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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初雪天

    苏羡音没能听到的墙角, 还是以另一种方式知晓了。

    毕竟某人脸上根本藏不住情绪。

    蓝沁从回到宿舍到现在将近晚上11点,嘴里哼的小曲儿就是没停过。

    林苇茹忍不住了:“我申请切歌。”

    苏羡音立刻抓住机会:“我附议。”

    蓝沁脸上居然一点恼意都没有,只是朝着两人比了个鬼脸。

    “好咯, 我不唱了不行吗?”

    林苇茹惊讶:“哟, 这么听话今天。”

    苏羡音摘下耳机,慢悠悠道:“你今天说什么她都听的, 快叫她把银行卡密码告诉你。”

    蓝沁:“好呀你苏苏, 几个意思?”

    苏羡音耸耸肩:“我没什么意思,就是不知道某人今天这么高兴是不是被姚达表白了的意思。”

    “啊啊啊啊啊——”

    两声尖叫, 一声是羞愤的蓝沁扑过来要挠苏羡音的痒,一声是惊讶的林苇茹嚷嚷着要听细节。

    三人顿时扭成一团,苏羡音体力最差, 笑岔了气, 连连求饶。

    “好了姑奶奶们别闹了, 说正事。”

    蓝沁憋红了一张脸,松开苏羡音的时候还叉着腰喘气。

    林苇茹:“真被表白了啊?守得云开见月明?”

    蓝沁头摇得像拨浪鼓:“你听苏苏瞎扯,才没有。”

    “切——”林苇茹顿时觉得自己白激动了, “那你傻乐个什么劲儿啊。”

    但也不怪蓝沁高兴, 因为这已经远远超出她的预期了。

    姚达把她拽到一边,支支吾吾话说不完整,蓝沁是个急性子, 踹了他一脚,威胁他再不说她就走了。

    姚达急忙喊住她, 像是要鼓起很大的勇气才憋出一句:“你跟沈子逸别走这么近。”

    “凭什么?你凭什么管我?”

    “凭我是为了你好!”

    姚达的语气重了点, 看到蓝沁愣住了,又缓和了语气。

    “你又不是没看到那天的情况,他跟那个小妹妹不是还不清不楚的?人家那么执着, 你能受得了这个气?”

    蓝沁:“什么呀,你也说了是小妹妹,沈子逸只把她当妹妹,两个人又没可能,那个小姑娘多水灵啊,我挺喜欢的,搞不好还可以喊我一声嫂子呢嘻嘻。”

    姚达的火气又一下冒上来了。

    “你丫是不是脑子进水了?”

    蓝沁也赌气:“你说完了?那我走了。”

    姚达又拉住她。

    “你以前喜欢他的时候人家搭理过你吗?怎么这时候就回心转意了?你就这么好骗?”

    “什么叫我好骗啊?”蓝沁也急了。

    “你就是对他有偏见,他又不是这样的人。”

    两人争执不休,最后姚达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只说只要他看见两个人在一起一次他就一定会干涉,只要让他知道他就一定会阻止他们见面。

    甚至说到了最后,直接拉着蓝沁走了,强行“送她”回了宿舍。

    “就这?你就乐呵成这样?”

    “人家一没说喜欢你,二没说他是因为吃醋才阻止你跟沈子逸见面,搞不好人家就是觉得你蠢担心你被骗呢?”

    蓝沁一字一顿地喊:“林、苇、茹!”

    苏羡音笑得捂住肚子,摆摆手:“好就先不说这个,那你跟沈子逸到底什么情况?”

    蓝沁刚刚说得挺绘声绘色,此刻眼神却忽然显得有些躲闪。

    “诶,反正我跟他没啥,算是……”

    林苇茹和苏羡音直勾勾看向她,蓝沁瘪瘪嘴,半天憋出来一个“互帮互助吧。”

    林苇茹:“互帮互助是什么鬼?”

    蓝沁:“哎呀反正你们别问了。”

    苏羡音点点头思忖着,话题又绕了回去。

    林苇茹:“然后呢,姚达一番‘宣誓主权’过后呢?你不会直接就心花怒放就交代心意了吧?”

    “怎么可能!”蓝沁面露骄傲。

    “他别别扭扭不肯说,我为什么要说?”

    “我非要等到他乖乖向我表白不可。”

    苏羡音笑着笑着,忽然走了神。

    平日里张扬肆意的女孩到了这时节却固执得想先得到对方的表白,好像只有先说出口的喜欢才具有承诺性质,才能瞬间驱散她因为种种顾虑而深深埋下的自我怀疑,将安全感递回她身边。

    那她呢?

    她踽踽独行这么多年,仰望着他的背影直到脖颈发酸。

    而如今,因为一点点机缘巧合一点点缘分天定,一步步离他更近,偶尔也能感受到他对她的零星半点占有欲、一点点偏爱。

    他好像是喜欢自己的。

    可这份喜欢有多少?他又是如何看待的?

    她完全没有答案。

    她会等到他的告白吗?

    还是说,她也应该勇敢一点哪怕一回,就告诉他她的心意,有什么难?

    “当然不行!!”

    谢颖然激动地拍着桌面,散落的花瓣都给被她振得发颤。

    苏羡音有点茫然。

    谢颖然恨铁不成钢一般:“忘了阿姨之前怎么教你的了?这个男生犹犹豫豫的,一点都不果断,万一你勇敢了他又往回退怎么办?你受得了?”

    苏羡音眼底的光瞬间黯淡了些,她颓丧地点头,认命一般承认:“确实受不了了。”

    忽远忽近还不如从来就没有接近,反正作为仰望者,她一直很够格。

    “那不就行了!”

    “趁着他现在表现还行,你就要沉住气,真正喜欢一个人当然会说出口啊,再艰难也要说出口,他只要是没说出口,那就不是真心的,不用理会他!”

    苏羡音反而舒心了,她松了一大口气。

    毕竟如果真的让她去想该在什么时候又该如何对陈浔表白,她大概会愁得连掉半个月头发。

    她是个胆小鬼,她承认。

    好在她从没有要求过好结果也从没有为此焦虑过,如果只是等待,她还算是有耐心。

    谢颖然见她听进去了,稍稍放下心来,正好聊到这个话题,干脆问苏羡音:“之前你们那次约会呢?怎么样?”

    “挺好的。”

    苏羡音回忆起那天,居然满脑子都是香辣的火锅味,以及陈浔的那句“不是挺好闻的么,茉莉花香”。

    她想着想着,没料想脸上浮起一点热意。

    谢颖然看在眼里,啧啧道:“了不得啦,脸红成这样?不会看电影的时候偷偷牵你手了吧?”

    “没有没有。”

    苏羡音急忙辩解,却好像越描越黑,谢颖然一脸“我懂我懂你不用辩解”的神情。

    苏羡音刚想再挽救一下,谢颖然的电话响了起来。

    谢颖然:“哟,你还记得你还有个妈妈在川北呐。”

    “恋爱谈完了?”

    陈浔在那头猛呛了一口风,半晌才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您别咒您儿子就成。”

    谢颖然:“说吧,又有什么事要拜托你妈啊?是包花呢还是帮忙挑礼物?”

    陈浔:“您再损我,我就要考虑我到底还回不回去吃饭了。”

    “哟,威胁你妈妈呢?”

    ……

    苏羡音见着谢颖然含着笑打着电话,默默拿着花束放到花架上,又退回了收银台,给谢颖然留下一点点私人空间。

    花店里暖气也烧得很旺,苏羡音渐渐浮起了点点困意。

    她手撑着脑袋,正翻着课本,课本上的铅字都手拉手在她眼前转起了圈,她这才猛地抬头,企图醒神。

    却无意瞥见窗外。

    12月中旬的今天,川北飘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苏羡音登时就不困了,快步走出花店。

    刚一出门,就被寒气给扑了个满面,打了个寒噤,脸上灿烂的笑意却一点也扑不灭。

    她抬起手掌,接到几片六角形雪花,却很快在她掌心里慢慢融化成一点沁人的冷意。

    她不常见到雪。

    南城的冬天也寒冷,可却很少下雪,就算是下雪,也经常是雨夹雪或者是雪子,无法形成积雪。

    很多个夜晚,苏羡音看着天气预报上的雪花图案,第二天摸黑上学的时候却失望地发现地上只有湿漉漉的泥泞。

    她喜欢下雪天。

    从这种意义上来说,她喜欢冬天常下雪的川北。

    她没多想,掏出手机来,给陈浔拍了一段视频发过去。

    yin:【快看!下雪了!】

    陈浔回了她一条语音。

    “看到了,你少在外面吹冷风,到时候又感冒了。”

    她好像确实是有些过于激动了。

    yin:【我等下下班就走回去,这雪真的很好看。】

    她手指停在发送键,心脏因为惊喜而有力地跳动着。

    猛地一闭眼,按下了发送键。

    yin:【要一起走走吗?】

    她屏息凝神等回复,雪花扑簌簌落在她柔软的发间。

    陈浔还是一条语音。

    “嗯,但我今天……”

    有片刻的停顿。

    “好,你下班了把地址发给我,我来接你。”

    他说要来接她。

    和喜欢的人一起度过初雪天,苏羡音将手机捧在胸前,没留意脸上笑开了一朵花。

    可她再踏回花店的时候,却发现人类的悲喜果然并不相通。

    谢颖然把手机重重地摔在桌面上,骂骂咧咧道:“这兔崽子,以为家里是宾馆呢,说回来就回来,说不回就不回了。”

    苏羡音:“怎么了?”

    “别提了,我白养了一儿子。”-

    苏羡音6点下班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道路旁光秃秃的枝丫上已经有一层薄薄的积雪了,可是因为这一块儿人流量大,地上的白雪已经被踩得面目全非。

    她往外走了一条街,终于在通向学校东门的方向,看见了一条还能见到积雪的小路。

    两辆车宽的小路,只有正中间留着一长串歪歪扭扭的脚印,很是嚣张,苏羡音忍不住笑出了声,在这里等陈浔。

    她等得无聊,路边人行道上停着一辆车,车上积雪干干净净,白得耀眼,简直是勾引人犯罪。

    她干脆收起了伞,小步走过去,预备给车主一个惊喜,在车上堆一个小雪人。

    陈浔来的时候,苏羡音的雪人已经有雏形了,她正弯着腰,在树下找小枝条做雪人的手。

    一个不小心,脚底因为湿雪而打滑,失声惊叫的同时,跌进一个有着黑雪松香气的怀里。

    陈浔将她抱得很牢,笑意一点点漫开眼角。

    雪花嵌在他的发间他毫不在意,却拨开挂在苏羡音刘海上的雪子。

    他将苏羡音扶稳后,顺势十分自然地捏了捏她的手,似乎毫不意外那是冰凉的,然后像变魔术一般从书包里拿出一双米白色的粗钩针毛线手套,细致地帮她戴上。

    即使是这样冷的天,他垂颈的时候,苏羡音稍稍低头还是能看见他羽绒服里只有一件白T恤。

    后颈处的棘突明显,风雪全往里灌,她木木地眨眼。

    他终于笨拙地将手套在她手上穿戴好,看见她鼻尖红红的,人也愣愣的。

    没忍住勾着笑弹了弹她的额头,试图唤醒冬眠的小动物。

    “就这么喜欢雪?”

    “不怕冷了?”

    第42章 领带夹

    “阿嚏!”

    苏羡音打了个喷嚏之后, 陈浔斜觑着她,一脸“你看吧我说什么来着”的表情。

    她不满地咕哝着:“反正不会感冒。”

    陈浔将伞又往她那边侧了点,说:“你最好是。”

    苏羡音将脸埋在围巾里, 笑得像个傻子。

    她不知道今天会下雪, 脚上甚至没有一双靴子,板鞋的底比较平,走在湿漉漉的雪地里总免不了要打滑。

    陈浔一开始是在每次她将要滑倒的时候扶住她,后来干脆手一直架在她胳臂上搀扶她,最后还是顿住了脚步。

    他略一低头就看出苏羡音的鞋已经湿了半边了。

    笑着说:“这么想在雪天漫步, 最后就穿板鞋?”

    苏羡音有一点点不易察觉的窘迫:“我又没看天气预报……”

    陈浔将伞塞到她手里, 往前迈一步,在她困惑的眼神中, 慢慢屈膝。

    优哉游哉道:“看天气预报了也没用, 预报没说会下雪。”

    “上来吧。”

    他居然打算背她。

    其实也不是没有过亲密接触,为躲避泼出去的水的那次公主抱,偶尔不小心也会有撞进他怀里的时候, 更不用提他最爱揉她的脑袋。

    可背她却是第一次。

    她有点犹豫。

    明明两人身上都是厚厚的羽绒服, 可这个动作依旧让她脸红心热, 好像比公主抱还令她容易遐想万分。

    陈浔迟迟没等到身上的重量, 回头望了一眼, 笑了声。

    “与其踉踉跄跄还要担心没扶住你, 两个人都摔一跤, 不如我背你。”

    “不就是看雪么,我背你就不能看了么?”

    此时再扭捏就显得可疑了, 苏羡音双手从后勾住他脖子,一开始手背还不小心擦到他喉结,她吓得赶紧挪了位置。

    却猝不及防被陈浔很轻松地背了起来, 她吓得心都快跳出来。

    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步履轻快,像是背上丝毫没有负担。

    苏羡音对今年初雪的记忆,就是那柄永远歪着的黑伞、宽阔可靠的后背、和带着淡淡清香的他的后脑勺。

    ……

    雪下了两天,川北校园里遍地开花,诞生了各种堪称行为艺术的“雪人”,上下课路上,不乏有打雪仗或者踩着雪“人力”滑雪的同学。

    最后一堂课是专业课,外面雪终于停了,还有放晴的趋势。

    老师一遍一遍强调课本第十三章 不是重点不会考,下面还有男生嬉皮笑脸问:“老师你这不会是空城计吧?不会反向划重点吧?”

    老师也没生气,很有气度地推了推眼镜,微笑着说:“你要是非想背,那就as yu wish~”

    整间教室闹哄哄的。

    复习周就这样拉开了序幕。

    但惯例是,复习周前的狂欢一定不能少。

    苏羡音连着参加了两场聚会,班级组织的户外烧烤、院会的聚餐。

    陈浔不见踪影。

    他这阵子又忙了起来,倒不是忙着复习,好像是比赛和课题组的安排又撞了,他时间都掰成两份用。

    有的时候也会向苏羡音倒苦水,半夜里发一张实验室只剩下他一个人孤军奋战的照片,然后委婉曲折地暗示着问苏羡音明天要不要来实验室复习。

    苏羡音的被子昨天刚拿去顶楼晒过,有烘干的太阳香气,她窝在被窝里小声笑,一边回复他。

    yin:【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明天就来探望探望你吧。】

    其实她倒也不是空口说说,孟凡璇给她寄了一些自制的地瓜条,她带了一大包给陈浔。

    “喏,地瓜条,你喜欢吃红薯的话,这个应该也喜欢吧?”

    陈浔毫不犹豫收下了,一边咬了一根说好甜,一边忽地顿住,转过头来问她:“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红薯?”

    印象里他从来没在她面前吃过红薯。

    苏羡音佩服自己在这方面的反应能力是越来越快了。

    “传闻,我也是听说的,有人说你冬天每周至少要买三次烤红薯。”

    陈浔居然信了,只是挑挑眉,像是有些无语,喃喃道:“这帮人怎么什么都传……”

    苏羡音转过身,在他看不见的地方笑起来,庆祝自己险渡难关,自己的秘密暂时安全-

    但一关更比一关难。

    苏羡音此刻眼前最愁的事,是这周12月24日,是陈浔的生日。

    而她,将整个橙色软件翻了个遍也没想到到底送什么合适。

    太隆重了令人起疑,太敷衍了又表达不出心意。

    苏羡音这几天一有空就在各大专组各类分享类app里搜索送给男生的礼物,祈求能给自己一点灵感。

    但其实这次不是苏羡音第一次送陈浔生日礼物了。

    高中三年,她也送过一次。

    那是高三的元旦晚会,本来高三这一届的元旦晚会是早就被教导主任宣布要取消的,但陈浔领着卓越班的几个男生去办公室闹了一场“起义”后,也不知道是谁的功劳,总之最后晚会照常举行。

    陈浔又是公推的主持人。

    苏羡音见过他彩排,黑色西服在他身上穿得板正,白色衬衫的扣子却不好好系,握着话筒解开一颗,笑着同旁人说礼堂的空调实在是太闷了。

    那一幕苏羡音牢牢记在了脑海里,是她青春影集里最鲜活的陈浔影像之一。

    她在晚会前偷偷给陈浔买了一个领带夹。

    可能是他西服穿得实在太好看,她在商场逛到一半就被各式各样的领带夹给吸引住了目光。

    但苏羡音并没有把礼物亲自交给他,她的胆量只够支撑她起早贪黑从卓越班的窗户翻进去把礼物塞进他的抽屉里。

    明明这样比亲手交给他更危险,她却在从无人的教室窗户跃下的时候,像是偷到了绝世珍宝一样,笑得开心而满足。

    她是她暗恋独角戏的唯一主角。

    只要送出去就已经功德圆满。

    所以当她在晚会上看见脱掉西装外套的陈浔领带上别着她送的那只领带夹的时候,她高兴得像是中了彩票。

    意外之喜,最能让人铭记。

    她依稀记得,身边的女生还问她:“嗳你看陈浔领带上那是个啥啊?还挺好看。”

    他们坐在倒数几排,她却将那只领带夹的样子看得一清二楚。

    无比笃定。

    苏羡音定定地看向他,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的时候,她可以毫不畏惧地向他投去仰慕的目光,不用顾忌被看穿,悄悄淹没在人群中,喜欢也无人知晓。

    “是领带夹。”

    她送给他的领带夹。

    ……

    巧合多得令人起疑。

    在陈浔生日前三天,苏羡音得知了他被赶鸭子上架担任学生会元旦主题晚会主持人的事。

    苏羡音:“你不是这阵子很忙吗?”

    陈浔:“我也是这么回绝的,但是他们太能掰扯了,夺命连环call。”

    “不过还好,就是几个院会联合办的主题化妆舞会,需要cue流程的不多,比较随意,我应付一下应该没事。”

    苏羡音并不怀疑他“应付”的能力。

    所以,就当是她偷懒吧。

    她又给陈浔挑了一个领带夹,比几年前的那个更精致。

    “想什么呢笑这么甜蜜?”

    听到身后响起谢颖然的声音,苏羡音匆忙将礼盒收起来,放回包里。

    “哟?这是……礼物?送那个男生的?”

    可能是因为最沮丧的时候有谢颖然支撑着她,苏羡音现在已经能在她面前很坦然地讲起陈浔。

    于是她也没有扭捏,点点头说:“他快过生日了。”

    “送的什么啊?”

    于是苏羡音又将礼盒从包里拿了出来,轻声说:“没什么,就是一个领带夹。”

    谢颖然看了后点点头:“倒是挺别致的,但是这个年纪的男生会喜欢这个东西吗?”

    “他会的吧。”

    否则当年元旦晚会上他怎么会立刻用上。

    谢颖然笑笑,低头一看,才发现苏羡音刚刚拿东西的时候,有一张小卡片被顺出来掉在了地上。

    她弯下腰去捡,却在看清卡片的样子的时候顿住。

    太熟悉的图案了。

    她捡起那张卡片,在苏羡音接过去之前看清了上面零星的几个飘逸的大字。

    更重要的是,看清了那个落款。

    “陈”

    不可能再是巧合了。

    苏羡音将卡片收起来,小心谨慎地放在包最内层里,和平安符一起紧密相贴。

    谢颖然终于找回自己的魂了,调整了自己的表情后,试探性地开口:“挺好看的字,是那个男生送你的吗?”

    苏羡音:“嗯。”

    还真是。

    谢颖然笑了,又很快抿直了嘴角,从前种种苏羡音对她提起的关于那个男生的点点滴滴都在她脑海里一一浮现。

    居然真是这臭小子?

    谢颖然不死心,又问:“音音啊,阿姨问问哈,你说你高中时候就喜欢那个男生了,那你们是高中同学?”

    苏羡音根本没意识到谢颖然的表情变化得有些快,轻笑了声,摇摇头:“是同校但不同班,他是卓越班的,我是实验班。”

    “你是不是跟我说过他成绩很好,经常考第一?”

    “是的。”

    苏羡音看着陷入复杂情绪中的谢颖然,呆呆反问:“怎么了?”

    谢颖然立马堆出一个笑容来,摸摸苏羡音的头。

    “没事没事,我就是看看我有没有记错。”

    ……

    苏羡音走后,谢颖然抱着手臂在花店里来回踱步。

    爽约的是他,道歉的是他,犹犹豫豫的也是他。

    她就教出了个这么出尔反尔、优柔寡断的儿子?

    谢颖然越想气越不顺,立刻拿出手机来拨出了一个电话。

    陈浔昨天晚上在实验室熬夜到凌晨3点,上午照常7点多起床一直忙到刚刚才有时间小憩一会儿。

    被谢颖然接连打来的好几个电话给吵醒。

    他拧着眉心,痛苦地接通了电话。

    谢颖然:“臭小子!你都干了什么好事!”

    第43章 绚烂彩虹

    这通电话实在莫名其妙。

    谢颖然听起来很生气, 可陈浔完全醒过来以后细声问她到底怎么了她又一言不发。

    “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自己清楚。”

    “果断点啊儿子,真搞不懂你在想什么。”

    陈浔听得一头问号。

    谢颖然后来重重地叹口气,问他:“你之前送花的那个女孩子, 怎么样了?表白了没啊?”

    陈浔这次难得没反驳,反而是愣住了,半晌才咬着下唇说:“还没有。”

    谢颖然火气又上来了:“磨磨唧唧的, 跟你爸一个德行。表白还要准备?‘我喜欢你’四个字烫嘴啊?”

    陈浔被骂得气笑了:“妈, 你今天是怎么了?谁惹你了?”

    “还能有谁, 我绝世无双的宝贝儿子。”

    陈浔:“你怎么平白无故污蔑人?”

    “行了, 我不跟你废话了,你总说忙忙忙,但好不容易遇见一个喜欢的女孩子, 抓紧点好吗?你不着急, 人家说不定就被人抢走了。”

    “好好好, 我心里有数。”

    谢颖然对着已经挂断的电话低声骂了句“你心里有个鬼数”-

    苏羡音没想到能收到姚达和沈子逸的联合委托, 毕竟这两个人最近正因为蓝沁大有不容水火之势态。

    尽管蓝沁一再强调事情并不是那样。

    姚达负责说明来意,沈子逸负责补充。

    “总是就是平安夜那天,苏妹妹你把陈浔约出去,不要让他回实验室。”

    沈子逸:“大概是从下午一点到五六点这段时间。”

    姚达不满地皱皱眉,转过头看沈子逸,说:“来得及吗半天?”

    沈子逸耸耸肩:“一大老爷们,你想布置得多精美, 有点生日氛围不就得了, 能要多长时间。”

    两人说不上几句话就有互呛的趋势,苏羡音急忙插话。

    “你们打算在实验室布置生日现场?”

    姚达眨眨眼,笑得十分得意:“实验室只是意思一下,嘿嘿最后的战场当然是别的地方, 让寿星请我们吃大餐!”

    苏羡音点点头:“那为什么是我约他?”

    “我觉得我比较适合布置现场。”

    “苏妹妹你有所不知啊。”

    “这小子最近魔怔了,数据做出来了老师让他准备准备写篇论文发刊,他是没日没夜泡在实验室,我哪喊得动他。”

    “我要是叫他打球,他能把我当篮球给丢了。”

    苏羡音没忍住笑了声。

    莫名的,居然有些骄傲,拍拍胸膛作保证:“行吧,那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我吧。”

    但她其实还是很好奇他们打算布置什么样的现场。

    这次生日惊喜活动,主负责人是姚达和沈子逸,参与者是陈浔宿舍3个人、苏羡音宿舍2个人以及两个院里跟陈浔比较熟的三两个学弟学妹。

    算起来也有十余个人了。

    生日装饰材料包是姚达托蓝沁买的,苏羡音看过效果图,十分担忧他们能不能完成这样的布置现场。

    蓝沁摆摆手:“主席说得对啊,搞不定就随便布置一下呗,气球到位气氛就到位了,反正最后还要收拾现场,不弄那么复杂更好。”

    林苇茹调侃她:“哟,主席的话就是真理呀?看样子是改变心意了?”

    蓝沁白她一眼,话是大言不惭,微红的脸却出卖她。

    “狗屁!老娘意志坚定。”

    林苇茹直摇头:“诶可惜了,姚达到底有哪里好?”

    旁人总是看不清,不相配或者明明不可能生出一点点旖旎氛围的两个人,究竟是怎么看对眼的,问其中一方“他到底有什么好?就这么喜欢?”,谁也答不上来,只能模棱两可地用一句“你不懂”来搪塞问问题的人,顺便再坚定一下自己的选择。

    如果真要问苏羡音喜欢陈浔哪里?

    她也答不上来。

    曾经她暗恋他三年,永远只是做个远远遥望的旁观者,从大家的只言片语里收集拼凑出他的形象,以此来了解他,多是猜测,很少证实。

    后来这小半年的相处过程中,她见过很多面的他,知道他并不是看上去的完美无缺无可挑剔,他身上也有很多在这个年纪的男生身上常见的小缺点。

    他也是**凡胎,不能因为阳光太过眷顾他,就生生为他造出神格。

    但苏羡音从未想过,原来近距离接触他,了解他,明明知道他跟自己想象中的那个陈浔总有这样那样零星半点的不同。

    她却好像越来越喜欢他。

    越来越坚定,除了他,再难有另一个人入她的眼,占据她的心房。

    也不知道称不称得上幸运。

    陈浔是值得她喜欢的。

    她在了解他之前喜欢上他,却在了解他之后发现她确实会喜欢这样的他。

    她当然是幸运的。

    ……

    生日蛋糕是苏羡音亲自挑选的,甚至在生日前一天,她亲自去了蛋糕烘焙店,学会了用奶油拉花,亲自为他的蛋糕拉花装饰。

    陈浔收到苏羡音的邀请的时候并不意外。

    他扬扬眉,在电话里回答她:“其实也不是非要庆祝,我今天要开始写论文了,会有点忙。”

    苏羡音装傻:“庆祝?庆祝什么?预祝你论文发刊顺利?”

    陈浔愣了愣,一时辨别不出她的话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那就不是庆祝吧。”

    “本来就不是庆祝啊,你搞清楚,我是请你帮忙,你要是没空我只能找别人了。”

    “你还能找谁?”陈浔皱了皱眉。

    苏羡音在电话那端笑得很开心:“反正我还有备选人选。”

    陈浔的手终于从键盘上拿开,拧了拧眉心,认命一般闭了闭眼,说:“等着,我马上来。”

    苏羡音挂掉电话,长出了一口气。

    她一向认为自己除了在掩饰感情上有特殊的天赋外,其余时刻的演技差得令人发指,所以谎骗陈浔出门对她而言其实并不如她想象中轻松。

    她当然也可以不把这件事当做任务,就当做是她本来就要约他。

    可她放着几本要背的专业课不背,选择约他出门,那她才真是脑子秀逗了。

    为了让她看起来自然,她甚至还请了一个小帮手,也就是刚刚对陈浔说过的需要“帮忙”的缘由。

    林苇茹的弟弟林之阳,今年7岁,年纪轻轻却是个小机灵鬼,和林苇茹慢热的性格完全不同。

    苏羡音蹲下身,拉着阳阳的手,小声嘱咐:“等下姐姐一声令下,你就开始哭,哭不出来没有关系,你就抱住我的腿,把脸埋住,发出哭的声音就可以了。”

    阳阳点点头,拍了拍胸脯作保证:“没问题。”

    但苏羡音没想到陈浔来得这么快。

    她一眼就认出他的车,于是拍拍阳阳的肩示意他可以开始表演了。

    陈浔走下车的时候一眼就注意到一脸无措的苏羡音,身前扒着一个小小的男孩儿。

    “所以是怎么了?哭这么厉害?”

    三人站在游乐园门口,今天是工作日但偏偏是平安夜,路过的路人有许多都是跟苏羡音陈浔年龄相仿的大学生,频频侧目。

    苏羡音决定意简言赅、速战速决:“他想坐过山车,我不敢,他一个人肯定不行。”

    陈浔轻轻勾了勾嘴角,十分自然地薅了一把阳阳的脑袋。

    “这有什么难的?”

    “走吧,哥哥带你玩儿。”

    虽然阳阳是借来的小演员,说他非要玩过山车也是编的。

    但苏羡音是真的没胆量坐过山车。

    陈浔却好整以暇,非要拉着她上座位。

    而阳阳更是冲在两人前头,已经自顾自系好了安全带。

    工作人员提醒道:“抓紧时间上车哦。”

    看到还在纠缠的两人,又过来说:“两位准备好了没?看看孩子都等你们呢?”

    苏羡音:“我们不是……”

    “走吧,小孩子都不怕,有我在呢,怕什么?”

    陈浔却不给她辩驳的机会,连拖带拽地将她拉上了车。

    他亲自为她系上安全带,一边慢悠悠道:“小孩子都能坐的过山车,高度也不高,坡度也还好,有什么可怕的,实在是怕你就抓住我,咬我都成。”

    苏羡音恨恨地看了他一眼,认栽地闭紧双眼,做出一副“狂风暴雨你来吧”的英勇无畏神情。

    陈浔被她逗乐。

    在出发前一刻,他往她身侧坐了点,肩膀紧靠着她的,企图给她一点力量。

    但苏羡音连眼睛都不敢睁开,风呼啸着从她脸上刮过。

    阳阳兴奋地大喊,陈浔甚至有心思掏出手机来合影。

    两个家伙的轻松自如衬托着灰头土脸脸色惨白的苏羡音像个傻子。

    陈浔拍完照了还不满意,把头凑到苏羡音跟前,非要逗她:“真的不睁开眼看看?风景可好了。”

    苏羡音直接用手把耳朵捂住,以行动回绝他。

    他却更乐了,双臂展开,扶住苏羡音的脑袋,用指尖轻轻拨开苏羡音的眼睛。

    “彩虹都不看看?”

    苏羡音对过山车最后的记忆就是,少年指腹的温度,永不停歇的呼啸声以及灿烂炫目的彩虹。

    ……

    从过山车上下来,苏羡音几乎是腿软了,一个没站稳,陈浔扶住她手臂,这时候才像个人了。

    “真有这么害怕?走不动路了?”

    “我背你?”

    苏羡音仰起气呼呼的一张脸,笑得很“慈祥”:“我真后悔没在上面咬你一口。”

    陈浔却不在意地挑挑眉,将手袖子撸开,露出坚实的小臂递到苏羡音面前。

    “现在也还来得及。”

    苏羡音:“……”

    她“啪”一下打掉陈浔的手,拉着阳阳就走。

    “走阳阳,我们去排旋转木马。”

    ……

    苏羡音原本并不喜欢游乐场,但今天却也玩得很开心,他们两人带着阳阳几乎将游乐场的热门设施都玩了个遍。

    苏羡音甚至最后差点忘了本来的目的。

    直到收到了姚达的消息。

    宇宙达:【大功告成了,可以把浔哥领回来了。】

    yin:【OK】

    苏羡音收起手机,陈浔正端起木枪瞄准着气球墙。

    他目光专注,闭上左眼,明明只是玩具枪,但他整个人的架势摆得过于好看,侧颜过于优秀,路人走过也纷纷慢下脚步。

    苏羡音没忍住,站远了一步,拿出手机拍照。

    无论怎么取景,他都是让人无法忽视的最亮眼的存在。

    “嘭——嘭——嘭嘭。”

    苏羡音放下手机,不过须臾,陈浔已经将一排气球打得差不多了。

    他放下枪,气定神闲地笑了声,又看向苏羡音,顶着后槽牙挑了下眉。

    一整个像个显摆的二世祖。

    他从老板手里接过兔子玩偶,还挺谦虚地道谢。

    阳阳兴奋地一把抓住兔子玩偶的尾巴,蹦跶着喊:“谢谢哥哥!”

    陈浔却将兔子拿高了点,用身高压制阳阳,左手轻按在他头顶,慢悠悠说:“小屁孩,谁说是给你的?”

    他掀起眼皮看向站在一旁一脸看戏表情浅浅笑着的苏羡音。

    说:“这是给姐姐的。”

    第44章 咫尺之距

    阳阳气的恨不得要咬上陈浔一口。

    也不知道是哪儿学来的词, 指着陈浔喊:“你重色轻友!”

    “小屁孩。”

    陈浔失笑,揉了一把他的脑袋:“懂得还挺多。”

    却始终将兔子玩偶高高拿起,让阳阳够不到。

    苏羡音站出来打圆场:“他要是喜欢就给他吧。”

    陈浔直接捏了一把她的脸:“我刚送给你你就转赠给别人?”

    看着苏羡音瞬间睁大的双眼, 陈浔才垂下眼睫移开目光,像是有稍纵即逝的局促。

    低低说:“再给他拿一个不就是了。”

    他将玩偶丢进苏羡音怀里,弯下腰去挠阳阳的痒,一边问他想要哪个奖品, 却又跟他讲条件。

    “老板也不容易,不能再拿最大的那个玩偶了, 换一个, 你看那个铠甲勇士怎么样?”

    玩偶的毛软乎乎地剐蹭着苏羡音颈窝细腻的肌肤, 她看着相处融洽的一大一小两个家伙, 慢慢牵动了嘴角。

    她是真没想过, 陈浔居然带小孩也能做到游刃有余。

    ……

    回程的路上, 阳阳靠在苏羡音肩上睡着了, 即便睡着了也要摸着兔子玩偶。

    苏羡音见了,跟陈浔打商量:“要不就给他吧,他好像很喜欢这个。”

    陈浔透过车内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淡淡说:“他喜欢你就给他?”

    “你不是也喜欢么?”

    “一进摊位就盯着这只兔子。”

    原来他知道。

    他都注意到了。

    苏羡音把头埋在玩偶毛茸茸的脑袋上, 扬起了一张笑脸。

    ……

    陈浔把车停在苏羡音宿舍楼下。

    苏羡音这才想起自己的任务, 扒拉着前排的座椅, 探出一个脑袋来问他:“你等会儿回实验室么?”

    陈浔思忖了一会儿, 说:“回吧,怎么了?”

    “等我一下,我跟你一起去。”

    “好。”

    苏羡音带着林之阳回了宿舍,林苇茹早守着两人了。

    见到两人手上的“战利品”以及同样弧度的笑容,“啧啧”道:“战果丰硕啊这是。”

    “开心不?”

    两人再次露出同款笑容, 响亮地回复:“开心。”

    林苇茹:“啧啧啧。”

    苏羡音爬上楼梯将玩偶放在了床铺上,越看越满意。

    林苇茹说:“那我就先把我弟弟送回去,然后去找你们,保持联系?”

    “好。”

    天气预报说晚上可能会下雪,于是苏羡音将呢子大衣换下来,穿上一件更暖和的羽绒服。

    她戴好围巾,头发藏在围巾里,戴上陈浔送给她的毛线手套。

    带着一点点欢欣喜悦,她踏着雀跃的小步子走出宿舍楼,却急刹车在大厅停下了,一步都无法再往前。

    像是被施了咒。

    即便2年未见,苏羡音还是一眼就认出,站在陈浔面前的,穿着和他同色调的棕色呢子大衣戴着黑色贝雷帽笑容灿烂的女生,就是宋媛。

    宋媛朝着他肩膀来了一拳,说:“你室友说你在这我还不信,好家伙还真在。”

    陈浔噙着笑看向她。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笑容,她见过千千万万遍的笑容,她却觉得心口一阵闷痛。

    有些心魔就是能立刻将她打回原形。

    她紧咬着下唇,脑海里全是这两人站在一起有多般配的奇怪想法,慢慢往后退了两步,像是缩回了自己的安全区。

    转身的同时,苏羡音听见陈浔在身后喊她。

    “苏羡音?”

    他的声音由远及近。

    “你怎么了?忘拿东西了?”

    苏羡音僵硬地转过身来,盯着自己脚上的长靴,有些出神。

    “嗯,我上去拿个东西。”

    陈浔笑话她:“冒失鬼。”

    明明还是那么亲近那么自然,她却莫名涌起一阵悲哀。

    “快去吧,我在这等你。”

    “对了,忘了跟你介绍了。”

    “这是我发小,也是附高的,跟我一个班的,宋媛。”

    “这是附高实验班的,苏羡音,是我在川北认识的新朋友。”

    宋媛有着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正红色的口红很衬她的气色,她有着能让人很快亲近起来的大方开朗的笑容以及得体舒适的社交气场。

    她上前一步捏了捏苏羡音的毛绒手套,说:“这么可爱的女孩子,你不早点介绍给我。”

    陈浔耸耸肩:“你又没来。”

    其实苏羡音如果能抬头稍微看一眼,就会发现陈浔明明站得离她更近,在陈浔提起苏羡音是他的“新朋友”的字眼时,宋媛脸上一闪而过的促狭笑意。

    可她弄丢了自己的细心与敏感,在看见宋媛出现在他身边这件事时,她就像个被封印了五感的笨拙小丑。

    高三时候见到的那一幕慕对她而言太过深刻,在宋媛出现在她眼前的这一刻,在宋媛站在陈浔身侧的这一刻,又在她脑海里循环重复播放。

    陈浔察觉出一点点不对劲,俯下身去看苏羡音的脸色。

    声音柔和了些:“你怎么了?在游乐园玩累了?”

    “没有”苏羡音在眼泪涌出来之前努力挤出了一个她自认为还算“得体”的笑容,朝两人挥挥手,转身跑开了,“我马上回来。”

    苏羡音像一只仓惶的小兔子。

    人走了,宋媛将手大喇喇搭在陈浔肩上,开始调侃起正主。

    “就是这个女孩儿?”

    陈浔肩往外侧,失去了支撑的宋媛差点站不稳。

    “嗯,是她。”

    宋媛骂骂咧咧想要教训他。

    陈浔却说:“都不是小孩子了,能不能注意点你的言行?跟我保持一点安全距离OK?是不是要我去陆迟那里告状?”

    一提到陆迟,宋媛立刻像个蔫了吧唧的小白菜,吸吸鼻子,闷声说:“你敢。”

    陈浔一眼就看明白是怎么回事,抱着手臂幽幽道:“还说是来给我过生日,真以为我看不懂?”

    “打扮这么精致,又是平安夜,怎么,陆迟放你鸽子了你就跑这来?蹭一个生日party好发朋友圈说自己很快乐?”

    宋媛整张脸都以很微小的幅度颤动着,强忍住怒意听陈浔讲完一切后,终于没忍住大吼了一声:“陈浔!你不讲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陈浔笑得很缺心眼。

    ……

    苏羡音根本没有忘带东西,她魂不守舍地坐在桌前,指尖狠狠嵌进掌心里。

    宋媛是来给他过生日的么?

    他还喜欢她吗?或者说她还喜欢他吗?

    是不是她回心转意舍不得分手了所以来找他?

    她脑子里有很多问题,却一个解答也没有,也问不出口。

    只能一遍遍在脑海里盘旋,折磨的是她自己。

    陈浔给她打来一个电话。

    “还没找到么?不重要的话就回来再找吧。”

    苏羡音木木地回:“我突然有点累,要不算了,我就不去实验室了……”

    “不行!”陈浔语气里有点点孩子气的执拗,“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下来吧,我在门口等你。”

    苏羡音路都走得轻飘飘的。

    两人在车里坐着等着她,宋媛却坐在陈浔身后的后排位置上。

    苏羡音犹豫了一秒,也打开了后排的车门。

    陈浔握着方向盘回头望:“你怎么不坐前面?”

    宋媛熟络地挽住苏羡音的手臂,朝他得意地笑:“美女当然要跟美女玩儿,司机就专心开车OK?”

    陈浔白了她一眼。

    苏羡音再一次意识到,在宋媛的活泼大方面前,她的文静气息显得有些木讷。

    宋媛永远能让场子不冷下来,从容不迫地挑起话题关照苏羡音的同时又不显得过于客套,她的好亲近感像是天生的。

    抛开所有的一切,她也喜欢这样的女孩儿。

    车内开了空调,也许是因为心神不宁,苏羡音很快热得出一层薄汗,于是把手套脱了放回包包里,却不小心将礼盒掉了出来。

    宋媛捡起那个礼盒递给她,却忽地惊呼一声:“啊!这不会是你给陈浔准备的礼物吧?”

    陈浔立刻转过头来,看向苏羡音,笑意渐渐漫过眼角。

    “不是说今天不是庆祝么?”

    明明就记得他的生日。

    苏羡音忽然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她将礼盒推在扶手箱上。

    淡淡说:“姚达早就提前通知了,我想装不知道也不行。”

    车正好稳稳停在实验楼前。

    陈浔安全带都没松开,接过礼盒,眼睛直直看向苏羡音,轻声问她:“我能打开看看么?”

    “当然,本来就是你的。”

    她尽量让自己的笑容显得真诚,不论如何,她希望他快乐,不止是今天。

    “陈浔”她笑起来,亮盈盈的双眸像是有眼泪蓄在其中,“生日快乐。”

    陈浔打开礼盒,像是有些惊喜地扬扬眉:“领带夹么?”

    “很好看,过几天可以派上用场了。”

    宋媛:“哇这个款式还挺特别诶,有眼光的。”

    陈浔听到宋媛的声音,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眨眨眼说:“你记不记得高三那年你也送过我一个领带夹?”

    宋媛的表情像是被雷劈了:“我什么时候送过你……我没送过啊!你老年痴呆啊。”

    陈浔自顾自地回忆:“可是我同桌不是说早上只有你来过我座位,抽屉里那个领带夹不是你送的?我在元旦晚会上还用了那个呢。”

    “得了吧,我想不开么要送你礼物还偷偷送,我肯定塞到你手上大声告诉你记得要还给我一个更贵更好的礼物。”

    “坏事了吧,肯定是哪个喜欢你的女孩送的,人家要是看到你用上她的礼物还以为你也有意呢。”

    ……

    苏羡音再也没忍住,扳开了车门,下了车。

    眼泪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滚落她面颊。

    原来他会戴上那个领带夹是因为他以为是宋媛送的。

    原来她以为的“前后呼应”不过是一场笑话。

    她从来不像宋媛那样,与他不过是咫尺之距。

    第45章 抓不住

    苏羡音在两人下车前擦干了眼泪, 她要用很大的力气才能将自己的汹涌的情绪往回收。

    于是对着两人说了一句:“我先上去了。”

    就小跑着走开了。

    陈浔本来想追上去,却被宋媛拦下了。

    “诶你等会儿。”

    陈浔虽然有些摸不着头脑,但焦急的神色掩藏不住。

    “怎么?”

    宋媛其实是看到了苏羡音的红红眼眶的,她不确定苏羡音是不是需要一点点时间缓冲。

    她没话找话:“你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陈浔皱着眉:“我倒是想知道。”

    宋媛摊开手:“你不会是想问我吧?拜托你们两个人的事只有你们两个知道好不好。”

    陈浔:“……”

    “那你别挡着我。”

    陈浔扒拉宋媛那一下, 差点没把她拍飞到车上趴着。

    她确信他是真着急, 也是真没把她当人看。

    “见色忘义!”

    陈浔几乎是跳跃着上了楼梯, 实验室就在三楼, 他看见实验室是漆黑的同时,敏锐地捕捉到身侧电梯“叮”一声响。

    苏羡音居然才从电梯里下来。

    陈浔走向她, 她的步伐却越来越快,一直走到实验室门口了。

    他轻轻拉住她手腕:“苏羡音,你……”

    “嘭——嘭——”

    “surprise!”

    实验室的灯被一下点亮, 门口围站着一圈人,各个脸上洋溢着笑脸。

    实验室的黑板上有着像是出自好几人之手的彩报, 最中间一块儿画着一个卡通生日蛋糕, 用蓝色粉笔写着“陈浔生日快乐”。

    “搞什么……”

    陈浔喃喃道, 将布置得“花里胡哨”的实验室看了个遍,最后才注意到姚达怀里居然还捧着一个爱心气球。

    姚达摆出一个羞涩的神情, 上前走两步, 刚拉住陈浔的衣袖,陈浔的表情就开始失控。

    “闭嘴吧你。”

    “不行”姚达深情款款,声情并茂:“即便你嫌弃我,我也要代表617的几个汉子说,617室草, 生日快乐~”

    “顺便。”

    姚达龇牙咧嘴笑得有够夸张。

    “什么时候能把你嫁出去哥几个就心满意足了,再也不用受到各种院各个年级的女生骚扰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最后理所当然姚达被陈浔收拾得很惨。

    姚达憋红了一张脸,被陈浔按在手臂下, 还不忘顾全大局:“人呐,来人啊,上蛋糕。”

    沈子逸端着蛋糕出场的时候,因为姚达的缘故不少人都憋着笑,好像此刻是沈子逸端出蛋糕这件事本身就足够好笑了。

    沈子逸也察觉出这种诡异了,看着紧张兮兮把目光都投在他身上的众人。

    勉强地笑了声:“你们正常点好吗?”

    闹哄哄笑成一团。

    苏羡音躲在人群之后,仿佛这样的距离看着陈浔闭上眼睛许愿,在大家的祝贺歌中吹灭蜡烛,是回到了她的舒适区。

    她有多久没有以这样的距离看过他,她居然有一些怀念。

    在这样的距离,她不用患得患失,也不用因为一点点情绪将自己的心揉搓变形就变得羞愧难安。

    陈浔在一片闹哄声中,从容地切开了蛋糕。

    一边立规矩:“先说好,实验室本来是规定不能吃东西的,所以,禁止蛋糕仗,明白?”

    “行~”

    众人拖着长长的尾调应着。

    陈浔:“姚达,说你呢,听见没?”

    姚达:“你丫……”

    陈浔切下最中间的一块有着草莓的蛋糕,稳稳当当放进餐盘里,姚达的手悬在空中半天了,陈浔却伸长了脖子找人。

    “苏羡音?”

    “吃蛋糕了。”

    摩西分海一般,苏羡音就这样被众人送到了他眼前,她微低着头走向他,在众人的注目礼中接受那块堪称重分量的,第一块蛋糕。

    窃窃私语她不是听不到,可是以往能让她羞赧能让她笑起来的这些交头接耳,如今都像是嘲笑。

    宋媛就落落大方站在他侧后方。

    而她却只敢躲在角落里。

    苏羡音接过的蛋糕的时候眼睫轻轻颤了颤。

    陈浔的第四块蛋糕就递给了一直在身边默默给陈浔录视频的宋媛。

    “你也差不多得了,手机收收,不是中午没吃饭跑过来的么?”

    苏羡音又退回到后排。

    他跟宋媛之间自然流动的那种亲昵是多年相知的沉淀,她确信不是她自己多想。

    最后陈浔还是破了戒,他趁着姚达张开大口想将最后一块蛋糕塞进嘴里时,抹了一把奶油到姚达脸上。

    姚达差点没被这一口蛋糕噎死,一边捶胸一边追着陈浔跑,一直追到了实验室之外。

    陈浔笑得开心:“寿星当然有特权,你的反击就留在你生日那天吧。”

    说着又趁姚达不注意,在他另一边脸上也抹上了奶油。

    整个实验室笑声响遍整个楼层。

    最后陈浔领着十来人去了一间别墅。

    他解释道:“是我爸爸朋友的新项目,打算做成轰趴馆,试营业期间,本来就想让我带朋友去玩玩儿然后提点建议的,随便玩,费用算我的,不用担心。”

    学弟学妹们“哇”声此起彼伏,苏羡音藏在最后排有些看不清陈浔意气飞扬的面容。

    最后她是被陈浔生拉上了他的车,甚至让她坐进了副驾驶。

    “路我不太熟,你帮我看着点导航。”

    苏羡音反应平静,却也不想扫兴,只有一点浅浅的笑意。

    “行,你不怕路越走越远就行。”

    后排坐着蓝沁宋媛和林苇茹。

    宋媛的社交能力立刻在苏羡音眼前再次得到印证,就连慢热的林苇茹都能很快跟宋媛聊起自己养的小狗越吃越胖。

    更不用提宋媛和蓝沁几乎是一见如故,两个开朗的女孩,一个得体一个爽快,话题根本没有停下来过。

    不再是和宋媛两两相对了,苏羡音的话则理所当然变得很少,只有在问到她或者非要她表态的时候,她才噙着笑回一句。

    但宋媛就是,即便已经和新认识的两个女生聊得火热了,却还是能顾忌到苏羡音的感受,自然得将话题带向她,像是怕她觉得被冷落。

    陈浔都看在眼里。

    下车的时候,他喊住她。

    后排座位上的三个女生非常有眼见地先下了车。

    车门关上,立刻隔绝了室外嘈杂声音,显得寂静,连两人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陈浔:“你今天怎么了?好像不开心?”

    “没有”苏羡音的笑容里有一点点疲惫,“今天你才是主角,我希望你开心。”

    她说完这句话就打开了车门,朝着三个女生追去。

    陈浔有一点苦恼。

    十来分钟,人渐渐到齐了,这栋别墅离川北大并不算远,位置也算不上偏僻。

    冬夜漫漫,所有人都聚在后院的烧烤摊上,旁边还支起了篝火。

    苏羡音坐在布艺小椅子上,眼神渺远而空泛,小口地喝着热水。

    最后大家起哄着嚷嚷要一起玩游戏的时候,她还是提不起兴致。

    陈浔始终被簇拥在人群最中心,应接不暇。

    此刻他注意到苏羡音对旁人说自己太困了就不玩游戏了,于是他转身去帐篷里拿了一条毛毯,走过去,在她身侧的小椅子上坐下,将毛毯盖在她身上。

    “外面太冷了吗?”

    苏羡音礼貌地道谢:“还好,在篝火旁不冷。”

    她句句客气,却也句句疏离,陈浔不自觉拧紧了眉心。

    他往她那侧又靠了靠,声音更轻,声线低沉:“你要实在不想玩儿,要不去帐篷里歇会儿?”

    旁边人迟迟等不到寿星归位,以宋媛为核心的那一块儿已经先行玩起了划拳。

    宋媛的亲和力确实很强,即便在场的人她只认识陈浔,她也能迅速以自己的方式和大家打成一片,一点也不怯场,开得起玩笑又足够有趣。

    刚刚苏羡音全程走神,却也不可能注意不到。

    大家不自觉都往宋媛身边凑,焦点就不只是陈浔,而是陈浔和宋媛两个人。

    在苏羡音关于陈浔的大篇幅回忆里,这两人就是以这样的吸引力永远站在正中心,接受众人不由自主的亲近。

    像是王和他的王后。

    苏羡音眼角发酸,正想说点什么来回绝陈浔。

    宋媛注意到这边一直交头接耳的两人,举起酒杯喊着:“你们俩聊什么呢,大家都等着哦。”

    “就是啊,悄悄话晚点再讲不行吗哈哈哈。”

    宋媛看向陈浔,起了一点坏心思,忽地又拿起一个酒杯,双手递过去,促狭地笑:“这不罚一杯酒说不过去吧?”

    “她就别喝了,我喝吧。”

    陈浔意图接过宋媛手里的杯子,她却不给。

    “那怎么能行呢,直接喝交杯酒得了,就喝一口就行。”

    宋媛话说完,周围的人们立刻懂了其中含义,纷纷跟着起哄。

    “交杯酒!交杯酒!”

    陈浔笑了,他咬着下唇,望向苏羡音的时候,像是要征求她的意见。

    但她迟迟没有应下。

    宋媛看热闹不嫌事大,说:“陈浔你快点啊,少磨磨唧唧的,这有什么可扭捏的,又不是没喝过。”

    苏羡音的心口忽地一紧,猛地拿起桌上的一个酒杯,仰脖一饮而下。

    她笑得很仓惶:“我有点不舒服先去休息了,你们好好玩。”

    是啊。

    又不是没喝过。

    宋媛和陈浔被众人起哄着喝交杯酒的时候,宋媛是不是比她要从容得多。

    她走得很快,明明知道自己把一切都搞砸了,却忽然有一丝如万物燃尽后的死灰般的平静。

    她今天果然不该来。

    陈浔在一楼楼梯间拉住她。

    他有些无措,细声说:“宋媛就是那个性格,大大咧咧的像个男孩儿,你要是觉得冒犯,我代她道歉。”

    你当然能代她道歉。

    苏羡音忽然转过头来直直看着他,她的双眼很红,但目光里有一些陈浔无法读懂的破碎与骄傲。

    他的手慢慢下移,攥紧了她的掌心。

    “你是因为……”

    到底是因为什么而难过生气呢?

    他此刻才恨自己在感情上的天赋不够,笨拙地在脑袋里回闪今天发生的一幕又一幕。

    试探地开口:“宋媛说我又不是没喝过,是说之前高中的时候,我玩游戏输过一回,跟一个男主喝过交杯酒……”

    他似乎觉得这件事丢脸,脸上浮起点不自在,清了清嗓子说:“那时候年纪小,他们非要闹我就喝了。”

    真的只跟男生喝过吗?

    苏羡音的眼神又变得凄婉,明明该为此感觉到庆幸,却又可悲地在想自己为什么总要自欺欺人。

    他们关系匪浅,明眼人都能看明白。

    可她该问什么说什么呢,问他“那你跟宋媛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还是问他“你还喜欢她吗,她为什么今天会来给你过生日”,她该以什么身份问?

    她不想让自己的立场再次变得难堪。

    于是她只是轻轻将手从他掌心抽离。

    “知道了。”她说。

    她沉默地转身上楼。

    二楼客厅外有一间小阳台,她推开窗,能感受到他跟着自己上了楼,就静静站在她身后。

    她的眼泪不敢落下来,只是撑着栏杆,做着无意义的眺望。

    陈浔此刻多希望有人能站出来点醒他。

    他看着苏羡音瘦小的背影,融进夜色里,棕亮的发丝随着夜风微微浮动,稍微靠近一点就能闻见她身上的点点清香。

    明明还是那个她。

    但又是为什么一股烦躁一点点涌上他心尖?

    他好像抓不住她,徒劳无功。

    “苏羡音。”

    但他总得抓住点什么。

    “你有没有……”

    苏羡音望着他的眼神很陌生,他发誓他从来没有这么没有底气的时候,此刻显然并不是一个表白的好时机。

    “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

    苏羡音的眼神中蓦然涌出悲哀,本该心跳漏拍的一瞬间,悲伤像是从被扎破的水球中,四面八方的小孔中顷刻间溢出来。

    他只是想知道她是不是他的簇拥者之一?

    她没有回答,一言不发,疲惫一瞬间压垮了她。

    陈浔握住栏杆的手紧了紧,青筋渐现,眼神有一闪而过的慌乱,像呓语一般又问:“你,不喜欢……我么?”

    苏羡音对他笑了笑,那笑意里有一点神秘,他已经全然看不懂了。

    没有牵紧的气球反而被风扬起,离他越来越远。

    他在她转身的时候,凭借本能抓住她的手腕。

    “我…我好像说错话了,我的意思是,我喜……”

    苏羡音打断他:“陈浔。”

    她的手轻轻捂住他的嘴,掌心是冰凉的。

    她望向夜空,忽然笑得像天真无邪的孩童:“下雪了。”

    下雪了,陈浔。

    “祝你生日快乐。”

    “其他的下次再说吧,我累了去睡觉了。”她居然朝他俏皮地眨眨眼,“晚安。”

    晚安,我的月亮,我的心上人。

    陈浔看着她瘦小的背影消失在转角,一点点撤退出他的可见范围。

    他指尖渐渐抚上自己的脸颊,仿佛那冰凉的触感还有留存。

    可她却已经遥不可及了。

    他好像什么也没抓住。

    他望向茫茫夜色里,纷飞的白色晶莹雪花,笑容苦涩。

    第46章 不知归期

    陈浔起得很早, 他一夜都睡不踏实,脑子里总是反复播放昨夜苏羡音的神态。

    他想要问清楚, 也想要表达清楚。

    想到这一点, 他就一把掀开了被子,赤着脚走到苏羡音昨晚睡下的那个房间门门口。

    房间门只有她一个人,他昨晚特意吩咐过他们不要去打扰她。

    他忐忑地敲了敲门, 没有回应。

    在门口站了一会儿, 他越想越烦躁,将脑后的头发拨乱,正皱着眉。

    侧边另一间门房门打开了, 蓝沁探出一个脑袋来, 不顾形象地打着呵欠:“你找苏苏?她回学校了。”

    “她回去了?”

    陈浔的眉头皱得更紧。

    “是啊,我早上看到她六点多给我发的微信, 说是学校有点事就先走了, 没跟你说吗?”

    陈浔忽然有些走神,那种无法抓住任何事物的无力感深深缚住了他, 他点点头, 然后缓缓按下门把手, 推开了房门。

    床上的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整间门房间门干净整洁得像是没有人来过。

    陈浔环视一眼,留意到书桌上的花瓶下压着一张纸条。

    [我有点事先走了, 谢谢款待。——苏]

    蓝沁迷迷蒙蒙地跟过来, 咕哝说:“你是不是又惹苏苏不高兴了, 闹别扭了这是?”

    “我也不知道。”

    他如果知道问题出在哪里, 就能像做题一样条理清晰地将满分答案写下来。

    陈浔手一松,纸条轻飘飘地往下落,被风卷进桌底-

    这天下午, 陈浔送宿醉的宋媛去机场。

    她坐在后座频频叹气,一会儿揉太阳穴一会儿痛苦地皱眉。

    陈浔有点儿心不在焉的,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还是宋媛扒住了他的座位,身子往前倾,指责他:“怎么说我也是陪你过生日了,怎么送我去个机场,这么不乐意啊?”

    陈浔回过神来,淡淡说:“我乐意死了,赶紧送走你这尊大佛。”

    宋媛朝天上翻了个白眼。

    陈浔:“你也差不多行了,昨天晚上喝那么多头不痛才怪,朋友圈发了也就算了,真要喝醉啊?”

    宋媛像是想起了什么,笑容里有点甜蜜,眨眨眼说:“你不懂,你这种情根受损的人怎么会明白。”

    陈浔轻轻一哂:“稀罕。”

    到机场门口了,宋媛哼着小曲儿准备下车,才想起什么,问:“你那个呢……就那个,苏…对,苏羡音,昨天晚上哄好没?”

    正好说中陈浔的心事,他的手搭在方向盘上无意识地握了握,有些苦恼:“没。”

    关键他甚至不知道从何哄起。

    宋媛:“不知道哪儿不对你就认错就行了,女孩子都心软,态度端正点,都不是什么事儿。”

    陈浔也看出她满心满意扑在见陆迟这件事上,压根就没有真的为他分忧的意思。

    苦笑了声:“行了你就别在这装大师了,赶紧走吧。”

    宋媛关上车门前,还是说了句:“这次确实时间门有点赶,下次,下次肯定帮你好好分析一下挽救一下,有事跟我打电话啊嘿嘿。”

    她手比出一个“六”贴在耳边,倒退着走路,最后转个身拎着包几乎是小跑进了机场,别提有多高兴。

    果然即使是十年的发小,悲喜还是不能相通。

    ……

    陈浔试图联系过苏羡音,微信隔很久才回,电话几乎不接,只说自己在忙着考试前几天的最后冲刺,什么活动都不要喊她。

    看似有理有据,令人无法反驳。

    他后来发了一张在游乐场过山车上拍的合照到朋友圈。

    配文是:【生日很开心。】

    下面评论区有人疯狂阴阳怪气。

    宇宙达:【哟,浔哥改行带孩子了?这照片左上角这半张脸是谁啊?孩子他妈?有点眼熟啊。】

    元庚:【合着我们给你布置的生日惊喜你不感动,就过山车戳中你的心了是吧】

    【楼上真相了哈哈哈哈。】

    ……

    他那张照片确实拍的是他跟阳阳的合照。

    可按下快门的那一瞬间门,苏羡音因为恐惧将脸埋在两只手里的滑稽动作惹得他灿烂一笑。

    没忍住,镜头偏了半分,将她受到惊吓的可爱模样也拍下了半张。

    他是真的开心,在最高点俯身向下冲的时候,看向身侧的她,心跳重拍一下又一下好像振在鼓膜。

    这条朋友圈却是故意发的。

    他本没有在生日发朋友圈的习惯。

    只是评论和他所想如出一辙,女主角却不见踪影。

    他将照片私发给苏羡音。

    yin:【哈哈哈,你俩真的很开心。】

    陈:【所以你不开心么?】

    她没有回复。

    陈浔却也没有再邀请她来实验室。

    倒不是他不想。

    实验室里多了一位不太“讨人喜欢”的研究生师兄,水准一般,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像是就是看陈浔不顺眼,明面上是和陈浔参与同一课题,江教授派来指导陈浔的,实际上却是凭借一己之力让陈浔也不再喜欢实验室的罪魁祸首。

    师兄说话总夹枪带棒,话里话外似乎在讽刺陈浔因为得天独厚的条件、老师的偏爱而抢夺了一些本该属于研究生的资源一样。

    不过各凭本事,什么叫抢?

    如果他真的这么有能力,为什么陈浔这个学期结束就能准备发sci的论文,而他却整整三年还拿不出像样的学术成果。

    陈浔也懒得跟这样的人计较。

    他最后也不去实验室了,他去苏羡音常去的图书馆楼层找她,将整个大平层逛了个遍也没找到人。

    在微信上问她在哪里复习。

    过几个小时才收到回复。

    yin:【这几天太冷了,懒得出门了,就在宿舍复习。】

    陈浔看着屏幕半晌,默然地揿灭了手机。

    距离感凭空而生。

    他才发现她的聪明伶俐从来都不只是体现在一个方面。

    她躲他也躲得天衣无缝、巧不可阶。

    陈浔的课业也并不轻松。

    他上课的原则就两个字——随缘。

    平时要打比赛、参加课题组,还有学生组织活动,他的课堂参与度并不高。

    尽管他对自己的能力有自信,也不可能真的一点都不复习就指望老师凭借印象分给他打上90分。

    所以最后这几天他也在冲刺复习。

    也许是糟心事一串串接踵而至,也许是老天就是不想让他今年继续保持绩点第一。

    他生了一场大病,扁桃体发炎引起发烧,病恹恹地在宿舍躺了足足两天,稍微能说出一点话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一堂专业课考试前24小时。

    他爬起来在桌前一边咳嗽一边坐下翻书的时候。

    姚达夸张地大喊:“得了得了,绩点第一不是我浔哥是谁啊,带病坚持复习,挑灯夜战……”

    话没说完就被陈浔丢了个抱枕砸中了鼻子。

    姚达:“我日。”

    陈浔讲话声音都是哑到不行:“我没力气讲话,你安分点。”

    他的病直到周三那趟考试考完都没好全。

    交卷子的时候他被教授喊住,问他有没有兴趣进新的课题组,他开口都不成句,声音嘶哑得叫人听不清楚。

    教授关切地拍拍他的肩,说:“好好休息啊,身体是本钱,行,下次再找你谈。”

    他从教室走出来,一眼就瞧见了穿着奶白色羽绒服的苏羡音,抱着两本书,跟一个女生一起从教室里走出来,笑意浅浅。

    她看起来和从前无异,却又让他觉得有些陌生。

    他跟上去,用几乎失声的声音喊她:“苏羡音。”

    也不知道是不是确实没听见,她没有停下脚步,甚至走得更快了。

    他跟着她,路过另一间门教室刚考完试,涌出乌泱泱一群同学,瞬间门将一前一后两人冲散。

    陈浔再睁眼,就瞧不见她的身影了。

    好像是幻觉。

    ……

    谢颖然知道他病了,说给他做了冰糖炖雪梨,要他考完试去拿。

    花店花香馥郁,陈浔一进门还有些不适应,用手摸了摸鼻子。

    谢颖然从收银台后抬起一个头来,朝他招手:“怎么样了?好点儿没?”

    陈浔:“不发烧了,炎症还没完全消,喉咙还是痛。”

    “行了你少说点话,我去给你倒点热水。”

    谢颖然转身进了里间门,陈浔手撑在桌面上,随意地打量。

    收银台上是谢颖然做到一半的编织手工,陈浔望了一眼,移开视线。

    却又很快意识到什么,皱着眉低头去看。

    手工编织物下,居然是一本《传播学概论》,他下意识摩挲着封面,也不知道为何心中生出一点希冀。

    尽管他觉得自己这种希冀有些小概率得令人发笑。

    但他翻开封面,扉页上是娟秀的钢笔写的名字:苏羡音。

    陈浔的笑意里有一点点苦涩。

    谢颖然端着水杯从里间门走出来,看到这一幕时,笑了,又很快调整表情后将水递过去。

    陈浔:“妈,这本书哪儿来的?”

    谢颖然:“就是在我店里兼职的那个小姑娘昨天落下的啊,怎么了?”

    “哪个小姑娘?就是你说的那个孟阿姨的女儿,在川北大读书的那个?”

    谢颖然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很和善。

    “是啊,到底怎么了?”

    陈浔沉默了。

    谢颖然在他脸上看出来懊悔、惊讶、开心等种种情绪叠加在一起,侧过脸偷偷笑了声。

    陈浔:“我认识她。”

    “她就是那天——”

    他将所有的情绪一一消化,最后平静地望向谢颖然的时候,眼里居然有种“千帆过尽”的悲凉。

    “我送花的那个女生。”

    谢颖然并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做作得有些夸张。

    “啊?你喜欢音音啊?”

    陈浔敛目低眉,轻轻“嗯”了一声。

    眼底有化不开的迷雾。

    “但我好像搞砸了。”

    她像一艘扬帆远行的小船,离开他的彼岸,不知归期。

    第47章 气急败坏

    “什么意思?”谢颖然皱起眉。

    她不是看不出来昨天苏羡音整个人都有些消沉。

    苏羡音很多时候是安静乖巧的, 身上的气质很沉,但并不是那种“死气沉沉”的沉,而是“静水流深”的沉。

    可昨天一整天, 她眼神空洞, 依旧还是笑着, 认真工作着, 可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在强颜欢笑。

    谢颖然不可能猜不到跟陈浔有关,可是询问无果。

    小姑娘好像真有点心凉,不再带着一点点期望向她诉说,而是什么都埋在心里。

    谢颖然不好一直追问。

    她对孩子的感情的事向来是不插手不干涉不阻止的态度, 更何况她已经因为一些机缘巧合知道了苏羡音的少女心事,她不想让苏羡音难堪, 也更不能点破。

    所以只能做个旁观者。

    “是不是生日那天闹别扭了?发生了什么?”

    但不能问苏羡音的, 问陈浔当然没问题。

    陈浔是没有跟妈妈讲感情方面的事的习惯的, 可此刻他完全算是病急乱投医了,只能硬着头皮从开头讲起, 期盼谢颖然能给他指点一二。

    陈浔讲到一半, 连别墅里的事情都还没开始讲, 就被谢颖然打断。

    “停停停!”

    “媛媛来找你了?”

    “嗯。”

    谢颖然陷入了沉思,她表情有些严肃, 陈浔有些茫然。

    她已经明白问题症结所在,可却不能直白地点醒陈浔, 告诉他音音喜欢他很多年, 所以媛媛的出现才是小姑娘最大的心结。

    她有义务保护她的秘密。

    陈浔:“怎么了?”

    “没事, 你继续说,媛媛怎么突然来了,就为了给你过生日?”

    “当然不是, 我就是她的工具人。”

    陈浔说明缘由,谢颖然问:“那这些,媛媛来的目的,音音知道吗?”

    “不知道吧”陈浔一头雾水,“她们俩第一次见面,也不熟。”

    谢颖然一手扶额,气得恨不得拧陈浔的耳朵,理智却绷紧了最后一根弦,好歹“不知者无罪”。

    “好,你继续说。”谢颖然揉着太阳穴。

    陈浔的表达能力在此刻差得像是被夺了舍,几次三番被谢颖然打断嫌弃,最后也算是断断续续把来龙去脉都讲了一遍。

    谢颖然看起来很生气,可是火气又像是没处发,几次三番握紧了拳头,最后还是挥舞在空中作罢。

    谢颖然尝试以一种崭新的“教学方式”点醒陈浔。

    “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在游乐园里还好好的,生日party上她就不怎么开心了呢?”

    “控制变量法你总会吧?”

    陈浔还是一脸茫然:“因为……游乐园是两个人,派对是一群人……”

    他眼睛倏忽亮了起来,恍然大悟一般:“她想单独给我过生日?”

    谢颖然:“……”

    指望自己的儿子在感情上开窍,她也纯属是异想天开了。

    “好,就当是开拓思维吧,我不否认你这个想法的正确性。”

    “那你再想想,还有什么不一样?特殊的?”

    陈浔看出来谢颖然对他刚刚的回答并不满意,此刻咬着下唇,整个人有点放空。

    半晌才呆呆的,试探性地开口:“因为……宋媛?”

    谢颖然朝他投来了赞许的眼光。

    “你的意思是,她吃醋了?”

    可她的眼神为什么那么悲伤,不像是气恼也不像是醋意横生,而是一种很深很广的悲凉。

    谢颖然只能点拨到这里了,作总结一般,拍了拍陈浔的肩。

    “你的表白没有说出口,她也不想听,所以肯定不是吃醋这么简单,但总归大差不差,根源是找对了。”

    “对了”谢颖然看向陈浔的眼神居然有点同情与怜惜,“别说妈妈不帮你啊。”

    “你有没有想过,音音跟你高中是同校。”

    “你怎么也算是附高的风云人物吧,具体是什么样呢你自己心里清楚,你跟媛媛关系好大家都知道,那你有没有想过,在音音眼里,你跟媛媛的关系……”

    陈浔猛地撩起眼皮,像被雷击中了一般,是醍醐灌顶的清醒。

    他居然忘了这茬儿。

    高中的时候,陈浔跟宋媛是青梅竹马的事在附高是人尽皆知的。

    一开始就有人传两人的绯闻,陈浔不在意,一方面他那个时候还没开窍,另一方面澄清了也总有人不信。

    误会的话至少还能让宋媛帮他挡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比如一些固执的桃花。

    他没有想过要正儿八经严正其词地公告天下,他跟宋媛根本就是铁哥们,一点儿男女私情都没有。

    更何况,后来高二的时候宋媛还以这件事拜托过他。

    宋媛喜欢上了一个男生,是隔壁职校的,叫陆迟,陈浔见过那个男生两面,也劝过宋媛不要不听劝要迷途知返。

    但也许是宋媛这十几岁的人生里一直顺风顺水,那个男生却对她的表白不理不睬,战斗欲就是这时候点燃了。

    一开始宋媛跟陈浔说自己只是要证明一下自己的魅力,要让那个狗眼看人低的臭小子折服。

    后来却是将自己全然搭进去了。

    那个时候宋媛毕竟年龄小,总有些跳脱不出年龄的幼稚。

    宋媛开始故意用陈浔“气”陆迟,和陈浔亲密地上下学,从不阻止流言,对父母以见陈浔的名义去见那个男生。

    陈浔彻彻底底成了她的工具人,成了她的烟雾弹。

    甚至在高考查分返校的那一天,她还有组织有计划地策划了一场起哄。

    而她却因为临时起意甚至没来得及通知男主角本人。

    在大家震耳欲聋的“在一起!在一起!”的起哄声中,陈浔笑得很勉强,一直没说话,抿紧了唇压低声音含糊不清却咬牙切齿地问宋媛:“你、又、在、搞、什、么?”

    宋媛笑得太官方了,一把搀住陈浔的胳臂,朝大家大方一笑。

    调侃道:“好了好了散了吧,他也是有不好意思的时候的。”

    这一句话差点没把陈浔雷得原地升天。

    于是“陈浔和宋媛正式在一起”的谣言就这么传了下去。

    后来陈浔在当晚班级的聚餐上,出去透气的时候,见到洗手池前的宋媛被一个高高瘦瘦一身黑的男生拽着手腕一把带走的时候才知道。

    陈浔:“……”

    宋媛这丫头还玩得挺野。

    ……

    所以,苏羡音一直误以为他和宋媛是男女朋友关系?

    他火急火燎直接给宋媛拨过去一个电话。

    “你,明天,坐飞机来川北,机票报销。”

    “对了,最好把你家那位也带上。”

    宋媛:“……”

    她愣了整整一秒,才低声说:“陈浔你脑袋烧坏了吧。”

    “我没跟你开玩笑。”

    她高中的时候拿他当工具人,此刻让她做一回爱情保安为保卫爱情而站岗,也不过分吧?

    谢颖然听着陈浔坚定而果敢的发言,终于露出了一点点欣慰的笑容-

    陈浔从谢颖然那里回来后,试图给苏羡音打电话,但她一概不接。

    微信回话照样延迟,总之就是一句话。

    回话已经是礼貌,见面没门,她总有这样那样合理的理由。

    陈浔转而给蓝沁拨去了一个电话。

    他开口声音像嗓子里含了一把沙,把蓝沁吓得够呛。

    “你咋回事啊?”

    陈浔不在意,淡淡解释:“扁桃体发炎,我说话费劲,长话短说。”

    他要蓝沁不管以什么方式,确保苏羡音明天来参加跨年舞会。

    蓝沁:“可是苏苏本来说明天打算闭关背书的诶。”

    陈浔:“我没有在跟你打商量……”

    蓝沁:“……”

    “你这句真像恶魔低语。”

    “行吧,但是你总要稍微告诉我,你要干什么吧?”

    不然她怎么放心把苏苏带过去。

    陈浔叹口气:“我只是想解释清楚。”

    好歹给他一个机会,无期改有期也好。

    蓝沁看在陈浔嗓子都说得冒烟儿了的份上,还是迷迷糊糊地答应了。

    但她还真是把苏羡音连哄带骗,骗去现场的。

    她对着苏羡音撒了五分钟的娇,说什么姚达说今晚有话要跟她说,她紧张一定要苏羡音陪着她。

    苏羡音向来吃软不吃硬,最后还是点头了。

    这场晚会是主题舞会,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天才想到在冬天搞什么吸血鬼主题,苏羡音被蓝沁描红色眼线的时候还在想:自己果然是答应得有点草率了。

    舞会在学生活动中心三楼,场地足够大,进场之前,还有人在门口分发塑料编花手环,在参与者手背上盖上设计的舞会红章。

    盖戳进场,仪式感也是挺足。

    大家都是进场前穿得像只粽子,进场后立刻脱下了笨重的羽绒外套。

    还真有人cs吸血鬼cs得像模像样,也有女孩子的暗黑风小裙子别有特色。

    相较之下,苏羡音穿得就有点泯然众人了,她穿着一件缎面的纯黑连衣裙,头发松散地披在肩上,妆容是蓝沁一手操办,除了红色眼线外并无特别之处。

    这场活动是几个院的学生会联合举办的,与其说是跨年舞会,不如说是披着“舞会”外衣的联谊会。

    她们明明站在最外圈,却依然受到不少注目礼。

    脸上划着红色“血痕”的黑西装男孩,就像是真的血族进了猎场,目光逡巡,伺机而动,寻找着最适合自己的甜美猎物。

    蓝沁还是好好打扮了的,没过多久,就被邀请至了舞池中央。

    她被一个颇有几分帅气的男生牵走前试探性地看向苏羡音,苏羡音举着高脚杯,朝她点点头,笑着用口型说:“Enjy yurself.”

    而苏羡音则隐没入舞池的角落,细细打量起黑色长桌上的各种暗黑食物。

    好好的食物卖相却有点令人难以下咽,做成袋装血浆模样的番茄酱、撕开血淋淋伤口的蛋糕,苏羡音逛了一圈,确认自己的饿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只拿起一杯有些浓稠的深红色饮料走回原处。

    她们来得挺早,舞池中央人不多,音乐还很轻缓,感觉不过是热身。

    在主持人站在台上,音乐随之戛然而止的时候,苏羡音喝着那杯浓稠的不明液体,感觉差点把自己噎死。

    陈浔穿着黑色西装,披着一件黑色披风,脸颊左侧像是用口红画了一道“伤痕”,头发几乎全梳上去,凸显出一点贵气,五官的优越性在这样的装扮下凸显得令人无法忽视。

    一开口,声音却低哑到苏羡音以为他是故意拿腔作调。

    他的黑色西装没有扣上扣子,露出里面的衬衣,也露出苏羡音送的那只领带夹,在舞台灯光的照耀下反射出令她眯眼的光芒。

    她莫名往后退了一步,却险些撞到人。

    沈子逸扶了她一下,说:“你躲这干嘛?”

    苏羡音面无表情:“寻、找、猎、物。”

    沈子逸居然抬起手叩了叩她脑袋:“神经病。”

    苏羡音捂着头轻轻笑了。

    台上的人将这一幕全部看在眼里,握着话筒的手紧了紧。

    直到旁人小声提醒,才将目光收回来,照着台本继续走流程。

    开场不过几句话,音乐声终于渐渐放大,人群又渐渐回拢到舞池中央,陈浔也终于得以提前罢工。

    他灵活穿梭在人群中,目光直直地看向一个方向,看着沈子逸从她身侧离开,却又有一个不认识的毛头小子凑到她跟前去说话。

    “这饮料好喝吗?会不会有怪味?”

    男生鼓起勇气上前搭讪。

    苏羡音朝他浅笑了声,摇摇杯子:“嗯…还好,主要是番茄味,但确实算不上好喝。”

    男生:“你是哪个院……”

    “苏羡音。”

    陈浔终于抵达她身侧,背后甚至冒出一层薄汗。

    苏羡音冷冷扫他一眼,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继而又转过头去问男生:“你刚刚说什么?”

    “哦,我是想问你是哪个院的,我猜猜,化学吗?”

    苏羡音摇头。

    ……

    陈浔默然地看着这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男同学跟苏羡音“友好亲切”地一问一答。

    她笑得放松而亲切,令他移不开视线。

    话题已经从复习周图书馆的座位真的很难占讲到了能不能加微信了。

    男生拿出手机,笑容有一点腼腆:“加个微信吗?”

    陈浔:“……”

    他的忍耐力也就到这了。

    苏羡音没能成功扫到二维码,有人直接拦住了她抬手机的动作。

    他的呼吸就在她脑袋上方轻轻吹拂,话语从容却又有一丝霸道。

    “你不是说里面闷吗,出去走走吗?”

    苏羡音平静地仰脖看向他,递给他一个“你想怎么样”的表情。

    男生却不像外表看起来那样怯懦,反而有些执着。

    “那个……微信……”

    “哦,好。”

    苏羡音用右手肘重重地怼了一下陈浔,站得离他远了些。

    陈浔舌尖轻抵后槽牙,微俯下身,有些咬牙切齿的,在苏羡音耳边低语:“挺受欢迎?”

    “嗨同学,可以邀请你跳支舞吗?”

    一个穿着精致小黑裙化着暗黑夸张风妆容的女孩在陈浔面前站定,大方地邀请他。

    苏羡音轻轻一哂,递给陈浔一个“彼此彼此你的魅力不减”的眼神,手机已经解锁了,她划开微信就要点开扫一扫的时候。

    “啊。”

    苏羡音惊呼一声,身子忽地一轻,被陈浔整个人扛在了肩上。

    是的,不是拽、不是抱,而是扛在了肩上。

    他趁着她没完全反应过来,朝女生说:“不好意思,我不喜欢跟陌生人跳舞。”

    又扬着眉,有些挑衅地看向男生,说:“也对不起你,我先插个队。”

    一脸不驯却丝毫没有看不出有对不起的意思。

    他大步往前迈,快走出场外了,居然还能在厅门口铺满了各色衣服的黑色长桌上,准确地找到苏羡音的奶黄色羽绒服,一把捞进了臂弯里。

    外面冷风呼啸,陈浔不过走出大厅几步,就将胡乱扑腾的苏羡音轻轻放下,又在她抬手要挥他一掌的时候用一只手控制住她,帮她把羽绒服穿上。

    她头发全乱了,怒目圆瞪,唇线抿得笔直,脸上一点笑意都没有。

    陈浔却忽地笑了,哪怕这样也好,她好像还在他身边。

    而不是用那种苍凉的眼神看向他,似乎距他万重山水。

    他一点点将她的的发丝捋顺,一张口白气一团团呼在空中。

    “给我点时间,你要再生气都可以。”

    苏羡音冷笑:“反正我也没有说不的权利。”

    一向有谦逊之名的陈浔却也有这样的强盗行径。

    陈浔却仿佛觉得这是夸奖,顶了顶腮,笑意里掺杂一点不易察觉的痞气。

    他一只手抓住苏羡音的两只手,另一只手掏出手机拨电话。

    “人呢?”

    声音是从听筒里和室外同时传来的。

    苏羡音回头,看见宋媛带着一个高瘦的男生,朝他们走来。

    “不做人了你,陈浔,冻死我算了,磨磨唧唧的。”

    苏羡音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在看清宋媛身边男生长相的同时,五脏六腑被震得讲不出话来。

    宋媛却直接免去了打招呼,牵着身侧男生,意简言赅。

    “这家伙非要我再来一次川北,就是想跟你说。”

    “这是我男朋友……”

    “陆…陆迟?”

    “苏羡音?”

    四人陷入了古怪的沉默。

    片刻过后,宋媛的声音陡然提高了八度:“你俩认识啊!!”

    苏羡音立刻觉得,比在冬天举办吸血鬼主题的舞会更诡异的,是今晚的所有事。

    每一件。

    苏羡音尽量平复着自己的呼吸,却还是被那种余震给惊到舌头打结,一点声音都发不出来。

    宋媛:“这不就好说了嘛,就是跟你说,陆迟是我男朋友,我们高中就在一起了,不对,准确来说,是他高中锲而不舍地追求我,然后我就心软答应了。”

    相较于陈浔的俊逸,陆迟的轮廓线条更硬气,整个人也更锋利些。

    此刻听到宋媛的阐述,陆迟冷笑了声,居高临下地用一种“你编你继续编”的表情看着宋媛,低声说:“你有反悔的机会。”

    宋媛却完全不怵,一把抱住陆迟的手臂,脸贴上去,笑得灿烂:“我不反悔我干嘛要反悔。”

    尽管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但陈浔还是一副被腻歪到了的模样,皱了皱眉。

    苏羡音慌乱地眨着眼睛,一时间大脑短路了。

    宋媛说什么?

    高中就跟陆迟在一起?什么意思?

    陈浔一直紧张地注意她的表情,此刻朝宋媛抬抬下巴,有些不满地说:“你好好解释。”

    于是宋媛将来龙去脉,自己是怎么喜欢上陆迟然后担心家里人发现也害怕学校的人以有色眼镜看待陆迟闹得满城风雨被她父母知道之后棒打鸳鸯所以一直拿陈浔当挡箭牌的事,交代得一清二楚。

    比树叶上的叶脉还清晰。

    苏羡音是彻底傻了,她不知道为何,耳朵先烧起来,勾着脑袋,眼神慌乱,眼睫以不正常的频率扇动着。

    宋媛还总结了陈词:“所以就是说,我跟陈浔一点点,一点点男女私情都没有,更不用说我从来就不觉得这小子有什么好的,也更没把他当男人看过。”

    陈浔一个眼刀飞过来。

    宋媛悻悻地说:“当然,陈浔也从来没把我当过女孩子,更准确来说,他把我当人看都少……”

    苏羡音的脑袋像一锅烧糊了的高压锅,已经进入了警报阶段。

    宋媛见她迟迟不表态,也知道她也许需要时间消化,于是忽地岔开话题问:“所以你怎么会认识陆迟的啊?”

    “隔壁的。”

    “邻居。”

    两人异口同声。

    何止如此,当初害得苏羡音被传谣言“学霸女和痞帅校霸的爱情”,起因就是陆迟穿了件附高的校服混进学校来,找苏羡音。

    借钱。

    原来确实是学霸女和痞帅校霸,只是,不是她这个学霸女。

    说到这,苏羡音没忍住开口问:“所以你那次来找我借钱,其实只是找借口来见宋媛?”

    陆迟:“……”

    他的表情有点精彩。

    而宋媛却兴奋得不行,毫无顾忌地捏着冷着一张脸的陆迟的耳朵,追问:“是不是是不是?我就说,你那个时候就……”

    陆迟直接从她身后将她圈进了怀里,顺便捂住了她的嘴。

    “见笑了。”

    他脸上笑意极浅:“你们慢慢聊,我们先撤了。”

    陆迟几乎是连拖带拽将宋媛带走的,走远了,还能听见终于能说出话来的宋媛还在嚷嚷:“你不承认也没用,我就是知道!”

    苏羡音被一种迟到的复杂情绪缚住了全身,她居然不敢抬头去看眼前人,只盯着他的鞋子出神,脚尖点在地上无意识地画圈。

    她不肯开口,陈浔叹了一口长气。

    俯身下去,歪着脑袋去找她的眼睛。

    他语气轻柔:“还需要我再详细地解释一遍吗?”

    顿了顿,又说:“多少遍都可以。”

    “而且我绝对没有骗你。”

    “我知道。”苏羡音嗫嚅出声。

    一种难以言明的五感交杂过后,喜悦慢慢攀爬上了她的小心脏,迟来的甜蜜一点点沁进她心房,她没忍住抿了抿嘴角。

    陈浔自然捕捉到她的笑了,心中的大石头也终于落了地。

    他站起身来,扶着苏羡音的肩,捏着她的下颌逼她抬起头来看向他。

    两人静默地对视,有很有默契地勾起了嘴角。

    苏羡音的眼睛在灯光下像夜里最亮的两颗星星。

    陈浔:“高兴了?”

    苏羡音眯了眯眼。

    “我高兴什么?”

    她决定装傻。

    陈浔轻轻一哂,松开她手感极好的下颌,却慢悠悠说:“刚刚那个女生我也不认识。”

    “也不打算认识。”

    他连这都要向她解释。

    苏羡音却递给他一个茫然的眼神:“你跟我说这个干什么?”

    “你不知道?”陈浔恼得扬了扬眉。

    “不知道呀。”苏羡音轻声应。

    “成”陈浔咬了咬下唇,像是气笑了,频频点头,“那你就别知道了!”

    恼羞成怒过后,他的语气未免过于气急败坏。

    苏羡音终于没心没肺地笑起来。

    陈浔扒拉自己额前的碎发丝:“我真不知道我在这费这么大劲跟你说这些干什么,冻得我……”

    苏羡音的笑顷刻凝固住。

    她这才后知后觉陈浔的嗓音沙哑得确实有点不像话,以及他将她的羽绒服好好穿上,自己却穿着单薄的西服吹了这么久的冷风。

    还是会心疼的。

    她动了动唇:“那我们回……”

    “嘘。”

    眼前却忽地一黑,冰凉的手掌覆上她双眼。

    陈浔呼出的热气却喷洒在她耳侧。

    苏羡音:“你手好冰,我们回去吧。”

    陈浔没有回答她,却倏地又将手拿开,她的世界恢复清明。

    鹅毛一般的大雪扑簌簌从深不见底的夜幕中倾洒下来。

    陈浔的气息就拂在她颈侧。

    “看。”

    “你不是喜欢雪么?”

    下雪了。

    苏羡音。

    快看看。

    第48章 有恃无恐

    苏羡音跟陈浔一起回到大厅的时候, 刚进厅门,陈浔就打了个喷嚏。

    苏羡音斜觑着他,有点幸灾乐祸。

    “让你耍酷。”

    这下病情不加重才有鬼。

    陈浔刚被冻得发硬的躯体在暖气作用下逐渐舒缓, 他揉了揉苏羡音的脑袋, 语气有点不满。

    “我那是耍酷吗?你的良心呢?”

    他明明是着急。

    苏羡音无视他的指控,却在他注意不到的时候, 轻轻勾了勾嘴角。

    刚刚看不顺眼的暗黑风现场此刻在苏羡音眼里几乎是另一片天地了, 像是冒着粉红泡泡的天堂。

    她轻易坠进了甜蜜里。

    比得知陈浔从来没有跟宋媛在一起过这件事本事更值得她高兴的,是他紧张兮兮地望着她期盼她了解真相后能“消气”的示好态度。

    他真的很在意她,在意她是怎样看待他, 在意她是否误解。

    明明生着病,冰天雪地里站了半晌也不喊冷, 确定她表情缓和了以后还要喊她看雪。

    说:下雪了,你不是喜欢雪么,快看看。

    她好像本该对他的这份在意更有自信一点才对。

    但仰望多年,她毫无安全感,只有患得患失的痛苦纠结,尤其在心魔未解的时刻, 宋媛出现即便什么也不做, 她也会溃不成军。

    她像只乌龟,慢吞吞地缩回了自己的壳子里, 陷入了冬眠。

    但至少他是坚定的, 在她摇摇欲坠的时候,紧紧地抓住了她。

    ……

    苏羡音回过神来的时候, 陈浔的脸就凑在她跟前,她吓一跳,下意识推开他的脸, 却不小心蹭到他脸上的“伤痕”。

    好像真的是口红质地,苏羡音指尖细细摩挲自己手掌外侧蹭到的红色,抬眼看向他。

    他今天将头发梳上去还喷了发胶,只有鬓角留有一点碎发,发型干净利落,人也精致贵气,还由于化妆的缘故,脸颊上的“伤痕”莫名为他增添一点蛊惑性,放眼放去,他确实像全场最贵气最适合当接班人的那只血族。

    陈浔被她看得心慌,渐渐品出另一种意味,挠了挠后脑勺,说:“这不是口红,是可食用的颜料,妆也是我们院的一个男生化的。”

    言外之意他没有跟任何女生有过“肌肤接触”。

    苏羡音没忍住笑了出来,她倒也不至于抠细节到这个程度。

    但不得不承认,听见他解释,她还是很开心的。

    她把手掌凑到鼻尖处,被陈浔拦下。

    “你傻啊,说是可食用,也没说就可以尝尝了。”

    苏羡音:“……”

    她平静地朝他翻白眼,无情嘲笑他。

    “是你傻还是我傻,我只是想闻闻什么味道。”

    居然是玫瑰味。

    苏羡音听见他别扭地应了声:“嗯。”

    没忍住又勾了勾嘴角。

    原来传说中IQ150的天才,在她面前偶尔也会蠢得可爱。

    陈浔总觉得她笑里带一点嘲讽,却也只是不悦地皱皱眉,转移话题道:“你最后一门考试什么时候?”

    “一起回南城么?”

    “嘘!”苏羡音忽然示意他安静。

    音乐声不停,舞池里人影憧憧,苏羡音还是精准捕捉到了几米开外,明显正在跳舞的沈子逸和蓝沁被姚达给拦住了。

    果然有大事要发生。

    苏羡音猫着腰往前走了几步,陈浔跟在她身后,看清她到底因为什么而脸上露出一点期待的表情后。

    眉心抽了抽,说:“你就这么关心别人的事?”

    “你不要讲话。”

    苏羡音甚至不给他眼神。

    陈浔:“……”

    他吃瘪地摸了摸下巴,倒是真的没有再开口。

    姚达的声音有些听不真切,隐约能从他的神情看出他是在介意蓝沁和沈子逸跳舞。

    说到底,嫉妒使人面目全非,却也使人清醒。

    苏羡音为了能听得更清楚点,又往前迈了几步,却被陈浔一把提溜住后衣领。

    “你是嫌他们发现不了你吗?”

    他说完,像抽陀螺一样将苏羡音转了个面,背对着三人,他的手自然地搭在苏羡音的腰间,另一只手则牵起她的手,摆出了要和她共舞一曲的架势。

    苏羡音:“?”

    “我不会跳舞。”

    “你要听墙角好歹也掩饰得像一点,这一圈都是跳舞的,你当承重柱么站在正中央。”

    “跟着我就行了。”

    苏羡音木木地点头,却后知后觉发现他精致的一张脸离她未免太近了些,心不由自主地跳得快了些。

    两人紧密相贴,正好切换到一首抒情的爵士乐,苏羡音跟着陈浔,像一艘小船一样,在波浪间浮浮沉沉,飘飘摇摇。

    终于能听清姚达说什么了。

    姚达:“我有话要跟你说。”

    蓝沁:“那你就在这说啊,你拽我干嘛?”

    “你确定要我在这说?”

    “不说拉倒。”

    “蓝沁。”

    “我喜欢你。”

    “我知道我以前挺混球的,我也不想破坏我跟你之间的友情,但是我忍不了,我不能看着你就这样跟沈子逸在一起,不管你怎么想,反正我喜欢你,我想明白了,哪怕要跟沈子逸竞争也好,你至少要给我一个机会。”

    苏羡音的嘴张成了一个“”型,陈浔垂眸看她,微微扬了扬嘴角。

    姚达是憋足了一口气一次性说完的,说完后却久久没等到回应。

    蓝沁低下了头,表情在昏暗的灯光下看不明晰。

    沈子逸却一把揽住了蓝沁的肩。

    苏羡音倒吸一口凉气,这剧情确实有点精彩。

    沈子逸扶了扶金丝眼镜,居然没有一点紧张感,从容不迫地带点戏谑与试探地问:“倘若我跟蓝沁是两情相悦,你也要横插一脚,你确定?”

    姚达有些愤懑,眼里似乎都在冒火:“我特么根本不信你。”

    “我不会放弃的。”

    沉默无形间为这场面增添了几分火药味,就在苏羡音头皮发麻地表示看不懂局势时,蓝沁终于仰起了一张小脸。

    她眼里有泪花,笑容却很灿烂。

    沈子逸垂下眼睫看她一样,松了一口气,也松开她。

    双手懒懒举过头顶,唇边一抹淡笑。

    “剩下的你们聊吧,我撤了。”

    他倒退着走,步伐却轻快,淡出两人的视线了,才将手双手插回风衣口袋里,转身的时候很决绝。

    背影也很潇洒。

    苏羡音没忍住多看了几眼,很中肯地评价道:“其实论帅气,那还是沈子逸要胜过姚达。”

    陈浔轻轻一哂,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双眼轻轻眯着,带着一点点倨傲。

    他离她离得近,呼吸就拂在她耳廓,升腾起一阵燥热。

    “我劝你别对沈子逸有太多期待。”

    “他可深不可测。”

    苏羡音没搭理他,转过头看蓝沁的反应,但几乎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大概就是互诉衷肠确定关系然后继续彼此嫌弃吧。

    总归是幸福的底色。

    她正想着,下颌被人攥住,陈浔将她的头掰回来。

    他不笑、微微挑眉的时候其实是有压迫感的,比如此刻。

    “我说你戏也看完了——”

    陈浔忽地俯下身来,唇堪堪侧过苏羡音头顶,他的手稍稍用力,将她更紧密地带向他。

    “是不是该认真跳舞了?”

    “My lady.”-

    苏羡音连着考了一个星期的试,整个人除了疲惫还是疲惫。

    而这份疲惫甚至不只是出于备考的压力。

    蓝沁这段时间兴奋得像是天天都被注射了肾上腺素。

    陷入热恋中的女孩,大差不差,苏羡音自然也替她开心,只是偶尔听着她在阳台捏着嗓子给姚达打电话的时候,还是会使坏一般地拆台。

    “沁沁,要是嗓子不好就喝点糖浆,好吗?”

    换来的是涨红了一张脸的蓝沁像蜜袋鼯一样朝着她扑过来。

    陈浔这几天也一点没消停,不知道是不是苏羡音在舞会上的态度还是有些扑朔迷离,他好像不太确定她已经不“生气”了。

    他联系苏羡音的频率越来越高,微信、电话轮番轰炸,不是邀请苏羡音跟他一起复习,就是说什么四食堂出了新菜品要请她吃。

    她多半是回绝。

    到后来,甚至还有人拍来一张明显就是刻意摆拍的散落各种药物的桌面。

    陈:【这药真苦。】

    苏羡音捂着肚子笑。

    陈浔的病确实在舞会后加重了,又发了一天的烧,却难为他嗓子都哑成那样了还试图给她打电话,所以她一通都没接。

    安全感来得有些迟,却又很满,就像那天在雪地里,陈浔含着笑低头看她喊她看雪时候话语里的宠溺。

    满满当当。

    她不是觉察不到的,而她早该相信这一切。

    只是想明白这一切后,就像最后和陈浔跳的那支舞,感受着他的手掌从她腰侧传递来的灼热力量,她也像是生了病,脸皮更薄了,居然有些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她被这些甜蜜击得有些手足无措。

    也许也是有些有恃无恐了吧。

    毕竟没能跟她一起回南城并且在考完试才知道她已经坐上回南城的高铁,陈浔打电话来质问她时。

    她还能慢悠悠地说:“我为什么要通知你?”

    “成。”

    陈浔在电话那头气得顶了顶腮,半晌却只蹦出几个字来。

    “真有你的,苏羡音。”

    最后还是要别别扭扭地说:“我明天最后一门,搭最早的飞机回南城,来接我。”

    在她不回应的时候,像是给自己信心一般,他又补充道:“我这是命令,不是跟你商量。”

    苏羡音乐不可支。

    也许她的气量也没那么大,是心甘情愿仰望他多年,可是看着他吃瘪的时候她居然会有些快意。

    她是不是真的有点没良心?

    但她并没有真的去接陈浔的机,这次确实不是故意了。

    陈浔在机场嘈杂的背景音中,要将手机贴紧耳朵才能听见苏羡音清软的声音。

    “我要跟着我爸爸回乡下奶奶家住去了,没办法来接你了。”

    陈浔挑着眉,缓慢地挤出一个难看的笑来,一边点头。

    “行,你继续编。”

    苏羡音笑了,却不自觉加大音量,像是带点娇嗔意味地说:“我没跟你开玩笑!我真的要去乡下了,准确来说,我已经出发了。”

    陈浔的声线就变得很冷。

    “行吧,那祝你假期愉快,我要出机场了,挂了。”

    苏羡音觉得自己的进步真是神速,即便是这样的情况,依旧不慌不乱,只是透过车窗拍了一张因为车速而显得模糊的绿化带发给陈浔,却一点也没有想要示弱,亦或是哄哄他。

    陈浔自然不会察觉不到这一点,于是更烦躁了。

    气得在微信里回她。

    陈:【行,乡下空气好,你回吧。】

    yin:【嗯嗯。】

    陈浔:“……”

    他的手不自觉抚上额头。

    他怎么就这么头痛呢。

    第49章 剑拔张

    陈浔回家也没歇着。

    一来他作为片区的“明星”, 街坊邻居听到他回来了,家里顿时成了景点,总有这个阿姨那个叔叔, 领着自家的小孩来串门。

    有时候是陈浔刚起床还在洗手池前睡眼朦胧地刷牙,有时候是他正颓在沙发一角打PS4, 见到生人了总要立刻坐直, 脸上瞬间挂起职业的微笑。

    还要眉心跳了又跳, 听见那些叔叔阿姨们一遍遍说:“看见没, 这就是市状元陈浔哥哥, 你要多向哥哥学习,从小就成绩好长大才能有出息……”

    而谢颖然向来好客, 对这些远亲近邻的拜访,一向都是欢迎态度。

    他跟苏羡音吐槽的时候, 她给他出主意。

    yin:【给你支一招儿吧, 救你脱离苦海。】

    陈:【什么?】

    yin:【做一个人形立牌在门口放着。】

    陈:【……】

    yin:【真的啊,反正他们也是因为你的学霸光环慕名而来, 立个牌子给他们拜拜就行了。】

    陈:【……】

    他回家已经一周了, 除了被几个哥们喊出去打球、聚餐,就是宅在家里打打游戏,偶尔听谢颖然和陈亭拌嘴,玩累了就学习,依旧还是被谢颖然嫌弃了。

    谢颖然:“你这放假就这么放飞自我啊?怎么也没见你出个门?”

    陈浔目光盯着电视,手里操控着游戏手柄的动作别提有多熟练,淡淡地应:“妈你这还没到中年就痴呆了啊,我昨天不是刚出过门?”

    谢颖然薅了一把他的头发,飞他一个白眼:“天天跟那群男娃儿一起鬼混,臭味相投?”

    “怎么没见你找音音, 她没回来么?”

    说到这,陈浔才松了手柄,屏幕上的赛车立刻因为油门松开而直直地撞向护栏,火花四溅。

    “她回乡下奶奶家了。”

    “哦~”谢颖然听出他声音里一点掩盖不住的失落,抿着嘴调侃道:“难怪你这天天昏天地暗、颓里颓气的。”

    她意有所指,拍拍陈浔的肩走开了。

    陈浔难得没接话,而是彻底失去了打游戏的兴趣,将手柄搁置在桌上,转过头去唤可乐:“可乐~过来。”

    可乐踏着轻便的小碎步跑过来,一下跃进了陈浔怀里,他摸着可乐后颈的柔软毛发,脸上终于有一点笑意。

    “还不回来,还不回来。”

    陈浔撸猫撸得惬意,却像个小孩,嘀嘀咕咕的,颇有些怨念。

    而可乐自然听不懂他的话,因为他下手重了点,忽地“喵”了一声,瞅他一眼,甩甩脑袋跑开了。

    陈浔的手还悬在空中。

    他笑着摇摇头,从衣架上拿走羽绒外套,又薅了一顶棒球帽,对着正在厨房里煲汤的谢颖然说:“我出去透透气。”

    谢颖然追出来:“正好正好,麻烦陈大少爷把这个瓦罐送奶奶家去。”

    陈浔:“哦,好。”

    他愣了一瞬,接过瓦罐。

    谢颖然:“怎么了?”

    “没事。”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陈大少爷”这个称呼,从前苏羡音也喊过。

    那是跟苏羡音他们几个一起去吃夜宵的时候,蓝沁跟苏羡音凑在一起研究美团里哪个套餐更划算,他却直接用原价单点了菜品。

    后来苏羡音叹口气,说:“陈大少爷果然名不虚传。”

    以前也有人这样戏称他,他还算得上是品貌都出色,但生来对所有事都有点漫不经心的,像是来体验人生的,对钱财也没有什么大的概念。

    他从前不介意兄弟伙几个这样开玩笑。

    却被苏羡音这一句话给说得怔了怔,还真摸了摸鼻子反思自己平日里是不是真有点太大手大脚了。

    谢颖然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要去就快去,早点回来吃饭。”

    陈浔回了神,却又想到什么,问谢颖然:“她……有没有在你面前提起过我?”

    她是怎么描述他的?

    谢颖然眨眨眼,故意逗他:“谁啊?”

    陈浔:“……”

    当他没问。

    他推开门,被呼啸着的风刮得闭了闭眼。

    谢颖然笑眯了眼:“没有。”

    还继续补刀:“从来没提过,要不然我不就早知道你俩认识了。”

    陈浔:“……”

    他忽然觉得这风更刺骨了些。

    他人已经走到车库,却突然改了主意,将瓦罐装在袋子里,徒步走出了门。

    坐11路公交,10站下车,步行5分钟,他不由自主地走到了苏羡音家门口。

    她倒是没有骗她,天已经黑了,可她家那一层一点光亮也没有,他恍惚地苦笑了一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出来透气还是给自己找气受,看了一会儿走开了。

    ……

    比预定的时间晚了许多,奶奶就在门口张望着,见到他后直招手:“怎么这么晚?”

    陈浔:“迷路了。”

    “迷路?这一片儿你还会迷路?”

    本来是不会的。

    陈浔扶着奶奶进了屋,极浅地笑了声-

    苏羡音在乡下住得也并不是很愉快。

    她小时候跟着爸爸妈妈在黎城长大,甚至直到几年前回到南城了才知道苏成桥本是南城人。

    她印象里的奶奶,住在老家,几年能匆匆见一面,大多数时候是在苏成桥的视频通话里见到。

    奶奶有些古怪的精明,是她形容不出来的感觉。

    她和奶奶并不熟,更不用说亲近了,而她本就不是个不太善于表达的人。

    相较于她,奶奶对孟凡璇的热情好像要更足一些。

    老太太自己圈养鸡鸭,每次饭桌上一锅刚出炉的鸡汤,两只鸡腿只会落进苏羡音的小叔叔苏成河和孟凡璇碗里。

    虽然最后这两只鸡腿还是全进了苏羡音的碗,但奶奶总是眼皮往上一掀,皮笑肉不笑地说:“她哪吃得了这么多。”

    这时候,她本来是想夹一只还回苏成河的碗里的手会忽地一顿,然后再把两只鸡腿嚼得别提有多香,奶奶脸色并不好。

    对,她就是迟来的叛逆。

    这阵子住在奶奶家的还有小叔叔苏成河。

    苏成河跟苏成桥年龄相距比较大,只比苏羡音大10岁,平时也是弥勒佛的性子,见谁都笑嘻嘻。

    她跟小叔叔关系还算不错,以前在黎城的时候也老见面。

    苏成河见她躺在院门口摸着肚子晒太阳,走过来揉她的脑袋,笑话她:“女孩子没个坐相。”

    苏羡音又不怕他,反而将两腿叉得更开了些,全然就是村口的老大爷坐姿。

    苏成河笑得给了她一记板栗:“吃撑了?鸡腿香吗?”

    苏羡音快速地左右望望,确认没人了,才凑在苏成河耳边小声地说:“不好吃,又咸又硬,还塞牙。”

    苏成河笑着拿手指点她:“你呀。”

    又忽地正色道:“你也别跟你奶奶计较,老人家嘛文化水平不高,思想总有点狭隘。”

    苏羡音耸耸肩:“无所谓。”

    反正她总能应对得自如。

    有点神奇,她从前不觉得感情有多伟大,对书影音作品里的“爱”的力量的刻画也不能全理解,虚无缥缈朝令夕改的东西,到底能有多大的力量?

    可这时候却深切地体会到原来不无道理。

    有恃无恐的时候,心里是有底气的,哪怕被人使小绊子了不公平对待了,背后总有一股坚实的力量在推着她立定站好,不至于让她一击即溃。

    她并不知道这股力量的来源到底是不是那个总在微信“聒噪”个不停的某人。

    想到这,她没忍住勾了勾嘴角。

    苏成河也算是了解她,摸出一根烟来,敲了敲递到嘴边,含糊不清的带点戏谑意味地问:“你这是,谈恋爱了?”

    “还没。”

    “还没?”苏成河吸了一口烟,眼睛眯成一条缝,话里也带点宠溺,“小丫头,还真是长大了。”

    苏羡音朝他吐吐舌头:“是呀,我长大了,叔叔还是有心思好好管管小苏吧,初中诱惑多,小心他早恋。”-

    陈浔家里也来了“不速之客”,小姨带着表姐以及表姐的女儿要来陈浔家里住几天。

    其他人都好说,就是这个小外甥女是个混世魔王,被养得娇气得不得了,一点不顺心就哭闹。

    陈浔跟小姨一家人打完招呼以后就撤了。

    谢颖然在厨房喊:“栗栗刚来你就走!你是不是不想带外甥女!”

    陈浔朝谢颖然敬了个礼,嘴角轻扬:“辛苦您了。”

    谢颖然:“臭小子!你去哪啊你也不说一声。”

    陈浔穿好鞋,回头说:“去找苏羡音。”

    谢颖然这下没话说了,立刻把陈浔往外推:“去吧去吧!丹溪可有点儿远啊,赶不回来就住一宿。”

    陈浔:“……”-

    苏羡音早上睡了会儿懒觉,听见奶奶在门外嘀嘀咕咕说了一车轱辘话,明明没有一句话提到她,但像是句句都在说她。

    她揉了揉眉心,起床洗漱。

    奶奶嘀嘀咕咕的声音还没停下,苏成河忽地凑到苏羡音跟前,低声说:“我带你出去逛逛?上午顺便要接你堂弟。”

    “好。”

    苏成河讨好地冲老太太笑笑,说要带苏羡音出去买年货,老太太的脸色才稍微缓和点,只是叮嘱两人不要乱花钱。

    苏羡音坐在车上走神,从奶奶家到集市还是有一段路程。

    苏成河怕她因为早上老太太那些话而闷气,一个劲地想笑话逗她笑,尽管一个比一个不好笑。

    到集市已经将近10点半了,苏羡音一下车,就看见几米开外路边一个做糖人的小车,苏成河还追在她身后讲那个根本不好笑的笑话。

    苏羡音忍无可忍,猛地一转身,指着苏成河说:“你,去给我买糖人。”

    “吵死我了一路上。”

    苏成河一愣,似乎是气笑了,一手捏着未燃尽的半根烟,一手摸着苏羡音的头,笑笑说:“小丫头,不识好歹?”

    陈浔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手握着反向盘,握住又松开,松开又握住,手撑着下颌,摸了摸自己的唇角,气得眯起了眼,舌尖轻抵住后槽牙。

    他划开手机,确信苏羡音一没有回他的消息,二也没有回拨他没有接通的电话。

    可以。

    很可以。

    一个多星期没见,回消息断断续续,这会儿还跟个大叔站在一起笑眯眯的。

    眼光已经差到这个程度了?

    陈浔走下车,眼神冰冷似寒剑,要将糖人车前的两人望穿。

    他看着苏羡音拿到了两支糖人,就仰着一张小脸朝那个男人笑出了月牙眼。

    他胸腔则像是冒出了一团火,一步走得比一步有压迫感。

    他冷笑一声。

    可以。

    两个糖人就高兴成这样?

    肤浅。

    “苏羡音。”

    苏羡音听到声音的时候,整个人都怔了怔,迟迟不敢回头,等真的回过头来看清来人时,却又抑制不住地扬起嘴角。

    她没来得及张口。

    陈浔的表情有些不悦,皱着眉问她:“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苏羡音像一只受惊的小兔子,将两支糖人匆匆塞到苏成河手上,自己从羽绒服口袋里掏出手机来看,软声说着:“呀,手机没开提醒,我没注意到。”

    殊不知,这个塞糖人的小动作却更让眼前人不满。

    陈浔的气压几乎是低到了极点,又顶顶腮,唇线抿得笔直。

    苏羡音朝他粲然一笑,心里浪花一层一叠扑在心岸上。

    “你怎么会来这?”

    陈浔抱着手臂,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轻轻一哂。

    “你又不回去——”

    “我不就只能来找你了?”

    苏羡音脑子里那根理智的弦已经崩断了,清澈的双眸亮盈盈的,像是有小溪在流动。

    苏成河看着她的神情,渐渐生出一点身为家长的警惕性,清了清嗓子,说:“音音啊,这你同学?”

    “我才是想问——”

    陈浔有些不耐得将眉头紧锁,望向苏成河的表情有些挑衅。

    “这位是谁?”

    苏羡音被惊喜冲昏了的头脑,此刻才渐渐清明过来,她望望苏成河又望望陈浔,才发现他的表情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不对劲。

    这氛围怎么有点针尖对麦芒,剑拔弩张呢。

    她咽了咽口水,指着苏成河,小声说:“这我小叔叔。”

    “亲的。”

    陈浔:“……”

    第50章 不欢迎

    两边打完招呼后, 苏羡音肉眼可见陈浔的耳根红得像是能滴出血来,表情实在是够精彩。

    气氛立刻大变样。

    苏成河有意捉弄,抱着手臂细细打量陈浔, 是挺帅气端正的一个小伙儿。

    但他偏偏压低声线,拖长了尾音道:“哦, 我们音音的同学啊——”

    “嗯…”

    陈浔礼貌的笑容里裂开一条缝,塞满了窘迫以及惶恐。

    她什么时候见过他这个样子。

    她绷不住了, 又不想太猖狂, 于是转过身去,躲在苏成河身后捂住嘴大笑。

    陈浔则像个被罚站的乖宝宝,明明知道苏羡音在笑话他, 却还是站得挺拔,朝苏成河持续输出礼貌的微笑。

    毕竟是过来人,苏成河一眼就看出来是个什么情况。

    他倒也不是个不开明的家长, 也没打算一直怵着陈浔。

    末了,还是收起审慎的严肃的一张脸,笑了出来,拍拍陈浔的肩,颇有些鼓励性质地说:“陈浔是吧, 蛮好,欢迎你来丹溪。”

    说完, 苏成河就拉着苏羡音走开了几步。

    挑着眉开始审自己的小侄女:“这就是你那个‘还没’?”

    苏羡音余光看着陈浔懊恼地摸了摸后脑勺, 越发觉得他可爱得犯规,抿着唇说:“嗯,他叫陈浔,高中跟我同校,大学也是同校, 是我们那一届高考的市状元……”

    她如数家珍一般,能将陈浔的辉煌简历几乎一字不差地背下来。

    苏成河摆摆手:“得得得,这一车轱辘话你留着跟你爹说吧,你叔叔不关心这个。”

    “我就问你,今天我能不能放心让你们两个单独逛去?”

    苏羡音俏皮地眨眨眼:“当然能。”

    “成。”苏成河把两支糖人又塞回了苏羡音手里。

    “那你俩逛,我把要买的东西微信上发给你,我去接小苏了,晚点你看你是让他送你回去还是我把你带回去,微信联系。”

    “好。”

    苏羡音拿着两支糖人又走回陈浔身侧,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温柔得不像话。

    陈浔摸了摸鼻子,似乎刚刚的窘迫还没放过他,不自在地问:“你叔叔……”

    “他去接我小堂弟了。”

    “我叔叔是不是很年轻?”

    居然能让他误会成那样。

    陈浔喉结滚了滚,就是不回答,岔开话题,指着苏羡音手里的两支糖人,说:“你不是不爱吃甜的么?一下吃两支?”

    “你懂什么,我又不是吃糖,我吃的是童年回忆。”

    他轻轻一哂,不置可否,只是和她走在一起的时候,下意识地与她比肩,两人的衣服不断发出摩擦的声音。

    苏羡音将手里那支没尝过的蝴蝶形状的糖人递给陈浔:“喏,想了想我好像还真吃不下两支,给你一个。”

    陈浔尝了一口,甜得眯了眯眼,又看着苏羡音手里那只小狗形状的,问:“你那个什么味道?”

    苏羡音晃了晃竹签,觉得他简直是白痴。

    白他一眼:“你是不是傻,味道当然都一样啊。”

    “给我尝尝。”

    陈浔忽地凑过来,一口咬在苏羡音之前含过的那个位置。

    苏羡音惊呼:“我这个吃……”

    吃过的。

    他已经咬下去了,苏羡音整张脸像泡在沸水里一样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起来,话也梗住了。

    他疯了。

    陈浔一边嚼一边点头,头头是道:“好像你这个比较甜。”

    缺心眼。

    苏羡音把手里那支也塞进他手里,含糊不清地说:“这么甜,都给你吃,都给你。”

    一边走得飞快。

    企图不让他发现她已经红到脖子根了。

    准确来说。

    是一个已经疯了的陈浔试图把她也变成疯子。

    很好。

    他做到了。

    陈浔在她身后笑得挺欢,一边迈开长腿,一边扒拉苏羡音的手臂。

    “你走慢点。”-

    苏羡音中午是跟着陈浔在外面一个苍蝇馆子吃的饭。

    苏成河忽然打电话问她同学走没走。

    明明满是欢喜,可看见陈浔气定神闲地逗她,她就恨得牙痒痒,恨不得这个讨厌鬼赶紧从她眼前消失。

    她说还没有,苏成河却说让她干脆跟同学在外面吃了下午逛逛再回来。

    苏羡音:“?”

    陈浔的魅力已经大到连初次见面还被误会的小叔叔都站在他这边了吗?

    苏成河却解释道:“家里出了点事,你奶奶正发脾气,算了你别回来了,在外面玩吧,有事你叔叔替你顶着。”

    苏羡音其实很感动。

    苏成河一直都很护着她,她也一直都感觉得到。

    她“嗯”了一声,在电话挂断的瞬间门,小声说:“谢谢叔叔。”

    陈浔听完她的安排,挑挑眉:“等会儿。”

    他抓重点的能力倒是一直一流。

    “你原本打算中午跟着你小叔叔回家,我哪儿来的就回哪儿去?”

    苏羡音无辜地眨眨眼:“嗯?”

    陈浔的脸立刻黑下来,轻轻一哂,用手敲敲她额头。

    “苏羡音。”

    “从南城开到你们丹溪,要将近三个小时。”

    “你可真没良心。”

    苏羡音乐得眉眼弯弯。

    “这不是打算带你逛一逛了么?”

    但其实丹溪也没什么好玩的,最热闹的城镇中心,也就一个有些年头的百货商场。

    苏羡音想不出来该带他去哪儿,他也优哉游哉一副少爷模样,挑挑眉说:“都行。”

    苏羡音只好带他去看电影。

    春节前夕,上映的电影并不多,苏羡音随便挑了一部格斗片。

    丹溪的电影院设备和南城就没得比了。

    不算大的影院厅却熙熙攘攘坐满了人,冬天空气流通情况不好,空中总弥漫着一点霉味以及各种食物的味道。

    苏羡音担心他坐不惯,小声地问:“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咱们就换个地方,不行就带你去书店吧……”

    陈浔靠在影厅的椅子上,将两人中间门的扶手打上去,左手十分顺畅地覆在苏羡音头顶,将她的头拧向屏幕,声音带点倦意。

    “没事儿,就看这个。”

    电影果然不怎么好看,老套的情节,强行升华的主题,苏羡音看得频频走神,可是只要闻到他身上的淡淡清香,感受着独属于他的气息萦绕在她身侧的时候,她就忍不住开心。

    她还是乐在其中的。

    陈浔今天应该起得很早,看到一半儿就睡了过去,他头就枕在苏羡音肩上,中间门几次像爆炸一般失控的音响声突然响起将他吵醒,他也只是动了动,调整着坐姿,头无意识地蹭着苏羡音的颈窝。

    她快痒死了。

    她今天没有围围巾,颈窝细腻的肌肤就裸露在外,陈浔的头发不算很硬,但因为很短,他随意地动动,他的头发就能将她挠得抓肝挠肺,真的很想摇醒他。

    可他睡得太香了,整个人舒展着、不设防地睡着了。

    一想到他疲惫的原因是因为一大早驱车将近三个小时来找她,她就幸福得冒泡泡,肩膀被他枕得发酸也甘之如饴。

    爱果然有魔力。

    最后大灯亮起的时候,还是苏羡音推了推他的脑袋轻声喊了他几声,他才揉揉眼睛,哑着嗓子问她:“打完了?”

    苏羡音笑话他:“早打完了,走吧。”

    陈浔刚睡醒,腿有些没力,差点摔倒,还是苏羡音扶了他一把。

    两人顺着台阶往下走。

    忽然躁动的人群中发出一声惊呼。

    “咚”的一声响,立刻有女生大喊:“爸!爸你怎么了!!”

    好像是有人昏厥了,没散完的人群立刻自发围成了一个小圈,苏羡音也踮起脚尖往前望。

    她反应过来的时候,陈浔已经快步走进了包围圈。

    他个子高,又站高了一个台阶,与刚刚睡眼惺忪的状态完全不同,镇定而可信,他挥舞着手,喊:“现场有没有医生?有没有?”

    无人回应。

    女生抱着倒地的大叔,已经哭了出来,使劲地摇晃着。

    陈浔没有收到回应后,立刻蹲跪在女生身边,提醒她:“你别晃他,我学过急救,相信我。”

    女生已经全然乱了方寸,懵懵地点头,让开了一个位置。

    “先生醒醒,醒醒。”

    没有响应。

    陈浔一边探听大叔的心跳、脉搏与呼吸,一边头也不抬地说:“现场的人帮忙打一下120,病人已经无呼吸脉搏,需要急救。”

    苏羡音终于从重重人群中挤出来,举起正在拨通的电话,说:“我在打120了。”

    陈浔听到声音后,才抬起头来瞥了她一眼,朝她笑了笑,像是安抚又像是嘉奖,两人不过一个眼神,就好像成为了最坚毅最信任彼此的最佳战友。

    陈浔:“稍微散开一点,不要站得这么紧,”

    女生像是终于回过神来,紧张地说:“我爸爸有心脏病,有冠心病。”

    苏羡音一边点头,一边复述给120的救护人员,冷静地汇报现场的情况,并准确地汇报出地理位置。

    陈浔:“你再让一下,我要给他做CPR。”

    “哦哦好。”女生红着眼眶,仓皇地往旁边挪了挪。

    “1、2、3、4……”

    陈浔跪在地上,双手交叠在大叔胸骨处,用力地做着心肺复苏。

    两组心肺复苏做完,没有反应。

    第三组做完,他抬手抹了抹额间门的汗,围观的人各个屏住呼吸看过去。

    一秒、两秒、三秒。

    陈浔的手探在大叔颈动脉处。

    终于有了跳动。

    他表情略有松动,弯下腰去听大叔的呼吸。

    终于他笑了起来,朝着女生也朝着所有人说:“病人已经恢复脉搏、心跳、呼吸,抢救有效。”

    雷鸣般的掌声瞬间门将陈浔包围起来,苏羡音眼角居然有泪,看向他的时候,他朝她安抚性地笑了笑,眉眼间门却又压不住那一点意气。

    她喜欢的少年,无论在何时何刻,都是发光体。

    ……

    苏羡音陪着陈浔上了救护车。

    女生一边抹着泪对陈浔道谢,一边朝医护人员夸张地复述刚刚在现场的抢救现场。

    “大家都不停地喝彩,这位帅哥真的太厉害了。”

    医护人员也朝陈浔投来赞许的目光:“你的CPR做得很规范,是真的很不错。”

    陈浔谦逊地笑了笑。

    两人一直在医院等到大叔恢复意识、清醒了过来才离开。

    具体的病症还要等检查结果出来,也许今后面临的是更危险的手术或者更艰难的治疗过程。

    但至少此刻,病人苏醒过来的此刻,陈浔和苏羡音的心里还是松了一大口气。

    作为陌生人,也就帮到这里了。

    女生将两人送到医院门口,还在不停地道谢。

    陈浔长身玉立,半侧着身子,说:“快回去吧,你爸爸还需要人陪护。”

    ……

    两人走进茫茫夜色里,已经将近晚上7点半,苏羡音带着陈浔进了一家当地很有名的特色面馆。

    两人吃着面,苏羡音紧张的情绪消散后,才想起来问:“你为什么会CPR?”

    陈浔:“之前报了红十字会的急救班,我是志愿者来着,不过也只是初级救护员而已。”

    “没想过居然真的会派上用场。”

    苏羡音点点头,崇敬的眼光却不再掩饰了。

    他好像任何时刻都值得人仰望。

    这件事对两人的冲击都不小,走出面馆的时候,两人都有点怅然,生命悬而一线的瞬间门,总是让人重新考量起生死的意义,令人感慨万分。

    气氛有些沉。

    已经将近8点,陈浔坐回车里揉着眉心,苏羡音坐上副驾,刚关上车门。

    发现陈浔呆呆的,手握着方向盘迟迟不发动车。

    苏羡音问:“怎么了?”

    陈浔:“我在想,现在已经八点了,我送你回家,然后我再回南城,不就十一一点了?”

    苏羡音皱皱眉,确实有些不好意思:“嗯…确实是有点晚了,本来我想的是,在镇上给你找个酒店住一晚上,就不知道你愿不……”

    陈浔歪着脑袋看她,灿如寒星的眸子染上一点笑意。

    “你们这个城镇的水平吧也就这样……”他话挺狂傲,偏偏说出来不惹人讨厌,“你觉得我能住得惯么?”

    苏羡音点点头:“也是。”

    城镇上只有小旅馆,水平确实也就那样。

    “那你开车回家小心。”她诚恳地说。

    陈浔:“……”

    他轻轻顶腮,用气音发出一声笑声。

    忽地俯身朝苏羡音倾,手撑在她右耳旁的窗户上,脸就凑在她跟前,将她完完全禁锢在座位上。

    属于他的味道又立刻将她包裹住,她像被钉在座位上动也不敢动。

    他嘴角一点戏谑,含笑打量她:“你家应该有地方住吧?”

    苏羡音警惕地说:“我小堂弟回家了,没空床了。”

    “这样啊——”

    他拖长了尾音,笑得颇具蛊惑性。

    “那我睡你的床不就行了。”

    苏羡音是一个大写的懵逼,血液疯狂地往头顶涌,她眨眨眼,不可置信地看向他。

    陈浔却又凑近了几厘米,慢条斯理地捏住她右耳后的安全带,呼吸几乎就拂在苏羡音耳侧。

    “怎么?”他笑意渐深。

    “不欢迎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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