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索命
吴友德并不认为自己是坏人。
他大女儿当年读书的时候成绩好, 比大儿子吴天林还好,初中毕业后乡里的老师一趟趟的往家里跑,劝他们家继续供这个闺女, 吴友德没答应;虽然当时大女儿哭得死去活来,乡里中学的老师们也非常不高兴,但吴友德没觉得这个决定哪里不对——乡头又没得高中, 要读高中就得去县里读, 那读书的花销可不是少抽几包烟就省得出来的,他还想供家里的大儿子去读书呢, 哪能在女儿身上花冤枉钱?
后头儿子考上外省的好大学, 要不是吴友德有先见之明把女儿规在家里面没让出去打工,掐着点儿换了笔彩礼回来,大儿子大学的生活费都没处去寻摸。
后头嫁二女儿,那钱也刚好填补上大儿子刚出校门时缺钱花的窟窿, 丁点儿没耽搁他们家的金凤凰前程。
也就是三女儿出门子的时候委屈了点, 谁让小儿子给家里招了那么大的祸事呢,打点人情跑关系都要花钱, 没时间寻摸合适亲家, 也只好仓促把三女儿嫁出去了。
谁家不是紧着长子男丁过日子, 乡下人家供出个出息的后辈哪有那么容易的,吴友德从来不认为自己的安排哪里有问题——要不是供出了成器的老大,这十年里他抛家舍业的躲出老家,哪里能过得这么安逸,比城里那些拿退休金的都差不了多少。
要说吴友德这辈子最懊悔的事,大约就是只把精力放在大儿子身上了, 忽视了小儿子,让老妻把小儿子惯出一身招灾惹祸的臭毛病。
有时候午夜梦回, 吴友德也会悔不当初……当时怎么就一念之差,没说“大义灭亲”一把,硬是折腾到了后头来的那般境地呢?
要是他和老妻没有画蛇添足,好好儿的把那个女娃儿送去医院头抢救,小儿子没准连那半年的牢狱之灾都能躲过,大儿子也不会因此对家里人起了嫌隙。
一个习惯了连对血亲都精明计算、连对自身骨肉都能冷酷地衡量价值的人,一个道德底线低于平均水平,且比其他人更擅长外归因、但凡出事责任都必定要落到别人头上的人,在不损害自身利益时或许会偶尔露出人性的闪光点,但当自己的切身利益与他人的切身利益被摆在天平上时,必定会做出利己倾向的选择——哪怕他只能占一块钱的便宜,他就不在乎别人会不会遭受一百块钱的损失。
责任归于他人、正确属于自己的吴友德,当然不可能客观地对自己进行剖析,所以他永远不会承认……当年山寨后山那条小路上发生的事,不管重来几次,他都会选择错误的那条道路——别人的一条命,哪里有他们家自家人的稳定生活重要?
冤有头债有主,因一己私欲而错过最佳抢救时间、在他们家柴房里睁着眼睛断气的女娃儿,十年后的现在,来索命了。
吴友德发出比他看不起了一辈子的老妻更凄厉失态、更不体面的嚎叫声,就像他在噩梦中无数次的反应一样,他拼命地用手去推耷拉在他肩膀上的那张青白浮肿的脸,用尽全身力气蹦跶着、想把身上的鬼东西甩下去。
冰冷的尸体顽固地黏在他身后,满是淤青的手臂环上了吴友德的脖子,吴友德挣扎得更剧烈了,像是发了羊癫疯一样拼命地摆动身体,还想往树林子逃。
可他肯定是逃不了的,背后的女尸越来越重、像是大山一样压得吴友德喘不过气来,他只踉跄走动了几步,便摇摇晃晃地朝地上倒去。
挂在吴友德身上的女尸仍然趴在他背上,手臂搂着吴友德的脖子,并不用力,只是死死搂着不放。
吴友德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两只手在地上乱薅,口里哭叫着“救命”、“饶命”,女尸却没有给他任何回应,只是渐渐变得更重。
哭嚎挣扎着的吴友德,听到了自己的老骨头被压断的声音,剧痛从腹腔内传来、痛得他没了求救求饶的力气,张开就喷出满嘴的鲜血。
几米外,本来就被吓得魂飞魄散、瘫在地上吱哇乱叫的老妻章菊华眼见她依靠了一辈子的男人吐血,脑袋一歪就昏死过去。
章菊华昏了,肋骨被压断、肺部被刺穿的吴友德痛得叫不出,这条深山中的小路安静了下来。
女尸一直很安静,静静地压在吴友德身上,压得他上半身的骨头一节节断裂、粉碎,压得他从满嘴喷血变成满口流血,鼓着眼睛目视前方,活生生被剧痛痛死。
女尸又安安静静地压了会儿,直到吴友德上半身躯干整个儿被压扁成只有正常人三分之一的厚度,才缓缓起身,飘向昏死过去的章菊华。
她死后,尸体是被吴友德背去埋的;她生前,把她背进吴家柴房的是章菊华。
她并不是被关进柴房里就死了……在她还有力气说话求救时,是章菊华一直在陪伴她,稳住她,说警察马上就来了,医生护士很快就来了。
是章菊华换走了她的衣服、擦洗了她的身体,生怕在她身上找出任何会让他们家的宝贝儿子被定罪的证据。
女尸走到章菊华身前,慢慢蹲下,蜷缩着躺到章菊华身上。
她多么希望当时章菊华的善意是真的,多么希望章菊华是真把她当成受到伤害的亲儿女一样心疼,多么希望章菊华当时给她的拥抱、给她的那些母亲似的温铱錵暖,是发自真心。
缩成一团的女尸,渐渐变重。
章菊华被压醒了,她挣扎着仰起脖子,看清压在自己身上的浮肿女尸,差点儿又再次昏厥过去。
腹腔传来的重压让章菊华没法儿欺骗自己这是在做梦,这个也已经六十多岁的、躲在丈夫和儿子身后过了一辈子的“传统”妇女疯狂嚎叫起来,不管不顾地伸手去推压着她的女尸,嘶声竭力地大叫着和她男人临死前相似的、求饶求救的话。
女尸自然是不会给出任何回应的,像是蜷缩在母亲怀中取暖的她,只是静静地躺着不动。
章菊华年轻时生了五个孩子,家里的好吃好喝又要优先供给男人和儿子,身子骨不如她男人硬朗,没多会儿,身上就像是爆豆似的连续发出骨头被压断的声音。
章菊华叫不出话来了,她又不像吴友德那样是趴在地上被压着,吐血都吐得不流畅,内脏破裂倒灌到口腔里的血堵住了喉咙口,艰难地喷呛出几大口血、染红了半张脸和大片衣襟,眼睛就开始朝上翻,没多会儿,便被自己的血活活呛死。
女尸仍然保持着蜷缩动作,久久不动。
不知过了多久,山风吹过,刮得小路旁边的人工林哗啦作响。
到风声平息时,人工林中的小路上已经看不见女尸,也看不见两具活生生被压死的尸体,只有一道笔直的人形身影,静静站在路中央。
山头上,目睹了全程的林霄,脑门儿上全是冷汗。
在旅馆里失踪的两个男人也好,自己送上门的吴天龙也好,显然都只是添头……林霄和罗小燕费了不少力气才骗回来的吴友德夫妇才是正主。
那个从地狱里爬回来复仇的受害者,大约是不会回苗寨木楼里面去了——林霄亲眼看着女尸和吴友德两口子的尸体凭空消失,一同消失的还有先前掉落在地上的、两人携带的背包和手机。
鬼打墙,永远地留在了这条人迹罕至的山中小路上。
林霄记得她奶说过,鬼打墙困人亦困鬼,那个受害者显然并不止满足于从肉O体上消灭吴友德夫妇——她这是要把两人的魂魄都永永远远生生世世地关在这儿,永世不得超生!
这般刻骨的恨意……真是比活生生把吴天龙锤死还更让人心底发毛。
林霄自始至终没有跟这位受害者沟通过、不知道受害者的怨恨委屈和想法,也不会去评价受害者这么做是值得还是不值得、妥当不妥当,她一直只是做自己想做的事情;林霄做出了选择,受害者的冤魂也做出了选择,仅此而已。
林霄没啥兴趣去对受害者的选择指手画脚,她这会儿还有更需要关心的事是——那个把受害者的冤魂带来的人形“生物”,这会儿还在山下那条小路上!
吴友德两口子带来的手机也被关进鬼打墙里面了,此刻的山下没有丝毫光源,仅有的星光只能让林霄遥遥辨认出那东西有个人形轮廓,其它的啥也看不清。
“庄婶,那个就是你看到过的‘红衣菩萨’?”林霄尽量小声地询问蹲她旁边的姑获鸟。
战斗力比林霄还远远不如的姑获鸟显然也是很害怕山下那东西的,都不敢吱声,只是动作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林霄神色有些凝重。
她先前还以为13年事件的受害者就是姑获鸟目睹过的“红衣菩萨”,现在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受害者的冤魂能从天龙堡苗寨跑到这里来复仇,似乎还是靠这个“红衣菩萨”把她带过来的。
能让冤魂“寄宿”,能帮冤魂复仇……这“红衣菩萨”,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霄还没琢磨过头绪来,山下小路上那个只能看见大致轮廓的人形“生物”,忽然动了起来……以一种诡异僵硬的、活像是木偶般的生硬步态走进山林中,没多会儿便再无踪迹。
山头上,目睹到这古怪玩意儿消失在山林里的林霄和姑获鸟大气都不敢出。
……不管是什么来路,反正这东西肯定不是人类就对了。
第112章 娘娘像
受害者冤魂的仇报了, 红衣菩萨也跑了,但事儿还没结束……“客似云来”民宿那还有烂摊子等着收拾呢。
姑获鸟连夜开车把林霄送回天龙堡苗寨,林霄跟她奶碰上头, 趁着夜色摸进西栋木楼。
然后林霄铱錵差点就给整栋楼里弥漫的腥腐臭味儿熏吐了。
冤魂管杀不管埋,吴天龙百十斤的大活人给锤成了一滩烂肉、血水啥的都沤进走廊木地板里面去了,这味儿能好得了吗?
望着散落了一整个走廊的零碎、还有鬼打墙解除后引来的苍蝇, 林霄都麻爪了:“这……这没法收拾啊!”
“先前是咱们想简单了, 这事儿啊,恐怕没法瞒。”林奶奶叹了口气, 摇头道。
祖孙俩折腾了几天就是想把这事儿悄没声息的解决掉, 别影响民宿主人家做生意,但现在这情况吧……显然是没法悄摸解决了,就算祖孙俩捏着鼻子把吴天龙的残骸转移走,这味儿也藏不住——总不能把整个走廊的地板都撬掉吧!
再说撬地板也没用, 两侧墙壁上还有无数飞溅上去的血水肉沫……
林奶奶也是考虑到这一层, 才没有在发现鬼打墙消失后贸然采取动作——万一啥地方露了痕迹,祖孙俩本来没啥事的也在警方那里说不清。
再想帮无辜的小慧一家避过闭店风险, 也总不能说拿自己去填, 祖孙俩又不是来人世间修舍利子的!
想想好几天的辛苦打水漂, 林霄就有些不甘心,祖孙俩回了东栋木楼客房,林霄借故被臭味儿熏着了、让她奶先洗澡睡觉,自个儿抱着巴巴托斯到大厅里透透气。
都已经凌晨了,民宿大厅里自然是没人的,林霄把猫放到茶几上, 便郑重地求助:“小巴,你能不能帮帮忙处理一下隔壁木楼里的尸体?把尸体和残留气味都吞掉什么的?”
这么无理的要求灾厄陛下这辈子就没听人敢对他提过, 震惊地抬起小猫脑袋看向发疯的仆人——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这货是打定主意上他这找死来了?!
完全看不出猫主子起了杀心的林霄还很执着,诚恳地继续问:“你不是大魔王来的吗,应该很牛逼的吧?旁边西栋木楼里面死的那三个人,二楼饿死的那两个疑似通缉犯还好,死在一楼的吴天龙实在是没法收拾,血水尸臭都浸到楼板里面去了,只凭我和我老太实在处理不来,等天亮了让人闻到里面的气味这事情就瞒不住了,你能帮帮忙吗?”
巴巴托斯认真地打量了下仆人,确认这货不是发疯了搁这来羞辱他、而是在求他帮忙,这才淡定地道:“你不想让人知道那栋楼里发生的事?”
林霄连忙点头。
要改造木楼做民宿生意的是吴友德一家,那林霄和她奶才懒得管闲事呢,这不把木楼买过来做生意的是无辜的小慧家吗?人家一家子把多年打工攒的老本拿来做生意确实不容易,好端端的惹上人命官司生意做不下去,一家人还怎么过?
再说了,最难收拾的吴天龙还是林霄出主意骗回G省来的……这首尾要处理不好,林霄自己良心都过不去。
巴巴托斯偏着小猫脑袋,想了想道:“也不是不行。”
这仆人虽说时不时的就得冒犯他一下,但也不是说就完全不称职……至少在协助他挣脱位面法则压制这方面,林霄还是有点用的。
这段时间里他也算存下了不少魔力,至少本体已经从濒死状态恢复到重伤状态了,动用稍微多一点儿魔力把仆人的麻烦解决掉也不是什么大事。
十分钟后,林霄鬼鬼祟祟地潜进两栋木楼之间的厨房,顺出来一袋子五斤装的小麦面粉。
接下来,林霄足足花了一个多钟头的时间,用面粉围着西栋木楼画了一个简易版的魔法阵图……摸黑干这活儿还是挺吃力的,但好在这种简易版的阵图也不需要画得多标准,有个大致的型、能让魔力运转起来就行了。
等林霄折腾完阵图,都快半夜两点了。
擦了把汗,林霄又跑回东栋木楼,将只动动嘴就把她支使得团团转的巴巴托斯抱过来。
巴巴托斯检查了下阵图完成度,又指使林霄改了几处没画对的地方,这才抬起猫爪子,往面粉画的简易阵图上一按。
灾厄陛下还未获得“灾厄”之名、还只是个普普通通的魔界魔法生物的时候,运用魔法就不需要画阵图辅助了,用魔力现场构建个阵图就行……这不是他穿越到了个低魔位面、这个位面的法则还扣扣搜搜的限制他吸收魔力么,能量不富裕,便也只能俭省着来。
省了构建阵图的魔力,但运转这么大范围的物质泯灭魔法消耗还是小不到哪去,巴巴托斯一次性输入了数秒钟的魔力,用面粉绘制的阵图上才泛起紫中带蓝的幽光。
幽光亮起,阵图包围中的西栋木楼便发出细碎的、像是有沙子流动的声响;这声响从细如蚊呐、若有似无渐渐变得密集清晰,且似乎带有某种诡异的、会让人听觉神经刺痛的声波频率,让站在近处的林霄忍不住用手捂住耳朵。
东栋木楼二楼最东侧的房间,听觉比常人敏锐无数倍的姑获鸟被这异常的声波频率刺激得咻一下就从床上跳了下来,二话不说推开窗户,现出大鸟原型,慌不择路地往远处飞去。
一楼客房,已经睡着的林奶奶“嘶”了一声,捂着脑袋睁开眼睛,困惑地眨巴了下眼睛左右张望了眼,才又难抵睡意沉沉睡去。
古怪的、听觉不敏感的人可能都听不见的声波持续了约三十秒,声波消失时……用面粉阵图围起来的西栋木楼,连建筑带家具、连带木楼里的三具尸体,已经化为尘埃,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巴巴托斯收回猫爪,淡定地道:“行了。”
眼睁睁看着一整栋木楼化为尘埃的林霄,发自内心地冲巴巴托斯比起大拇指。
物质泯灭魔法,在魔法大陆通常用于泯灭有害的邪神信物、有污染性的封印物等等危险物质,拿来毁尸灭迹属实大材小用……但对魔法一知半解的林霄,和只要魔力充沛便连“厄运”都能操控、连时间和空间都能转换给你看的灾厄之主陛下,显然没觉得这是啥大问题。
次日,小慧的丈夫清早起床,拿着脸盆牙刷到院子里打水洗漱,不经意间发现自家院子西面空荡荡的一片,好大一座木楼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连块楼板都没剩下,不锈钢脸盆“哐啷”一下就落到了地上。
老板娘小慧和公婆被男人哇呀乱叫的怪声吵醒,睡眼惺忪地来院子里看情况,也是下巴落了一地。
不多会儿,住在民宿里的客人和苗寨里的本地人也听到了消息,接二连三地赶来看热闹,把“客似云来”民宿宽宽敞敞的大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天不亮就叫醒林奶奶和陈老板、催促陈老板开车送她们返回市区的林霄&巴巴托斯,深藏功与名。
林霄昨天就跟小慧家说过今早一早就要赶回市里、去学校头上课,也不算“畏罪潜逃”……反正她和她奶在天龙堡呆的这几天也没吹过玄学大师的牛逼,只要匀县警方不传唤问话,她就当做啥也不知道。
林霄跑了,姑获鸟倒是没走,她身上还有个林霄托付给她的任务:留下来调查一下那个“红衣菩萨”的来历。
本来这事儿姑获鸟是可以推脱的,但在发现林霄这个搞玄学的小师父身边还带着一个跟脚不明的“神兽”橘猫后吧,胆子一向不大的姑获鸟就没敢婉拒……
混在人堆里围观了一早上的“民宿木楼消失之谜”,到中午点,姑获鸟便在寨子里溜达起来,专门找那些上了年纪的老年人搭话,话里话外的打听本地有没有啥特别灵验的菩萨庙观音庙之类的。
姑获鸟的人形和漂亮好看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但圆润富态的长相确实挺能讨老辈人喜欢的,跟寨子里的老年人能聊得起来。
问到一位已经有九十高龄的太奶奶时,这个民国年间出生的老人家眨巴了下已经昏花的眼睛,道:“我们这种山里头的寨子,哪里有啥菩萨庙观音庙的哦,倒是以前刚解放的时候,寨子头的人凑钱修过一个娘娘庙。”
“娘娘庙?”姑获鸟精神一振,连忙道,“老太太,这个娘娘庙还在不?供奉的是啥子娘娘?”
“早就不在喽,破四旧的时候让县里头来的学生给砸了。”太奶奶摆摆手,打起精神和姑获鸟讲起了古,“里头供的也不是啥神仙菩萨,以前我们这座山是土匪占的山寨么,解放前害死了不少人的嘞,周围寨子但凡是想过安生日子的,都要着交人头粮,我小时候都着交过的嘞。”
“后头来到49年的时候,刮民党不是要着赶跑了么,外面都说解放军马上打过来了,这山上的土匪就慌了,就把山上抓的大姑娘小媳妇都杀了免得着人指证,当时我们在山下头,都听到山上有叫声嘞,硬是惨得很……”
“等解放军打过来,把土匪都拉去县里头枪毙了,让我们苗家人搬到这上面来住,我们一上来啊,从地里头挖出来好多人骨头哦……”
“那个时候世道乱么,土匪到处乱抢,我们寨子头的人也不晓得那些着抢来的大姑娘小媳妇叫啥名字,是哪里人士,碑都不好给人家立,商量哈镁,就凑钱给人家修了个小庙,供点香火给她们,也免得她们去了地下都没得人惦记。”
“后来不是不让信这些了么,县里来的那些戴红袖章的学生娃娃要来砸庙,我们也不好拦着,就让几个年轻后山半夜把娘娘像抬出来,抬去山后头埋了……也幸亏是把娘娘像抬走了,要不也得和庙一样着砸了。”
“再后来么,不是又乱了些年头?也没人顾得上娘娘像了。到前些年,政府里头来人说要让恢复咱们这里的民俗风俗,好引外面的游客来玩,当时埋娘娘像的人想去把娘娘像挖出来,都找不着埋的地方了嘞……”
姑获鸟听着这个苗家太奶奶絮絮叨叨的讲古声,略有些心惊地扭头去看苗寨所在的大山。
埋在山中的娘娘像早就不在原地了,苗民们当然找不到。
不过……或许也不用去找,那座娘娘像至今也还留在这座山上,静静注视着来来去去的人和事。
第113章 灾厄陛下再次尝试
第一百一十三章
十月二十三日, 重阳节,周一。
因为林霄上周给匀县天龙堡红衣菩萨事件给耽搁了几天的关系,玄传媒工作室出品的《怨罪实录》第三集晚了一周才上线。
这第三集讲的仍然是老402医院怨念的故事, 这一期单元剧的主角,是个上世纪九十年代初被戏称为“超生游击队”、为了给老X家生个太子爷而挺着大肚子跟着男人躲到城市里来生产的妇人。
三十年后的今天仍然有无数“贤良淑德”的女性以能给男人生儿子为荣、生不出儿子为耻,就更别提三十年前的妇女了——在那个刚刚改革开放的年头, 民间底层女性大部分可都是既没有性拒绝权、也没有生育拒绝权的, 不想生不愿意生的女人就和犯了众怒的劳改犯一样走哪都要被口诛笔伐,是个人都能来踩两脚。
《怨罪实录》这一期的主角, 就是这么一位身不由己的女性, 不满20岁就被家里人安排着嫁给村里的大户,为了不被拖去人流结扎跟着男人东躲西藏,结果孕期过于担惊受怕而早产,送进医院里头也没抢救回来。
先前玄传媒资金不够充裕, 拍单元剧的时候没法重现怨念生前场景, 比如第一集拍女童怨念的时候,胡宗呈就只能去废弃村庄取景凑数, 没法儿把更震撼的、女童当年被活活饿死的场面给拍出来。
而现在吧……因为前面两期单元剧热度都非常高的关系, 流量分成和广告费都相当可观, 胡宗呈手头有钱了,那肯定是可劲儿的造,几乎把工作室里所有员工能认识的人都拉出来当群演、分组拍摄了N组年代感十足的回忆杀镜头,成片的效果自然是一等一的好,都快赶上正经电视剧的排场了。
又有实拍的年代镜头,又有神乎其神的“实拍特效”加成, 《怨罪实录》第三集的大火是顺理成章的事,上线才半天功夫, 有效播放量就奔着百万级别去了,连自来水热搜都整上了——这可是有平台资源、有资本加成的网剧剧组才有的成绩!
玄传媒上下人等包括从魔都赶过来、正在打磨《民国幽魂》改编剧本的匡导演都为这个反响欢喜鼓舞,另一边,在“实拍特效”上出了大力的巴巴托斯也喜上眉梢。
位面法则的压制更放松,加上先前的试探尝试成果,加起来约莫放宽了百分之一的程度,虽然对于巴巴托斯这种魔法生物来说这个低魔位面仍然没法儿“大口呼吸”,但至少能顺畅地进气儿了。
原本觉得可以等上几十年慢慢积攒魔力修复本体的巴巴托斯,忽然就不满足于原先那只能被动“细水长流”的心态了。
“既然这个位面的法则对人类如此恶劣,只要恐吓人类就能获得祂的认可……那么是不是还有别的途径,一样能得到位面认同呢?”
灾厄陛下关闭十连跪的游戏界面,一爪子把平板电脑推到旁边,认真地思考起来。
嗯……绝不是因为游戏连跪多了所以想整点事儿转移怒气,灾厄陛下就只是觉得躺平闲鱼太久了不好,想做点正事而已。
林奶奶放心不下村里的田地,回乡下秋种去了,林霄在上学,独占房间的巴巴托斯琢磨了会儿,张开猫嘴,吐出个拳头大小的灰白色石球。
这个粗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灰白石球,来头可不小——这玩意儿就是时间与空间的权能碎片……之一。
没办法,潜入永恒领域时巴巴托斯倒是想把永恒之主的“遗产”一网打尽来着,这不是搜来搜去也只搜到了个权能碎片吗?
巴巴托斯的本体现在还处于重伤状态,暂时没法安全地吸收这块儿权能碎片,吐出来把玩了会儿也就吞回去了……永恒之主那老东西死没死干净还不确定呢,巴巴托斯反正是不会把到手的东西还回去的,没法儿吸收前还是保管在本体肚子里妥当。
永恒权能吸收不了,自己的灾厄权能倒是可以尝试着重组一下。
这可是个精细活,给恐惧之主偷袭的时候灾厄权能全碎了、一点儿没保住,好在巴巴托斯并不是撞大运当上的第七层魔界之主,他是确确实实地理解并解构了“灾厄”这一秩序之力、成了灾厄法则的主人才当上十层魔界的王的,也不过是把当初走的路重走一遍罢了。
唯一比较麻烦的也就是这个低魔位面的魔力太低、位面法则又太排外,这个重建灾厄权能的过程相当艰难……巴巴托斯捣腾了三天时间、几乎耗光这段时间里攒下的魔力,才勉强重组出灾厄权能的……一小块儿碎片。
盯着猫爪子上比冻干颗粒还小一圈儿的灾厄权能碎片看了十秒钟,巴巴托斯面无表情地把千辛万苦重组出来的权能吞进了嘴里。
行叭……在这种低魔位面,能把秩序权能恢复到这个程度就已经很不错了。
既然重组出了自身本来就掌握的权能,那巴巴托斯肯定要试验一下。
十月二十六日,周四,仆人林霄早起做了猫饭,又给巴巴托斯抓了把冻干搁猫碗里当零食后,便背起书包急匆匆出门去上学。
巴巴托斯睡到太阳晒屁股了才起床,按开平板看了下时间,把仆人准备的猫饭吃掉、零食吃掉,这才摇着尾巴出了门。
伍家关摩肩接踵的密集建筑群,房顶很适合猫咪这种体型的生物散步遛弯;巴巴托斯踩着各家各户院墙屋顶的溜溜达达地从东头转悠到西头,但凡遇到有人在家的民房就停下来略做观察,物色合适的猎物。
没错儿……灾厄陛下确实是在寻找猎物。
他毕竟是灾厄权能的主人,给人类赐福这种活儿是绝逼做不到的,只能给人类降下厄运……
但把厄运降给哪个幸运儿,巴巴托斯还得多加斟酌——先前做恐吓人类尝试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到了,并不是恐吓所有人类都能得到位面法则认同的;要是没找对目标,那就是白白浪费力气。
虽说在找到成功路径前难免要走几次弯路,但这不是魔力宝贵么,能省点是点。
漫无目的地溜达了半早上,巴巴托斯左挑右选的硬是没挑出个稳妥点儿的“幸运儿”,不由烦躁起来。
“罢了,反正总是要先试探一二,先随便找个人类试验一下吧。”
灾厄陛下如此想着,随意走向一户隐约传出人声的自建房。
跳进这户人家的院墙,再从院墙跳到人家的堂屋窗台上,巴巴托斯朝窗内一探头,便看到屋内坐着三个人,两个老年人类,一个青年人类男性。
老年人类大约是一对老夫妻,男老人和青年人类男性的坐在炉子旁边沙发上抽着烟看电视,女老人拿着手机坐在卧室里头,正在大声地和人讲电话:
“……你这个娃娃咋就不听话嘞,都跟你说了,成不成的你先回来看一眼,相看一下,看对眼了镁再谈其它……你都不回来看,咋个晓得合适不合适?你都好大年纪的人了,哪家姑娘像你样的,婚也不结,朋友也不谈?人家娃娃都好几个喽!”
“……别讲这些话,喊你回来你就回来!后天星期六你必须回来!星期六要是看不到你人,你以后永远也别回这个家!也不要认我这个妈!”
冲着手机重重地呵斥了好几声,女老人挂断电话,一脸不快地从卧室里出来,嘴上还在骂骂咧咧:“这个姑娘真的是白养了,心都野了,喊她回来相个亲,她还大道理一套一套嘞!”
青年人类男性懒洋洋地道:“咋个说么,姐后天回来不?”
“她还敢不回来,惯得她了!”女老人又气咻咻地骂了一句,转向青年人类男性时,语气明显缓和了几分,“小凡凡,你家姐后天去和人家相亲,你也跟到去一趟,给你家姐撑个场面。”
“晓得了。”青年人类男性随口应了一句,掏出手机起身,进了另一间卧室……要不是等个结果,他才懒得坐在堂屋头陪老爹看电视。
“哎呀,你也不要成天玩手机么!都要结婚的人了,还天天抱起个手机不放!”女老人看似教训实则嗔怪地冲着儿子背影叫嚷。
儿子没听她的、仍旧自顾自进了自己房间里去躺着玩手机,女老人也没真去管,一屁股坐在老头子旁边,冲男老人叮嘱道:“后天小娜娜回来相看过了,谈彩礼的时候你记得不要松口,没得二十万不得行,晓得不?他们家那个男的托儿带仔的,我们家小娜娜还是头婚嘞,要得少了就吃大亏了。”
男老人不耐烦地道:“这些事情我哪个时候管过,你不要拿来烦我。”
“不是跟你讲一声么!”女老人嗔怪地道,“小凡凡婚房首付还差好几万嘞,彩礼三金办酒的,哪样不要钱,自家儿子的终身大事你也不说操心一下。”
蹲在窗台上的巴巴托斯并没关心这些人在嘀咕什么,板着一张小猫脸在三名人类身上审视来审视去。
厄运降到老年人类身上……似乎不大保险,人类的生命都挺脆弱的,灾厄之主担心万一降厄运这个操作把人类给弄死了,位面法则不认账。
相比之下,青年人类应该没那么容易死?就算选错目标,应该最大的代价也就是损失点儿降下厄运的魔力吧?
巴巴托斯觉得这种谨慎还是有必要的,抬起小猫爪,朝向躺在房间床上玩手机的青年人类男性,往下一按。
降下厄运起效没有直接进行恐吓那么快,巴巴托斯记下了这户人家的住址,便扭身离开……等个一两天,应该就会有结果了。
两日后,周六。
家住伍家关水井街102号的孙娜,拎着行李袋一脸忧色地进了家门。
孙娜在省城打工,班上得好好儿的,忽然被叫回家来相亲,心底是一百个不愿意……但她老妈连断绝关系这种话都说出来了,逼得没法,孙娜也只能硬着头皮回这一趟家。
刚推开院门,孙娜就听到她弟弟孙志凡发疯般的怒吼声:“你们有病啊?!你们还是不是我爸妈??我都要和菁菁结婚了,你们喊我去相亲??”
孙娜听到这话也是被震惊了一下,她弟弟孙志凡都和周菁菁谈了好几年了,爸妈不是一直都挺支持的吗,怎么忽然间就反对起来了?
孙娜一头雾水地进了院子,才走到堂屋大门口,就听见她妈那熟悉的、惯常用来威逼她听话的蛮横语气:“小凡凡,你咋不听话嘞,你爸你妈还不是为了你好?”
“你都二十几岁的人了,工作工作不得,事情O事情做不成,让你去和别家姑娘结婚,你养得了家?怕不是要着饿死!”
“听你妈的话!妈也是为你好!这回给你找的这个男的啊,才四十出头就是做老板的人了嘞,大你十几岁,会照顾人,你听妈的没错,只有跟他你才会有好日子过!”
“人家舍得拿二十万彩礼来娶你,就是看重你!你也不想想,换成别个人家舍得出这个钱?你找的那个周菁菁,会给你彩礼?会愿意养到你惯到你?你想多了哦!”
“人家那边都讲好了,中午点就要来我们家头相看,你不要这么不懂事,赶紧去收拾好,给人家男方一个好印象!”
站在堂屋门口的孙娜,手里的行李袋“啪”一下掉到地上。
她她她她她这个重男轻女的老妈,要把弟弟孙志凡嫁给一个基佬,换二十万彩礼?!
第114章 双重秩序之力
第一百一十四章
巴巴托斯虽然是掌握“灾厄”法则秩序之力的灾厄之主, 但他毕竟并不是本位面的生物,他能进行操控的秩序法则,头顶上还有本位面法则这么一层“婆婆”。
巴巴托斯连重组“灾厄”权能的魔力都是在本位面法则容许的范围内获取的, 所谓在别人手底下办事儿就得服别人的管,即使是堂堂灾厄陛下,也不可能在别人家的地盘里随心所欲地凭空生成厄运——也就是说, 他所能降临到某个“幸运人类”头顶上的灾厄, 只能在本位面法则许可的范围内,以就近原则进行转移。
第一个被巴巴托斯选中的“幸运儿”孙志凡, 是个生活在和平国度、治安良好的小城市里的普通平民, 还是个宅家啃老的妈宝男;以“就近原则”转移降临到他头上的厄运,指定不可能是什么走在大街上被人捅了、出门闲晃被流弹击中了、又或是呆家里被轰炸之类的。
那么孙志凡能够“享受”到的厄运,在巴巴托斯这个外来位面“灾厄之主”的强行干涉、和本位面法则在不违背本世界秩序逻辑的框架规制演化下,就变成了让人喜闻乐见的模样——原本是他亲姐孙娜要被迫去接受的嫁人换彩礼的命运, 给转移到他身上了。
孙志凡这个“老孙家的太子爷”, 在四十八小时的双重秩序之力演变下,成了孙家老父母眼中“无所事事一无是处、唯一的作用就是嫁出去换点儿彩礼钱给家里回血”的废物。
是的, 灾厄陛下强行降下的“灾厄”, 在被本位面法则自动演算成符合“地球国情”的形状后, 转换出来的结果就是这么接地气……孙志凡都二十多岁的人了,没工作、不往家里交半分钱,反而要赖在家里吃老人的喝老人的,剥去传统惯性带来的“传宗接代太子爷”光环后,孙志凡可不就只剩下这么点用处了么!
孙家并不富裕,老两口就靠老头子的退休金和女儿给的钱过活, 供养了多年太子爷手头没剩下多少积蓄,要不然也不能为着给太子娶妃打上卖女儿的主意;而现在太子爷的光环被某个外来生物给剥离掉了, 要让老两口在啃老的儿子和每个月往家里交一半工资的女儿之间做选择,是个人都知道卖掉哪边收益大……
如果没有巴巴托斯强行降下的“灾厄”秩序之力干涉,老两口想把不成器的儿子卖出去还不容易。
但这不是多了个外位面的魔王“从中作梗”嘛,本位面的法则还给打了辅助——双重秩序之力加成之下,命运的齿轮车轮滚滚势不可挡,从200万人口的安阳市里筛选出来一个能拿得出二十万彩礼娶年轻小男人的基佬老板不要太容易。
这天下午,林霄放学回家来,就看见她奶站在二楼走廊第一家住户的门口,和在垃圾回收站上班的婶婶眉飞色舞地八卦着什么。
林霄一走过去,林奶奶和邻居家的婶婶就把嘴巴闭上了;林霄想问她们发生了啥,她奶和邻居家的婶婶还不让她问,说小孩家家的不要乱打听。
林霄一头雾水地开门进了自个儿房间,又发现平时不是在屋里玩游戏就是在睡觉的巴巴托斯,居然不在家。
巴巴托斯自己会出门溜达这事儿林霄倒是知道的,也没多在意,把书包放下,就去四楼找小房东姚学博——伍家关要是有啥大事发生,姚学博这个本地人肯定是知道的。
上到四楼走廊,林霄就听见姚学博住的房间里传出“嘎嘎嘎”的鸭子叫声;她莫名其妙地走到门口一看,就看见姚学博抱着手机在床上打滚,一边打滚一边还用拳头捶床。
“你……这是干嘛呢?”林霄一脸费解。
“小霄,来来给你看条颤音视频,咱们伍家关出大新闻了,上热门了都。”姚学博用手背抹去笑出来的眼泪,忙不迭跳下床把手机往林霄面前凑。
林霄把眼睛落到手机上的颤音视频,表情在几秒内从( ˙-˙ )变成(゜ロ゜)
颤音视频是伍家关水井街的住户拍的,背景里的院墙建筑啥的都特别眼熟、对伍家关比较熟悉的人一眼就能认出来。
视频里面的内容吧……是一家人在吵架,准确地说,是一个年轻男人在冲着两老口打滚撒泼、跟发羊癫疯似的嘶声竭力又跳又叫,闻讯而来的邻居和这年轻男人的亲姐在旁边拉都拉不住。
而这个年轻男人暴跳如雷地发疯的原因是——他们家给这男的找了门好亲事,一个做生意的男老板愿意拿二十万彩礼娶这个年轻男人过门……呃,过户。
正国政府对同性恋的态度一贯是不重视也不限制,反正同性没法登记结婚,但要是同性情侣以过户入籍的方式成家,比如说让家里的父母收养伴侣、双方在法律上当义姐妹义兄弟啥的,政府也不管。
林霄:“……”这个世界在什么她不知道的时候偷偷变化了?!
以彩礼当标题的新闻视频,那在网络上可是自带热度的,这个出产自安阳本土、还就出在他们伍家关的彩礼视频也不遑多让,发布才半天评论就好几万条了。
不过不同于“传统”彩礼新闻的评论区男女对立,这条基佬老板出二十万聘年轻男人、年轻男人誓死不从的彩礼下面,全是各种哄堂大笑……
【男上加男,男男升值,妙啊~】
【支持男同胞不出彩礼,用自己换彩礼!】
【这真是天大的喜事啊~】
【举双手支持男人要彩礼的自由!】
【弟弟要享福了,嫁过去就吃香喝辣啦~】
【老男人会疼人,弟弟你就从了吧~】
林霄看了没几条评论就绷不住,“噗”地一下笑出声。
小房东姚学博本来就笑的不行,抱着肚子倒回床上打滚:“我要笑死了,孙志凡也有今天,他老爸老妈真是个人才,卧槽我不行了嘎嘎嘎嘎嘎!!”
“你、你认识这家人?”林霄拼命忍住狂笑冲动。
“认、咳咳,认识啊,水井街的孙志凡家嘛。”姚学博笑到被自己的口水呛到,艰难地道,“他们家那一家子在我们伍家关也算是有名了,他家姐孙娜和我家小姑妈是高中同学,以前考上省大勒嘞,他家头人不让他姐去读,是他家姐又赌咒又发誓的说大学毕业了工资往家头交一半,又请伍家关的老人去见证,他屋头才同意嘞。”
林霄:“卧槽?!”
“反正他家重男轻女是出了名的,就宝贝孙志凡那个连安阳学院都考不进去的渣滓,我家老妈以前还和我说嘞,我要是跟到孙志凡学,不好好读书指望家里养,她把我腿都打断……原来他家把孙志凡惯大是要嫁出去换彩礼的,卧槽我简直要笑死了,嘎嘎嘎嘎嘎!”姚学博说着说着又憋不住,癫狂似的在床上打滚。
林霄受他影响,没忍住也笑了一阵,笑着笑着忽然感觉哪里不对。
性向这个东西是天生的,基佬也好百合也好,说到底就只是性向和普通人有区别,其它方面没啥不同。
正国自古以来也没太重视过性向这种东西,既不认为同性恋是异端,也不会犯毛病了搞啥政治正确、让同性恋高人一等。
再加上国人本来就比较倾向于保守,没那么热衷拿自个儿的性向去哗众取宠,大部分人还是比较低调的……怎么会忽然有个老板跑出来,公然出彩礼聘年轻男人呢?
重男轻女了几十年的老年人,又怎么会忽然之间就把自家的“太子爷”当草了,收彩礼嫁基佬这种操作都搞得出来?
从常理方面一琢磨,林霄就有点儿笑不出来了。
本土的鬼物精怪要么不搞事,要搞就是搞大事,就彭天明那种废物画皮,搞成事的话也是冲着人命去的。
不奔着人命但还是要搞出大事……好像最大的嫌疑犯就只有她家里那只魔王喵?!
林霄头皮一麻,连忙辞别还要笑上一阵的小房东,急匆匆跑下楼。
巴巴托斯还是没回来,林霄心里有点儿发慌,连忙跟她奶说一声有事要出门,急匆匆跑出姚家院子,奔着水井街过去。
水井街在伍家关比较深的地方,这一带外来租户少,平时比较清净,但今天吧,水井街比其它地方都热闹,尤其是街口进去点儿的那段路上,好多路人租户和本地住户围在一家人院门口津津有味地看着热闹,还有人拿着手机在现场直播……
林霄有点儿哭笑不得地挤进人堆里,就听见这户人家院子里传出已经嘶哑了的、疲惫无力还带着哭腔的年轻男人嘶吼声:“老子不嫁!你们肯定不是我爸妈,你们着鬼上身了!老子要报警!”
“小凡凡你咋个和你爸妈说话的?哪个教你一口一个老子的喊?”
“哎呀,别吵喽,让人家看热闹,有话好好说么……”
“好好说个鬼,没得哪子好好说嘞,你们都给老子滚,你们全都是神经病!”
“闭到(闭嘴)!你哪里来的脸喊别个滚,老子养你二十多年,你以为这里就是你家了?!不嫁你就给老子滚出去,哪家也没得像我们家一样,白白养起你这个废物!”
“啊哟孙老伯,火气不要啷个大么,都是自家的娃娃,好好说么~”
吵嚷声和劝解声混杂成一团,吵架的人大约已经是断断续续的吵了很久了,声音都有些有气无力的,旁边劝的人倒是挺精神,一个比一个大声,那声音里兴致盎然的味儿掩都掩不住。
没能挤进院子里去、只能在外面围观的人群也一个个都是来看好戏的,但凡里面有屋主一家人的声音传出,都会有人忍不住喷笑出声。
人实在太多,林霄也挤不到前面去,想想就巴巴托斯那股子傲慢劲儿,大约也不太可能跑到全是人的孙家院子里面去,索性钻出人堆,抬头朝四周高处打量。
没多会儿,林霄就找到了……威武霸气地蹲在孙家斜对面那栋小两层民房房顶上的、用睥睨的眼神儿朝下看的半大橘白猫。
这破猫明显一开始就发现林霄找过来了,但硬是没吱声;在对上林霄的视线后,象征性地甩了下尾巴尖。
第115章 太子爷痛失皇位
“……小巴, 水井街那户人家的事儿是你干的?”
吃过晚饭,林奶奶回楼上自个儿的房间去休息,林霄把房门一关, 便好奇地凑到巴巴托斯面前。
正用平板浏览各平台上本日热门话题的巴巴托斯微微抬起小猫脑壳,用鼻音“嗯哼?”了一声。
林霄更好奇了:“……你是怎么做到的?用魔法修改认知?这种事情在地球上也能做到??”
魔法确实可以扭曲某个人或某一群人在某一方面的认知,例如让人记不清某个人的长相、又或是忘记发生过的某件事, 但这种魔法只有强大的魔法师才能施展, 且需要消耗海量的魔力——反正不是地球这种最多能出个魔法学徒的低魔环境下能做成的事儿。
巴巴托斯翻了个白眼。
堂堂灾厄陛下,才不屑于去做修改人类认知这种无聊的事——不过也是他自己隐瞒了自身秩序系列主宰之一的身份, 倒也怪不到这个愚蠢无知的仆人身上去。
“不是你想的那种无聊手段, 不过确实是本王做的没错。”看在位面法则又松开了少许、证明他尝试成功的份儿上,巴巴托斯耐心很好地回答道。
林霄嘴巴张成O型,然后比起大拇指:“干得漂亮!”
蹲家啃老太子爷给拉去嫁人换彩礼这种人民群众喜闻乐见的热闹,林霄也爱看!
这魔王喵的天降正义, 手段还挺不拘一格~!林霄决定以后都不在心里面骂他破猫了!
巴巴托斯得意地“嗯哼”了一声, 继续优雅地用小猫爪子划拉平板面板。
各个社交软件、视频平台上的今日热点话题,前十里面都能找到#男人彩礼#相关热词,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网友、尤其是女网友在各个相关热词下妙语连珠大力整活, 欢声笑语间还夹杂着部分破防男“伤风败俗”、“世风日下”之类的谩骂, 那是要多热闹就有多热闹。
对这种高热度现象,巴巴托斯就很满意……他算是察觉到了,不管是降下厄运也好、还是恐吓人类也好,越能在网络上引起轰动、让更多人类参与讨论,位面法则就越是愿意敞开大门欢迎他这个异界客人——协助仆人拍的那些鬼片,都是热度越高, 位面法则就越大方!
林霄哪猜得到巴巴托斯心里打的小算盘,一脸期待地扑到床上、趴到半大橘白猫面前, 两眼发亮地道:“小巴,你这种让啃老太子能被家里人弃如敝履的神奇手段到底是啥?对谁都有效呢还是只能对特定的人有效?会持续多久啊?你可以再多来几次吗?这种神奇手段对人施展有什么限制条件吗?”
有被一连串问题吵到的巴巴托斯面无表情瞪了聒噪的仆人一眼,冷淡地道:“这和你没什么关系,不要多事。”
恐吓人类效率最高的方式是仆人拍的那些鬼片,降下厄运这种事儿灾厄陛下只要挑对了目标挥挥爪子就行,他才懒得解释那么多。
林霄:“……”
好叭……一只猫喜怒无常好像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行行行我不管你,不过下次你再做这种事儿的时候最好还是提前跟我说一声。”林霄好声好气地道,“比如说你不确定你要整的人是不是真的一身毛病活该倒霉,我还可以帮你调查一下的嘛,也免得误伤无辜,因为有时候传言也不一定可信的,别人说是坏人的人也不一定真就不是好人。”
让一个理直气壮吸亲姐血的啃老太子爷被爹妈安排去嫁人换彩礼,搁林霄眼里确实是眼前的小魔王喵在整人没错……
现代社会毕竟是法治社会,别看现在闹这么大,那个叫孙志凡的家伙死活不同意的话其实也不会真被绑到基佬床上去——被家里人强迫嫁人换彩礼的女性,要么是被所谓的亲情给绑架了,要么就是父母没给当事女性拒绝反抗的机会、趁女孩子还没成年还不懂事就把人家的命运给一手安排掉。
已经成年的孙志凡明显不是从小成长在被洗脑要为家庭奉献终身的环境里,这个被当成太子爷养大的家伙被亲情绑架的可能性非常低。
当然,在这个已经不是太子爷的家伙奋起反抗后,也会切身体会一下啥叫来自家人的风霜刀剑……毕竟男孩儿能从父母那里得到的爱是女孩儿无法想象的,而女孩儿在成年后、能够参与家庭内部的重大利益分配时,从父母那里感受到的冷漠排外也不是男孩儿能够想象到的。
林霄很有兴趣对孙志凡之后的遭遇保持关注,但也担心巴巴托斯再挑选恶整目标时会不会误伤无辜……虽然一直以来小魔王喵主子都表现得很有“底线”、不该吞的人和鬼一律不张嘴,但整人和吞人毕竟不是一回事。
巴巴托斯是真没兴趣听仆人啰嗦太多,懒得张嘴,只摇了摇尾巴尖表示他听到了。
林霄也不是会絮叨个没完的性格,没再继续打搅小猫主子,把碗洗了便坐到一边去写作业。
天龙堡苗寨一栋木楼凭空消失的事儿一周前已经在网络上传开了,不过因为毕竟是发生在没装监控的乡下苗寨、目击者(本地人&游客)里面也没啥名人的关系,传了没多久就被明星八卦压了下去,连安阳市这个地名都还没来得及蹭上热度。
而到了啃老太子爷不仅痛失“皇位”继承权还要被嫁出去换彩礼这一波新闻吧……安阳市总算是蹭上热度在网络上出名了,接下来的几天里频频出现在各大社交媒体网络平台热门关键词里。
一边上学一边忙着自家工作室事儿的林霄,都不用亲自跑去水井街看热闹,打开手机就能看到孙家的近况:
难以置信痛失皇位的孙志凡在家中整整打滚撒泼了一天一夜,都没能让曾经疼爱他的父母心回意转,在他愤怒地表示要绝食抗议时,以前看他少吃一顿都要心疼半天的爹妈甚至锁了厨房门,半夜哭嚎的视频被邻居录了下来。
饿了几顿终于明白父母已经不是曾经的父母,孙志凡心灰意冷下离家出走跑去投靠谈婚论嫁的女朋友,然后吧……女方家庭接到孙志凡父母打过去的、不给买婚房也别再做梦要孙家出彩礼三金的电话后,将孙志凡拒之门外——女方家的左邻右舍欢欢喜喜录下视频并蹭上了热度。
无处可去又没有求生技能的孙志凡不得不返回孙家,这次他也明白父母已经不是父母而是他的大仇人了,索性也不撒泼打滚要爹妈再爱他一次了,仗着年轻力壮在家里打砸、威逼老父母给他钱花给他吃喝……水井街住户那热闹看的,一天三顿不带消停的。
在冷落中长大的不受疼爱的子女,尤其是女儿,哪怕和家里闹翻了也总难免会抱有一丝获得亲情的侥幸,不是吃到天大的苦头很难狠下心来和家里断绝往来;而被疼爱着长大的子女,尤其是儿子,那就不一样了,但凡得到的爱不够多都要翻脸,把事儿做得再绝也都是毫无心理负担的。
在反复确认父母确实已经不会再让他继承家里的皇位后,孙志凡也索性不做人了,在打砸家中大闹一通后,趁夜偷走孙家老两口的棺材本逃之夭夭。
十月三十一号,被儿子盗走积蓄的老两口在本市电视台记者的采访镜头前哭诉的新闻视频,再度冲上各平台热搜榜……
孙家的底细老早被知名不具的热心人在全网曝了个底儿掉,太子爷惨变要被拿去嫁人换彩礼的小可怜固然惹网友哄笑,先养出太子爷后又废其皇位的爹妈也好不到哪去;网友们全都嘻嘻哈哈调侃“孙家皇室政变”去了,仅有的同情心都拿去送给了连上大学都要立字据工资交家里的孙家大姐,没谁闲到会去提捐款帮助可怜老人渡过难关。
到十一月一号这天,因为孙家的事情实在闹得太大、全网热度都炒了好几拨的缘故,携爹妈棺材本逃窜到千里之外D省的孙志凡刚下火车就被热心网友认了出来,报警扭送了派出所……
这一系列的热闹林霄也就是稍微围观一下便罢,她的精力除了放在学业上,更多的还是投入到了工作室的网大项目里面去——胡宗呈和匡导演还有匡导演带来的御用编辑正忙着头脑风暴改编剧本,林霄在剧本上帮不上忙,但其它的杂活她总得伸伸手。
巴巴托斯在确认过降下厄运的孙志凡能给他带来位面法则的认同后便也没再理会那个倒霉蛋,舒舒服服地蹲家里养了一阵子魔力,灾厄陛下便又再次活动起来,寻找下一位“幸运儿”。
十一月二日,周四。
进入十一月份,G省的气温有所下降,中午太阳大那会儿还好,早晚得加外套,安阳学院的学生李胜伟这天下午没有课,回寝室拿了件外套便急匆匆出了校门。
搭乘公交车赶到东关区,李胜伟在公交车站等了会儿,他打暑假工时认识的同事吴波就找过来了。
吴波今天轮休,两人一碰面,便一同朝清水湾走去。
“……我一哥们在这家酒吧当酒保,他们这里待遇还可以的,兼职工资比别的地方高一点。”一面走,吴波一面对李胜伟介绍情况,“不过酒吧的活儿比我们台球室要多一点,你去做兼职的话上班时间肯定不能打游戏了,你能做到吧?”
“放心吧吴哥,我晓得轻重。”李胜伟连忙道,“我之前打暑假工也不是随时随地都在玩手机么,是闲下来才玩的,来客高峰期的时候你没见我掉过链子吧?”
吴波笑道:“行行行,我知道你还是勤快的,继续保持。”
还在读大学的李胜伟家里条件其实还是可以的,但是他爸妈管他管得严格,生活费算得死死的,要是想买游戏皮肤或是有别的开支,他就得自己去打工做兼职。
大学里的兼职群能找到的活儿其实不少,但大部分都是些发传单、穿人偶服发传单之类的活,又或是去做那种有一次没二次的散碎零工,李胜伟不耐烦去做,索性就找上了暑假工期间认识的吴波帮忙介绍。
两人说了会儿话,李胜伟便好奇地道:“对了吴哥,小林霄现在是去读高中了吧,高一的学业压力应该不重,她现在有在做兼职吗?”
李胜伟性格冷淡,因为林霄的爸妈曾经去台球室闹过的关系他对一起上过班的林霄有印象,他记得林霄经济状况好像不太好来着。
“哦对,你还不知道呢。”吴波笑道,“小林霄现在不用做兼职了,她在做玄学大师,给人家消灾解难那种大师,已经做成几单生意了。”
“真的啊?”李胜伟一愣。
“真的,我们台球室的老板就给林霄和她老太介绍过生意,具体的不太清楚,反正听顾白说是很灵验。”吴波用力点头。
李胜伟脚步一顿。
吴波走出去两步发现李胜伟没跟上,奇怪地回头:“咋了?”
“玄学大师,就是电影里演的,能算命驱邪的那种?”李胜伟问道。
“应该……吧?”吴波挠头,他自己也不是很确定,解释道,“小林霄挺低调的,也没跟我们说过她搞的是啥玄学,不过顾白提过好几次,说小林霄很厉害,有啥事的话找她比去找什么神棍神婆的要靠谱。”
李胜伟性格再冷淡,最起码的认人能力还是有的,吴波可能还会不走心地吹几句牛逼,顾白姐说话那是没有根据的话绝不会乱说的。
“要是林霄真的很灵验……那我可能能帮她介绍一单生意。”李胜伟简洁地道,“我们学院有个学姐,可能被麻烦缠上身了。”
同一时刻,白天里没啥事的巴巴托斯,在逛腻了伍家关后,溜溜达达地走出平房密集的城中村,来到了挨着伍家关的清水湾。
大白天里野猫是很少在人多的地方出现的,不过灾厄陛下显然不会有自己披着土猫的皮就会有被当成野猫的认知,特自在、特不拿路人当回事地直接走到了人来人往的人行道上。
“呀,是猫咪呀,好可爱!”有路过的年轻女生看到竖着尾巴在人群里漫步的巴巴托斯,眼睛一亮,掏出手机就拍照。
巴巴托斯冷淡地看了大惊小怪的人类女生一眼,没理会。
偏偏人类就是很吃猫咪傲慢看不起人这一口,继续大呼小叫地拿着手机追着他拍……
巴巴托斯有点儿厌烦了,一扭身就钻进了路边的商场。
商场内的路面比粗糙的人行道路面好走,巴巴托斯的猫爪子踩上去都舒服不少,索性悠闲地在里面闲逛起来。
正溜达着,有个身高腿长的大美女忽然从旁边餐厅里冲了出来,大长腿一迈就从巴巴托斯头顶上跨了过去。
巴巴托斯勃然大怒,仆人再没礼貌也没让他受过“胯下之辱”,一抬猫脑袋就要翻脸,还没等他看清是谁这么无礼,又有个男人从餐厅追了出来,看见野猫挡路,想也没想便一脚踹过来。
第116章 师父养的猫成精了
“啊——!”
男人的惨叫声突兀响起, 商场里的顾客店员纷纷四下张望,寻找声音来处。
已经跑出去好几米远的关媛媛疑惑回头,便看到纠缠了她好一会儿的男人抱着小腿龇牙咧嘴地蹲在原地呼痛。
换成是一个星期前, 关媛媛肯定要心疼不已地对男人嘘寒问暖,但这会儿功夫她是真不愿意看见这人,站在原地犹豫半秒, 便毅然决然扭头就走。
“媛媛, 等等啊媛媛!”男人见关媛媛大步离去心急得不得了,也顾不上小腿上被猫抓出来的伤口了, 连忙一瘸一拐地跟过去。
巴巴托斯怎么可能轻易放走这个敢拿脚来踹他的家伙, 面无表情地把抓伤男人的猫爪子往下一按。
刚追出去几步的男人冷不防脚下一滑,平地里摔了个七荤八素。
“没事吧……哎唷!”
旁边精品店的店员关心地探头出来问了一句,胳臂肘不慎碰到摆在店门口的广告牌,十几斤重的人形立牌广告牌颤颤巍巍地斜斜倒下, “哐啷”一声响, 正正好砸在摔地上爬不起来的男人身上。
被大人牵着逛商场的小孩子吓了一跳,扔开手里的玩具球, 扭头躲进大人怀里;掉地上的玩具球弹跳了两下, 咕噜噜滚向男人, 不轻不重地在男人脑袋上撞了一小下。
精品店对面奶茶店,亲眼看到男人踹猫不成被猫抓伤、又是平地摔又是被广告牌砸的奶茶店员忍不住“噗嗤”笑粗声,又赶紧忍住……不管怎么说,别人倒霉的时候在旁边笑也太没礼貌了。
巴巴托斯稍稍出了口气,冷哼一声,摇着尾巴溜溜达达地走开。
林霄回家没看到猫, 正琢磨要不要出去找一下,就接到了打工时的同事吴波打来的电话。
“李胜伟要给我介绍客人?谁?”林霄惊奇地道。
“是他们安阳学院的一个大三的学姐, 叫关媛媛,据说是被什么东西缠上身了,在女生寝室那边传得挺严重。”电话那头,充当传话器的吴波复述道,“这个叫关媛媛的女生和李胜伟都是娄家寨的,关媛媛家里蛮有钱,他先前周末回家拿换洗衣物的时候,听家里人说过关媛媛家在给她请大师傅算命还是怎么着的。他让我来问一下,介不介意把你的电话号码拿给关媛媛。”
林霄道:“这个我肯定是不介意的,要是这个姐姐真的遇到什么麻烦事的话,尽管来找我好了。”
她“技术入股”的玄传媒走上正轨后挺能挣钱,每月都拿上分红,倒不是很在乎有没有生意做,不过如果能顺手帮别人个忙的话,也不是什么大事。
挂断电话,林霄想了想,联系了罗小燕,让她跟今年入读安阳学院的王梓欣打听一下有没有听说过一个叫关媛媛的学姐的事。
罗小燕办事儿效率很高,林霄才刚吃完中午饭,她就把电话打过来了:“王梓欣也听说过这个关学姐,据说是他们学院的风云人物,被很多男生私下里称为校花,还有女生宿舍的传闻,说是关媛媛的寝室闹鬼,不过具体是怎么个闹法王梓欣也不敢肯定,她听过好几个版本,有说关媛媛的寝室半夜异响的,有说看见关媛媛被男鬼纠缠的,还有说看见关媛媛的牙刷毛巾上有血的。”
林霄:“嗯……”
电话那头,罗小燕又补充道:“我在安阳学院的校内网上大致搜索了下关媛媛这个女生,这女孩的人缘不错,在男生女生里面都算是受欢迎,不过见不惯她的人也很多,一些说辞很可能是别人见不得她好胡编乱造的,像是说关媛媛被男鬼纠缠这种说法,版本也有好几个,各个都不一样。”
林霄也算是熟悉罗小燕的风格了,没咋费力就听懂了罗小燕的言外之意——关媛媛长相应该很不错,是那种又出风头又背恶名的冒尖人物。
“我晓得了,麻烦你了小燕姐。”
“不麻烦。对了,匡阿姨在画分镜镜头了,师父你有空的时候可以过来看看。”
“行,我今天下午放学就过来一趟。”
中午回家呆的这一个多钟头,巴巴托斯就没回来过,林霄也管不了这个任性的魔王喵主子,留好猫饭便背着书包去上课。
另一边,到处溜达的巴巴托斯,已经跑到了跟伍家关有点儿距离的万达广场……
身为合伙人助理的罗小燕下写字楼来给同事们买奶茶,冷不防看到广场上有一只眼熟的半大橘猫仰首挺胸地走过去,没忍住多看了几眼。
“……这猫长得真像师父养的那只。”
巴巴托斯也看到了罗小燕。
这个仆人收的徒弟尽职尽责且狗腿,巴巴托斯对她的印象还不错,一甩尾巴便朝罗小燕走过来。
坐在奶茶店门口露天座位上排队等叫号的罗小燕,便见疑似野猫的半大橘猫跟个大爷似的走到她面前,特嚣张地跳到她左手边的桌子上,冲她“喵”了一声。
罗小燕:“……小巴?”
巴巴托斯甩了下尾巴尖,算是回应。
“你怎么自己跑出来了啊,师父知道吗?”罗小燕哭笑不得。
巴巴托斯翻了个白眼,他想上哪还需要仆人许可吗?
罗小燕:“……”
这么目中无人,是师父养的小巴没错了。
叫号取到奶茶,罗小燕便抱起巴巴托斯返回写字楼。
窝在工作室改编了小半月剧本的胡宗呈顶着个鸡窝头从办公室里出来拿奶茶,见罗小燕一手拎奶茶一手还抱着个猫,惊诧地道:“你买个奶茶还能捡个猫——咦,这不是小巴吗?”
“我在楼下广场碰到的,也不知道它怎么跑过来的。”罗小燕放下一大袋子奶茶,招呼一声其他人自己来拿,抱着猫去了洗手间。
用湿巾细心地把沾了不少灰尘的猫爪子擦干净,罗小燕又把巴巴托斯抱去林霄的办公室、搁到林霄平时坐的沙发上,给猫倒了水放了猫粮,这才去忙活其它事……有拍摄安排时林霄就会把猫带来工作室,全能徒弟罗小燕老早自费把猫碗猫粮猫砂啥的全给备上了。
罗小燕离开不久,场地小杨捧着杯奶茶过来了,站在林霄办公室门口盯着正优雅进食的巴巴托斯,一脸的蠢O蠢O欲O动。
巴巴托斯从猫碗里抬起头,冷冷地给了小杨一个眼神儿。
小杨默默败退……不愧是老板养的猫,惹不起惹不起,不让撸就不撸呗。
林霄还是学生、要上学,这间办公室除了她偶尔过来就是罗小燕在用,办公桌上就摆着罗小燕的电脑;巴巴托斯吃饱肚子,便跳到办公桌上,熟练地用猫爪子上的肉垫把电脑开机,又灵活地操作鼠标找到浏览器,找到欢时TV网页版主页,点开感兴趣的游戏攻略视频……
罗小燕忙完一阵回来,就看到师父养的猫跟大爷似的趴在办公桌上,用她的电脑在看视频。
罗小燕哭笑不得,师父养的猫居然还会看视频,这是成精了吧??
好笑地摇摇头,罗小燕上前准备关了电脑,再把小巴先送回去……
手才刚伸到电脑关机键前,一只猫爪子就搭在了罗小燕手背上。
罗小燕一低头,对上了巴巴托斯冷漠的、仿佛对她的打搅略感不快的绿眼珠子。
罗小燕:“……”
罗小燕不知为啥忽然产生了一种不能得罪(冒犯)这只半大橘猫的微妙直觉,下意识收回手。
巴巴托斯把爪子揣好,继续舒舒服服地把视线落到电脑屏幕上。
罗小燕:“……”
啊这……师父养的猫,这是真成精了?
等林霄放了学赶来工作室,就看到巴巴托斯盘踞在她平时偶尔用来写作业的办公桌上,还霸占了罗小燕的工作电脑。
“……他自己过来的?”林霄蛋疼地扭脸看罗小燕。
罗小燕点头。
林霄用手揉眉心,好吧,是她小看了巴巴托斯的活动范围,她还一直以为这家伙只在伍家关转悠呢,没想到连几公里之外的万达商圈他都能溜达着过来。
“先不管他……去看看匡阿姨画的分组镜头吧。”
胡宗呈的办公隔间是最大的,匡导演带着自家金牌编剧过来以后便也入驻了进去、三个人三张桌子全拼在一起;林霄一进这间办公室,就见一道道浓烟扑面而来。
胡宗呈本来就是个老烟枪,而长得像个人民教师的匡导演吧,也不遑多让……
罗小燕把窗户推出去通风,林霄捏着鼻子在拼起来的长桌前座下,凑到匡导演旁边看分镜。
匡书易成名已久,性子却一点儿也不傲,挺平易近人的,即使是林霄这种外行人的意见她也很重视,改编剧本的时候也好、画分镜的时候也好,她都要连林霄这样的纯外行能看懂能理解了才满意。
另一边,赶在食堂关门前返回学院的关媛媛,在回宿舍的路上遇到了李胜伟。
“小伟?”关媛媛意外地一扬眉。
都是一个寨子里的人,难免沾亲带故,要是论亲戚的话,李胜伟算是关媛媛的远房表亲……只不过两人一个是学院里的风云人物、一个是沉迷游戏的死宅,平时就算在学院里遇到了也最多点点头,不太可能聊上话。
“媛媛姐。”李胜伟很勉强地喊了一声,走上前,递出个写着电话号码的纸片儿。
“给我这个干嘛?”关媛媛皱眉。
“这是一个叫林霄的人的联系方式。”李胜伟道,“她挺厉害的,你有麻烦的话可以找她帮忙。”
关媛媛:“……??”
李胜伟也发现了自己好像没把话讲清楚,想了想又补充道:“要给钱,人家做这行的,不可能免费帮你忙。”
……这不补充还好,一补充关媛媛的脸色都变了——这年头还有帮人平事儿的社会大哥?!
“你介绍这么个人给我干什么?”关媛媛警惕地打量李胜伟,真没看出来啊,这小子从小到大闷不吭声的,连这种人都认识?
李胜伟心里惦记着赶紧搭公交车去清水湾酒吧兼职,不耐烦地道:“你不是遇上事儿了吗,我让人帮忙跟她说过你的情况了,她那边说让你尽管去找她。”
关媛媛倒吸一口冷气……这个李家的愣头青,居然已经把她的事儿透露给社会上的大哥了?!
第117章 半夜水声
第一百一十七章
关媛媛是安阳市娄家寨人, 娄家寨位于西郊,挨着郊区森林公园和娄家坡水库,风景很好, 寨子里开得有农家乐、度假山庄和夏天时才开放的水上乐园,是市区居民节假日短程游玩的好去处。
关媛媛家里就是开度假山庄的,她爸妈承包了一整座山头, 半边山坡用来种樱桃刺梨血桃鸭梨等经济作物, 半边山坡盖了含温泉旅馆无动力儿童乐园等集餐饮娱乐一体的游玩项目,生意做得还蛮好。
上世纪九十年代时关家就已经是远近闻名的富户, 千禧年出生的关媛媛, 从小到大可谓是完全没吃过苦——虽然她爸妈肯定不会让她越过她大哥去继承家里面的产业,但也算是舍得给她花钱,还没大学毕业呢她父母就分别在安阳市和百来公里外的省城给她买好房产了。
在家人关爱中长大的关媛媛,要说这辈子感觉最艰难的时候……就是现在了:
分手一周的前男友一直在纠缠她、让她厌烦不已, 偏偏背后还不知道是哪个大嘴巴在背后编排她, 说她花心滥情玩得花,还说她寝室里闹鬼、她被男鬼纠缠啥啥的。
关媛媛根本不信这些, 也尝试过解释, 别人表明上看着像是信了, 可转过头去又在说鬼话……总之,和她同寝室的三个女生,有一个真的听信了她惹来鬼魂让寝室闹鬼的谣言,几天前就缠着导员换宿舍搬走了。
捏着李胜伟塞给她的“社会大哥”联系号码,关媛媛一脸晦气地回到寝室里,就看见剩下的两室友又少了一个, 原本四个人住的宿舍,这会儿只有戴眼镜的舍友许静安躺在床上玩手机。
“……静静, 常诗柳呢?”关媛媛目光扫过许静安旁边空下来的床位,脸色僵硬地道。
许静安道:“哦,常诗柳说要去她朋友租的房子里挤两天,下周再回来咱们寝室住。”
关媛媛:“……”
“你也别怪常诗柳不讲义气,她胆子小嘛,整栋宿舍楼都在说咱们寝室闹鬼,她会害怕很正常。”许静安用胳臂肘支起上半身,劝道,“媛媛,要不你跟导员说一下,看能不能别再乱传那种鬼话了?”
关媛媛丧气地回到自己床位上坐下:“我说过了的啊,导员也帮忙跟其他人交代过了,这不是没用吗?”
许静安推了下眼镜坐起身,好奇地道:“按理来说没根没据的事情没可能传这么久啊,都快一周了吧,谁耐烦抱着跟自个儿无关的事儿反复嚼啊,你真不知道是得罪了谁,让人这么坚持不懈的来黑你?”
“我要是知道就好了。”关媛媛愁眉苦脸,“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我从进学院到现在,就谈过陆俊名这么一个男朋友。”
许静安挠头……
安阳学院所在的学院路,是有很多出租屋、公寓租给学院的学生住没错,但关媛媛的父母担心女儿住在校外会遇到坏人,强制要求她住校。
从小到大顺风水水的关媛媛也没那都成年了还要搞叛逆的精神,大一入学就老老实实地住着四人间学生宿舍,虽然说也爱逛街、爱买买买,但吃穿用也都还在正常学生消费能力范围内,跟陆俊名分手后,也是马上就把陆俊名送她的那些小东西全还回去了,一件没留。
别人不清楚她的生活作风,朝夕共处的室友不可能不清楚,许静安实在想不出关媛媛到底怎么能得罪人去……琢磨了半天,只能道:“那就只能是有人嫉妒你,嫉妒得都发狂了、犯红眼病了,看不得你好。要不媛媛,你先忍一忍吧,反正下学期咱们就要开始实习了,到时候不住宿舍了,也就没人说闲话了。”
“我也是这么想的,反正就半个学期了,忍过去呗。”关媛媛无奈地道。
当晚熄灯后,关媛媛没像往日那样躺下就睡着,在被子里翻来覆去。
在关爱中长大的孩子,心都是比较大的、没那么敏感,关媛媛对于自己被别人私下里说闲话的事儿是很气闷,但也没气闷到过不下去的程度,和陆俊名分手对她的伤害也没那么大,难受两天也就过去了……她这会儿挂心的,是李胜伟忽然跑来给她介绍“社会大哥”。
李胜伟的太奶奶关媛媛要叫一声姑祖太,两家人的亲戚关系已经比较远了,但毕竟还在一个寨子头生活,逢年过节还是会走动一下的;且因为只相差一岁的关系,关媛媛小时候还带着李胜伟玩过。
李胜伟好好儿的读着大学,怎么会跟社会上的人纠缠到一起去的?他家里人知道吗?
一想到小时候还带着玩的小表亲搞不好要学坏,关媛媛就有点儿愁……周末放假回家要不要跟李胜伟家里说一声呢?
正琢磨这事儿,关媛媛忽然听到隐隐约约的水声。
“……咦?”
安阳学院是公立学校,校内设施还算完善,住宿条件也还行,每个寝室都有洗手间,不过不供应热水,只能洗漱和上厕所,洗澡的话得去楼下的公共浴室。
关媛媛的第一反应,是厕所里洗漱台的水龙头没关,不过坐起来后她又觉得不可能,现在寝室里就两人,她是最后一个上厕所的,洗手之后明明是把水龙头拧紧了的。
想了想,关媛媛还是拿着手机下了床,进洗手间查看情况。
她没记错,洗漱台的水龙头确实是关紧了的,没滴水。
关媛媛又打着手机手电筒查看了下洗手间,确认没啥漏水的地方,便懒得再追究,关上洗手间的门回到自己床上。
刚坐下来,她又听到有水声响起,且比之前更加明显,“哗啦啦”的响,像是有比较大的水流在什么地方流动一样。
“——是哪里的水管漏了?”关媛媛心头一跳,连忙站起身,拿着手机就去开寝室的门。
关爸关妈虽说承包了山头、把山庄生意做得有声有色,根子上还是勤俭持家的农村人,关媛媛从小就知道用水电要节约,指定不能明明听见水响声了还坐视不理——任由水管漏一晚上的话,不说会不会把这一层的寝室全给淹了,得浪费掉多少吨水啊!
从寝室出来,关媛媛听到的水响声更清晰了,仿佛就是从走廊另一头传过来的。铱錵
关媛媛不作他想,打着手电筒就往水声来处找去。
快步奔到走廊尽头,关媛媛看见尽头处的上下楼梯那里,地面上有很明显的水渍。
水泥地面上的水渍在手机手电筒灯光照射下还是能看得比较清楚的,关媛媛走近几步,便发现这些水渍有些奇怪……不像是从水管里漏出来的,倒像是滴落下来的。
一连串的、不规则滴落的一滩滩水渍,一头朝着向下的楼梯,一头朝着向上的楼梯。
关媛媛打量着这些奇怪的水渍时,“哗啦啦”的水流流淌的声音还一直在响,站在尽头楼梯口这里的她,能听得出这声音似乎是从楼梯间里传出,且正往上移动、渐渐远去。
关媛媛有些困惑。
从水渍形状上看,像是有人抱着湿透了的棉被上楼梯、沿途滴落下来的,可是……这水响声又是怎么回事?
这种水流在流淌的声响,也不像是拎着水桶晃动时能发出来的——她节假日放假时回家里的山庄帮忙,又不是没有拎着水桶打扫过家里经营的温泉旅馆,不至于连流淌声和晃荡声都分辨不出来。
宿舍楼已经熄灯,走廊上黑漆漆的一片,楼梯间里的安全指示灯倒是还亮着,就是灯光绿幽幽的,把楼梯间里映照得比黑漆漆的走廊还阴森几分。
关媛媛有点儿好奇那奇怪的水声是怎么回事,不过看看绿光森森的、仿佛看不见尽头的楼梯……还是默默打了退堂鼓,转身回了寝室。
算了,管它怎么回事呢,只要不是水管漏水就行了。
十一月三日,周五。
和关媛媛住同一栋宿舍楼、且就住在六楼顶层的王梓欣清早起床,洗漱后拎着自己的热水壶去一楼热水间打水。
打着哈欠下到一楼,王梓欣就看见好几个不同寝室的学姐站在热水间窗子旁边,一个个神色紧张地低声说着什么。
王梓欣好奇地往学姐们的方向看了一眼,把自己的热水壶放在墙根下“排队”,便往食堂方向走。
安阳学院有三个大食堂,西校区这边的食堂有一家档口卖的破酥包子挺受欢迎,每天早上都大排长龙,王梓欣赶到时,她同寝室的最爱吃的室友已经排到靠前的位置了。
“王梓欣,这边!”爱吃且热情的室友朝王梓欣招手,“你要买几个,我帮你买。”
“一个肉包一个三鲜包,再来个花卷。”王梓欣忙把买早餐的重任托付给室友。
室友买下两人份的包子,喜气洋洋地从队列里出来塞给王梓欣:“早说你今早也吃包子我就直接帮你带了,也是你来的刚好,要晚来一会儿,估计就得排队等半天。”
G省人爱吃,安阳学院的食堂光是早餐就有油饼油条、包子饺子煎包煎饺、牛肉粉羊肉粉狗肉粉鹅肉粉辣鸡粉酸辣粉等等分类,一个寝室的人吃四种早餐是常有的事。
王梓欣不好意思地一笑:“这不你出寝室的时候我还没起嘛,昨晚我睡晚了,早上有点起不来。”
室友羡慕地道:“你那是在做兼职嘛,又不是在玩,我要是能找到你那么好的兼职做,早上不吃早餐都行。”
两人说着话往宿舍楼走,半道上遇到了另外两个在食堂里堂食吃完粉面、先一步回来的室友。
“王梓欣,你们听说没有?”其中一名室友看到啃着包子回来的两人,便用力地朝她俩招手。
“听说什么了?”爱吃的室友好奇地问。
“咱们宿舍楼又闹鬼了,三楼那个学姐引来的鬼!”吃堂食时听到八卦的室友紧张地道,“三楼好几个寝室的学姐都听到了,昨晚上她们那一层的走廊上半夜有脚步声,还有哗啦啦的水声在响!”
“真的啊?”王梓欣震惊。
另一名室友用力点头道:“是真的,我们两个去吃酸辣粉,听到住一楼的学姐说,天刚亮的时候有听到舍管阿姨在骂人,说是一到六楼的楼梯上都有水渍,害得她拖了半天。”
第118章 水鬼上岸?
王梓欣曾经身患阳光型郁抑症, 自愿让老402医院的怨灵附身,是林霄及时找到她,告诉她还有人希望她活着, 让王梓欣从附身状态中脱离出来,在医院躺了一周才恢复健康。
那件事后,不知是怨灵对她的保护还是王梓欣的大脑不愿意去回想那些悲痛绝望的记忆, 王梓欣把一切事儿都忘了个干干净净, 在得到罗小燕出面捐赠的五千块钱后,顺利从家里搬出来, 到安阳学院上大学。
忘记了怨灵、忘记了林霄的王梓欣一面读书一面在玄传媒做兼职运营, 周末假日的时候没少在工作室里和小老板林霄碰到面,也见过老板养的魔王喵、主播“台柱”林奶奶、以及周姐和彭天明这两个鬼演员……但她还真不是很相信啥玄学算命之类的东西,也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
王梓欣和这个学姐没有打过交道,知道的都是一些道听途说的事, 此刻见俩室友言之凿凿宿舍楼闹鬼是那位学姐的原因, 她便忍不住道:“要是整个三楼都能听到走廊上的脚步声,那也不一定就和关学姐有关系吧?而且楼梯间的水渍不是一到六楼都有吗, 这和关学姐有什么关系啊?”
在食堂里堂食听了满耳朵八卦的俩室友面面相觑。
“这个……我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学姐们好像都这么说, 应该也有关系的吧?”其中一名室友不是很确定地道,“要不干嘛不说别人,就说关学姐啊?”
另一名室友点头道:“是啊,而且之前学姐们不是都说关学姐的寝室闹鬼吗?无风不起浪,肯定是有什么原因大家才会这么说的。”
喜欢吃的室友只要有瓜吃就兴奋,“嗯嗯”地在旁边点头, 王梓欣却并不认同。
高中时期的王梓欣是个叛逆的姑娘,学人家穿亚比服饰、搞得跟个精神小妹似的, 但她其实也就是形象上叛逆罢了,书还好好地读着,交往的男朋友也是正经人家的男孩子。
但就是因为她搞形象上的叛逆,在街坊邻居间的风评就不是很好,私底下没少有人说她在当小太妹、和男人乱搞、甚至编造她去酒吧里坐台。
也是因为自己有过被流言中伤的经历,王梓欣对于人云亦云的东西天然抱着质疑态度,更不相信什么无风不起浪——读高三的时候她学业重得要死,就算周末节假也没工夫出去玩、不是在补习就是闷在家里读书,那些编造她的人嘴巴也没消停过。
“我还是觉得不对。”王梓欣摇头道,“其实你们有没有感觉这个事情挺奇怪的,一周前就有人说关学姐的寝室闹鬼对吧,还说什么有人在哪里哪里看到关学姐背后有个男鬼,但自称看到鬼的人到底是谁,却根本没有人知道啊,个个讲的都是‘听别人说的’,这不是很离谱吗?换成是我看到关学姐被鬼缠身,那我不会这么藏头露尾,就算不敢说出去得罪关学姐,至少你们三个肯定会知道。”
这话一出,三名室友都面面相觑。
是啊……住校的学生都得跟室友朝夕相处,没有那么多秘密能瞒着别人,真有谁亲眼看到鬼缠着关学姐的话,肯定不可能整栋宿舍楼都不知道这人是谁的。
“还有这次的事,楼梯间有水渍和半夜的脚步声都是人为可以制造出来的,咱们宿舍楼里又没装监控,看不到是谁搞鬼,那又是谁以什么证据证明跟关学姐有关系呢?”王梓欣手一摊,“三楼十几间寝室呢,硬要说的话,都有嫌疑才对啊。”
“嗯……”听来八卦的室友为难地捞了捞下巴,“难道说,是有人故意把SHI盆子往关学姐头上扣?”
“这是图什么呀?”另一名室友满脸的不解。
要说是为了保研名额或是抢男朋友报复对手之类的原因去整竞争对手,那还说得通……但关学姐就是个学渣,跟保研扯不上半毛钱的关系,而且关学姐好歹是个风云人物,她只有一个男朋友且已经跟男朋友分手的事儿,大家都知道的呀!
“也不一定是图什么,可能就是眼红嫉妒之类的小人心态吧。”王梓欣想了想,道,“毕竟关学姐身上还是有让人嫉妒的点的。”
三名室友对视一眼,都默默点了头……
关媛媛这个大三学姐被称为安阳学院里的风云人物,并不是说她是学生会的人、组织什么活动出什么风头之类的,而是纯粹的因为颜值……模特级别的身材和浓颜系的脸,哪怕一身睡衣在宿舍楼里闲逛也是最亮眼的大美女,就算顶着一头乱毛去校门口拿快递也是校园里靓丽的一道风景线。
除了颜值之外,关媛媛就没啥比较值得称道的地方了——学习上是个学渣,每一科成绩都徘徊在挂科边缘;运动神经等于零,一双大长腿和摆设差不多;演技歌喉也是完全没有,拍对嘴短视频都硬是能跟不上节奏还五官乱飞,关注过她的颤音号就知道这美女基本上不太可能和演艺圈扯上关系。
也是因为除了颜值外全是短板,关媛媛在学院里的风评就好坏参半,总会有人出于这样那样的理由见不惯她。
“算了,反正和咱们也没关系,我们别乱传就好了。”听来八卦的室友道,“大三的学姐们下学期就要实习了,到时候她们都搬出去住,就没这些事了。”
另外两名室友都点头,她们都只是大一的新生而已,就算觉得关学姐是被人整了,也没那能力强出头。
王梓欣也没多说什么,到分开来去不同教室上课,才抽空给罗小燕打了个电话——昨天罗小燕才问过她晓不晓得关媛媛的事情来着,虽然不明白小燕姐为啥会问她这些,但既然小燕姐关心关学姐的事儿,那她就有必要把才刚发生的事儿也交代一下。
林霄中午放学,就接到了罗小燕打来的电话。
“半夜响起的水声和脚步声,还有残留楼梯间的水渍?”听了这个描述,林霄立即联想到某种可能性,“水鬼上岸?”
电话那头,听到水鬼上岸这四个字的罗小燕大白天里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也不对啊,安阳学院不是在学院路吗,那附近又没湖没水库的,贯城河也没往那边走,哪来的水鬼?”林霄琢磨了会儿,又道,“小燕姐,安阳学院有淹死过人吗,游泳池出事故或是水塔里死过人啥的?”
“……等等我查一下。”
隔了会儿,罗小燕那边才回话:“没有,师父。安阳学院是开发区扩建以后才有的,建校才十六年,没出过人命事件,最大的意外只是18年的时候有个校工从三楼掉下来卡在树梢上了,叫了消防车才救下来。”
“是这样……”林霄道,“先这样吧,李胜伟应该把我的联系方式给关媛媛了,不管是真闹鬼还是有人装神弄鬼,如果事情严重的话关媛媛应该会主动找我,她找到我这里来再说吧。”
学生群体精力旺盛,东关高中的住宿生就有故意装神弄鬼捉弄同学、成功吓到人了还把视频往网上发的,林霄也拿不准大学生会不会这么干……毕竟半夜水声和脚步声啥的倒腾起来实在太容易,还不如那些高中生发的给拖把杆挂上白床单、用滑轮吊着从别人寝室窗口外晃过的整人视频有技术含量呢。
另一边,安阳学院。
关媛媛暂时还没听到自己又成了“闹鬼传闻”里的主角,安安稳稳地上了一天的课。
到食堂吃过晚饭后回到寝室,关媛媛正躺床上刷手机呢,住她对面床位的室友许静安忽然“卧槽”一声从床上弹了起来,眼睛发亮地拿着手机蹦下床、将手机屏幕往关媛媛脸上怼:“媛媛快看,陆俊名遭报应了!”
关媛媛连忙撑起身定睛一看,就看到许静安呆的兼职群里面好几个人在说陆俊名给送去医院的事。
关媛媛精神一振,连忙把手机接过来,往上刷聊天记录。
学院里有不少学生都加了不同的兼职群,家境比较窘迫、平时得去发发传单赚点儿生活费的许静安加的这个兼职群里有一百多人、哪个学年的都有,关媛媛上周分手的前男友陆俊名的室友也在这个群里面。
根据这个陆俊名室友的说法,他早上的时候喊过陆俊名,陆俊名窝在被窝里没吱声,他急着去打饭就没管,中午回寝室才发现陆俊名还躺在床上,浑身湿漉漉的、都烧糊涂了,吓得赶紧打了120。
这名室友下课了喊上几个兄弟去医院探望陆俊名,结果陆俊名好像疯了似的,在医院病房里大喊大叫有水鬼要害他,把哥几个弄得满头雾水,这才在群里说起了这事儿。
“……这什么情况啊?”关媛媛一脸不解,“男生宿舍那边闹上鬼了?”
女生宿舍在西校区北侧,男生宿舍在西校区东侧,两边隔着大半个校区,校园情侣们想幽会的话得走上好会儿的路才能碰上面。
“管他什么情况呢,这家伙活该。”许静安幸灾乐祸,“叫这家伙脚踩两条船!”
关媛媛一听也是,解气地道:“就是,这王八蛋多住几天院才好呢!”
十一月四日,周六。
林霄一早起床,简单洗漱过后正准备煮面过早,手机就响了。
电话是罗小燕打来的,一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罗小燕凝重的声音:“师父,可能出事了,昨晚上安阳医院有个病人溺死了。”
“……呃?”林霄没听懂。
“这个人是安阳学院大三的学生,名字叫陆俊名,是关媛媛的前男友。”罗小燕语气里有细微的惧意,“他是死在病房厕所里面的,人趴在地上,头埋进蹲便池的水里面,活像是自己把自己溺死……”
“同病房的病人和陪床家属发的视频还没删,师父你搜一下关键词就能看到,发视频的人说,这个陆俊名昨天送到医院后曾经在病房里面大呼小叫,说他遇到了水鬼。”
第119章 厄运之靶
早上十点左右, 林霄和临时从乡下赶回来的林奶奶,坐着罗小燕开的车来到位于开发区学院路的安阳医院。
陆俊名死法诡异,但确实怎么看都像是自杀……他把自个儿锁在了厕所里, 体表没有任何外伤且死亡期间没发出过任何动静、让一墙之隔的同病房的病人和病人家属都没有听到挣扎声响,开发区派出所的民警虽然感觉奇怪,但在检验过现场后还是排除了他杀嫌疑。
手上拎着一兜子水果、装成探病亲属的林家祖孙俩混进住院部时, 警方已经解除了对现场的封锁。
林霄和林奶奶装成在找人、沿着走廊一间间住院病房找过去, 没多会儿就看到了出事的B-1020~1028床位病房。
这间病房的病人已经转移,房门也被锁上了。
林奶奶本事再大也不可能隔着门查看阴煞气, 当即给林霄打了个眼色;林霄会意点头, 便走到相邻病房,站在门口朝里面陪床的病人家属搭话:“嬢嬢,你们这点有没得一个前天来做痔疮手术的人?猫场那边来的,姓陈……”
林奶奶站在林霄身后, 装作蹲下去系鞋带, 悄悄扯了张纸钱出来塞进出事病房的门缝里面。
林霄问了几句话结束搭讪,林奶奶也收回了纸钱塞回口袋里, 祖孙俩没事人一样地下了楼、出了住院部, 光明正大地走进门诊部的厕所。
钻进厕所隔间里, 林奶奶迅速把刚才拿去探路的纸钱拿出来点燃,火光亮起,有丝丝阴冷气息从火烟中漫出。
林奶奶把纸钱余烬扔进厕所蹲便池,朝孙女点头道:“有阴煞气,死在里头的人是着鬼找了没错。”
林霄神色有些凝重。
出了安阳医院,罗小燕又开车把祖孙俩送去安阳学院。
安阳学院是禁止校外人士进入校区的, 不过如果是学生家属的话就可以通融一二……以王梓欣的表姐表妹和姑外婆的名义在门卫那里稍作登记,三人顺利地混进了校内。
周末的学院学生比平时少得多, 只有部分学校里的社团还在活动,与等在学校里的王梓欣碰上面,四人便一同往西校区的女生宿舍楼走去。
王梓欣不太明白小老板林霄和主播“台柱”林奶奶为啥会忽然想想来参观她住的宿舍,不过既然是罗小燕交代的事儿,她也不会拒绝,在路上便简单介绍了下宿舍楼的情况:“女生宿舍有三栋,我住的这栋是C栋,一到三层是大三大四的学姐们住,我们大一大二的住四到六层……”
罗小燕道:“关媛媛在学校里吗?”
王梓欣“呃”了一声,不太确定地道:“我听说关学姐每个周末都要回她家里开的度假温泉山庄去帮忙,现在这个时间的话……她可能已经离校回去了吧?”
罗小燕看了林霄一眼,见师父正蹙眉沉思、没给她指示,便没再说什么。
走了十来分钟的路抵达西校区C栋女生宿舍楼,住在舍管室的舍管看到有外人进来,从窗口探头问了几句,确认是王梓欣的“家属”就坐回去继续看电视。
走进楼梯间,林奶奶的神色就变了,惊疑不定地低头去看一级级向上延伸的台阶。
有王梓欣在场,林奶奶没有多说什么,只沉默地跟着上楼。
上到三楼,林奶奶脚步一顿,侧头往三楼走廊看去。
王梓欣虽不知内情,但罗小燕都问过她几次关媛媛的事儿了,不可能还对三人的来意毫无想法,见状便道:“关学姐就住这一层。”
林奶奶点点头,收回视线,继续往楼上走。
四人爬到六层,来到王梓欣住的寝室。
王梓欣的三名室友两个回家了,一个参加社团活动去了,罗小燕狗腿地搀扶着林奶奶坐下,便以老人家想喝口热茶为借口,打发王梓欣去楼下打壶热水。
支开王梓欣,林奶奶便用手指朝下指,严肃地道:“楼梯间里头的湿冷阴煞气还没散,最多三天之内,有成了气候的水鬼来过这栋楼。”
林霄凝重点头,再次回想起“水鬼上岸”这词儿的罗小燕打了个激灵。
林奶奶又道:“这股阴煞气是从外面来的,上到三楼的时候在走廊口子那里停留了一阵,再一直往上,在六楼楼梯转角平台那里停留,这两沓(两个地方)的阴煞气是最重的。”
林霄目中光芒一闪:“老太,你觉得这个水鬼,和找到医院里那只是不是同一只?”
罗小燕咽了口唾沫,脸色有点儿发白。
“倒不好说百分百,不过七八十的可能性是有的。”林奶奶谨慎地道,“水鬼这个东西不比野鬼,野鬼游魂能成窝,水鬼一沓些(一个地方)通常只有一个。”
“那应该是同一只。陆俊名是在这栋女生宿舍楼闹过水鬼的第二天,也就是昨天白天才进的医院。”林霄眯起眼睛,“他住院时就已经在喊有水鬼要害他了,同病房的病人都录过视频,这足以证明他不是在医院里被鬼缠上的,应该是先被水鬼缠上才进的医院……那这个陆俊名,是着水鬼找了替身了?”
林奶奶摇头:“你没听我说是成了气候的水鬼么,这种水鬼哪里还要找替身,再说找替身也是要在水鬼淹死的地方找,这个水鬼又是跑学校又是跑医院的,肯定不是。”
“也是哦,学院路这边连个大点的池塘都没得,这个水鬼应该是从外面来的……”林霄眉头拧起来了,“那这个鬼明明是来女生宿舍这里,咋就找上陆俊名了嘞?”
陆俊名住的男生宿舍,离女生宿舍楼这边可是还有好一段距离的。
陆俊名和关媛媛一样是大三的学生,不过不是本地人,是从省城考到安阳来读书的,罗小燕已经在网上稍微查了一下这人的公开背景,爹妈都是省城事业单位的职工,家世清白、亲属亲戚啥的全在省城发展,自身也没啥黑历史,档案上干干净净。
林奶奶沉思了会儿,道:“老话说人不犯鬼鬼不犯人,既然这个水鬼都追撵着那个小伙追到医院头去了,那会不会是,这个水鬼一开始就是冲着这个小伙子来的,是这个小伙子那天晚上跑到这栋宿舍楼,把鬼引进了楼里面来?”
罗小燕理了下林奶奶这话里的逻辑,不由倒吸一口冷气:“卧槽——陆俊名半夜潜进女生宿舍?!这家伙想干什么?!”
“他想干什么不重要,这栋楼里住的都是女娃娃,他一个男边(男人)半夜跑进来,没安好心是肯定的。”林奶奶肯定地道,“这个小伙和住在三楼的一个小姑娘谈过对象又闹分了是吧?那他原本恐怕就是冲那个小姑娘来的。”
虽然社会上的主流观点向来认为女性应该回归家庭、积极推动成年女性以嫁人生子的方式获得人生归宿,但现实是……成年女性若因某种突发意外身故或失踪失联,警方必定将其伴侣视为第一嫌疑人优先进行排查。
夺走健康成年女性生命的最大的两个罪魁祸首,除了天灾O人O祸就是其伴侣或前伴侣,这个道理人老成精的林奶奶当然懂,罗小燕也是门儿清;林霄想到分手后就跑去捅前女友明兰兰的庄毅,眼神儿也冷了起来。
说到底,没人能证实这栋女生宿舍楼在水鬼之前真的闹过鬼、也没人能证明那个水鬼到底是不是冲谣言旋涡中的关媛媛来的。
以陆俊名被溺死在医院厕所蹲便池的下场来看,林家祖孙更倾向于那个上岸的水鬼其实是陆俊名引来的——陆俊名分手后不死心纠缠关媛媛、还半夜潜到宿舍楼里来准备做坏事,结果被跟着他过来的水鬼冲撞到了,这显然更合理一些。
王梓欣下楼拎了热水回来,三人暂停讨论,喝着茶和王梓欣打听起陆俊名的情况。
王梓欣有点儿懵,她倒是知道陆俊名这个名字,但她连跟关媛媛都没说过话,更别提关媛媛的男朋友了,尴尬地道:“这个……我不认识陆学长,我只知道他和关学姐交往过,然后一周之前闹出劈腿出轨还被人抓包,关学姐就把他甩了。”
“你有这个小伙子的照片不?越是近期拍的照片越好。”林奶奶道。
罗小燕毕竟不是安阳学院的学生,在公开的校园网上只能找到陆俊名入学时的照片,要想要找近期私照的话,还得费点儿功夫……毕竟长相上不是很有优势的男生一般很少满世界洒自己的近照,除非是那种特别没逼数的普信男。
“有的有的,上周陆学长劈腿被抓包的时候有人拍下了他和那个小三的照片,我室友发在群聊天里面过,等我找一下啊。”王梓欣连忙拿出手机,努力往上翻寝室群的聊天记录。
四个同寝女生的小聊天群那记录也是特别长,王梓欣翻了好会儿才把室友发过的、从别人那里得来的“捉奸照”找出来,递给林奶奶。
照片里那个撬关媛媛墙角的小三只拍到了半张脸还是糊的,陆俊名倒是全脸高清出镜,正气急败坏地用手指着镜头,大约是在呵斥拍照的人。
林奶奶端详了会儿这张陆俊名一周前被拍下的照片,眉头拧起来了:“不对啊……这个小伙额部凹陷、颧骨凸出、眼袋松弛,是心机深沉心胸狭隘、冲动好斗易走极端的面相,这种人但凡行差踏错就要吃官司,寿命往往也长不到哪去,可他也并没有暴毙早夭之相啊?”
未婚男女过世,都可称之为早夭;陆俊名身体健康无病,溺毙于水深才几厘米的蹲便池内,是为暴毙。
所谓相由心生,人的面相是会随着人的阅历、生活环境、心境变化而变化的;一个从面相上看好斗且容易走极端、容易行差踏错走上歪门邪道的人,若是能找到心灵归宿安分守己过日子,天生的恶劣面相也会渐渐改变,例如眉眼变得柔和、面部中庭变得平展,命中带出来的凶戾会被抹平。
又所谓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陆俊名招惹来了个成了气候的积年水鬼暴毙于厕,按理来说应有前兆、且应该会在面相里带出来才对,但林奶奶硬是没法从这张仅仅一周前拍下的照片中看出来!
林霄和罗小燕是知道林奶奶看相有多准的,两人对视一眼,神色都惊疑不定起来。
王梓欣坐在旁边,都不晓得自己应该是啥表情……不是,小老板家的老太不就是每周做个一两次直播算命的主播吗,小燕姐之前一直跟她打听的不是关学姐吗,咋还这么一本正经地给陆学长看起相了啊?!
“老太,命数应该是没那么容易改的吧?”林霄回想起高师父折腾的那些事儿,语气凝重地道,“难不成安阳又来了什么邪门人物,把陆俊名的命换了,导致他暴毙?”
王梓欣都还没来得及理解啥叫“把命换了”就反应过来小老板说了什么,震惊得一下跳起来:“啥??陆学长暴毙了?!”
“嗯,昨晚死在医院里面了。”罗小燕出声解释道,“院方应该是早上才刚通知到学校,可能到周一才会公告这事。”
王梓欣:“……(゜ロ゜)”
她和室友昨晚开夜谈会的时候,还讨论过故意引导舆论、泼脏水污蔑关学姐的会不会是这个被甩了的陆学长呢——这家伙居然没活过夜?!
女生宿舍楼里的情况已经查看过,王梓欣又只是大一女生,对大三的陆俊名了解有限,三人便也没耽搁太久,坐了会儿便匆匆离去。
一周前的面相上看应该还有二三十年好活的陆俊名骤然暴毙,还引来一个能够离开死亡地(被淹死的地方)去把活人溺死、还能在宿舍楼楼梯间留下那么重的湿冷阴煞气的水鬼,这事儿怎么看怎么古怪,必定不能置之不理。
林奶奶也不急着回乡下去继续秋种了,三人一合计,便决定分头行事:林霄和她奶留在开发区这边,把学院路周边都走一转,看能不能找到那只水鬼活动的蛛丝马迹;罗小燕则开车去一趟省城,实地调查一下陆俊名的背景。
别的不说,安阳这地儿可是鬼物精怪能进不能出……祖孙俩都隐约有些担心那只水鬼是被陆俊名从省城引过来的,万一杀了人、了结了因果后这只水鬼发现离不开了回不去了,恼火之下搞点破坏啥的,那可是要人命的大事!
另一边,降下灾厄后又收获了一次位面法则认同的巴巴托斯,这会儿正跟大爷似的蹲坐在一辆公交车车内座位上,正往开发区这边过来。
一只会上公交车还会占座位的小猫咪引起了车上乘客的好奇,连开车的司机都皱眉回头看了一眼,但这会儿反正不是高峰期、空座位有的是,司机从车内圆面镜里见猫只是安安分分蹲在座位上,便也没管。
坐了霸王车的巴巴托斯也毫无蹭车自觉,不仅不理会乘客们的打量,还特惬意地欣赏着车窗外的风景……也是公交车的窗子都开得低、座位又高,正方便小猫咪了。
摇摇晃晃了半个多小时这辆公交车才从伍家关开到学院路,巴巴托斯感应着他自己降下的灾厄气息方位,施施然跳下座位,混在乘客之中下了车。
两次降下灾厄的目标巴巴托斯其实都不是很用心在挑选,他甚至到这会儿都还不晓得第二个“获得”他所降厄运的人类是啥下场……但不妨碍巴巴托斯尝试着总结这些“成功案例”,努力去找出以降下厄运的模式获得位面法则认可的规律。
沿着自己给予出去的灾厄气息一路寻找,灵活小巧且几乎能混进大部分人类活动区域以及人类不能活动区域的小猫咪,没花多少时间就找到了——停尸房里被裹尸袋装着的尸体。
蹲在已经冷冰的陆俊名尸身前,灾厄陛下一脸的面无表情。
啊这……这个位面的法则不是不允许他对本位面任何活着的生命体进行直接或间接干涉的吗?
他连教训仆人都只能用法师之手把仆人摁地板上吃灰,咋这次降下灾厄把人类恁死了,位面法则还给他回馈、放松了少许对他的压制呢?
巴巴托斯的小猫脸深沉得像个霸道总裁。
他的本体现在还重伤着,实力不如全盛时的千分之一,重构出来的灾厄权能也只是碎片中的碎片……撞上位面法则这种庞然大物,那是只有摇尾巴翻肚皮示好的份儿。
像是在十层魔界或是魔法大陆那样搞大事就别想了,他甚至连凭空捏出自己属意的厄运、再痛快地降到他看不顺眼的家伙身上都做不到……堂堂灾厄之主,其实也就只能选定某个人类当“厄运之靶”,以就近原则将本位面法则容许范围内的厄运转移到这个人类头顶上而已。
所以说……本位面法则不允许他干涉活着的生命体,但他“钦定”的“厄运之靶”,位面法则并不在乎会不会被转移来的厄运恁死?
巴巴托斯忽然有种憋闷的感觉……就是那种正国古人发出“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感慨时的憋屈愤怒郁闷感。
区区一个低魔位面的法则意志,俨敢对本秩序主宰(之一)不敬——好吧,他这会儿还要人家容许他停留在这个位面吸收魔力养伤呢,确实也只有捏着鼻子认了的份儿。
巴巴托斯糟心地扭过身,离开安阳医院停尸房。
好歹也曾经是在十层魔界一路从底层厮杀上去的魔法生物,灾厄陛下倒没有那种有便宜能占就可劲儿占的废物才有的侥幸心理;两次降下灾厄都顺利收获位面法则认可并不会让巴巴托斯降低戒心,反而让他更加警惕。
如果他选择的“厄运之靶”不符合位面法则的心意……那么位面法则,有没有可能将对他放开的许可收回?
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大的啊~!
哪个位面招待客人会上来就给你套一万圈钢筋、啥啥都不准你干还连呼吸(吸收魔力)都进行限制的?!
巴巴托斯觉得自己绝不能掉以轻心,这个位面的法则压根没把他当客人看待,说不准正虎视眈眈等待机会把他这个外来生物踢出去呢!
不能再随便找个人类就降下厄运了,可不能上了这个小气吧啦位面法则的当!
他得尽快找出两个成功给他换取到位面法则认同的“厄运之靶”共通处,精准出击!
打定主意的巴巴托斯,立即沉下心神感应在他精神矩阵内的仆人方位。
嗯?仆人离他还挺近?
巴巴托斯精神一振,跳上医院外墙、跳进墙外僻静的小巷,摇着尾巴往仆人所在方位走去。
经过一条铺了层石板的排水沟时,巴巴托斯稍稍驻足,低头看向石板缝隙之间。
不足四十厘米宽的排水沟中,有个平躺在石板之下、背部浸在污水中的人类恶灵,正板着一张青白浮肿的死人脸、瞪着一双灰白色的死人瞳孔,透过石板缝隙与路过的半大橘白猫对视。
巴巴托斯与这个人类恶灵对视了两秒,便面无表情收回视线,继续去找仆人。
没啥好看的,又不能吃。
第120章 娄家坡水库
第一百二十章
此时, 林霄和林奶奶正拿着手机地图逐一排查学院路整个路段的有水区域。
水鬼这种东西是离不开水的,修为再高深的水鬼也只能短暂上岸,水干前就得缩回水里头。
小区里的景观水池, 市民公园里的喷泉,体育馆里的游泳池……把能在地图上找到的、水鬼有可能藏身或是途经过的区域都走了一遍,祖孙俩仍然一无所获。
“奇怪了, 哪里都没得留下痕迹, 这个水鬼是怎么凭空出现的?”林霄挠头。
林奶奶皱眉思索了会儿,道:“我听我师父说过, 说是会养鬼的老辈人, 能把修为深的水鬼藏在水囊里随身携带……不过这种养鬼的法门解放前战乱的时候就失传了,按道理来说,现在应该没得人会才对。”
但凡鬼物,不管是飘荡在阳间还是去了阴间, 都要受制于阴间律法。
民国前的养鬼人, 饲养小鬼不光有各种门道讲究、咒语法门,还要精通阴律才养得成;而想要精通阴律, 就得先当十年以上的走无常……也就是阳间的活人阴差, 亦称走阴人。
旧社会谋生艰难, 无地农民想佃地主家的地种还要走人情讲关系,想学点什么手艺活的话更是要给师父当牛做马十几年,养鬼人好歹也是一门生计,还有人愿意耗个二三十年的光阴来学这门本事;但搁到现代的话……别说有没有人愿意去学了,在手机电脑各种娱乐方式的诱惑下,能做到几十年如一日埋头苦修、就为学门手艺糊口谋生的人, 还真没几个。
更别提养鬼的咒语法门老早在战乱时就失传了,就高师父那种活跃数省的“民间大师”, 也顶天就能把没灵智的怨鬼困在一个地方帮他害人而已。
林霄琢磨了下,摇头道:“二十年前还有人能在安阳布下这么大的困鬼法阵呢,也不一定就没有养鬼人了。陆俊名才二十多岁,他肯定不可能是养鬼人,但这个人心术不正,如果被关媛媛甩了这件事情就让他走了极端,那么他不择手段要报复关媛媛,不惜花大代价找养鬼人,也是说得过去的。”
停顿了下,林霄又补充道:“老太,陆俊名是着水鬼溺死的,你说这个会不会就是他借水鬼害人不成,自己反遭了反噬?”
始终不太相信现如今还有养鬼人的林奶奶,顿时就被林霄说服了。
养鬼人御使小鬼,讲究是非常大的;借鬼力行事,成事还罢,一旦事败,就得支付同等代价。
即使是在旧社会,学养鬼御鬼的人也没那么多,就是因为养鬼御鬼的风险实在太高。
“那这样的话——就很难办了啊。”林奶奶忧心忡忡,“有毅力有恒心去养鬼的人,必然是比鬼还要凶。”
再厉害的鬼怪,行为逻辑也老早就被老祖宗们归纳出来了,总能找到能针对的地方。
而人不同,人这种凶兽,是没有什么逻辑道理可以讲的。
“我倒是觉得,我们可以先从关媛媛这边找一下突破口。”林霄道,“前天晚上,陆俊名带着水鬼潜入女生宿舍楼,究竟是什么原因导致陆俊名害人不成被反噬,这一点很重要。”
林奶奶眼睛一亮,眉眼顿时舒展开来:“哎呀,你老太我真的是年纪大了,硬是没想到这点,还是小霄霄你们年轻人脑子好使!”
于是巴巴托斯才刚迈着小猫腿溜溜达达赶到离仆人不到五百米远的距离时,林霄和她奶在路边上了公交车,“咻”一下奔着娄家寨去了。
巴巴托斯:“??”
娄家寨位于开发区西侧,娄家坡水库附近,这地儿算是郊区但并不偏僻,环城公交车和前往五里桥镇的中巴车都能开到寨子门口。
今天是周六,不少市民自驾来西郊游玩,娄家寨和娄家坡水库之间的露天停车场上停着不少私家车,里面还夹杂着好几辆外地来旅游的中巴车。
关家温泉山庄开了十几年了,本来就是本地人周末节假日游玩的目的地之一,在开通了网上售票渠道并花了点儿钱做推广后客源更广,生意挺不错。
林霄和她奶一路打听着找过来,就看到站在门口迎客的关媛媛。
林霄见过关媛媛在校内网上的证件照,晓得她是个大美女,不过见到本人还是受到了一波视觉冲击——相比起只有大头、只能看见五官的证件照,这姑娘的脸蛋加上身材一起出才叫王炸!
林奶奶也是头次在现实生活中看到这么亮眼的小姑娘,忍不住赞道:“哟,这漂亮得,跟刘小庆差不多了啊……嗯??”
夸赞到一半,林奶奶的脸色就变了,快步往前走了几步,瞪着眼睛使劲儿打量关媛媛。
关媛媛刚给一群来泡温泉的客人验了票、把客人请进门,扭头出来就看到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家神色诡异地盯着自己看。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美而不自知,大美女肯定知道自己是大美女的,关媛媛就很清楚自己的外形有多鹤立鸡群,也已经习惯了别人惊叹赞赏的目光。
但这老人家显然不是在欣赏她长得漂亮……关媛媛给看得有点儿毛毛的,堆起笑脸主动招呼:“老太,你是来泡温泉的吗?”
“……不是。”林奶奶咽了口唾沫,老人家也晓得自己失态了,连忙笑着补救,“小姑娘你长得可真像刘小庆,我年轻时看过刘小庆的电影,你就跟从电影里走出来似的,可把我给惊着了。”
关媛媛给夸得不好意思,脸蛋儿都红了:“哪有老太讲的这么好,你老人家太看得起我了。”
林奶奶定定神,索性这会儿没客人进门,她便跟这姑娘多说几句话:“姑娘你们家是娄家寨本地人镁?这个温泉山庄开了好多年了哦?”
“是嘞,老太,我爸爸他们零几年的时候就打主意做生意,存钱修旅馆,到今年开得有十几年了。”关媛媛打小就帮忙家里生意,挺擅长跟人打交道的,哪怕林奶奶不是来住店泡温泉的她也挺客气。
“那算是老字号了么,难怪你家生意好,我今天是不得空,得空的话我也想来泡哈温泉。”林奶奶已经把状态调整过来,笑眯眯地打听起关家的情况,“说起来啊,我家有个侄孙女也是嫁到你们这边来的……”
林霄走上前来的时候,她奶已经坐在了关家温泉酒店大门口摆的塑料凳上,和关媛媛热热闹闹地拉起家常了。
这种随便遇到个人就能聊上家常、就能把别人家里情况打听个一清二楚的本事,似乎也是老年人的特长了……
跟关媛媛摆了会儿白,到下一波游客过来时,林奶奶适时中止攀谈,笑眯眯地辞行走人。
走离关家温泉山庄,林霄正准备问她奶看出了什么,林奶奶却摆摆手,只用眼神示意孙女跟她走。
祖孙俩一前一后出了娄家寨、来到寨门口公路上,林奶奶又抬脚下了公路,走进一条上山的小路。
娄家寨是建国后才有的寨子,选址在夹在几座山之间的平地上;原本整个寨子只有中心圈那一小团大,后头寨里人丁兴旺,寨子范围逐渐往四周扩散开来,就有不少人家把房子盖到了山上,像是关家十几年前建的新房子和用来做生意的山庄,就占了半边山坡。
林奶奶领着林霄往关家温泉山庄对面的小山上面爬,远离了公路、周围没得人了,老人家才凝重地压低了声音对孙女道:“我们两个都猜错了,小霄霄,那个水鬼恐怕不是姓陆的小伙引来的,是冲着姓关的这个漂亮小姑娘来的。”
林霄:“——哈?!”
林奶奶扭头面朝孙女,脸色无比严肃:“这个小姑娘是长得端正,偏偏她天庭有血光浓郁暗沉,眉心逼仄,耳垂薄颧骨浅,是命中带煞,要着英年早逝,早夭横死的面相。”
林霄:“——??”
“老太,你没看错??”林霄震惊万分。
林奶奶摇头:“我就是怕看错,才借着和她摆白看了几眼她的掌纹,她掌心的命线,是断的。”
林霄:“……(゜ロ゜)”
她奶很少一口咬定谁会在啥时候死,因为人的面相是会变的,相面也是有一定的不确定性的,命中注定早丧阳寿短的人,说不准一念之间做了啥大善事、积了啥大功德,就把命续上了。
“那……陆俊名就是自己作死,刚好在水鬼去找关媛媛索命的时候他给撞上去了?”林霄冷汗都下来了,“老太,这个算不算是陆俊名把关媛媛的劫难挡了?”
“这个姓关的小姑娘,天庭已经暗红得不行了,是大凶之兆,她现在还活着,说不准就是姓陆的小伙阴差阳错下刚好给她挡了一劫。”林奶奶再次神色凝重地摇头,“但她血光并没散,命里带的煞还没消,恐怕……还是活不过今年。”
林霄抬头看了眼对面那座山坡上,关家温泉旅馆的方向。
关媛媛这女孩儿确实是那种会让人一眼产生好感的人,人又大方、又不傲气,即使林霄其实还和她连话都没说过,也会觉得她这样的年轻姑娘早逝过于可惜。
“为啥会这样呢?”林霄忍不住道,“关媛媛才二十多岁,她能犯下多大的错,和一个水鬼结下这么大的仇怨?”
“你硬是没好好听我说话,我都和你说了么,这是命中带来的煞,不是她本人的缘故。”林奶奶瞪了孙女一眼,“要不我做啥子打听她家里情况、问她家里长辈!”
“哦哦。”林霄一拍头,“是她家里长辈作孽,因果结算到她身上来了?”
“不好说,要看哈他们家的风水才晓得。”林奶奶道。
说话间,两人爬到了半山腰。
林奶奶找了个视野比较好的地方站定,举目远眺对面山上的关家温泉山庄,拿手指隔空比划着测算了一下关家的门庭,又拿出罗盘来,搁上指针,仔细勘查起关家和寨子里的建筑格局、风水方位。
测算了好会儿,林奶奶的眉头拧得更紧了。
“咋了老太,风水有问题?”
“——没得问题,都是正常嘞。”林奶奶的眉心都打结了,困惑地道,“关家门庭正,即便算不上积善人家也是清正之家;这个寨子的选址也周正,是兴旺宜居的好格局。”
“那……关媛媛为啥会命中带煞呢?”林霄不解。
林奶奶住在猫场乡时时常给人看坟地,但其实吧,晓说裙四尓二尓吾救依四七整理本文发布风水一道用于看坟地,着实有些大材小用了——祖坟埋哪,对于家族是否人丁兴旺、后人是否健康顺遂,影响还真没那么大。
风水和看坟地能绑这么紧,其实还是因为几千年传统带来的重视长辈身后事习俗的缘故。
而这种对白事的重视能形成传统惯性,说到底还是非常实际的现实问题——奉养老人再尽心别人也看不见,没人夸没人赞得不到实际好处还要受累;而对老人的白事大操大办就不一样了,别人是可以看见的,排场越大夸孝子的人就越多、名声就越好,还能顺带回收一轮家里面送出去的礼金。
别说以前了,就是现在这个年头,不少地区仍旧有重视白事超过重视老人生前养老的问题。
和看坟地这个附加功能剥离开来,风水的发挥空间才更大,例如结合山水地势观一地气运,虽然不能说可以准到啥啥都能看出来吧,但大致看出一户人家或是一个村寨的大体运势是福是祸、是凶是吉,还是可以做到的。
林奶奶没急着下结论,收起罗盘便领着孙女下山,在娄家寨周边绕着圈儿四处观望,看到底是哪里有阴煞气沉积,影响到了关家后人的命数。
走到娄家寨东侧、露天停车场旁边时,不住四下打量的林奶奶遥遥看见停车场另一头、隔着老远就能隐约看到粼粼水面的娄家坡水库,瞳孔忽然收缩。
“这边走!”
招呼一声孙女,林奶奶便跑进停车场,大步往水库方向奔去。
横穿停车场、又沿着村级公路走了几分钟,祖孙俩来到娄家坡水库、在堤坝上站定时,林奶奶的脸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娄家坡水库离市区有段距离,水质清澈,水库边上有不少趁着节假日来钓鱼的市民,从娄家寨过来的这一侧防洪堤坝下方,还有几户自驾过来玩的人家在水泥平台上烧烤、游泳。
远处是连绵青山、茂密绿植,近处是钓鱼人和在水里欢快扑腾的熊孩子,林霄压根看不出这个水库有哪里不对,不住打量她奶。
林奶奶沉着脸环视了好几圈娄家坡水库,视线停留在水面中心处。
“老太,这个水库有啥问题?”林霄憋不住了,出声问道。
林奶奶摇摇头。
“……也没得问题?”林霄困惑。
“不是没得问题,是我看不出来。”林奶奶道,“我只看得出这个水库有问题,有要人命的大问题。”
下午一点,已经上了高速的罗小燕接到林霄的电话,又连忙找地方调头,开车返回安阳市。
走娄家寨的这一趟确认了水鬼大概率和陆俊名无关、跟关媛媛和娄家坡水库关系更大后,自然是不忙着去调查陆俊名了,先把娄家寨和娄家坡水库、以及关家的情况搞清楚更紧急。
罗小燕去网络上找线索,林霄这边则是找上了还挺可靠的本地都市传说万事通——顾白。
顾白也果然从来不会让人失望,接到林霄的“场外求助”电话便兴致勃勃地在电话那头叽叽呱呱上了:“娄家坡水库的闹鬼传闻?有的有的,你找我问算是问对人了小霄,这事儿换成一般人,绝对不会晓得!”
林霄也算是习惯顾白八卦起来时的开场白了,附和着往下问:“还真有啊?是啥子传闻?”
“我跟你说,很离谱的哦!”顾白亢奋地道,“我家叔叔是天蓝搜救队的,以前天蓝搜救队还没成立的时候他就是经常在咱们安阳参加公益活动的自愿者了,我家叔叔和我说过这个娄家坡水库的事!”
“两千年初时开发区不是刚开发么,那个时候城头没得啥子玩的,连水上乐园都没得,一到夏天,就有好多人去娄家坡水库游泳,每年都要淹死人,我叔叔和他们一帮自愿者就去水库上当义务救生员,每年都要捞好些呛水的人上来。”
“我读初一的时候和同学约起准备去娄家坡水库游泳,我叔叔晓得了,就不让我去,我不愿意听嘛,古到(坚持)要去,我叔叔没办法,就和我说他在娄家坡水库当了这么多年义务救生员,晓得那个水库有问题,还和我说不信的话等到看,今年水库头肯定还要着淹死一个人才能算。”
“我当时没信,没想到那一年的十二月份,都冷得没人去游泳了,娄家坡水库居然真的又淹死了一个人!”
“我就去缠我叔叔,问他为啥会晓得那一年还要淹死人,我叔叔着我缠得没办法了才和我讲,他们一起做义务救生员的人早就发现一个特别诡异的规律了,从两千年初起,娄家坡水库就固定每年要着淹死两个人!大部分时候都是在夏天就会死两个,如果七月半(中元节)之前只淹死了一个人,那七月半之后,也必定会再走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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