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成仔母亲惊慌失措从里面跑出来, 在外面一干人等或看好戏或谴责或愤怒的目光中,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冲公公大声喊了一嗓子, “他是男人!”

    卖鱼胜浑身发软, 像是站不稳似地踉跄一下, 好在有人眼急手快扶住他。

    成仔没比他爷爷好多少, 他推开碍事人群,想要进厕所亲眼验看, 没想到他刚挤到厕所门口, 阿莲已经从里面走出来。

    跟他一块出来的还有另外几位师奶, 她们一副被人占便宜的恼怒与晦气,“你是男人,进女厕所干什么?死变态!”

    师奶们挑剔的眼神打量阿莲, 见她穿衣也像女人,觉得受到侮辱,她们不像年轻女孩那样害羞、要面子。她们战斗力是无敌的,上前扯阿莲身上的衣服, 掐她的胳膊, “你还穿女人衣服!好恶心!”

    “死变态!你老豆怎么教你的!”

    由于她们扯的力度过大, 阿莲胸前鼓鼓的东西撑不住从上衣下摆掉下来。

    噗通一声滚到地上。

    两个又圆又大的白馒头落在众人视野中。

    成仔看着阿莲那平坦的胸口,再看阿莲缩着脖子不敢见人的样子, 刚刚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愤怒, 他几乎是飞奔着跑到阿莲身边,双手死死掐住阿莲的脖子, “明明是男人,为什么装女人!你还留长发。你还我……”

    还他什么, 他喊了半天也没喊出来,因为他整个人已经被母亲抱住,围观群众也在扒拉他的手,“成仔你快松手!你这样会掐死他的。”

    虽然阿莲骗人确实不对,但是成仔杀人也是要判刑的。

    成仔涨红着脸,阿莲被掐得上气不接下气,跌倒在地,差点喘不过气。

    ……

    卖鱼胜的这场热闹一直持续三个多小时。先是成仔歇斯底里地怒骂,再到卖鱼胜的追讨彩礼,最后是阿莲把彩礼花了一半,只剩下一半的窘境说了。最后的处理结果,是他们一家人关起门来商量,大家谁也不知道。

    苏念星深藏功与名,与阿香婆一起回到摊位。

    那些看热闹的街坊将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不到半天,整个铜锣湾的街坊都知道了。当然这都是后话。

    看完热闹后,苏念星没等多久,又迎来一位客人。

    街坊在见识到苏念星算卦之准后,看到她又要给人算卦,立刻凑过来围观。

    苏念星的手刚握住对方的手指,正准备仔细看,突然眼前一花,晕了过去。

    求卦者吓了一跳,飞快抽回手,“你怎么了?”他生怕惹上麻烦,慌乱看向四周,“不关我的事啊。是她自己突然晕倒的。”

    其他人忙安抚他,“没说跟你有关。她可能热晕了。这几天天气特别热。”说话之人抖了抖自己的衣领,抹了把额头上的汗。

    傻强受飙哥吩咐,照应苏念星的卦摊。这会儿刚下班,他就溜溜达达往这边走,离老远就看到这边围了许多人,他以为自己不在有人来卦摊找麻烦,他不怒反笑,这几天老老实实上班,可把他憋坏了,他三步并作两步跑过来扒拉开人群,看到阿香婆正抱着苏念星不停大叫,时不时抬头向其他人求救,让他们帮忙叫救护车。

    苏念星双眼紧闭,双手耷拉,一副人事不知的样子。

    傻强骇了一跳,像只没头苍蝇四处询问,“她怎么了?”

    有人怯怯地答了一句,“她晕倒了!”

    傻强解开上衣,露出自己的刺身,虎目一瞪,打量四周的人,“是不是你们打的?”

    其他人见他这凶神恶煞的样子,吓得直摆手,“不关我们的事,是她自己晕倒的。”

    阿香婆给他们作证,“不关他们的事。可能是中暑。”

    傻强立刻收回捏得咯吱作响的手,弯腰拍打苏念星的脸,对方依旧没有知觉,阿香婆急得不行,“你掐人中,别打脸。”

    傻强哪里知道什么是人中,可他也不能暴露自己傻的事实,于是将位置让给她,“你来!”

    阿香婆也没空计较这些,一边掐人中一边喊苏念星的名字。

    苏念星只觉得自己的脑子像是被万千钢针扎过似地疼,太疼了,她艰难地睁开眼睛,额角丝丝往外冒凉气。

    阿香婆见她醒了,满脸惊喜扶她起来,一脸担忧地问,“你是不是中暑了?头还疼吗?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念星摇头,她应该不是中暑。她以前去海南旅游时中过一回暑,那种感觉跟现在完全不一样,她捶了下自己的脑袋,晃了晃,“可能是最近太累了。”

    她上辈子就没有干过那么多活,尤其原身这副身体还营养不良,半夜她的腿总是抽筋,一抽筋她就睡不着。最近又忙两份工作,就更累了。

    阿香婆上前给她按摩,一边观察她的反应,“有没有好点儿?”

    还别说真的好点了,苏念星眼前恢复清明,长长松了口气,“谢谢阿香婆。”

    阿香婆双手合十拜了一遍观音菩萨,“菩萨显灵,晚上我给你烧香。”

    念完佛,拜完菩萨,苏念星补充点水份,再次给客人算卦,但是她手刚搭上客人的手,脑袋又开始犯晕。

    等她再次迷迷糊糊醒来,苏念星终于后知后觉明白,原来她每天只能给三个客人算卦。

    之前她一直没有超过三个人,在村屋时,邻居为了不打扰她干活,也都是逐个过来,没有一次性全过来的,所以她没能总结出这个规律。

    苏念星借口自己身体不舒服,让阿香婆给他们算卦。

    等送走所有客人后,阿香婆见她脸色奇差无比,不放心非要带她去医院看看。

    苏念星把自己一天只能算三个人的事说了。

    阿香婆惊呆了。这可如何是好,一天只能算三个人,那以后她们还怎么打广告?

    新闻这么管用,再加上苏念星算卦又是真的准,两人就商量每隔一段时间就打广告,这样肯定能吸引不少客人。但是打广告有个弊端,客人都是一窝蜂地来,又一窝蜂地消失。不可能今天来三个,明天来三个,后天再来三个。

    苏念星想了想道,“不如我们定两个价位。你算卦收五十,我算卦收五百,每天只算三卦。这叫饥饿营销。”

    阿香婆仔细一想,主意好是好,“但你定的价钱是不是太贵了?”

    五百可不是一笔小数目。现在冰室服务员的月薪也才三千。五百块钱算一次卦能拦住绝大多数人。

    苏念星揉着酸痛的额角,“对于很多人来说,价钱就代表品质。我算得准自然收费要高。就像张构林算一次卦收八万,但是没人说他贵,因为他值。”

    阿香婆被她说服了,“行。就按你说得办。”

    “你的摊位得起个名字。不如就叫少女神算吧?”阿香婆积极给她出主意。既然要做两个价格表,自然也得起两个名字,她叫阿香婆算卦,小星叫少女神算,多合适啊。

    苏念星挠了挠头,“可我都20了,叫少女不合适吧?不如就叫……”她想了半天,二十岁叫什么呢?“不如叫女生神算?”

    傻强当即反对,“女生?感觉像没毕业的学生。一听就不专业,我觉得还不如叫美女神算。”他挑剔地打量苏念星好几眼,“虽然皮肤有点黑,但勉勉强强算美女。”

    苏念星翻了个白眼,瞧他那嫌弃的样子,叫她美女很勉强吗?

    阿香婆拍了个巴掌,立刻想到一个好主意,“叫靓女神算。香江人把美女叫靓女,我觉得更接地气。”

    虽然有点自夸自雷的意思,苏念星觉得这名字的确很吸睛,当然最主要的是:这名字很真实,她本来就是美女嘛,嘿嘿嘿。

    敲定后,苏念星在傻强的指点下找了一家店帮忙做价格牌。

    不过傻强觉得她还是自己弄个摊位,“一张桌子一张八卦图,简单得不行。你的东西就摆在那儿也没人敢偷!有我们照着呢。”

    苏念星见他随时随地要跟人干架的样子,抽了抽嘴角,“你们老大不是想洗白了吗?你这样惹事,就不怕飙哥教训你?”

    傻强早就不爽现在的窝囊日子,“以前多酷啊,现在天天上班当保安,没什么意思,还没什么钱。”

    苏念星翻了个白眼,混黑来钱快,但死得也快啊,她哼了哼,“你们这些混黑的,平均寿命才三十。如果老老实实上班,寿命至少有六七十。”

    傻强一副“众人皆醉,我独醒”的欠揍表情,苏念星懒得搭理他。

    交待完店主,她跟阿香婆告了别就回了村屋。反正她现在也接不了单子,还不如回去多弄点鱼丸。

    将价格提到五百块钱,苏念星的摊位有了明显变化。

    她给卖鱼胜算卦吸引的流量,通过报纸带来的流量,看了她的价格,一个个直摇头,全都去了阿香婆那里。

    送走一个客人后,阿香婆实在过意不去,建议她把价格降一降,“天天不开张,你还怎么攒钱回内地?”

    苏念星却有了个好主意,“昨天帮那个男人算命,我觉得我可以去公立医院门口发名片。如果他们得的癌现在是良性,我提前告诉他们,既挣了钱又做了好事。”

    阿香婆仔细一想,好像挺有道理。

    苏念星去印名片,附近就有一家公立医院,她在门口发了两个小时名片后回到百德新街。但是让她失望了,被她名片吸引来的客人倒是有,但是被她的价钱吓住,有的调头就走,有的去找阿香婆算。

    而且多数到医院检查的病人都是已经得病,像绝症早期这种患者很少会被发现,并且还能及时到医院检查,一般病人知道到自己得了癌症,多数已经到了晚期。

    一连好几天,苏念星都没能接到一位客人,直到周日下午。

    从中午开始,卦摊右侧就来了一个新摊位,这家卖的是鸡蛋仔,鲜嫩扑鼻,苏念星馋得不行,跑去后面排队。

    等了半个小时,好不容易才轮到她,却不想她的摊位来了一位客人。

    阿香婆坐在旁边,示意客人先看看价钱,“五百一卦。不灵不要钱。她在那边买东西,马上就过来。”

    男人颔首,“好!”

    阿香婆乐了,扯着嗓子喊了一声,“小星,别吃了。快过来!有人找你算卦!”

    好几天没接到生意,苏念星听到有客人,哪还顾得上吃,忙不迭转身,看到她卦摊前果然坐着个男人,虽然看不清脸,但看对方的穿得应该不差钱。她面上一喜,麻溜跑过去坐下。屁股还没坐稳,待看到来人正面,苏念星身体下意识往后仰。怎么是他?

    第16章

    这人她认识, 正是何灵芸的男朋友周启明,她在视频里见过,对方双眼赤红, 拳头握得咯吱作响, 摆明来者不善。

    阿香婆不认识他, 以为这人属于三不算之列, 于是凑到苏念星耳边用普通话道,“我来打发他。”

    说完示意苏念星给她让位置, 苏念星却伸手拦住她, 低声冲她道, “去叫傻强过来。这人是来找茬的。”

    阿香婆看了眼周启明,对方那阴郁的眼神让人瞧一眼就浑身发抖。

    她们绝不是他的对手,阿香婆拍拍苏念星的肩膀, 转身小跑着离开。

    周启明也没关注她,目光斜斜看着苏念星,指着她破口大骂,“看来你认识我?那我也不兜圈子了!你个神棍装神弄鬼。我和我女朋友拍拖五年, 就因为你, 她要跟我分手。人家说宁拆一座庙, 不毁一桩婚。你可倒好,坏人姻缘, 你该天打雷劈!”

    他骂得格外难听,脏话不要钱似地往外蹦, 周围很快聚拢一堆看热闹的人。香江人向来喜欢大团圆结局,像苏念星这样拆人姻缘在大家心里就是不对的, 纷纷指责苏念星不该这么做。

    苏念星开口为自己辩解,可这男人不仅身材魁梧嗓门还大, 她扯着嗓子喊也压不过对方。

    更可气的是他仗着自己是男人,力气大,双手将卦桌掀翻在地,一手攥起她胳膊用脚踹。

    “哎,你怎么打人呐!”隔壁卖红薯的大婶顿时不乐意了,立刻过来阻拦,却被他一脚踹倒在地。

    苏念星想过来扶住大婶,胳膊被周启明攥得紧紧地,那发狠的劲儿像是要将指甲掐进她肉里,她伸手想反击,但男女体力悬殊在此时体现得淋漓尽致,她不仅没能碰到对方反被对方撞到墙上,她疼地骨架都快散了,这是实实在在的殴打。

    围观群众见他打人,唬了一跳立刻出来阻拦,“她是不对,你也不能打人啊。更何况还打外人,你这衰仔……”

    苏念星只觉得眼前直冒金星,耳边全是双方飙脏话,又因为说的粤语,速度还极快,她现在粤语只能算是初级阶段,一说快她就听不懂,脑子转得更慢了。

    突然她的麻花辫被人薅住,她疼地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伸手抓他的手让他松开,对方似乎得了趣,不仅没有松开反倒握得更紧,他两手攥住她脑袋就要往墙上撞,突然一声爆喝,“住手!”

    围观群众被人从外面挤开,傻强带着几个小弟走过来,明明他们穿着西装,瞧着人模人样,但是戴着耳钉,手腕和胸口处的纹身泄露他们的身份并不一般。

    周启明只有一个人,对方人多势众,而且傻强的块头明显比自己大,无论是数量还是从力量,他都不敌这些人。他忙松开苏念星,点头哈腰讨好地冲他们笑,“几位大哥,一切都是误会。是这个神棍算命不准,我跟她讲道理!不是想抢铜锣湾地盘。”

    傻强一副“你看我傻”的表情,二话不说冲小弟招了招手,“敢欺负我们东兴社照的人,这是不给兄弟面子。给我打!”

    大山哥一声令下,将周启明团团围住……

    傻强扶起地上的苏念星,“你没事吧?”

    苏念星抹了下鼻子,流鼻血了,她从兜里扯了点纸巾塞进鼻孔里,扶起卖红薯的大婶,问她怎么样了?

    大婶毕竟年纪大,比不得她年轻,推一下摔成骨折都有可能。

    大婶揉了揉摔伤的部位,摇头说没事,推开人群跟着古惑仔们一起踹,“让你踹我!我打死你。”

    阿香婆将她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虽说她为了省钱,穿得很土,但衣服都是干干净净,现在这身深色衣服上面全是灰尘,还有好几个脚印,担心她被打出内伤忙问,“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苏念星揉了揉酸痛的肩膀,穿越这么长时间以来积攒的委屈,在这声温柔中败下阵来,活了两辈子,她还是头一次被人打,她知道自己穿越了,没人疼没人爱还没有钱,她努力活着,可是太欺负人了。她只是算命,实话实说而已,他做得她还不能说了,凭什么打她!

    呜呜呜!

    苏念星抱着阿香婆痛哭流涕。有妈的孩子是块宝,没妈的孩子像根草。她没爸没妈是块草,可这也太累了,赚钱太苦了。

    她哭得歇斯底里,就像黄河决堤般奔涌而下,永不停歇。

    阿香婆拍拍她后背,也心疼这个小姑娘,才二十岁,离乡背井在外面讨生活,她却勇敢面对,但这世上就是有一群人欺软怕硬。

    她扭头看向始作俑者,下意识爆了句粗口。

    苏念星被她吓了一跳,擦了戏眼泪,收了声,“怎么了?”

    阿香婆没有回答她,而是帮她整理头发,苏念星摸了摸头顶,麻花辫乱糟糟的,她将发绳扯下来,重新编织。

    香江什么都贵,理发更不便宜,原身的头发又枯又黄,为了省钱,她没去理发。在香江人民眼里,麻花辫很土,但为了让它显得不那么毛躁,她还是选择编麻花辫。重新整理后,又是干干净净的姑娘。

    阿香婆这才示意她看。苏念星顺着她的视线指去,刚刚还嚣张跋扈的周启明此时像个丧家犬一样躺在地上,他蜷缩着身体,双手抱头,那张脸已经看不到一块好肉,大山哥是古惑仔,最是知道哪里疼,专往他疼的地方招呼。他的鼻血顺着下巴一直往下流,不像活人倒像是新鲜出炉的尸体,只有机械地抽动。

    阿香婆生怕他们闹出人命,刚要叫停,没想到不远处跑来两个军装警,他们手拿电棍,吹着口哨,示意他们不许再打。

    大山哥等人立刻松开手,乖乖站到一旁,军装警扒拉开人群,将地上的周启明扶起来,瞪着动手的几人,“你们当街行凶,跟我回警局。”

    大山哥嚼着口香糖,抱着胳膊,一副见惯大场面的样子,“阿sir,什么当街行凶?我们又没打他。我们刚刚是做好事扶他起来而已。不信你问问他?”

    军装警打量周启明,“他说的是真的吗?”

    周启明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苏念星撸起袖子,冲军装警道,“阿sir,是他先过来打我的,大婶也是为了帮我才被他打,这些街坊都可以为我们做证。”

    卖红薯的大婶立刻附和,“对对对,是他先打小星,我过来劝架,他不仅不听还踢了我一下。我腰现在还疼呢。”

    这两人确实挺惨,军装警刚刚还以为这三人都是几个古惑仔打的,没想到竟是这男人先动的手,顿时警惕起来,盯着周启明,“她们说得是真的?”

    周启明被夹在两个军装警中间,抬头看了眼古惑仔,个个都是大块头,一看就不好惹。跟阿sir说实话,他们估计会被送进去,但他自己也得进去。到时候又得挨他们打。于是他忙道,“这是个误会。”

    他指了指自己的脸,“她们也打我了呢。”

    互殴当然是不对的,但是三人没缺胳膊没断腿,也没达到轻伤级别,互相认错,也不用关进去。

    苏念星自然不可能让大山哥几人进去,至少不能是因为替她出头被关押,她忙道,“对对对。我们有点误会,已经和解了。”

    军装警见双方都不想追究,口头教育几句,就将人放了。

    周启明连破碎的眼镜都没要,连滚带爬跑了。

    大山哥见苏念星放走对方,舌尖抵了抵腮帮,不屑地哼了哼,“他欺负你,你还放他走?你还真是善良。”

    这善良是要加引号的,苏念星无奈,她倒是想追究,但是这些人为她出头下手这么重,总不能害他们被关吧?就只能将人放走了。

    傻强让大山几个先回去上班,他留下来,“要是飙哥问起我,你们告诉他,我在这儿。”

    大山哥几人拍拍他肩膀,哗啦啦全走了。看热闹的群众见没热闹可看,也陆陆续续离开。

    傻强将卦桌重新摆好,阿香婆坐下来替苏念星揉腰。

    经过这么一闹,真正想要算卦的客人少了一大半。

    苏念星看着灵星几位客人,问他们谁算卦?

    几人面面相觑,有三个女人是结伴一块来的,刚刚想算卦,听到刚才那个男人的话,对她不怎么信任,于是问,“你真的破坏人家姻缘?”

    苏念星叹了口气,“他将来会家暴,我把实情告诉他女朋友,谁知对方把我供出来了。”

    真他娘的倒霉,算卦都会被打。偏偏她只挣了五十块钱,下回对方再来,她一定要加钱。亏大发了。

    这几个女人一听她是做好事,三人一通商量,于是其中一人坐下来,将手伸在桌上,“我也要算姻缘。”

    帮客人算完卦,阿香婆拿着从包子铺刚刚煮好的鸡蛋,帮她滚脸上的淤青,“出手太重了。怎么不打死他!”

    苏念星揉了揉酸痛的地方,“是不是很丑?”

    “还好。过两天就消下去了。”阿香婆安慰她,“他以后不敢再来找你了。”

    苏念星点点头,“我就是觉得这行不好做。算得不准没客人,算得太准有危险。”

    阿香婆被她苦恼的样子逗笑了,怕她真的丧失信心,给她打气,“做哪行都有危险。开车担心车祸,开店担心没客人,上班担心被客户刁难。哪行都不容易。做人就要开开心心,开心是一天,不开心也是一天,为什么不开开心心的呢。”

    苏念星总觉得这台词好熟,仔细一想,这不就是港剧经典台词嘛。她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

    这场打斗还是给她的生意带来了不可磨灭的影响,往后几天,报纸和卖鱼胜带来的影响越来越淡,她的卦摊人气越来越低。

    这天直到晚上九点,苏念星才接到她今天第一位求卦者——也是她的老客户。

    何灵芸满脸喜色,坐下后又让苏念星给她算一卦。

    看到她又过来,苏念星都有些无语了,自己差点被她男朋友揍死,她不仅不道歉,反倒没事人一样,这女人也太没良心了吧?自己可是让她躲过一场家暴的婚姻,她将价格表亮给她看,“我现在涨价了。算一卦至少要五百。鉴于我上回差点被你男朋友打死,你的卦金要翻倍。”

    何灵芸愣了愣,有些不敢相信,“他来找你算账?!”

    “不是你告诉他,是我拆了你们的姻缘?”苏念星心里有火,“如果不是你告诉他,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香江那么多算卦摊子,算命大师更是多如牛毛,对方来了百德新街就直奔她,肯定是事先就知道她。如果不是傻强赶到,她恐怕真会被对方揍死。她怎么可能不怨恨何灵芸,如果何灵芸真的找不出理由分手,直接用个代称就好了。为什么要把她的卦摊位置告诉他?

    何灵芸有些窘迫,连连道歉,“我照你教我的方法灌醉了他,但是他并没有家暴我。可我实在不怎么放心。所以还是跟他分手了。之前我们要结婚了,我要取消婚约,父母追问我原因,我说他将来会家暴我。但是父母不理解,我就把你的地址告诉他们了。但是我没想到我的家人会告诉对方。”

    她被气得说不出话,在家人和男朋友之间,她的家人更愿意相信她男朋友,这才是最让她生气的。

    苏念星得知她不是故意的,气也消了,脸如火烧,“我还以为是你告诉他的……”

    阿香婆看到何灵芸又过来算命,正好她那边没有客人,于是也凑过来,替苏念星打抱不平,“就是啊,你男朋友好凶的,他还想拿小星的头往墙上撞,还推大婶,大婶这么大年纪,他一点公德心都没有,这男人不能嫁。”

    何灵芸本来就在气头上,听到前男友连老人家都推,气得面色通红,朝两人说了声对不起,拿起包包扭头就往外冲。

    看她那气势汹汹的样子,估计找男方算账去了。

    阿香婆一言难尽摇摇头,“这靓女长得挺好的,怎么摊上那么没脑子的家人,连自己女儿都坑。”

    苏念星也不能理解。她前世交往过许多男朋友,父母有喜欢的,也有不喜欢的,但他们从来不过问。

    转眼又过去两天,何灵芸又过来了,这次是来道歉的,一来就给苏念星鞠躬。

    苏念星上回就已经不生她的气,扶她起来,邀请她坐下后问她怎么处理的。

    何灵芸叹了口气,“我已经跟父母说好了,要跟他分手。父母也答应了。他还想挽留,但是我父母也站在我这边,没可能了。他大概会死心吧。”

    苏念星听到她终于解决麻烦,长长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何灵芸递给她和阿香婆每人一个红包,“这些是医药费,真对不起,害你们被打。”

    苏念星这会是真的不好意思了,“也不关你的事。你也不是故意透露出去的。再说我也没受什么伤。”

    何灵芸看着苏念星手腕还有点淤青,坚持把红包推回去,“你也是无妄之灾。好人就得有好报。”

    苏念星还想说什么,何灵芸却伸出手,“我还想再算一卦,这次不算婚姻了,你帮我算事业吧?看我在这家公司什么时候才能升职?”

    苏念星已经两天没开张了,见到她要算,自然求之不得。

    她捏紧何灵芸的手指,没有看到升职加薪的喜庆场面,反倒一片漆黑,有脚步声响起,画面一转,是这姑娘在赶路,她走得很匆忙,刚开始只是加快速度,后面却是小跑,随着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密,她开始跑起来,回头瞧了一眼,苏念星怔住,居然是何灵芸的前男友,上回差点没把她和大婶揍死的人。

    这男人跟着何灵芸干什么?苏念星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心也跟着揪起来,下一秒她就得到了答案。只见柏油马路上一前一后两道身影,女的纤细瘦弱,男的魁梧有力,后面一直在追着前面那个,待两人靠近那一刻,后面那个举起榔头狠狠砸了下去,女人倒了下去。

    苏念星打了个机灵,猛地抬头看向何灵芸,有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这男人竟如此变态,分手而已,居然要杀人?

    何灵芸见她额头冒冷汗,心里一紧,“怎么了?是不是我升不了职?”

    她突然有些丧气,“我就知道会是这样。我的上司那么变态,怎么可能会让我升职。”怕苏念星不敢说实话,她反而劝对方不要放在心上,“我上司一直看不起女人,早就想炒我鱿鱼,只不过我写的专栏都是女生爱看的,他信任的男下属根本干不了,他才不得不用我。”

    苏念星打断她的话,“不是!不是这样。你事业线很模糊,我暂时还看不出来。但是你印堂发黑,很可能性命不保,你的前男友他大概率会因爱生恨,准备杀你。”

    何灵芸吓得三魂去了六魄,像半截木头般愣愣地戳在那儿,苏念星刚刚还胆战心惊,见她一动不动,一时也忘了害怕,伸手在她面前挥了挥。

    何灵芸这才缓过劲来,张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口,最后只化成一句,“我反应比正常人要慢。每次我被同事阴阳怪气,当时反应不过来,后头想起怎么怼回去,可是也错失了良机。事后又懊悔得不行。”

    苏念星要被她打败了,现在是解释她反应为什么慢的时候吗?

    还不等她开口说话,何灵芸急得团团转,“那我该怎么办?要不要报警?可是不行啊,他还没动手呢,阿sir也不会管啊。”

    苏念星见她这会知道着急,也帮忙出主意,“你家人能不能陪你上下班?”

    何灵芸脸立刻垮下来,“我弟弟还小,他没办法保护我。我爸是货车司机,一出去就好几天,我是杂志社的编辑,下班时间又不固定,他没办法过来接我。我妈身体不好,受不了刺激。”她真的想哭,偏偏她囊中羞涩也请不起保镖。

    这家庭确实难办,苏念星挠头想了好半天,“要不然我请傻强保护你?”

    可是请个混黑的古惑仔保护她,苏念星自己都觉得不靠谱。再说傻强也要工作的。

    阿香婆给一个求卦者算完,见两人互相瞪着对方,以为两人在吵架,忙问,“怎么了?”

    苏念星把刚刚自己算卦的预言说了。阿香婆当然不会怀疑她,可她觉得小星出的主意不靠谱,“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更何况傻强也不可能一直给靓女当保镖。”

    她替两人出了个主意,“既然他要动手,那还不如引蛇出洞,给他制造机会。”

    三人一通商量,何灵芸付了卦钱,马不停蹄去找帮手。

    第17章

    等人走了, 阿香婆提醒苏念星,“当心她前男友先来报复你,毕竟你坏了他的姻缘, 可能在他心里, 你比何灵芸更可恶。”

    苏念星心里一紧, 还真是, 她可以给别人算命,却看不清自己的命运。

    就在这时傻强下班过来, 确定她没有危险就打算回家。

    苏念星叫住傻强请他送自己回家。

    傻强刚开始不情愿, 毕竟彪哥只让他保护这个摊位不被人欺负, 可没让他送她回家。

    苏念星上次用一杯奶茶就搞定了他,想来他贪吃,于是就故技重施给他买了一份菠萝包, 他立刻改口答应。

    傻强骑着三轮车带着苏念星一块回乡下,他有些不理解,“你就不怕我对你图谋不轨吗?”

    苏念星疑惑,“你天天在夜总会上班, 那里靓女那么多, 看得上我这个乡下来的土妞?”

    傻强回头打量她一眼, 嫌弃得不行,“你确实够土的, 本来就是从内地来的,土得掉渣, 还不知道打扮得洋气点儿。彪哥上次找你算命,不是给了你很多钱嘛, 你为什么不买漂亮点的衣服,天天穿得那么素, 哪有高人范儿。”

    这话还真点醒了苏念星,她这身打扮确实挺土的,是她在地摊买的便宜货,主要是想多攒点钱回去开店。

    穷成这样当高人,香江市民也不相信她算命灵啊。

    她摸摸下巴问傻强哪儿有卖戏服,最好是算卦人穿的。

    傻强无语,他想提醒她穿得靓一点,她可倒好一土到底了。

    苏念星却有自己的见解,“我在街上摆摊算卦,当然要穿职业装。就像警察要穿警服,保安要穿保安制服一样。我穿神算穿的衣服,有什么不对。”

    傻强竟是无法反驳,“有是有,不过没有你能穿的,戏文里的神算子都是男人,从没见过女人。你想要职业装,你得自己找人定做。”

    找裁缝定做,价钱肯定高昂,但苏念星秉持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的原则,还是决定花这笔钱。

    她动作也快,第二天做完鱼丸就去了一家裁缝店,说了自己想要的衣服款式。

    这店主也是个麻利人,找到一本纸页发黄的算命书,让她确定是不是这个款式。

    苏念星瞧着挺像那么回事,当即决定就按照这个来,“给我做两身,我换着穿。”

    这款式也好,不担心过时。

    当她穿着青灰色长袍,头戴瓜皮小帽,到了百德新街,回头率超高。几乎路过她的人都会回头瞅上两眼,就连街坊都问她这衣服是不是戏服。

    阿香婆看着她这身打扮,围着她转了好几圈,“像!太像了!要是有长辫子,再加上四眼镜,再叼个烟斗,那就更像了。”

    她这身打扮跟传统算命人形象简直一模一样。不过算命人多是瞎子,她不是瞎子,所以没有戴眼镜。

    这时有两位靓女逛街经过她的卦摊,白衬衫的女子来了兴致,“咱们也算一卦吧。你看这上面写,不灵不要钱。”

    她的闺蜜有些好笑,“你居然信这个?”

    苏念星打量坐下来的求卦者。这女人白衬衫,下身牛仔裤,但是包包和饰品都是世界名牌,举手投足间带着高贵的气质,她的谈吐也很文雅,一看就是受过高等教育的上层人士,没想到对方也会算卦。

    苏念星心里讶异,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问她想算什么。

    白衬衫的女子自信满满,“算事业吧?”

    苏念星点点头,仔细观察她掌心手纹。

    再抬头时,苏念星神色颇为复杂,“你名字叫梁雅静。今年26岁。”

    梁雅静惊讶张大嘴,她的闺蜜更是激动不已,“她真的算出你叫什么,年龄也对。”

    梁雅静冲苏念星小声嘀咕,“给你一个建议,其实你可以不用算年龄。”

    说完,冲她眨眨眼。

    苏念星了然,好吧,不能问女性年龄,也不能算女性年龄。她耸了耸肩膀,“你刚留学回来没多久,父母健在,在国外定居,有一个哥哥,暂时跟哥哥住在一起。”

    全中!梁雅静朝她翘了个大拇指,“你真的很灵!还有呢?我的事业怎么样了?”

    既然她能算出她的基本信息,那她的事业呢?这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苏念星收敛脸上的笑容,话峰一转,“明天你会遇到一位病人,她会令你破财。”

    梁雅静是个医生,明天会有位少女需要做手术,父母没有带证件想先签字,让梁雅静帮忙做手术。梁雅静起了怜悯之心,让父母签了字,他们就开始手术。手术很成功,但是这少女的父母是她找人假扮的。

    香江没有户口本,刚出生时会有出生证明,写明父母的名字。夫妻之间靠结婚证证明夫妻关系。虽然那对父母是病人找人假扮,但是医生必须确认未成年病人需在父母的陪同下(突发情况除外),签字才有效。于是法官判梁雅静失误赔偿少女一家人。这案子判决结果可能让人难以接受,但法律就是这么规定的。

    苏念星决定听从阿香婆的建议,不能把事情说得太准,而是含糊些。这样才显得高深莫测。可她不像阿香婆擅长咬文嚼字,她没什么文化,只会用白话。

    但即便如此,还是让两人震惊无比。

    不说梁雅静本人如何震惊,就连她的闺蜜原本不信算命也吃了一惊,“你居然能算得这么清楚?”

    她见过的算卦先生都是说些她听不懂的话,就算偶有遇到神算,也只会说“近日遇小人,事业会不顺”等含糊不清的话,而不会像这个算命大师明明白白告诉她,你姓什么叫什么,多少岁,家里有几口人,职业是什么,明天会遭难。

    这么准的神算,她还是头一次碰到,让她后背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她甚至产生怀疑,莫不是这神婆找人去医院搅和,目的是为了打响自己的神算名头。

    苏念星轻咳一声,没有回答,而是看着梁雅静,“对方会令你损失二十万。”

    梁雅静刚想问怎么补救,她的闺蜜却警惕地看着苏念星,趴在梁雅静耳边嘀咕几句。

    梁雅静看着苏念星的眼神格外复杂,她付完卦金,与好闺蜜一起离开。

    阿香婆凑过来,好奇问,“那位患者没能得到及时救治会不会死?”

    苏念星还真不知道。那女孩的手术并不属于紧急情况,对方就是看梁医生心善,她害人之心早在入院之时就已经打算好了。这次端看梁雅静如何选择。

    两人正说着话,从街的另一头驶过来一辆加长款白色面包车,有点类似于后世的急救车,这车停在卦摊不远处,将路堵得严严实实。

    苏念星和阿香婆好奇看过去,就在这时车门被人从里面拉开,从车上跳下好几个穿白大卦的医生和穿粉色衣服的护士。

    这些人干什么的?苏念星好奇不已。

    阿香婆一拍大腿突然想起来了,“前些日子就听说这儿要举办‘仁心施妙手,慈善满珠光’大型慈善义诊活动。应该就是他们。”

    苏念星恍然大悟。

    护工们从车上下来后就开始搬行李、支桌子,没一会儿广场的空地就挤得满满当当,将行李全部卸下来后,面包车也开走了。

    义诊不收费,许多人排公立医院排不上,都想过来凑热闹,很快队伍就排得老长。

    苏念星瞧着眼馋,如果她也是医生或护士就好了,这样她就能确定谁是潜在客户。

    阿香婆见她盯着那些人瞧,替她出主意,“不如你把名片拿过去推销,兴许他们当中有一两个愿意过来算命呢。”

    苏念星打量排队之人的衣着,都是打工人,想让他们算命的概率很低,不过再低也比现在干坐着强。

    苏念星走到队伍中间询问一位大哥,“我是专业看手相的,想做个市场调研,通过帮您看手相猜您的姓氏和工作?您有没有兴趣?”

    看似是市场调研,其实类似于猜谜游戏。

    等队伍是最枯燥的,尤其前面医生要挨个检查,要很长时间才轮得到他们,闲着也是闲着,这个游戏,许多人来了兴致。

    也就是现在没有手机,他们才轻易答应。若是换到2023年,估计都不带搭理她的。

    苏念星先给这位大哥看手相,普通人其实对未来没有太多期望,他们按部就班活着,记忆深刻的画面可能是幼时喜爱的美食或是家人一段温馨的时光。这些刻在他们记忆里的画面,对她没什么用。

    看完后,确定对方没有特别要注意的事情,她才根据看到的视频猜对方的姓氏和工作。

    有金手指加持,她猜得很准。

    大哥一脸震惊,后面没轮到的人听到前面的惊呼声,也被勾起好奇心,想让对方过来猜自己的职业。

    苏念星一天只能算三个客人,她没办法给所有人都测算,只能从这些人中甄别自己的潜在客户。

    相由心生,一般来说面相愁苦的人心里肯定藏着事儿。她在队伍里打量一圈看到一个潜在客户。猜中对方的姓氏和职业后,她塞给对方一个名片,“周先生,我知道你想找什么人,如果你有需要的话可以在体检过后到那边找我。我帮你算一卦。一卦只要五百。不准不要钱。”

    她指了指不远处的卦摊。

    周鸿波惊愕看着这个年轻稚嫩的学生妹,虽说她刚刚已经猜到他的姓氏和职业,但是连他想找人都能猜到未免也太邪乎了,他几乎是脱口而出,“你怎么猜到的?”

    该不会是他爸妈雇她算命,劝他放弃吧?

    苏念星笑了笑,说了一句故作高深的话,“天机不可泄露。”

    一连猜中两个姓氏后,她没再给人算命,只给其他面容愁苦的人发名片,总共发出十三张名片。

    虽说发出去这么多张,但是只有一位顾客跟过来,想请她帮忙算卦,就是那个想要找人的周先生。

    周鸿波刚刚已经去电话亭那边询问父母,确定他们没有找人假扮神棍,他这才将信将疑走过来算卦。五百块钱算一卦,对月收入五六千的他来说有点贵。但是如果真能找到女朋友的下落,这钱花得很值。

    他坐下来后就将自己的情况一一说了,“我和女朋友交往了一年,我真的很喜欢她,但是自从半年前我们见过最后一面,她就消失不见了。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为什么不辞而别?我想见她一面问问清楚。你能帮我算算她在哪吗?”

    让对方付卦金,苏念星才会说女方位置。

    周鸿波将信将疑,但是考虑到她刚刚说中自己的姓名和地址,他咬牙付了五百块钱。

    苏念星也不卖关子,继续道,“她住在九龙土瓜湾常康园201室。”

    周鸿波的眼里不是喜悦,而是震惊,惊到眼珠子差点掉下来,他以为她会拿出风水罗盘先堪舆才能推测出大致方位,万万没想到她直接报出住址,甚至连门牌号都一清二楚,他嘴巴合不拢,好半天才问,“你跟她是什么关系?为什么知道她的地址?”

    苏念星心里一突,看来求卦者不习惯她这么直白,可是她不会用风水罗盘推测,更不会占卜,只能直白地说出来。她耸了耸肩,“我不认识她,我只是个算卦的。你要找的人就在那里。快点去吧,去晚了她兴许就不在那个地方了。”

    周鸿波听到最后一句话,立刻歇了追问的心思,他几乎是飞奔着跑出百德新街,想要确定她话的可行性。

    阿香婆没有客人,刚刚也听了全场,凑到她身边给她出主意,“你说得太准确,他们头一个念头不是相信,而是怀疑你作弊。我觉得你还是委婉一点比较好,这样显得专业。”

    苏念星也发现了。帮梁小姐算卦时,明明她已经很委婉了,但是那两人的表情好像那个危机是她捣的鬼,让她很不是滋味儿。

    她翻看张构林的书,“这上面也没写怎么才能专业啊。那个风水罗盘我不会用。掐指一算,我也不会掐。”

    阿香婆想了想,“不如学测字吧?比如你给别人算姓氏,不要直接说出来。让对方先写两个字,然后你根据那个字推姓氏。这样显得你专业多了。”

    苏念星觉得这完全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但是仔细想想,好像这一招更能让人信服,至少对方不会怀疑她提前查过他们的资料。

    刚刚她给那些人做市场调研也发现了,他们明面上说她是神算,可是表情却有些微妙。总之不相信她是自己看手相算出来的。

    若是写字测算算出来,他们兴许就信了。

    苏念星把摊位交给阿香婆,跑到书店又买了本拆字书,刚坐下刚摊开书正想看就听到街道另一头有打鼓的声音。

    苏念星放下书寻声望去,只见一个男人穿着一身金黄色丝绸戏服,腰间勒着大鼓,正精神十足敲击鼓面。

    周围路过的行人全都停下来驻足观望,交头接耳议论不停,“这附近有新店开业吗?”

    新店开业商家一般都会做活动,比如打折,发优惠券。许多人都会过来凑热闹。

    但是这条街都快走到头了,也不见这人停下来,大家跟在后头看他搞什么名堂。

    “是闹事?还是商场有活动?怎么只有一个人?”

    “不知道啊。”师奶兴奋得不行,“管他呢。跟过去看看,兴许要表演节目呢。”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男人停在一个卦摊前,上面写着四个大字“靓女神算”,他冲着卦摊主人深深鞠了一躬。

    第18章

    围观群众将小小的卦摊围成一个圈, 圈外又围了一圈又一圈。这些人有的是看热闹的路人,有些是热心的街坊。

    朱康武从身后抽出一个喇叭,轻拍了两下, 喇叭发出刺耳的刺啦声, 他轻咳了两声, “各位街坊, 我叫朱康武,就住在附近, 前几天总是掉头发, 还食欲不振, 去医院排队要等排期,我心里实在不放心,到这边买东西时看到算命先生, 我当时也是病急乱投医,所以就找这位靓女神算帮忙测算。她告诉我,我是肺癌,但是属于早期, 现在去私立医院还来得及。”

    围观群众恍然大悟, 如果是一直等公立医院通知, 他可能就错过最佳治愈时间。现在提前知道,他直接去私立医院救治, 可以挽回一条命。

    这是救命之恩,怪不得他特地来感谢呢。

    等他说完, 他示意儿子将锦旗抖开挂到苏念星身后的墙上。上面写的是“神机妙算”,下面还有落款, “朱康武赠。”

    虽说这东西不值什么钱,但对于苏念星来说, 却是她此刻最需要的东西。尤其还有这么多围观群众,可以给她的卦摊带来名气。

    围观群众一个劲儿鼓掌,“好!”

    苏念星问朱康武病看得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治?

    朱康武笑道,“医生说我体内癌细胞没有向远处转移,可以通过手术治愈。多谢你,要不是你提醒我,我恐怕还要等公立医院排期呢。”

    苏念星摆手,“这是我应该做的。”

    朱康武说完后,带着儿子离开,围观的群众却没有散开。

    一直以为她是骗子的围观群众纷纷打听,“真的这么灵?年纪这么轻就出来算卦,是不是早了点?”

    街坊纷纷作证,开始向对方讲苏念星算卦有多灵。比如前阵子卖鱼胜孙媳事件。见对方还不信,便怂恿他,“你去算算不就知道了。五百一卦,贵是贵了点,但如果真能提前测出癌症,还是很划算的。”

    还别说真有人坐下来,这位坐下的男士愁眉苦脸,“我也掉发,每次洗头一抓一大把,我是不是也得了癌症?”

    刚刚听朱康武的形容,症状跟他的一模一样,去公立医院看病还得提前预约,如果这位靓女真能算出来,能省他不少时间,于是立刻坐下来算一卦。

    苏念星看过他的手相摇头,“你得的不是癌症,只是失眠,你最近刚换了工作,你现在是不是在炼油厂工作?”

    “对对对,我是在炼油厂工作。”

    见男人点头,苏念星又接着道,“在油厂工作,闻多了油就会食欲不振、恶心反胃,这是正常现象。”

    虽然没有诊出病,但是男人也很高兴,毕竟谁想得病呢。

    他没得病,围观群众却没了兴致,花五百块钱什么都没诊出来,这钱花得属实有点冤。

    这年头得癌症还是少数,更多人坚信自己没问题。

    人群渐渐散开,只有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扶着微微隆起的小腹,她站在不远处怔怔看着苏念星的卦摊发呆,有一下没一下抚摸自己的肚子。

    卖红薯的大婶好像认识她,招呼她吃红薯。

    女人摆了摆手,指了指自己的肚子,“怀孕了,暂时不想吃。”

    女人好半天走过来坐下。

    她三十多岁的年纪,五官姣好,温柔娴静,却素面朝天,脸上长着妊娠斑,眉眼间藏不住的疲惫,一看就是缺觉少眠,双眼眯在一起,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苏念星看出对方有事,矜持地点头,“请问你想算什么?”

    女人踌躇半晌才期期艾艾开口,“我叫蒋梦云,是个家庭主妇。”

    她开始诉说自己遇到的难题,“我怀孕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才两个多月,我就失眠恶心,我老公为了照顾我,天天给我做好吃的,但是我真的吃不下。大师,我是不是也得了绝症?”

    说起丈夫的体贴,女人脸上露出甜蜜的笑容,没有哪个女人不喜欢体贴的丈夫,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有两人爱情的结晶。但是听到朱康武的话,她又陷入自我怀疑。她也掉头发,食欲不阵,甚至她还伴有失眠,头晕等症状。最近她的脾气也变得不正常,动不动就因为一点小事发脾气。

    早上丈夫帮她煎了鸡蛋饼,水平不好,鸡蛋煎得有点焦,但还可以吃。她突然就控制不住发了脾气,把丈夫吓了一跳。等情绪缓过去,她才反应过来自己有点小题大做。

    苏念星让她别自己吓自己,“早孕期间确实会出现恶心、呕吐或伴有头晕、乏力、嗜睡等表现,这是早孕反应,并不一定是绝症。”

    蒋梦云点点头,算是认可她的说法,但也没有抽回自己的手,“你帮我看看吧,如果真的得了绝症,也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苏念星没有回答她的话,她被画面震得说不出来。

    好家伙,蒋梦云的确不是绝症,但是她的确命不久矣。苏念星收回手,神色颇为复杂,一时不知该怎么跟求卦者说出实情。直接说,显得不够专业,她思量半天,示意对方等等,“我怕自己算错了。我多算几次,你在这儿等我回来。”

    蒋梦云眼睁睁看着苏念星跑去附近的店面,一家又一家,足足等了半个小时,对方才回来。

    苏念星原本想找罗盘,奈何百德新街没有开古董的铺子,她没买到罗盘,只买到六个古铜钱。这当然是假的铜钱,故意作旧而已。

    苏念星学着前世自己在电视里的看过的算卦技巧,将三枚铜钱放于手中,双手紧扣,合掌摇晃后放入卦盘(八卦图)中,掷六次成卦。

    她装模作样记下每次抛的硬币正反次数。然后掐指算了半天。

    蒋梦云被她的动作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看对方专心致志占卜,她也不好开口。

    阿香婆看着苏念星煞有其事的样子,要不是知道她只会手相,还真有可能被她糊住。

    算了半个小时,在蒋梦云耐心告磬,苏念星才婉转开口,“你失眠恶心不是因为怀孕,而是你服了药物。你丈夫是不是……”她故意停顿几秒,在蒋梦云期待的目光中吐出两个字,“医生?”

    蒋梦云愕然看着对面的姑娘,虽说十个算命先生十个说自己是神算,但是在她心里,这些人不过是混吃混喝的骗子,她刚刚坐下来算卦也不过是受刚刚那个人的启发,一时热血上头,可是听到对方说自己丈夫是医生,她心里信了两分,疯狂点头,“对对对,他是医生。我身体不好,担心孩子缺营养,怀孕前就一直服用叶酸。这样可以降低胎儿发生畸形的几率、减少胎儿神经管缺陷。”

    突然想到苏念星说她服了药物,她抓耳挠腮想了半天,“不对啊,我这些天连饭都吃不下去,没有误服什么药物啊。我就连叶酸都停了,大师,你是不是算错了?”

    对方猜出她丈夫是医生确实挺让她意外,也确实有点水平。但是这卦师年纪这么轻,可能只学了皮毛,并没有太精通。所以算错了。

    苏念星摆弄着刚刚的卦相,摇了摇头,“我分别给你看了手相,还给你算了六爻金钱卦,两者得到的结论都是一样的。你不信的话,可以去医院做个血液检查。记住不要让你丈夫知道。”

    比起刚刚的提点,这句话算是明示了,蒋梦云终于反应过来,“你的意思是我丈夫给我下药?”

    她下意识摇头,“这不可能!你一定是骗我的。你就是见不得我好。”

    苏念星见她这么激动,也吓了一跳,“我为什么要见不得你好?我为什么要骗你?我跟你无冤无仇,我都不认识你。”

    这话似乎勾起了蒋梦云不好的回忆,“谁知道你们这些小姑娘怎么想的。这世上男人那么多,为什么非要勾引有妇之夫?”

    苏念星一阵沉默,这女人是把她当成假想情敌了?这怎么能忍,她板起脸,没好气道,“我不认识你丈夫,我只是个算命先生。”

    蒋梦云打量她好半天,确定她真的对自己没有威胁,情绪才慢慢缓和,双手绞在一起,有些难以接受,“可是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我怀孕了,肚子里还有他的宝宝。我们家境也不差,有两个铺面,他的工资也高,既不赌1博,也不拈花惹草。”

    苏念星知道真相对她很残忍,但是对于她的话,她却不敢苟同,“你确定他不拈花惹草?据我所知他在医院一直很受欢迎。尤其他们院里来了位美女,对方家境很好,你丈夫对她千依百顺。”

    蒋梦云放在卦桌上的手紧紧握起,很快又松开,“如果他真的喜欢上别人,可以直接跟我离婚。为什么还让我怀孕?”

    这是个好问题。也是蒋梦云不愿相信苏念星卦象的理由,她同情地看着对方,“你是不是跟丈夫一起投了意外身故保险?”

    蒋梦云愣了一下,瞪大眼睛,“是这样没错。不过他也买了一份,如果他死了,受益人是我。”

    苏念星沉默与她对视,想要对方上当,怎么可能不撒鱼饵呢。

    蒋梦云还是不敢相信丈夫会这么对自己,她开始替丈夫找理由,“我怀孕后要吃DHA,兴许是他拿错了。”

    苏念星愕然,没想到这女人如此执迷不悟,她怜悯地看着对方,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她只是得上天眷顾拥有了金手指,又不是真神,对这种恋爱脑,她也没辙。她叹了口气,“他给你下的是慢性药,只会让你精神错乱,并不会致命。今晚他会拿一杯果汁给你,那里面的药性剂量很大,足以让你致命。如果你不信我的话,可以将果汁藏起来,拿到医院做检测。这药跟DHA完全不一样。”

    DHA是鱼油制成的,外表是用透明胶囊,里面是金黄色的油性物质。但慢性药是大白片,碾碎了放在果汁里,别说蒋梦云的丈夫是医生,就是一个外行人都不可能将两者弄混。

    她觉得自己说到这个地步,蒋梦云应该相信自己了吧?事实上并没有。对方不仅不信,反而更加愤怒,从兜里掏出几张钞票随手拍到桌上,手撑桌子站起来,瞪着苏念星警告她不要乱说话,并且信誓旦旦表示,“我相信他!他是我孩子的父亲,他不可能这么对我。外面的女人再怎么好,也比不上我们多年感情。”

    她抚摸自己的肚子,似乎在誓死捍卫自己的家庭。

    苏念星看着刚刚到手的卦金,扭头看向女人决绝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事情就摆在眼前,这女人居然不相信,真是执迷不悟。

    阿香婆看完全程,眼里愕然无比,“好家伙,我年轻时貌美如花,许多男人喜欢我,甚至有个富二代追我,但我不喜欢,反倒看上身无分文的丈夫。我觉得我自己就够无脑,没想到她比我还蠢。”

    她一直讨厌年轻时的自己,以为有了爱情就是吃糠咽菜也很甜蜜,但现实给了她狠狠一个耳光。这种自厌情绪一直持续许多年,直到现在,她突然不讨厌自己了,比起蒋梦云,她的智商起码合格了。

    苏念星被阿香婆逗得不行,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真的一点也看不出来您年轻时那么单纯。”

    之前听她发言那么清醒,她还以为阿香婆年轻时是个拽姐呢。

    阿香婆笑了,“活了一大把年纪,还整天情情爱爱,年纪不是活到狗肚子里了嘛。哎,这女人真可怜。你也别伤心,你已经提醒她了,她自己非要作死,你能怎么办?”

    苏念星不伤心,她是个卦师,又不是医生,没理由把治病救人的信条挂嘴边。

    两人正说着话,阿香婆拍了下她胳膊,示意她回头看,苏念星扭头一看,嗯,医生来了。

    梁雅静是趁中午休息,特地买了一袋水果作谢礼,“多谢你。要不是你提醒我,我可能真会被坑一笔。”

    她刚从英国留学回来,进这家医院没多久,对国内情况还不太了解。差点被坑,现在还心有余悸。

    “那女孩的父母赶到医院,把女孩数落一遍。后来女孩就投诉我。好在院长明事理,并没有怪我。”梁雅静笑盈盈看着她,虽然之前她和闺蜜不相信神婆,但事实摆在眼前,她也不得不信。她这次也是真诚来道谢,“真的多谢你。你算命这么准,能不能再帮我算一卦?”

    苏念星一天算三卦,刚刚已经算出三卦,已经算不了了,让她下次再过来。

    梁雅静颔首,“周末吧,到时候我休息,我闺蜜也想找你算卦呢。就是上回你见的那个,她有个交往六年的男朋友,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她想知道两人能不能修成正果。”

    苏念星打响名气只靠报纸打广告还不行,因为只能带来人流量,却无法转化成定单。但这种口口相传就很容易促成,她矜持地颔首,“那我给你们留两个号码,你们早点过来。”

    梁雅静道了谢,与苏念星约了周末下午两点,就急匆匆走了。

    她一走,阿香婆啧啧出奇,“之前她俩还不相信你的话,没想到这么快就改观了。”

    苏念星挠挠头,“可能是发现我跟那个闹事者没有关系吧。”

    阿香婆点头,立刻恭喜她,“之前还觉得你一卦五百定价贵了。现在看来,香江有钱人还是很多的。只是我没遇到。”

    苏念星心情好,而且今天早早就完成定单,“你今天是不是要看孙女?我跟你一块去吧。”

    阿香婆看了眼天色还早,点头答应了。

    第19章

    苏念星要去对面商场给雯雯买礼物, 阿香婆不想她破费,“你还要攒钱回内地呢。钱可得省点花。”

    苏念星却铁了心要买,“我可是雯雯的姐姐, 第一次见面肯定要买礼物给她。她天天看着礼物就不会把我忘了。”

    阿香婆见她说得头头是道, 拦都拦不住, 只好作罢。

    苏念星回想自己小时候就喜欢各种玩具, 于是她也想给雯雯买。不过转念一想,兴许就是小时候太爱玩, 所以她一直以来都是学渣, 她不敢买太多玩具, 又给雯雯买了她这个年纪爱看的动漫小人书,又买了公主裙。

    这商场的东西价格相当喜人,见她还想再买, 阿香婆直呼肉疼,拉着她的胳膊不让进,“太贵了。小孩子长得快,这裙子估计只能穿一季, 明年就小了。”

    苏念星没当过穷人, 这段时间的穷苦生活让她学会了精打细算。

    她也知道自己的经济状况不允许她大手大脚花钱, 只好握紧手里的袋子,“等我以后赚了大钱, 一定给雯雯买很多东西。”

    阿香婆见她听劝,也笑了, “好,到时候我绝对不拦着你。”

    两人坐着巴士大包小包到了雯雯的新家。

    雯雯的养父母三十多岁, 姓钟,夫妻俩身体没有问题, 但也不知是心理问题,还是忙于工作,两人一直没能怀上,于是就申请领养孩子。

    她等了好几年才终于排上号,领养了雯雯,对孩子自是关怀备至。

    他们对阿香婆也是充满感激。由于雯雯有遗产继承,而且这笔钱足够她用到成年,所以哪怕阿香婆没有收入,只靠领综援渡日,也有一定概率拿到雯雯的抚养权,但她最终还是放弃了。因为她自觉年纪大,无法长久陪伴雯雯,还是让雯雯享受父母之爱,这份伟大让人动容。

    钟先生上班,钟太太独自在家带雯雯,见阿香婆带了位陌生姑娘,好奇看过来。

    阿香婆给她介绍,“这是跟我一块摆摊的苏念星,算命特别准。”

    钟太太有些惊讶小姑娘年纪轻轻居然干这行,对阿香婆说的算命准,也没当一回事,只以为是很寻常的夸赞,客气夸了一句,想要握住对方的手。

    苏念星却摇头说自己有洁癖,将带来的礼物给雯雯,孩子看到礼物很开心,“星星姐姐,我知道你,我奶奶上次过来就告诉我,说她跟你一块摆摊算卦。”

    这孩子长得很可爱,婴儿肥小脸,白白嫩嫩,眼睛灵动有神,她养父母应该对她很好,所以她才没有受半点影响。

    苏念星陪她玩了一会儿游戏,就与阿香婆一块离开了养父母家。

    回来的路上,阿香婆问苏念星,“你觉得雯雯运势怎么样?”

    苏念星有些好笑,“虽然我没经过专业训练,但也知道不能给小孩子算命。”

    小孩子的命数是不稳的。如果告诉她,将来会飞黄腾达,她可能就不会努力,那命运也会改变。所以从古至今没有几个术士会给小孩批命。

    阿香婆会有此问也是过于担忧孩子。

    苏念星能理解她,没有说运势,只道,“她会健康成长。”

    对于老人家而言,健康长大才是最重要的,阿香婆长长松了一口气,问她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是回去还是有事?

    香江现在最流行的交通工具是叮当车、巴士和地铁,苏念星坐下来后,她的手与好几人无意间擦碰在一起,导致她头有点晕,于是就道,“我想先去买双手套再回家。”

    之前她就测验过,如果她戴手套再碰别人的手,就无法看到对方的命运。以后她出行一定要带手套,要不然遇到刚刚那种情况,她每次都说自己是洁癖,有点不合适。

    买完手套,苏念星就回了村屋,翻看她买的《拆字算卦》书。

    一开始她以为可以通过这本书,猜求卦者的姓氏,但是她发现这上面举的例子其实猜的是职业或命运。

    苏念星开始将百家姓拆开,然后与相应的职业联系到一起,这是个大工程,但是如果真的拆好,求卦者将不再怀疑她弄虚作假,反而觉得她很神。

    翌日中午,苏念星刚坐下来,就有客人登门。

    男人打量半天,“听说你可以算出有没有得癌症?”

    苏念星愕然,点了点头,“可以。”

    男人得到准确答复后,拉起凳子坐下滔滔不绝讲自己最近的变化,“我以前一顿能吃六碗饭,两瓶啤酒,现在连一半都吃不了。我身体该不会出问题了吧?”

    他胃口一直很不错,之前吃不下去饭,还以为胃了问题。可是到医院检查后,确定没问题。昨天听到朱康武对自己症状的形容,他吓得不轻,生怕自己也得了癌症。

    苏念星给他扔了六爻金钱卦,又给他掐算半天,嘴里念念叨叨,最后看手相。

    一整套流程折腾下来,足有四十多分钟。

    男人由一开始的紧张,到最后的如坐针毡,双眼巴巴盯着苏念星,生怕错过一个细节。

    苏念星确定对方没有得病,“可能是天气变得炎热,你体型过胖,受不了热,所以胃口才变得不好。若是不忌口,很有可能会得糖尿病。”

    客人付了卦金,心满意足走了。

    苏念星则跟阿香婆分享刚刚那一套流程的感受,“我觉得六爻金钱卦,会不会看不要紧,但是我耗费了时间,让他们觉得很值。”

    阿香婆觉得她说的有道理,“你之前几分钟就给人家算好了,他们就觉得算卦太容易,让他们觉得自己这钱花得不值,他们产生好像谁都能算的错觉。现在这样就挺好。”

    苏念星乐了,“我以后就照这个来。”

    只有客人觉得她是神算,她才能有生意。哎,这是劣币驱逐良币啊。

    这个客人刚走没多久,周鸿波被父母拽过来。

    周太太喜得见牙不见眼,“大师,听说是你帮我儿子找到的前女友,你真是太神了。我之前就觉得那小姑娘不行。他偏不信,非说对方是个好姑娘。昨天他亲眼见到才真的信了。”

    苏念星见周鸿波脸色铁青,显见昨天被打击到了,谁能想到呢,文文静静的小姑娘其实是个贼,但是他如此恋爱脑跟父母也有关系。

    没有享受过父母宠爱的人比父母疼爱的人更容易恋爱脑。周鸿波的父母一直强势干预他的生活,让他觉得很压抑,而那姑娘却温柔似水,是周鸿波的理想型,也难怪他念念不忘。

    周鸿波被父母架着,不得自由,周围人异样的目光看过来,他脸色涨得通红,浑身不自在,他极力想要推开父母的钳制,压抑着怒吼,“你们松开我,我已经工作了,你们能不能尊重我?!”

    可惜他力道没他们大,周父周母不松开,他的挣扎也只能是徒劳。

    周先生不仅没有松开儿子,反而没好气瞪了眼儿子,“我们也是为了你好。你都这么大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你什么时候才能给我们抱孙子。”

    周先生是七十年代从广省移居香江,思想与香江这边格格不入。周鸿波到了年纪,他就想催儿子结婚,奈何儿子铁了心想找前女友,却一直没找到。现在人已经找到了,还是个骗子,他们不可能接受骗子嫁进来。儿子也罕见没有坚持,他们就开始趁热打铁催他相亲、结婚。

    香江这边不流行相亲,结婚都是自由恋爱,这事要是传到公司同事耳里估计能被他们嘲笑一整年。

    周鸿波心里苦,但是他经济条件不行,没办法搬出去独立生活,就只能忍受父母的强势。

    苏念星都有些同情这小伙子了,她示意对方先坐下来,“你也知道我算卦很灵,要不要我帮你再算一卦,看看你下一段姻缘怎么样?”

    周鸿波坳不过父母,只想速战速决,将手伸了过去。

    这次苏念星算卦不像之前那样简单,看个手相就能说出来。

    苏念星对上周鸿波疑惑的目光,立刻解释,“这样能算得更准。”

    一套流程走下来,一家三口等得心急如焚。

    苏念星这次再看手相,没看到前女友的画面,但是周鸿波现在内心渴望的不是交女朋友,她只能看到他的事业,“你未来会在电脑方面有所建树,十年内就能实现经济独立,在鹏城有两套属于自己的房子。”

    周鸿波喜得见牙不见眼,“当真?”

    那他岂不是可以彻底摆脱父母了?

    苏念星点头,与他心照不宣相视一笑。

    他高兴了,但是周先生周太太却像吃了黄莲一样苦,周太太更是扒拉开儿子,唾沫星子几乎飞到苏念星脸上,“那婚姻呢?我们什么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周鸿波被母亲推开也不生气,苏念星的话给了他启示,他之前还在犹豫要不要转行,经她一提醒,他决定放弃现在这份不开心的工作,全心投入到电脑这行。他要抱班学习。

    他在这边憧憬未来,苏念星却被周太太逼得往后退,无奈解释,“你儿子更在意事业,所以我暂时看不到他的婚姻,不过你这么着紧儿子的婚事,我可以通过你的手相算你儿子的姻缘。”

    周太太看了眼她的价格表,“你收一次钱还是两次钱?”

    苏念星被她问住了,她还是头一次碰到这种情况。

    周太太见她迟疑,有些不高兴,“我让你帮我儿子算姻缘,你却给我儿子算事业,有你这么给人算命的吗?不行!只能收一次钱。”

    周鸿波见母亲发火,觉得丢人,“我更想算事业,不关大师的事。”

    周太太狠狠瞪了一眼儿子,“是她自己货不对版,凭什么让我们花两次钱。”

    虽然苏念星要算两个人,但是对方的确只想算姻缘,还真不能说对方有错,于是她点头,“我只收一次钱。”

    周太太得意瞥了儿子一眼,苏念星示意对方坐下。

    又是一套流程,周太太想让她解释扔的六爻金钱卦分别代表什么意思。苏念星哪里懂,她硬邦邦道,“天机不可泄露。”

    周太太噎得不轻,苏念星仔细看她的掌心。

    这次的三分钟视频就像开了十倍速,之前的视频大多数都有日期时间,甚至精确到秒。但是这次太快了,她压根看不清时间,走马观花看了一遍,看不到细节。

    周太太总共娶了两个儿媳。第一个儿媳长相甜美,温柔可人,正是周鸿波喜欢的类型。但是周太太并不满意,婚后就对儿媳各种磋磨。周鸿波想帮媳妇说话,反被母亲指责“不孝”、“娶了媳妇忘了娘”,最后儿媳受不了她的磋磨,选择跟周鸿波离婚,连怀孕三个月的孩子都偷偷跑到内地打掉了。

    儿子离婚后,周太太并没有改正自己的错误,马不停蹄催儿子再娶。这次周鸿波就是个提线木偶,任由家人作主,娶了老家的媳妇。对方确实踏实肯干,任由周太太磋磨都毫无怨言。但是等周太太生了一场病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周鸿波忙于事业,将母亲交给她,她虐待周太太整整一年,最后死的时候瘦得只剩下骨头架子。

    苏念星收回手,看着面前嚣张跋扈的周太太,心里叹了口气,真是应了那句话“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她摊了摊手,“你一共有两个儿媳。第一个儿媳是你儿子的真爱,但是你不喜欢她,处处磋磨她,不到一年两人就以离婚收场。”

    周太太听到这里,不仅没觉得自己错,反而信誓旦旦表示,“肯定是她不对,小辈就该孝顺长辈。”

    苏念星不置可否,像这种老观念是几十年如一日形成,别想着改变他们。

    周太太追问,“那第二个儿媳呢?”

    苏念星摊了摊手,“第二个儿媳妇,你儿子不喜欢,跟她也没有感情,但是你很喜欢,她勤劳肯干,对你百依百顺,而且还给你们周家生了两个孙子。但是……”在周太太和周先生期待的目光中,她摊了摊手,“最后你生了一场病,她不仅没有将你送到医院,反而将你虐待至死。”

    周太太撑着桌子好半天没有说话,她看着苏念星,想确定对方有没有说谎,苏念星很坦然与对方对视。

    周太太又看了眼儿子,周鸿波在经过短暂的震惊后,与母亲、面面相觑,很快读懂母亲眼里的潜台词,“不关我的事,是你们非要拉我来算命,我之前不想来的。”

    苏念星无语,原来周太太怀疑她跟周鸿波串谋,她摊了摊手,“如果你不信,那一切交给时间证明。”

    周太太当然不愿相信,但是街坊都说这个神婆很灵。万一是真的,那她岂不是不能寿终正寝?周太太一时之间难以接受,浑身发软瘫在卦摊上。

    周先生扶住妻子,焦急地看着苏念星,“大师,能没能找一个各方面都好的儿媳,既让我们满意,儿子又喜欢,人品还好?”

    苏念星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对不住啊,我只会算命,不接许愿业务。”

    这话怼得,阿香婆忍不住背过身偷笑。

    周先生有些尴尬,但他依旧厚着脸皮问,“我的意思是能不能避开这两人。比如你能不能告诉我她们的姓氏。”

    苏念星想了想,避开第一个也挺好的,她沉吟片刻道,“第一个姓黄。”她掐指算了半天,“另一个是偷渡客,姓氏变来变去,我只能告诉你们这么多。”

    要搁往常周太太肯定要找她理论,但是这会儿她没心情,第一个儿媳妇忤逆不孝,第二个儿媳口蜜腹剑,一个比一个毒,她的命好苦啊。

    第20章

    大概是口口相传的缘故, 苏念星几乎每天都能接到一两个委托者。

    没人的时候,她会坐下来翻书,与阿香婆一块探讨拆字技巧。她上辈子是个学渣, 不喜欢学习, 看书就会头晕脑胀, 尤其这书还那么深奥。明明说的不是文言文, 但是她就是看不懂,她无数次后悔当初没能好好学习。

    阿香婆对此也是爱莫能助。苏念星放下书, 打开脚边盒子, 从里面掏出她从别处买的卦盘。

    这样扔铜钱时, 她就不用担心铜钱会掉到地上。

    阿香婆见她又开始玩六爻金钱卦,抽了抽嘴角,“你不想学拆字了?”

    苏念星默默拿起书, 阿香婆提议与她一块练习拆字。

    两人玩得正起劲时,何灵芸来了,她从旁边买了三杯奶茶,一人一杯。

    阿香婆接过奶茶问她事情处理怎么样了?

    何灵芸脸上明显带了几分笑意, “解决了。我按照你教我的, 每天都让我表哥护送我回家。昨天没让表哥跟着, 他终于找到机会下手,被抓个正着。”

    苏念星眼神好, 看到她脖颈有淤青,“你这是怎么了?”

    何灵芸眼里冒凶光, “为了让他判得久一些,直到他掐住我的脖子, 留下淤青,我才让表哥出来。”

    苏念星倒吸一口凉气, 之前她看到的画面是男人从后面用榔头捶击她头部,一下就足以要了她的命。她却铤而走险,这胆子也太大了。

    苏念星看着何灵芸好半天不说话。她这是胸大无脑,还是单纯的虎啊?

    何灵芸当然不是虎,她只是不想对方出来得太早,她想过平静的生活,“我问过律师了,他掐我有明显的致命倾向,我没受伤的话,可能判的就要轻点儿。”

    阿香婆双手合十拜了一遍观音菩萨,埋怨她做事太冲动,“万一对方有刀,一下子捅死你怎么办?”

    何灵芸苦笑,“他没拿刀,他拿的是榔头,好在我一直防备他,眼急手快躲开了。”说到这里,她看向苏念星的目光充满感激,“如果不是你提前告诉我,我可能性命不保。”

    毕竟谁走路会回头看呢,更何况他还是她前男朋友,就更没人会在意。

    苏念星见她吓得浑身颤抖,猜到她回想到之前的血腥场面,忙拍拍她的背,不停安抚她,“他已经被抓,以后你就清静了。”

    何灵芸不想说这些扫兴事儿,转尔又请苏念星帮她算命,“拍拖太恐怖了,我还是专心搞事业吧。你帮我算算今年能不能升职加薪。”

    苏念星接过她的手,专心致志算起来,这次的画面很美好,看完后,她点了点头,“情场失意,职场得意,你的好运在后头呢。不过还是得全力以赴才不辜负这么好的运气。”

    何灵芸听到自己好运就要来了,笑得合不拢嘴,“总算有件大喜事了。”

    她好奇问苏念星是如何算出来的,有没有推演过程。

    她看着自己的手心,“这三根线是代表生命、爱情和事业吗?怎么看出来的?皱纹多代表磨难多吗?”

    苏念星之前看过张栋林的算命书,只知道一些浅显的手相知识,这会儿能拿出来用,“不止三条线,是五条,分别是生命线、智慧线、感情线、命运线和婚姻线。手相学家根据手掌骨及手指骨的形状,把手掌分为金、木、水、火、土等五个大类别,称为五行掌。手形不同,代表的意义也各不相同。比如木型手代表智慧,这类人多崇尚精神思想,处事时多会以理想成就为主(来自百度百科)。皱纹多并不代表磨难多,只能说人生可能会比较曲折、起伏较大。不见得是坏事,人经事才会成长。”

    她只记得这么多,再往下问就编不下去了,她一锤定音,“你要是让我逐个分析缘由,我恐怕三天三夜也说不完。”

    何灵芸明白她的意思,“你真的很厉害,年纪轻轻就能算得这么准,一定吃了不少苦。我以前念书时老师就让我们背各种知识,头都大了。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苏念星被她夸得有点心虚,“其实也没那么厉害。”

    何灵芸与她们聊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了。这几天为了前男友的事,她精神紧绷,工作也耽误不少,上司已经不满了。万一对方趁机找茬,她升职加薪就泡汤了。

    她走后没多久,苏念星盼的两位客人终于来了。

    梁雅静带着闺蜜过来,时间卡得特别准。

    梁雅静给苏念星介绍闺蜜,“这是林香怡,我最好的朋友。你先帮她算吧,我待会儿再算。”

    林香怡却让她先算,“你不是要算事业吗?先看看霉运有没有散了?要是没散让大师帮你驱霉运。”

    梁雅静见她坚持,也就答应了。

    苏念星先是扔了一遍六爻金钱卦。林香怡好奇问,“这是什么意思?”

    苏念星嘴里念念叨叨,阿香婆在边上帮腔,“她算的时候要记卦象,你别打扰她,万一算错,还得重来,耽误你时间。”

    林香怡小声问,“上次算卦好像没有这些啊?”

    阿香婆同样压低声音回答,“她最擅长手相,其余几项稍微弱一点,她想通过不同方式一块算,这样算得更准一点。”

    林香怡恍然大悟。这就跟解题是一个道理,多解几次,同样都能得到正确答案。

    苏念星接着又开始掐手指,神神道道好半天,才接过梁雅静的手开始研究手相,足足看了一刻钟,“未来三年你的事业运还不错,三年后可能会遇到两难选择。”

    梁雅静不解,“什么两难选择?”

    “家庭还是事业。”苏念星摊了摊手,“那时候你会遇到一位爱人并且会步入婚姻殿堂,但是你的事业在上升期,所以……”

    接下去不用说了,懂得都懂。选择事业,肯定无法兼顾婚姻。选择婚姻,事业可能会停滞不前。从怀孕到三岁前,孩子是需要母亲照顾的。

    梁雅静理所当然道,“我肯定会选择事业。”

    苏念星没有接话,林香怡却笑她天真,“等你真的坠入爱河,你就不那么想了。”

    梁雅静才不相信,“我念了那么多年书,怎么可能会为了爱情就放弃事业。你等着瞧,我一定证明给你看。”

    林香怡见她来真的,忙摆手,“不用证明给我看,无论你选择哪条路,我都支持你。”

    闺蜜这么通情达理,反倒显自己小家子气,梁雅静有些汗颜,“那就到时再看吧。你来算。”

    又是一系列流程走完,苏念星接过林香怡的手,看完手相,她没有先回答,而是让对方写个字,“随便写什么都行。”

    梁雅静和林香怡不明白她的用意。刚刚算卦可没有这个。

    苏念星幽幽道,“你的卦象不怎么好,我想再试试测字,四管其下,测得更准。”

    林香怡心里一个咯噔,卦象不好?怎么个不好法?“我们遇到什么问题了吗?”

    苏念星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让她写字。

    林香怡按照她的要求写了个“水”字。

    苏念星看着字,刚刚她和阿香婆测算过‘水’字,她很快就解释出缘由,“‘水’字是中间竖勾,代表勾连、勾引,像钓鱼勾,钓了两条鱼,但实际不是钓鱼,而是钓人。左边和右边是躺着的两个‘人’字,这是两人追一人或是一人脚踏两条船,一边睡一人。要么你脚踩两条船,要么你男朋友脚踩两条船。”

    林香怡眉峰拧紧,下意识否决,“我怎么可能脚踩两条船?我只交了一个男朋友,连好一点的男性朋友都没有。”

    梁雅静这会儿比她冷静,扯了下她胳膊提醒她,“大师不是说了嘛,不是你就是你男朋友。既然不是你,肯定是你男朋友脚踩两条船。”

    林香怡一口回绝,“这不可能,我们一直很恩爱,很少吵架,我们很合得来,而且快要结婚了,他怎么可能背着我找别的女人。你说的是露水姻缘还是正经交往的女人?”

    苏念星看着纸上的字,斩钉截铁道,“正经交往。从字上看,他们交往至少三年了。”

    林香怡这回是真的被打击到了,脸色煞白如纸,嘴里叨叨着,“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三年了,我不可能没发现。”

    苏念星从她刚刚的话就可以听出此人很看中感情,也是,谈了这么多年的男朋友,眼瞅着快要步入婚姻殿堂,才知道男友一直在脚踩两条船,搁谁都受不了。

    林香怡还是不敢相信男友会背叛自己,她深吸一口气,定定看着苏念星,“这样吧,你再帮我测他的职业,如果你测出来,我就相信你说的话是真的。”

    苏念星刚刚从手相已经看出对方的职业,她胸有成竹,但是为了练习自己的测字技巧,她让对方再写一个字。

    林香怡心里很没谱,握笔的手不复刚才的随意,显得很紧张,手一直在抖,最后落下一个字‘捷’。

    苏念星看着这字想了好一会儿,才幽幽叹了口气,“左边像个‘8’,右边带‘走之’,所以要走,他的工作应该经常出差或是两地奔波。”

    心里最后一根弦崩了,林香怡拢了拢头发,像个没头苍蝇似的,眼眶瞬间通红,好半天才深吸一口气,“他工作确实要在乡下和铜锣湾之间往返,我一直没怀疑过他,但是他辜负了我对他的信任。”

    苏念星和阿香婆对视一眼。阿香婆朝苏念星翘了个大拇指。之前林香怡压根不相信她算的卦,但是当她展示自己的测字技巧,林香怡对她信任有加。说明测字真的有用。

    这两人的互动,梁雅静和林香怡压根没注意,梁雅静搂住好闺蜜的肩膀,愤愤不平骂道,“像这种脚踩两条船的男人早就该蹬了。你长得这么漂亮,还怕没人追?如果你还是不相信,我陪你一块捉奸。”

    林香怡趴在闺蜜怀里,呜呜痛哭,肩膀一抖一抖的,显然是受了刺激。

    “那个女人肯定是在乡下。”梁雅静一边安抚闺蜜的情绪一边给她分析。这个乡下指的是香江农村。现在香江还不像三十年后那样发达,农村还很破败。

    林香怡推开闺蜜的肩膀,抹了把眼泪,点头如捣蒜,也认可闺蜜的判断,但是她不打算轻轻放过对方,咬牙切齿道,“婚礼照样举行,但是我要当着所有人的面让他身败名裂。”

    梁雅静挠挠头,眉头皱成一个川字,显然不赞成她的举动,“如果你坚持举行婚礼,你的家人也会过来,这不是让外人看笑话嘛。”

    像这种贱男人一脚踢开就行了,何必浪费时间。

    林香怡却咽不下这口气,一想到自己被整整愚弄三年,她就气得呕血,她掐着手指,眼睛发直,“没事,我的家人由我来通知。我也会告诉我爸妈,结婚当天我会送他们到国外度假。不会让他们掺和这件事。”

    梁雅静见她铁了心要报复,也支持她,“好。不过我们要拿出证据。”

    林香怡点点头,“过几天他会出车,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回乡下,我们多拍些照片。”

    两人很快就商量好对策,苏念星看得目瞪口呆,都说东北女性最潇洒,说离就离,不扯虚的。没想到九十年的香江靓女一点也不输她们。

    林香怡和梁雅静各付了五百卦金,正准备离开,突然街的另一头走过来两个便衣警察。

    苏念星之所以一眼就看出来,是因为她认识。之前去重案组帮她做口供之一的大林,另一个好像是大林的上司,当时就是他把大林和张正博叫走,后来她就被放走了。

    看到两人,苏念星心里一紧,他们该不会已经抓到凶手,要把她遣送回内地吧?

    时间居然过得如此之快。

    阿香婆显然也想到了,看到这两人,她下意识握紧苏念星的胳膊,心里很不舍,一下又一下抚摸苏念星。

    梁雅静惊讶看着来人,“哥,你怎么来了?”

    梁督察看向妹妹,“我来办案。你们俩怎么在这儿?”

    梁雅静摊了摊手,“算卦啊,这边算得可准了。”

    梁督察蹙了蹙眉,显然不赞同,“你可是出国留学回来的高材生,居然信这个?你的书白读了。”

    梁雅静被训得跟三孙子似的,林香怡刚想替好闺蜜解释,胳膊却被对方攥住,朝她摇了摇头。

    林香怡只好咽下嘴边的话。

    梁督察不再搭理这两人,朝苏念星亮了下工作证,“我是重案B组的梁督察。想请你录下口供,协助我们调查一起案子。”

    原来不是遣送她回内地,苏念星长长松了口气,可是听到他的话,她不明所以,“什么案子?”

    梁督察拿出一张照片,问苏念星,“认得她吗?”

    苏念星仔细看了一眼,点了点头,“认得,她叫蒋梦云。”

    她终于反应过来,蒋梦云被她丈夫一尸两命,说不定阿sir觉得蒋梦云死因有可疑,所以才来找她调查蒋梦云的生活轨迹。那个贱男的愿望要落空了。哈哈,像这种贱男就该叫他鸡飞蛋打。

    梁督察见她脸上隐隐露出兴奋之色,蹙了蹙眉,“请问五月七号星期四下午三点半,你是不是给蒋梦云女士算过卦?”

    苏念星点头,“对。我确实帮她算过。她怎么了?”

    阿香婆想起苏念星给蒋梦云算的卦相,小星算卦那么准,蒋梦云该不会出事了吧?那可是一尸两命。阿香婆害怕得浑身发抖,脚下凳子似乎承受不住她的力道,啪嗒一声响,阿香婆整个人摔在地上,她却浑然不觉得疼,只呆呆看着梁督察,等他答案。

    这一摔可把苏念星吓了一大跳,赶紧扶住她,“你没事吧?骨头有没有受伤?”

    阿香婆摇头说‘没事’,但是也不愿起来,只睁着那双浑浊的眼珠看着梁督察。

    梁督察被阿香婆看得头皮发毛,这什么眼神?他努力忽视这老人家的视线,看向苏念星,压迫感十足,“事情已经发生好几天了,你为什么还记得这么清楚?”

    苏念星叹了口气,“那天我给她算命,卦象不怎么好,她很生气,我们还吵过架,所以我一直记得。”她看向阿香婆,“不信你问阿香婆,她也能证明。蒋梦云怎么了?真的出事了?”

    她还是不敢相信蒋梦云会那么蠢。但是她内心深处又渴望对方能听她的话,防备丈夫。就算贱男人最终能绳之以法,可蒋梦云和肚子里的孩子也没了。这种盲目的信任值得吗?

    梁督察听到她的问话,挑了挑眉,“为什么这么问?”

    苏念星叹了口气,“之前我给一位客人算出得了癌症早期,她刚好也在,受了启发所以来找我算命。她气色不怎么好,还说自己怀孕后就一直掉头发,恶心呕吐,吃不下饭。我帮她看完手相后告诉她,她可能误服了慢性毒药。下药人很有可能是她丈夫,她偏不信我,还说我见不得她好。你说我冤不冤枉?我都不认识她老公。”

    提起这事,她就一言难尽,没想到她极力想要挽救对方,可还是死了。

    梁督察在本子上记录几笔,双眼盯着她不放,“你说她丈夫给她下慢性毒药,有没有什么证据?”

    这话问的,苏念星觉得这人可能间歇性失忆,她无奈重复,“我都说了我不认识她老公,我就是个算卦的,我要什么证据。当然是我自己算出来的。我跟她说了,如果她不相信我的话,那就去医院查下血。像这种慢性药,头发和血液里都有残留,如果她去医院检查,她就会相信我的判断。可她偏不信啊,良言难劝该死鬼,慈悲不度自绝人,我已经尽力了。如果她死了,你们一定要验她的血,调查她的丈夫。”

    阿香婆也叹了口气,“那就是傻子。我们都劝她了,她自己不信。你叫我们怎么办?”

    梁雅静和林香怡在边上听了全程,虽然不知道发生何事,但听了一段也觉得蒋梦云傻到家了。就算她相信自己的丈夫,是不是该去医院查一下,毕竟防人之心不可无嘛。她可倒好,一傻到底,现在连命都没了。真是可悲又可怜。

    梁督察见她们一脸同情,好像默认蒋梦云已经死了,有些无语。他将本子合起来,定定看着苏念星语出惊人,“谁告诉你们蒋梦云已经死了?她没死,死的是她丈夫。”

    苏念星和阿香婆愣愣看着梁督察,啥玩意儿?


图片    www.jiubiji.com 旧笔记小说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