉。撒特德在旁边握着他的一只手,周围十分安静。

    山洞外,喝完鱼汤连碗都舔了一遍的瑞咋咋舌,意犹未尽。

    他窥见洞内情形,看着撒特德守着言休息,便抱着碗蹲在石块上,心道:还好他们提前打完了一架,否则族人的长鸣,蛇族不甘示弱的怒吼回应,那阵叫声肯定扰得江言睡不安稳。

    瑞采了些茎块和蒜带回族人那里,照着江言的做法,把香料混在鱼锅里一锅熬。

    他做法粗糙,但有了香料的调味,煮熟后的食物热腾腾的,冒着源源不断的香气,引得族人们全部围了上来。

    “瑞,这是什么?”

    瑞:“我照着言的法子做的,很香!”

    他搓搓手:“都来试试,真的很好吃!”

    隼族人看着碗里汤,抿了口,差点被烫坏舌头。

    瑞喊道:“吹凉了再喝嘛!”

    待他们忍不住一口汤一口鱼肉的吃完,满脸扭曲和不可思议。

    “为什么会这么好吃?”

    隼族人余光一瞥:“这真是那些气味奇怪的茎块做出来的?”

    瑞:“真的。”

    他们心道:那个雌兽……太奇怪了,又好独特,居然知道那么多东西。

    再想到这样的雌兽居然是蛇族部落的,他们愈发不平,隐隐羡慕和妒忌。

    翌日,撒特德外出搜集些消炎药草。

    兽人三天两日就打起来,身上的伤起了些炎症,得敷些去除炎症的药物。

    原本兽人们并不当回事,还是江言得知此事,让他们不能再拖。撒特德不希望他费心想这事,亲自就近找寻药草。

    瑞带了几条鱼和兔子过来,左右看看,动了动鼻子,觉察撒特德的气息不在山洞,稍微放心。

    江言看着他:“不必拿那么多吃的过来,我们待不了几日了。”

    眼下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得差不多,再稳定个六七日就能离开了。

    瑞有些失落,可江言的确总归要走的。

    他打起精神:“那就更要收下了。”

    又道:“言,我有件事要告诉你,昨日回去,我学你的法子,煮了鱼汤给族人们尝尝。”

    江言道:“挺好的,总吃半生不熟的食物,肚子里容易长虫。”

    虽然兽人的体质跟普通人类不同,可能吃熟食就尽量吃熟食,能极大地避免生病。

    瑞笑呵呵地:“我怕你怪我,没经同意就悄悄学了去。”

    江言状若随意地问:“你每日来这儿,蛮不会怪你?”

    瑞摇头:“他前些日子被姆姆叫去谈话,之后沉寂了挺长时间。”

    隼族的领头兽人没什么动静,江言就也安了心。

    他道:“那东西就放下吧,谢谢你。”

    从周围山洞探头的蛇族兽人,看见瑞,冷哼,却未动手。

    “这个隼族小子天天向江言献殷勤。”

    “言居然能跟对方说话,真是稀奇。”

    尽管瑞对谁都笑脸相迎,没参与过两族近日的斗争,可蛇族还是看他不顺眼,故意冷嘲热讽几句。

    讥讽的话丝毫不避,江言无奈,瑞挠挠头,道:“我去处理兔子!”

    江言身子不方便,瑞为了吃上好吃的食物,抢活抢得积极。

    他蹲下去除兔子的皮毛,视线扫向江言的腹部,羡慕道:“言的幼兽,应当和言一样生得很好看。”

    他语气里先是充满期盼,又带了几分失落。

    “我也想和年轻的族人相处,玩闹,对抗。”

    但他出生后,部落里除了他,没有见过第二个幼兽。

    雌兽根本无法成功生出幼兽,有的刚生下来,就是个死胎。

    “明明雌兽们那么虔诚地守着天神祷告,为什么天神不庇佑?明明百年前就降过一次天火的。”

    江言坐着晒太阳,瞥见撒特德拎了一捆药草回来,朝对方晃了晃手。

    瑞和撒特德冷漠的目光对上,再低头看着兔子,迟疑地退开几步。

    不过这会儿江言想闲聊,撒特德就没驱逐瑞。

    江言问:“天火?从天上落下来的火?”

    之前瑞就提过。

    瑞连连点头:“是的,隼族部落就是顺应天火建立的,这些年,偶尔还会再遇天火降临!”

    江言思忖,喃喃:“这应该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陨石吧。”

    隼族人守着陨石掉落的地方当神地,又数百年生不出幼兽,实在古怪。

    瑞叹气:“我的雌父生下我也不容易,当年雕族总是进犯,族里年轻强壮的兽人日夜轮守对抗,雌父那会儿刚怀孕,不愿留在神地休养,与兽人去了前线参与对抗,也就是那几个月,雌父生了我。”

    他又笑道:“我出生后不久,雕族就落败离开了,族人说我的降生带着好兆头,便取名为瑞。”

    江言看着瑞脸上的朝气,抓了抓头发,脑子里浮现前不久的猜测,想说些什么,却又没开口。

    又休养了两日,安宁不久,四周接着隐隐响起野兽和巨鹰的长鸣,伤口才恢复的兽人们继续找了个地方打起来。

    江言睡得迷迷糊糊,撒特德见他被吵醒,问:“还睡么?”

    江言摇头:“不睡了。”

    撒特德便带他出去晒太阳,不一会儿,抱着江言去附近石林的高处晒。

    江言失笑:“会不会太冒犯了?”

    毕竟是隼族人的地盘。

    撒特德瞥了眼远处的方向,大掌轻轻摩着他的肚子:“无事。”

    渐渐地,江言就在撒特德怀里晒着太阳沉沉睡去。

    最后还是一阵鸟声惊扰了他。

    江言还来不及细看,撒特德盘起来的蛇尾一扫,从空中掠过的几只鸟被打落,死了。

    江言:“啊……”

    撒特德道:“太吵。”

    隼族这一带的飞禽走兽,蛇族统统看不顺眼。

    江言:“……”

    他笑着摇头,也不打算睡了。正准备叫撒特德带他下去,忽然“咦”了声,眸光快速掠向刚才被撒特德用蛇尾拍死的鸟身上。

    他推了推撒特德:“带我过去,那几只鸟——”

    撒特德皱眉:“言,怎么了。”

    抱起江言,靠近那几只落在石块边缘的鸟的尸体上。

    巨蟒的尾巴十分有力,巴掌大的鸟几乎都拍碎,肠腹都烂了。

    撒特德有点后悔拍死它们,截住江言伸出去的手。

    “言,你要什么。”

    江言漆黑的眼眸闪了闪,他好像看见……

    仗着腰上有撒特德的手臂把他抱得稳稳当当,他几乎靠在石块边缘,扫开散乱爆开的肠子,拨了拨那好几粒东西。

    江言擦干净上面的脏污,有些呆滞,撒特德面色微沉。

    “言?”

    江言紧紧攥住撒特德拇指,示意对方看他手心里的东西

    “撒特德,你看!”

    撒特德看着脏脏的几粒东西。

    江言有些语无伦次。

    “这、这是……稻子……”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96章

    和隼族谈判,忽悠对方也未尝不可

    江言从几只鸟的肚子里搜集了类似稻子的颗粒物, 被撒特德带回山洞后,用水洗干净,露出它最真实的面貌。

    的确是没被消化的白色米粒, 还有些稻谷黄色的外壳。

    他怔怔看着手心的米,半晌,长长的眼睫再次弯了弯。

    晚上吃东西的时候他一直在想这事, 心不在焉的,汤都喝少了。

    撒特德把汤喂到他嘴边:“言。”

    走神的青年注意力集中回来,火光映着他的眼瞳,双眸亮晶晶地看着撒特德。

    “找了那么久的稻子,居然在这边发现了。”

    到了晚上睡觉的时候,江言难得不老实, 若非腰前有双大掌抱着, 他已经翻来翻去好几圈, 定不下心。

    撒特德眉目涌起些微无奈:“言, 该休息了。”

    昏暗的石洞里, 江言盯着头顶的方向, 道:“我太高兴了,心静不下。”

    “撒特德,我之前和你说过, 如果能找到稻谷就好了,你打死的那几只鸟, 肚子里有没被消化的米粒和稻壳, 隼族领地附近,或许生长着野生稻谷。”

    “只要培育出稻谷, 以后就能吃米饭。”

    他已经一年半没吃过米饭了, 许是空间维度不同, 又或其他因素影响,在部落的每一日都格外漫长,自他来后,感觉已经过了很长时间。

    江言道:“这个稻子,我必须要带回部落。”

    撒特德:“嗯。”

    并未觉得从隼族领地带走东西是多么难的事情,只要他们没离开,就有机会。

    江言似是看出撒特德的想法,连忙制止他:“两族关系本来就僵硬,你别硬来,我不想你们打起来谁又受伤,还有时间,容我想想法子。”

    两族虽然有仇,但江言被虏来后,对方惦着他怀孕,又不是蛇族兽人,态度从始至终都有些微妙。

    他骨子里没有兽人时代的蛮横血性,做不到以掠夺的方式强行获取资源,只要转移对方的注意力,绕开蛇族,抛出符合对方内心需求的利益置换,或许可以顺利地从隼族部落带走想要的稻子。

    盘算一番,江言渐渐困了,挨着面前的胸/膛轻蹭,摩了摩握住自己的那只大掌的虎口,安然睡去。

    翌日,江言刚睁眼,就迫不及待地摸出放在石块上的米粒,绕着山洞走了几圈。

    撒特德连日来因为江言被抓的事心绪比较低沉,见他的人类此刻情绪高昂,眸子闪烁着亮莹莹的光,神情溢出喜悦,便也被这份情绪感染,拍了拍尾端。

    他先准备早饭,又顺带拿着药草去水边清洗,好让江言吃完东西后喝药。

    江言吃东西的时候视线频频往外瞟:“瑞怎么还不来?”

    往日这个时候对方会过来蹭吃的,今日过了时辰,还不见影子。

    撒特德敛低目光,江言解释:“我不是盼他来,不过也很盼他快点出现,想问问稻子的消息。”

    撒特德轻轻点头,将碗里的药汤稍微吹凉,递了过去。

    江言皱眉,随后认命地把苦涩的药汁一饮而尽。

    他看着隆起的肚子,道:“这会儿倒希望快点把ta生出来,生完以后就不必再日日喝安胎药了。”

    撒特德沉默,掌心贴着江言的脸抚摸,继而安静地翻着锅里的肉。

    日上梢头,瑞来了,不是自己过来的。

    他身边跟着一名身形高挑的隼族人,对方好奇地打量四周,和冒出山洞的蛇族兽人对视。

    很快,周围传来蛇族兽人发出警告的嘶吼。

    瑞喊道:“眠是我很好的朋友,他没有恶意。”

    四周的动静引得在高空巡视的巨鹰绕着上空盘旋,两方又开始对峙起来。

    江言一早就在等瑞,听到动静,连忙迎出,看见他身边的隼族兽人。

    瑞先开口:“这是眠,眠是族里最喜欢做食物的兽人,他吃了我煮的鱼汤,想来跟言学学,没有恶意的。”

    巨长的墨色蛇尾环绕着江言周身,撒特德像座小山似的出现在他身后。

    眼看着气氛再度变得紧张,江言笑了笑,牵住撒特德垂下的手,道:“大家都别那么僵硬。”

    温煦柔和的阳光照着江言的脸,又白又润,眉眼弯弯的,瞬间吸引几道视线,兽人们都不由自主地被他的眼睛吸引。

    江言看着瑞:“你近日送了那么多肉,一下子也吃不完,干脆做一顿烧烤,就在外面做,方便大家吃。”

    瑞欣然同意,撒特德沉沉地动了动眼皮,揽活儿去了。

    瑞带着眠帮忙搭灶,江言叫他们去拾些粗/硬的树枝,洗干净了拿来串肉。

    他让撒特德把囤积的肉全洗干净了切成块,用木枝串起来,瑞和眠多带了些鱼回来,江言带着他们清理。

    瑞提回来的一桶鱼很肥,另外的桶里则装满咸水。

    隼族人的咸物和蛇族原来一样,依靠从地里冒出的盐水获取。

    眠有点畏惧撒特德,他往瑞身边靠了靠,展开翅膀,里面兜着许多黄色的浆果。

    “言,这个果子要么?”

    江言好奇地看了下,瑞皱皱鼻子,道:“这种酸酸果很酸,一年到头都不会甜,眠偶尔喜欢用它来煮食,我不爱吃。”

    闻声,江言更好奇了,拿起一个黄色浆果打量。

    他洗干净黄橙橙的表皮,咬了一口,酸得整张脸皱成个软软的包子。

    撒特德面色一沉:“言。”

    江言摆摆手,嘶了嘶牙齿,含糊道:“没事,就是太酸了。”

    但这个味道……还挺有吃柠檬的感觉。

    他问:“部落里这么酸的果子都有,有没有味冲呛喉咙,吃完嘴唇会肿,很辣的东西?”

    瑞和眠齐齐摇头,目光茫然。

    江言道:“算了,没有也不强求,等会儿可以煮一锅柠檬鱼吃。”

    话都到这个份上了,他不露痕迹地继续问:“那有没有长着一粒粒颗粒的杂草?”

    瑞:“杂草……杂草也能吃么?”

    眠:“什么样的杂草?”

    江言用树枝在地上画了稻谷的样子,道:“表壳是黄色的,青色的,硬硬的,剥开了壳,里面有白色的颗粒。”

    瑞挠挠头:“没见过。”

    隼族领域广阔,他只去过几处常去的区域。

    “不过我可以问问巡视的族人,言要找这种杂草吗?”

    江言道:“是啊,有了它,可以做另外一种好吃的食物。”

    烤肉放在火炭烤,江言剁了蒜蓉,混着些姜沫和酸酸果的汁水,做了几碗蘸汁。

    又把撒特德处理干净内脏的鱼煎了煎,下锅,把蒜和姜拍碎,切了几个酸酸果混进去调味,大火先熬,味道慢慢出来,熬得汤水翻滚,再转成小火。

    食物散在空气里的味道引得洞里的蛇族兽人纷纷靠近,围着山洞前的空地,直咽口水。

    兽人们最近顾着打架,进食都没那么讲究了。

    此刻看见江言准备了那么香的肉食,都饿得不行。

    连巡视的隼族人都停在山顶,扇扇翅膀,原本锐利的双眼变得微微圆钝,盯着烤肉和那一大锅浓香的鱼。

    没闻过如此香的食物,空气里都是浓浓的味道,

    瑞和眠早就忍不住了,围着锅,眼睛里冒着渴望的光。

    “言,你做的食物太香了!”

    “我能尝一点,不,一口吗?一口就行。”

    江言笑着打量围在四周的兽人,吩咐:“把碗都拿来。”

    瑞和眠主动把洗过的石碗石盘排排放好。

    眠本来保持着半兽形的手,带尖利的勾爪,经瑞提醒,才化回手指。

    江言把烤肉分放进石盘,撒特德则把鱼肉和汤装进碗里。

    瑞和眠抱着盘里的烤肉,哪怕烫着舌头也迫不及待地的吃了。

    瑞神色好奇地用烤肉沾上碗里的蘸汁,吃几口,舌头瞬间麻了。

    眠学着他吃,眼睛顿时一亮,这样新鲜的吃法从未尝过。

    江言招呼四周的蛇族兽人,让他们也拿着碗里的鱼和盘子里的烤肉吃。

    “言真好!”

    “好久没吃过言做的食物。”

    “还是言烤的肉最香,咱们怎么学都做不出这种程度。”

    江言来到蛇族部落时,起初还会跟着兽人们做大锅饭,等他和撒特德的日子过得比较稳定了,又忙着开拓两人的“家”,就很少跟兽人们做大锅饭吃。

    且他教会兽人不少做菜的法子,已经不需要亲自动手了。

    伫立在山顶的隼族人看着瑞和眠吃得脸都埋进碗里,忍不住扇扇翅膀,神色焦躁。

    那群讨厌的蛇族兽人,当着他们的面吃那么香的食物……

    高度巡视了半日的隼族人嫉妒得双目发红。

    忽然,他们听到雌兽说道:“你们也下来拿点东西吃吧。”

    隼族人面面相觑,确定雌兽在跟他们说话。

    要他们跟蛇族兽人共食?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前两日才打过一架,怎么能跟敌族一起吃东西?

    瑞举起盘里烤肉:“来呀,吃完再忙,再不吃等会儿就没了。”

    蛇族兽人们没空闲开口,顾着吃东西,尾巴哗哗甩,美食下腹,愉悦得尾巴越甩越快。

    江言和撒特德用一个碗吃,他避开对方连续喂到嘴边的肉,推了回去:“你也吃。”

    撒特德兀自吃了几口,把鱼汤喂到江言嘴边,等他喝完,瞥见花瓣一样柔软的唇角沾了油渍,便用指腹仔细地替他抹干净。

    江言和撒特德之间再正常不过的举动,引得兽人们不敢直面看,莫名羞臊。

    迎面起了阵风,瑞放在石头上的盘子被犹豫的隼族人用爪子叼走,他们站在山顶,举着肉串吃。

    三下五除二的吃干净,还想再吃,对上蛇族兽人投来的视线,又拉不下脸面飞下去拿,只好举着个空盘干瞪眼。

    隼族人巨大的翅膀耷拉着,端个碗干站,像被罚站在山顶上,场面一时显得滑稽。

    最后,江言做的烤肉和柠檬鱼,大部分进了蛇族兽人的肚子。

    瑞和眠心满意足的离开。

    回去后,瑞没忘记江言的事,跟负责巡视族人们打听部落里有没有长着一种带颗粒的杂草。

    话恰好落进蛮的耳边。

    他目光不善:“那个雌兽让你打探的?”

    瑞有些怕蛮,蛮在族里威信很高,而且厉害。不过他有姆姆撑腰,面对蛮的质问,并不逃避。

    瑞点点头:“言做了很好吃的烤肉,还用酸酸果跟鱼煮了味道奇特的汤,连眠都喜欢吃,如果寻到那种杂草,言能做出更好吃的食物。”

    蛮脸色瞬间有些难看。

    他闭关的几日,族人对雌兽的态度发生了很大的转变,几乎要被他做的食物俘获了心思。

    他转身,振翅离开。

    山洞前,蛮的到来让空气里充满肃杀的意味。

    撒特德冷冷看着蛮,两方随时都要动手。

    江言打量身后的石洞,心想这个石洞经不起他们折/腾的,估计没打完就塌了。

    于是走到撒特德身边,牵起对方的一只大手,温声开口:“蛮,你来找我吗?”

    他故意用食物获取隼族人的好感,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和蛮谈笔交易。

    蛮冷哼:“你这雌兽果然狡猾,短短几日,瑞都被你带得变了颗心似的。”

    江言笑眯眯道:“别动怒,蛮,你觉得我做的食物如何?”

    经过江言这段时间的观察,他发现隼族兽人的数量少得可怜,遭受生育困境不说,因为领地过于偏远的缘故,接触不到外面部落的发展,生活方式古远又艰苦。

    他摩了摩撒特德的掌心,示意对方沉稳些。

    又道:“外面的部落,都渐渐过上了安稳舒服的日子,你带着隼族过得如何,心里应该有数。”

    他迈出几步,对撒特德摇摇头:“不用跟来。”

    继续走近蛮,对对方捏紧的尖利手指视而不见。

    “蛮,要不要单独同我做笔交易,我想从你们领地带走一些东西,我可以告诉你们这些东西的用处。”

    他瞥向撒特德,又转回脸仰头看着蛮。

    “我比许多兽人聪明,这笔交易绝对不会让你后悔。”

    他遥望头顶的巨鹰,抛出最重的诱惑。

    “隼族雌兽无法生育幼兽的原因,或许有办法解决。”

    尽管他还不确定,但隐约生出些猜想,至于会不会成功,等时间验证以后自然知晓。

    哪怕不成功,和隼族谈判,多几分忽悠性质也未尝不可,谁让他们先捋了自己过来?

    如果不从隼族领域带走发现的资源,尤其是稻子,就不是他的作风了。

    倘若能带回足够的稻子培育种植,不光蛇族部落,甚至会给许多部落带去影响。

    蛮冷声:“凭什么相信你?”

    江言微微笑了下:“我同几个部落都做过交易,若你私下打探过,肯定知道那几个部落十分满意。”

    蛮垂低双眼。

    半晌,问:“你要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明天见~!

    第97章

    江言会给两族带来意想不到的变化

    四目相对, 江言自然不会大咧咧地对蛮坦诚告知,而是换了种婉转的口吻。

    “我想在部落附近看看,看些譬如酸酸果一类的果子, 或者杂草,茎块。”

    蛮:“你要这些?”

    江言很自然地点头,尽管他非常想找到稻子, 面上和情绪却相当克制,不让蛮看出他的迫切和渴望。

    “我喜欢做食物,你也看到了,大家都很喜欢吃,晚点有空的话,你也来尝尝看?我想带走一些草, 茎块, 果子, 期间若有兽人想学, 绝不会私藏。”

    蛮对口腹的欲望并不重, 对于与江言要带走那些植物, 虽抱着警惕,此刻在另一个条件的对比下,没怎么上心。

    真正让他抱着一丝念头尝试和江言交易的, 是雌兽生育的办法。

    蛮问:“你要几时告诉我雌兽育出幼蛇的法子?”

    不光隼族,蛇族一样百年难以繁衍幼兽, 只不过两两相比下, 隼族更惨罢了。隼族百余年只有瑞这个独苗,而蛇族间隔几十年, 会出零星的几个幼兽,

    可这已经比隼族难产的情况好了太多。

    蛮眼瞳不动, 不着痕迹地淡淡打量江言。

    面前的雌兽很是弱小,腹部已经隆起,没有因为怀了幼兽的缘故,变得疲劳消瘦。相反,江言休养几日,又得撒特德无微不至的照顾,他脸色红润,头发乌密柔软,衬得愈发温和好看。

    蛮想起部落的雌兽,怀孕后日渐消瘦虚弱,无论怎么虔心求神,都无法改变困境。

    江言猜测蛮应该陷入了话术的圈套,注意力都放在孕育幼兽上,便开口:“等要离开时,我会告诉你,这儿毕竟是你们的地盘。”

    说着轻抚了几下隆起的腹部。

    蛮冷哼:“倒是精明。”

    江言:“要留下来尝尝我做到烤肉么?”

    蛮:“不必。”

    他对雌兽做的食物兴致不高,更不想跟撒特德面对面待着。

    说完头也不回地离开,江言看对方飞远,返回山洞后,一下子埋进撒特德宽阔的怀中。

    他压不住翘起的嘴角,望进撒特德沉沉的眼中,笑意吟吟地问:“我刚才的谈判怎么样?蛮光想幼兽去了,其实我只想拿走稻子。”

    撒特德默默他的头发,江言又道:“你就不好奇,我究竟有没有办法帮隼族改变孕育幼兽的困境?”

    撒特德摇头。

    江言努力环住撒特德的脖子,兽人顺势躬下身躯低头,看着他。

    江言凑到撒特德耳边,气息暖暖缓缓的,悄声道:“其实我也拿不定主意,不过到了这时候,哪怕是七分假的也要说成三分真的。”

    撒特德道:“言很聪明。”

    江言笑了笑。

    他还没干过忽悠人的事,退一步来讲,他只想带走部分种子,哪怕雌兽的事情不如他所料,等他把农物的用处和几道菜式的做法教给瑞他们,这笔买卖隼族并没吃亏。

    这个部落远古艰苦的生活方式放谁过久了都难受,也就兽人强大的体质经得起糟蹋。若再不改善跟着时代发展,孕期虚弱的雌兽很难生存。

    他摸摸肚子,再摸摸自己的脸 ,好好养着,至少身体不用太遭罪。

    翌日,瑞带着打探到的消息来见江言。

    他主动开口:“族人说在东面高山上,那儿十分高,又很偏僻,好像是长着些带颗粒的杂草。杂草长得繁茂时,会停着鸟禽啄食。”

    鸟禽个小肉少,隼族人很少吃,故而除了巡视领地经过那带偏远的高山区,没有隼族人会特意飞过去。

    江言轻轻点头。

    “我想过去看看。”

    瑞欣喜道:“我可以带言上去。”

    他甚至振开后背的双翅,羽翼还不像成年隼族人那样强壮丰/满,可跟着成年雄兽们飞行领地完全够用。

    江言“唔”一声,在撒特色脸色未变,还没把瑞扫出去前,主动握住那只大掌,挠了挠。

    “我想要撒特德带我去。”

    想起被隼族人掳来那会儿,他就有些眩晕想吐。

    瑞挠挠头,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了话,道:“那我在上空给你们带路。”

    江言笑眯眯应道:“好。”

    他挨入撒特德怀里:“你带我去。”

    撒特德目光闪烁,抱起他。

    在隼族领地停留的日子不剩几日,没再耽搁,他们当即出发。

    越往东,直耸入云的高山就越多,像锋利的剑,还是这一带的天然屏障。

    越往上,气温就有些低了,尽管日光直晒,江言始终没感觉有多热。

    除非是体质强大且拥有飞行能力的猛禽,否则很难越过这一道高山屏障。隼族人对此地的巡视,没有其他区域那么频繁,每日会途径一次。

    瑞指着被山峰遮住的太阳:“连光都透不过了,全照在那面,等翻过去,就到了长着杂草的地方。”

    瑞一边开口,一边低空盘旋。

    他好奇地看着蛇族雄兽把怀里的言笼得严严实实的,心道:蛇族兽人对言很特别。

    尽管言本身就很独特,是他见过最与众不同的兽人。

    山腰下树群比较密集,枝叶摇曳,撒特德拂开遮拦的植物,避免怀里的人类被剐蹭到。

    稳稳当当地绕路了会儿,升至高处,树群和杂草丛就愈发稀疏。

    江言从撒特德臂弯里露出脸,打量周围的环境。

    他问:“咱们到哪里了?”

    撒特德道:“半山的高处。”

    瑞指着前方:“再往上越几段,就要到了。”

    他飞得高,借助隼族优越的视力,看见一大片青黄交杂的杂草,再近些,连上面的颗粒物都能看清楚。

    瑞重新盘旋回来,喊道:“言,我瞧见你说的那种杂草了!”

    江言精神一震,拍拍揽在腰背后的手臂:“撒特德,再快点。”

    隼族的压低使得杂草附近啄食颗粒的鸟禽扑着翅膀纷纷飞走。

    高山之上,这一带蔓延出微微起伏的地段,抬眼遥望,全是大片青黄交杂的杂草。

    瑞将翅膀收拢在背后,尖尖的勾指割出一簇杂草,高挑的身形以半飞行的姿态跃起,落在巨蟒不远的距离范围外。

    他举起手里的东西:“言,是不是这个?”

    江言屏住呼吸,定睛看着瑞手上的稻子。

    叶片很长,密集,结出的颗粒较少,可它的确是稻谷。

    江言盯着稻穗,眼也不眨。

    等他完全看清这片茂密生长着的野生稻,呆了很久,才缓缓咧起嘴角,笑着自言自语。

    “这里居然长了那么大一片的野生高山稻。”

    稻子自被发现起,经过十分长久地种植培育,才发展到定期收获的农作物。

    而面前的野稻,没得到过人工的专业培育。野生高山稻耐寒,耐旱,只需要适量的光照,便顽强的扎根在此地繁密生长,青黄不接,有的结出些稻穗,有的则只剩根杆。

    不过也不排除被停留的鸟禽啄食的原因。

    江言压抑着欣喜和激动,摘了一把稻穗,递给撒特德看。

    “我要这些带壳的颗粒,挑些黄色的摘,越多越好。”

    这些稻穗要带回去育种,种子越多,成功的几率就更大些。

    野生稻田里无处下脚,江言便坐在撒特德的尾巴上,一手扶着尾,一手抚着周身的稻丛,看见生得比较健康的稻草,顺手连根拔除,沾着泥,摘几片大树叶子裹住根部。

    野生稻穗远比江言预想的还要多,怪他来得匆忙,东西都没准备齐全。

    他道:“若有木桶装起来就好了。”

    在一旁竖起耳朵的瑞接话:“这有何难?”

    他飞起来盘旋在高空叫了几声,很快落回杂草堆里,继续扒拉稻穗。

    “我和附近的族人联系了,让他们返途时叫眠带几个木桶过来。”

    约莫半时辰后,一只成年巨鹰爪子钩着几个木桶落在稻田边,它化出半兽的形态,目眼神钝钝的,带着疑惑。

    眠望着面前的野生草丛,脚下的木桶哐当哐当地落了一地。

    瑞扬声:“怎么那么慢?”

    眠抓了抓头发:“周围的路很陌生,半途绕错了道。”

    瑞摇摇头。

    言发自真心,看着眠,笑道:“辛苦你飞一趟了。”

    见识过蛮那样的隼族人,他们在江言眼中一贯都是锐利好斗的,瑞和眠很独特。

    瑞大大咧咧,不受两族僵硬的关系影响,好似天生就富有感染旁人的朝气,和对方简单说会儿话,心情会莫名的放松。

    眠则呆呆钝钝的,性子比较腼腆寡言,只在吃东西,尤其煮食物的时候,话会明显变多,比往时多了几分神采。

    他没经历过蛇隼两族的恩怨,这次被卷入,尽管担惊受怕过,却没发展到对隼族不死不休的态度,

    接触下来,两边其实都并非多么十恶不赦的兽人,有凶狠好斗的,也有性格平和的。如果不是祖辈的思想影响太深,或许……

    他叹气,把杂乱的想法抛开。

    自身受蛇族庇护,无论如何,都会站在蛇族的立场。

    至于两个部落今后会如何,交给时间验证就好,不是他操心的事。

    江言道:“麻烦你们帮我把稻穗和稻草分开撞进桶里。”

    装了满满的两桶稻穗和稻草,瑞又带着江言去另一处摘酸酸果,挖了地下的茎块。

    夜里,他亲自煮食,告诉瑞和眠每种香料的用处,教他们做菜烹食。

    如此停留四日,该到了蛇族和江言离开的时候。

    江言那几桶东西都让蛇族的兽人们帮忙拎着,他拍了拍撒特德的手臂,从对方怀里落下,接着走到蛮的面前。

    蛮眯眼,江言道:“借一步说话。”

    撒特德甩了甩尾巴,江言安抚:“说完就过来。”

    兽人信奉天神,自然神。

    无论隼族还是蛇族,每个部落对这些神都有着不同程度的信仰。

    乃至后世,对祭祀神灵的习俗也一直延续着。

    江言要尝试打破兽人盲目信仰的观念。

    他道:“那块有天火陨落的神地,今后不要再去了,尤其是雌兽。”

    蛮咬牙:“你疯了?!”

    江言反问:“你难道就没想过,为什么瑞的雌父能将他平安生下?那些虔诚留守在神地的雌兽,他们真的被天神庇佑了吗。”

    他语速越来越快:“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天上掉下来的那几块东西,就是颗石头,保佑不了什么人,或许还带了辐射,对孕妇有影响,造成雌胎畸形,甚至流产,育出死胎。”

    在蛮充满怒气的注视下,江言后退了几步。

    “我好言相劝。”

    又道:“雌兽怀上幼兽时,更需要吃好睡好,保持良好心情,我教给瑞和眠的菜式,可以帮助虚弱的雌兽调养身子。”

    江言话音刚落,就被撒特德用延展出去的蛇尾带回怀里,

    两方兽人面色不善。

    瑞忽然开口:“蛮,我信言的话。”

    眠也准备弱弱开口。

    蛮:“再多嘴一句试试?!”

    眼看着双方又要打起来,高空上,远远飞来的雄健的巨鹰停在空中盘旋,苍老的雌兽坐在上面。

    姆姆看着蛮,再看撒特德,道:“都离开吧,蛮,忘了我同你说的话?”

    蛮:“姆姆……”

    姆姆不看他,而是看着江言。

    这个奇怪的雌兽,孕育的幼兽,流着他们同脉的鲜血。

    她隐有预感。

    从江言授传给瑞和眠的食物来看,再到他肚子里孕育的幼兽,他的独特……

    姆姆总觉得江言会给两族带来意想不到的变化。

    最后,在隼族人不甘的视线中,撒特德带着江言离开。

    兽人们返程的速度并不快,要照顾怀了孕的江言,一切稳妥为主。

    初夏已至,这段日子虽然吃了点苦头,江言的肚子却肉眼可见的又隆了一圈。

    撒特德抱着睡在怀里的人类,摩挲他的肚子。

    他希望这个夏过得慢些,有些恐惧秋日的来临。

    作者有话说:

    待修!!一口气写完了这一段剧情,告一段落了。

    明天见~

    第98章

    初夏的山岭皆被郁郁青青的密林覆盖,离开隼族人的领域,穿过那片广阔独特的石林,丛林各处遍布树海。

    荒野中飞禽走兽已经频繁出没,只有遇到比较强大的兽人途经,才会偶尔避让。

    若遇到战斗能力一般的兽人群,猛兽还会结伴袭击,叫路过的兽人随时保持警惕心做好防御的准备。

    江言坐在撒特德怀里,随蛇族前行,没有野兽敢招惹。

    年轻强壮的蛇族雄兽满脸写着“别惹我”,他们粗长的尾巴是力量的象征,鳞片犹如铠甲,又结着伴,将近二十条粗长的蛇尾滑着扫着穿过山间,浩浩荡荡的,颇有打劫的姿态。

    途中,江言与一行蛇族雄兽还看到被鬣狗群包围的兽族。

    这支兽族约莫二十余人,江言观察他们的外貌特征,并没有接触过的印象。

    丛林辽阔,像这种数目极少的兽人部落并不罕见,大部落才是稀少,所以小得不起眼的部落蛇族没接触过。

    隔得远远地,只见小部落的兽人手持木棍或者树枝抵御鬣狗群的进犯,他们当中有人被咬伤手或腿,有的倒在地上,兽人把受伤的族人围在中间保护,树枝断了,很快让鬣狗咬住胳膊。

    撒特德带着江言渐渐逼近,对于前方的战场视如空气,照着那混乱撕斗的方向直行,并无让路的意思。

    蛇族不让路,撕斗中占据上风的鬣狗群就有些迟疑了。

    它们浑身炸毛,前一刻高昂的吼叫变成威胁的低吼,逐渐弱下,嗷嗷呜呜几声,微微夹起尾巴退到旁边的林子里等。

    忽然从鬣狗群的袭击中得到解救的兽人有些茫茫然。

    他们身躯颤抖,呆呆看着高大的蛇族兽人。

    蛇族兽人凶残/暴/力的名声非常出名,兽人们垂着脑袋不敢动。

    江言倚坐在撒特德怀里,借着角度,得以看个七七八八的程度。

    小部落兽人有一头白色蓬松的卷毛,卷毛里藏一双圆圆略尖而小巧的耳朵,仿佛两片小树叶,似乎是绵羊的耳朵。

    难怪没化成原形跟鬣狗对抗。

    蛇族兽人过道,眼看着鬣狗群再次准备包围上来,绵绵族的兽人忽然咬了咬牙,领头的那个背起受伤的族人,哑声道:“我、我们快点跟上……”

    绵绵族本身没什么战斗力,能跟鬣狗群对峙了一会儿全是凭着人多。

    但这是绵绵族全部的兽人了……

    若再僵持消耗下去,伤亡的会是他们。

    借着蛇族的威严,跟上去获取还有一丝逃生的机会,如果留在原地,不用多久,就会被鬣狗群用牙齿撕碎了。

    狼狈的绵绵族兽人颤颤巍巍地保持着距离跟上蛇族兽人,若在往日,他们定跟不上蛇族的速度,此刻蛇族带着江言,速度就没那么快了。

    撒特德专门挑着宽敞平坦的道路滑行,尽量不颠到江言。

    江言睡了很长时间,正精神着,趴在撒特德肩膀往后看,道:”他们在后边。”

    绵绵族要小跑着才能跟稳,时而回头看,见鬣狗群也在远处,鬣狗不放弃,他们就继续咬牙跑起来,祈祷蛇族兽人不要驱逐他们,或者发起袭击。

    蛇族的兽人“哈”的一笑:“这帮小子居然借咱们的势,要不要唬唬?”

    江言眯起眸子,趴在撒特德肩膀上,看见兽人背在身后的族人都流着血,微微有了恻隐之心。

    他道:“要不就让他们跟着吧。”

    想起自己初到丛林,一样是落于许多野兽的觊觎中,他对生得渴求,共情程度十分高。

    说话间,陆续又看了好几眼绵绵族的兽人。

    有些蛇族都不用做什么,假如让他们跟着走就能幸免于难,能活下来便是件极好的事。

    撒特德道:“不用管。”

    族人笑道:“好。”

    时下返程,沿途水绿山青,千岩竞秀,蛇族雄兽们有了闲玩的心,故意落下,尾巴往后伸长了拍了拍,把埋头疾跑的绵绵族兽人吓一跳。

    又或露出尖齿,把绵绵族兽人唬得原地不敢动了,方才笑呵呵地跟上队伍。

    绵绵族兽人被吓得一愣一愣的,几次后,见蛇族兽人只是唬他们,并不发起袭击,便渐渐安了心。

    “蛇族兽人长得凶了些,却不似其他部落传得那样蛮横残/暴呀……”

    “他们定知道我们跟随的缘由,却未将做出驱赶的举动……”

    “啊——”

    再次被甩来的蛇尾吓唬到的绵绵族兽人尖叫,他们垂着脑袋不敢看,后脑上炸开的白发蓬松绵密,像云团似的,引得蛇族雄兽笑得更大声了。

    被笑话的绵绵族兽人红了耳朵,不敢怒不敢言,垂头跟着。

    他们得依靠蛇族的庇护走出鬣狗群的狩猎圈,除了鬣狗,这一带还有许多肉食的猛兽争夺资源,遇到哪一种都够他们遭罪的。

    江言心闷,没有雄兽们的恶趣味,扬声和后方的兽人说话。

    “你们是哪族兽人?要去哪里?”

    绵绵族兽人把脑袋抬得老高,努力睁大眼睛才看见高高趴在墨色巨蟒的雌兽。

    “我们是绵绵族的,要去东谷山。”

    不同于蛇族和一些已经依靠土地种植发展的部落,有许多小部落,或无法囤积食物供给族人们度过严冬的部落,都会在接近秋末时迁徙,来年春后,等凶禽猛/兽繁衍捕食最频繁的阶段过去,再返回。

    绵绵族就是其中之一,他们启程晚,蹭不上其他大一些的部落队伍,只能单独行动。

    江言暗道:迁徙很麻烦。

    于是路上把一些依靠土地种植和发展的办法告诉绵绵族兽人。

    蛇族兽人惊道:“言,这都要说吗?”

    江言摆摆手,笑眯眯地:“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有部落种植,今后都会传开的,成为一种趋势和文明,我们要正确面对这种变化。”

    兽人们皱眉深思,半知不解的,却未辩驳江言的话。

    穿梭了几座山谷和野林,绵绵族兽人朝江言晃晃手,道:“谢谢你们!”

    “等我们回去,一定会向其他族宣扬蛇族的善心!”

    小部落的兽人们言辞有些天真,引得蛇族兽人连接发笑。

    江言笑容友善温和,也朝他们晃手,直至看不见影子,闲聊的目标就变成撒特德。

    撒特德话不多,江言问了,才“嗯”“好”的沉声回应,

    还是其他兽人参与进来,和江言说起外族的八卦和趣闻。

    抵达蛇族部落时,入夏的第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忙完春种的兽人们慢慢闲了下来,最近难得休息,四处找地方晒着太阳睡觉。

    山里的鸟禽高飞,驻足在岸边喝水的小兽也跑远。

    部落里传开一阵奇异的声响,不久,化回原形的蛇族,从树冠上,山顶上,石壁上,各个高处下来,变成半兽人的模样,朝部落的出口赶。

    返程的雄兽跟族人们欣喜碰面,叽里呱啦说着话,不久,族长和长老也赶来了,阿默阿尔跟在他们身后,惊喜地看着撒特德怀里的雌兽。

    “言!”

    “幸好言平安无事!”

    “撒特德,你们在外面过得如何?”

    众兽人七嘴八舌,族长神情宽慰:“平安回来就好。”

    长老朝队伍里的雄兽们点点头,道:“辛苦大伙儿了。”

    雌兽们都往江言的方向挤,阿乔脖子上缠着幼蛇,因他滑行太快,幼蛇脑袋还吊在半空上一荡一荡的,直到阿乔停下,才稳稳盘住阿乔。

    “言,可有受伤?!”

    阿乔拍拍撒特德手臂,对方放下落地后,江言走到阿乔和雌兽们的身边,道:“我一切都好,没受伤。”

    他打量阿乔,生育后的阿乔还有些消瘦,但精神总归好转了许多,眉眼重新焕发出光彩。

    阿乔怨道:“可恨的隼族人,居然敢把你掳走!”

    雌兽也跟着愤怒地出声大骂,听罢,江言感到好笑,却也滋生几分酸胀柔软的情绪。

    “我们都好,一个都没少的回来了,大伙儿都安心。”

    他温声安抚雌兽们的情绪,族长与撒特德说完话,走到他面前。

    “言,你能平安无事我们很高兴。”

    江言道:“隼族人虽掳去我,却并未怎么伤我。”

    又笑道:“倒是阿奇他们,和对方打了几场,约莫有不小的收获。”

    族长叹息:“你们平安就是最重要的。”

    又问:“我听说你在隼族那儿得了些资源?”

    江言点头:“没事,我带了稻谷回来。”

    族长喃喃:“稻谷,便是你原来说过的可以煮食成大米的东西?”

    江言道:“是。”

    江言与一行兽人刚回,族长不好立刻缠着他说话,就让他们先回去休息,

    至于之前和桑族的恩怨,后续怎么处置,还有资源如何运用,族长打算等江言吃饱睡醒了再谈,询问他的意愿。

    撒特德把江言抱回山洞,打量周围熟悉的环境,他叹道:“还是家里最舒服。”

    心情好,便下意识搂住撒特德的脖子,唇碰了碰对方的嘴角。

    江言素日里比较内敛含蓄,尤其肚子渐渐大了,并不好意思再与撒特德很亲近。

    此时他手心摸着撒特德微凉的耳朵,那只耳慢慢地起了几分温热。

    、

    第99章

    出行的这一趟路程,对撒特德来说可谓胆战心惊,担心江言在隼族人手上出什么事,造成无法挽救的结果,情绪总是沉沉阴阴的。

    直至找到了人,也寸步不离地守着,小心翼翼照顾,没有生出亲近的心绪。

    很久没有这样亲密地被江言亲着嘴唇,触碰耳朵。

    撒特德目光微闪,暗了暗,大掌绕过江言隆起的腰,放在背后和臀后,托起他,带进自己怀里,力道轻轻加重,想把人继续往怀中按紧。

    碰到江言怀孕后隆起的腹部,又只能忍下这样的冲动。

    触着唇拉拉扯扯片刻,撒特德已被热出汗。

    他喉结滚了滚,蛇尾忽然一颤,紧绷着,拍了拍石壁,在旁边砸出凹陷进去的坑。

    江言被这阵动静吸引,停下咬舔撒特德嘴唇的行为,后知后觉地,白净的脸庞弥漫着红云。

    许是受孕后体内激素变化的影响,他对撒特德没过去那么内敛,大胆热情地黏着自己的兽人,还……

    他敛低湿湿的双眼,把情不自禁夹上对方后腰的腿放开。

    撒特德淡色的眼瞳深深涌动,手臂的肌肉起伏几下,最后松开江言,把人放床上。

    只一瞬,江言差点跌入床里,腿和腰都发软。

    他摸了摸有点肿和湿润的唇,抬眸欲说点什么,撒特德背对着,长尾一滑,出去了。

    江言抿唇一笑,抚上唇角“嘶”了声,喃喃道:“亲得有些用力,疼。”

    他打量山洞内部,看得出来定期有人打扫,床和桌子都未落着灰尘。

    稍微休息,腿没那么软了,江言从床上站起,走到外面的平台。

    明艳的日光晒得石头泛光,隔着鞋,脚底暖暖的。

    他朝羊舍的反向张望,听到澡房里传来的水声,正准备走下阶梯,不远处来了兽人。

    阿尔拎着了浅蓝色书包,目光落在石台上伫立的那道身影上。

    “言,族长让我把你的东西送过来。”

    江言接过:“麻烦你了。”

    阿尔摇头:“包裹是桑族的首领亲自送来的,里面的东西我们没动过,你清点一下,看有没有少了什么。”

    江言:“好。”

    当时他出去没带几件行李,装水的瓶子和御寒的衣物都在,干粮已经发霉。

    剩下的,就是林卡送给他的那支弩机,还没来得及用上,就被打掉了。

    江言拿在手上试了试,挺衬手,能正常使用。

    便道:“没少任何。”

    他问:“弩机制作得如何了?”

    手里这把,经林卡一再反复改造,第一支做好的便是送给自己的。

    不光只用来防御,往箭矢上抹些能药汁,拿来狩猎也不错。

    阿尔道:“春耕时大伙儿太忙了,想造那么多支弩机,林卡一个人做不过来,这阵子慢慢闲下来,能去帮他了,还需再耗些时日。”

    江言表示理解。

    他们用的工具只有石刀,想打磨出很多做工精细的弩机零件,消耗的精力和时间可想而知。

    送完东西,阿尔就离开了。

    撒特德上来时,江言坐在椅子上清点东西。

    他举起手里的书包:“有点脏了,等会儿拿去洗干净、”

    撒特德点头,去外面的灶头点火烧水。

    “言,要不要洗澡?”

    江言想也不想地应下:“洗。”

    返程途中没机会和条件清洗,这会儿先泡一泡身子,不仅能清洁肌肤,还能放松情绪。

    撒特德用大灶烧水,小灶则用来煮食。

    山洞久不住人,没储藏肉食,便把还剩的红根和紫根去皮洗净,切成块,加入清水煮,之后再放糖。

    一碗热气腾腾的红薯甜汤,江言从浴桶里泡完澡出来,就喝上了。

    吃完浑身发暖,微微发着薄汗。

    撒特德从附近采了点果子,江言垫着靠枕坐在椅子里,吃对方剥好皮的果肉,或分一半与撒特德分着吃。

    吃饱喝足,江言眨了眨困倦的双眸,脸一歪,不知不觉靠在椅背上睡了。

    撒特德抱起他的人类放入床里,不久后起身,和族人交接一些巡视任务的事宜。

    傍晚,忙完事情的撒特德去族长那里接了佩奇,兽人带着大狗子踩着绚丽的霞光回去,还没到山洞,佩奇开始嗷嗷大叫,蓬松的毛迎风抖动,一股脑往山洞跑。

    听到狗声,睡了一下午的江言就这么醒了。

    他穿上拖鞋出去,佩奇热情地沿着他的膝盖拱,没敢用力扑。

    江言微笑,揉揉它的大脑袋,手指手心一热,佩奇伸出舌头舔舔。

    他坐回椅子里,先好好安抚一下狗子,使劲薅它脑袋和身上的毛,拍拍它的屁股,揉揉肚子。

    佩奇任由江言捋了一顿,心里舒坦了,就去石台上趴着吹风。

    夜空深邃,闪着许多星子。

    撒特德在水管旁边处理带回的鲜肉,江言转去羊舍看了看,母羊们见到它,慢慢走到棚子边缘,凑出脑袋,咩咩叫了几声。

    江言摸摸它们脑袋,接着去另一个羊舍看小羊,都长大了不少。

    叽叽兽和达达兽下过一次蛋,收在库房的竹篮里,江言摸出四个,去菜地摘了一把葱,带到灶边,准备拿来打蛋汤。

    火光映着山洞周围,虫鸣四起。

    撒特德在灶边颠着锅炒肉,打了葱花蛋汤,最后一锅骨头汤熬得比较久。

    等江言吃过肉,喝了半碗清淡的鸡蛋汤,撒特德起身去看煮好的骨汤,盛了满满的一碗,混着熬得软烂的肉,摆到他面前。

    江言也没废话,埋头认真吃了。

    他的食量越来越大,比起过去,至少涨了两倍。

    吃了顿饱饱的晚餐,江言把椅子搬到平台,对着星空吹风。本来想跟撒特德多说会儿话,伴了一阵又一阵的虫鸣对着星空吹风,眼皮很快就沉沉的下坠。

    撒特德守在旁边,江言一只手被对方握着,指尖轻轻挠了挠干燥温凉的掌心,想说什么,没冒声儿就睡去了。

    外头凉,撒特德并未立刻抱起自己的人类回床上,让江言在凉爽的环境下睡沉了,半夜后才把人带入山洞。

    日上三竿,江言休息足了,连日赶路的倦色一扫而空。

    早上撒特德在外出巡视前把活都做完了,江言草草吃了东西,喝完放在木炭上温的药汁,随后去仓库翻出稻子。

    佩奇蹲在旁边,低头嗅了嗅,没什么味道,便不再好奇。

    江言拿着稻子研究,片刻后,族长过来找他。族长道:“休息得如何?”

    江言:“挺好的。”

    族长打量他手里的稻子,继续开口。

    “那个叫阿符的桑族人想好怎么处置了吗?”

    江言想过,不过没想出个具体结果。

    他是个爱好和平的现代人,别人坑了自己,讨厌的情绪必不可少,却没到非要对方拿命赔偿的程度,他也想象不出自己身上担着条性命的感觉。

    他试着问:“如果我要他死,他会死吗?”

    族长颔首:“会。”

    若在过去,同伴遭受这样的境遇,蛇族早就主动进攻,踏平对方的部落,为族人将这口恶气出完。

    可那也只是过去的时代了。

    随着部落逐渐开始发展,兽人们有了更多的思考,比起消灭兽族,在生存发展和利益各方面的衡量中,他们有了更多的抉择。

    这次要阿符的命合乎道理,但有几个桑族长老都来替阿符求了情。

    族长看着江言:“我们只暂时对阿符稍作惩戒,他还被看压在部落中,其他的,等你回来问问你的想法。”

    江言问:“稍微惩戒阿符怎么样了。”

    族长:“割去他一对角。”

    桑族人头顶的那一对大角很是显眼,江言还未见过没有角的桑族人。

    “失去角以后,阿符会如何?”

    族长道:“桑族人依靠这对角战斗和维持身体的平衡,失去角,就丧失了兽人对抗的能力,身体会瘫下。如今他无法站立,或许得半年,甚至更久以后,才能适应没有角的身体,重新站起来行走。”

    江言暗忖:这样的惩罚也足够了,并不需要再追加,他也没拿人家命的意思,族长先做惩罚的程度,对他而言足够了。

    于是他道:“就这样吧。”

    想起上次看的桑树,他询问相关事宜。

    族长:“在部落西侧一带的山群里,我们把桑树移植到那边。”

    那附近的山,几乎都种上了桑树,前段日子雨水披充足,又临入夏,有了阳光,桑树几乎都完好存活着,蚕虫也没什么异样。

    江言安心,摊开手里的稻子,笑眯眯地:“那就准备培育稻子吧。”

    “这些旱稻不需要种在水田里,接下去把部落里的耕地继续扩充,翻土施好肥,用稻子育种,长出叶就能播种了。”

    族长:“按你的安排来做。”

    正午,撒特德回来了一趟,给江言准备午食。

    江言把处理阿符的事同对方说了下,撒特德沉道:“你想怎么做都好。”

    他点点头:“原本我在想再不要对方性命的情况下怎么罚最好,现在也不用想了,这个惩罚正好,而且以后我还想跟桑族做些交易,关系闹太僵不合适。”

    看压在部落的阿符被送走之前,兽人把他带到江言身边。

    除了惩罚,阿符还需亲自跟江言认错道歉。

    瘦了几圈的桑族少年浑身瘫着趴在泥地里,他仰头看向江言,双眼湿润。

    “言……对不起……”

    江言“嗯”一声,没再说话,让兽人压着对方离开了。

    不一会儿,阿默匆匆赶来,他咽了咽嗓子,喊道:“乌岚要生了!”

    半个月前,另外两个雌兽如期生下幼兽,乌岚却迟迟不见动静。祭司说他的肚子是最大的,可能有两至三条幼蛇,情况最危险。

    眼下乌岚要生,兽人都赶了过去。

    江言想起乔生产那日的情形,几乎瞬间扶起几分后怕。

    他定了定神,拉着撒特德:“带我过去看看。”

    他有些腿软,走不动。

    第100章

    江言有点心神不宁,下意识收紧抱住撒特德脖子的胳膊,垂着脸没吭声。

    兽人们都在往乌岚所住的山洞赶去,只有撒特德的速度越来越慢。

    他停在树荫下,掌心贴上人类的脸颊摩了摩。

    “言,怎么了?”

    过了半息,江言才反应过来对方在跟自己说话。

    他“呃”一声,眸光茫茫地看着周围。

    逗留片刻,四周瞬间空荡荡的,兽人都不在这处了。

    他哑声,干巴巴地解释:“我没事,有点晃神。”

    又催促:“快去看看吧。”

    撒特德盯着他,听江言再次催促,这才继续抱着人过去。

    乌岚的山洞外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江言嗅到气息,心头一紧,不由想起当日阿乔身下淌着许多血的模样。

    好半晌他才找回声音,问旁边的兽人:“崖和阿渚生产的时候,顺不顺利?”

    兽人道:“还算顺利,祭司亲自剖的,各自取了条很健康的幼蛇。”

    江言:“崖和阿渚呢?”

    兽人:“在养着身子呢。”

    江言望着洞口不语,上次情急,对阿乔格外担忧的情况下闯进去照顾,然而此时,他手脚越来月凉,筋像被抽了似的,全身软在撒特德怀里。

    他的眼皮不停跳动,心里总觉得莫名不安。

    山洞内仍没有动静,晴日也被飘来的黑云遮住,天色逐渐阴暗,空气变得发闷起来。

    江言摸上额头那抹凉丝丝的触感,夏日的雨总是来得突然。

    清凉的雨水没有带走压在江言内心的沉闷感,反而让他手愈发冰凉,对比起撒特德的体温,他竟然在发冷。

    撒特德拢起他的双手放在掌心揉搓,面色微沉。

    “言,带你回去休息。”

    江言摇头:“不,我想在这里等。”

    他脸色愈发白,不安地问:“血腥味是不是越来越重了?”

    来到异世,他的语言能力和嗅觉忽然间发生改变,无端能听明白兽人交流,变得敏锐的嗅觉,而且最近嗅觉更是相较从前还要灵敏不少。

    撒特德沉道:“是。”江言不语,盯着山洞的方向。

    良久,祭司双手沾满血的出来,面色灰暗。

    兽人纷纷涌到洞口下方:“情况如何了?”

    祭司眼神蒙蒙地,四处扫了一圈,停在撒特德怀里的雌兽身上。

    江言轻声问:“乌岚怎么样了?”

    祭司哑声:“乌岚肚子里有两条幼蛇,幼蛇太大了,他失血很多,根本止不住。”

    江言一下子抓紧撒特德的拇指,指尖泛白,在那虎口上用力抓了一下。

    孕妇生产时若发生大出血,放在古代都是九死一生,别说这个时代。

    他哑声问:“乌岚会死吗?”

    祭司没回应,撒特德嘴角微微动了动,江言还没听清楚,眼前便陷入漫无边际的黑暗。

    昏迷前,似乎听到山洞里传出兽人的吼声,之后发生了什么就不知道了。

    暮色四起,下着雨,天色黑得快。

    平台上湿/漉/漉的,水珠沿着洞口沥沥滴落落,火光映照着石板,泛出些微芒。

    撒特德把灶搭入洞口内,烧火烹食,见江言醒了,便往床边过去。

    “言,”撒特德倒了碗温水喂到他唇边,“喝一点。”

    江言就着碗口低头,嗓子得到滋润,紧绷的状态得到几l分缓解。

    他望着夜色出神,脑子里的记忆像多了块缺口似的,茫茫然地呆坐片刻,猛然想起什么,抓住撒特德的手掌,问:“乌岚怎么样了?”

    撒特德看着他,幽浅的蛇瞳宛若深渊,沉不见底。

    江言:“……活着?还是死了……”

    撒特德道:“你先休息,过会儿吃东西,再喝药。”

    江言固执地跟上去:“不能告诉我吗?”

    他望着黑漆漆的山野:“你不说,我就出去问。”

    他像跟竹竿一样立在洞口边缘,凉丝丝的雨雾往脸上飘,才入夏不久,此刻竟然让人心生凄冷之意。

    撒特德把他拉回,注视他的眼睛,道:“乌岚失血太多,祭司也束手无策。后来穆用牙齿刺破自己的血脉,让乌岚喝了许多。”

    江言眸光浅浅一闪:“那……是救回来了吗?”

    撒特德很轻地摇了摇头。

    江言咬住唇齿,身子一软,被撒特德扶回床上坐下。

    他盯着地面,心脏发闷,连带着一向没什么动静的肚子,似乎都隐隐地跳动着,不太舒服。

    尽管雌兽生产幼蛇是个生死劫难,过去的雌兽,也因为繁衍丢了性命,可这是江言第一次经历。

    一个认识的,活生生的雌兽就这么没了。

    撒特德屈膝蹲下:“言。”

    江言紧了紧嗓子:“我……我就是有点难过……”

    他愣愣地看着对方:“你先去忙,我想自己坐会儿,等情绪过去就好了。”

    撒特德并未马上离开,牵起他的手与他并肩坐着,在外头捕食回来的佩奇还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嗷呜地嚎几l声,抖抖雨水打湿的毛,绕去床边,想拱一拱江言的腿,

    它觉察气氛似乎有些沉重,缩回脑袋,“呜”地一声趴好。

    时辰不早,江言身子特殊,撒特德还得去准备食物。

    他往趴在地上的大狗投去一眼,狗子似是领会目光里的含义,忙起身,蓬松毛绒绒的大脑袋往江言膝盖和小腿来回蹭,安安静静的,没有乱嚎。

    江言顺着动作摸了摸佩奇的脑袋,久久地,长叹一声。

    晚上胃口不好,他喝了些豆子与猪蹄炖的汤,猪蹄软烂,沾齿就没入喉咙里。

    随后喝药,往日喝一口就会皱眉,此刻再苦却苦不进内心。

    当夜,江言梦到充满血红的画面。

    先是奄奄一息的阿乔,再变化成不断飘着血腥味的洞口。不断流淌的血液像河流那样蔓延,占据着整个梦境。

    他大口喘气,猛然睁眼。

    撒特德正在用麻布给江言擦汗,见他终于醒了,便将人揽入怀里。

    “言,不要想。”

    江言干涩地吞咽嗓子,缓慢找回声音。

    “我……我梦见阿乔和乌岚。”

    江言问:“乌岚真的死了吗?”

    撒特德沉道:“嗯。”

    江言:“那幼蛇呢?祭司说有两条幼蛇。”

    撒特德:“还活着。”

    江言一下子没了反应。

    他紧闭双眼:“我有点难受。”

    他把手放在肚子上,恍惚中眼角蔓延出些许湿润。

    “部落会怎么安置乌岚?”

    撒特德:“将他埋入土中。”

    江言眸光放空:“这样也好……”

    乌岚很快就下葬了,昨日下过雨,今日泥都是湿的。

    雨水浇灌过的树群只一夜就愈发葱绿,乌岚被埋在野丛繁盛的地方。

    兽人崇尚自然神,认为植物的绿色代表新生与生命,所以把死去的族人葬在此地,象征着今后会转入轮回,得获重生。

    但也就只是埋葬着,没有做任何祭祀。

    兽人只祭祀天神,自然神,还没有祭祀兽人的思想。

    江言靠着撒特德站在远处,脑子发茫,不似夜里那样难过,却觉得心里空空的。

    乌岚的雄兽,穆,手腕缠了两条眼睛都没睁开的幼蛇,像石头般守在埋葬乌岚的地方没走。

    穆昨日喂了乌岚许多血,被晒得泛黑的面孔透着一股惨白,

    乌岚葬好后,围观的兽人几l乎都散了,剩下穆,还有江言,祭司,族长,另外几l个总聚在一起的雌兽。

    阿乔和阿岚十分伤心,可他们早就料到了这样的结局,每个怀上幼蛇的雌兽,都抱着死掉的决心。

    族长看着四周,叹道:“都回去吧,乌岚一定会获得重生。”

    江言没走,阿乔他们也没离开。

    半晌,江言问:“不能给乌岚做一场祭礼吗。”

    族长皱眉:”祭礼”

    兽人部落未曾有过祭祀族人的先例,只有祖先,才能享此礼遇。

    江言:“没错。”

    “乌岚是蛇族的一份子,是我们的朋友,他走得痛苦,为什么不能用祭礼抚慰他?”

    族长和祭司齐齐出声:“言……”

    阿乔与阿岚几l个雌兽也充满疑惑地看着他。

    穆忽然开口:“我同意言的做法。”

    他撑起身躯,族长皱眉:“穆,乌岚不是——”

    穆看着江言,问:“言,我要怎么做?”

    高山之巅,和土地深处,是通往天神和自然神最近的地方。

    江言把准备好的器具,衣物,食物,让穆把它们跟着乌岚一并埋好。

    兽人自古就传承着与神灵对话的巫曲,过去这些曲子只吟唱给神灵听,这次却是穆亲自唱给乌岚听的。

    穆吟诵了很久,江言听不明白晦涩的巫曲。

    很久,他才开口::“以后想乌岚了可以过来看看他。”

    因为江言提出给乌岚做祭礼的事,族长对他颇有微词。

    撒特德对此没有说过半字,江言忙完,坐在石头上,晒着太阳,问:“撒特德,你觉得我错了吗?”

    撒特德沉默,毕竟这是他第一次见祭祀的目标是兽人的祭礼。

    可他没有反驳江言的话。

    江言忽然抿唇,笑了笑。

    “其实这样已经不错了,我看族长脸色都不太好,不过他没指责我。”

    等时间再久一点,兽人的思想再转变些,定能体会到祭祀同胞的重要性。

    这样的重视,不仅仅对于神灵,族人的灵魂亦该得到同等安抚的待遇。

    他叹着气,做着假设说道:“如果以后我也死了,撒特德,你记得给我多准备些吃的,还有水果,我……”

    撒特德抬起手掌,把江言的嘴巴捂得严实。

    “不。”

    他不要言笑着说这样令他惧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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