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根据我们从她家中搜的药物来推断, 药是五月七号星期四下午三点从私人诊所买的。医生只记得是个女人,对方戴着口罩和墨镜,看不清长相。蒋梦云告诉我们, 你们可以给她证明, 她当时并没有去诊所买药, 而是在百德新街找你们算卦。从两个地点来推断, 她不可能同时出现在两个地方。”

    这信息量太大了,警察要来调查蒋梦云的不在场证明来证明她的清白, 苏念星缓了好一会儿才消化完这个消息, 她点点头, “对。她确实在这儿,我给她算过命。”

    梁督察让她在口供报告上签了字。阿香婆也是证人之一,也要签字。开庭后, 两人作为蒋梦云重要证人之一需要出庭。

    签完字,梁督察要带着大林离开,苏念星实在没忍不住,主动开口问他, “虎哥被杀的案子处理得怎么样了?我是不是要被遣送回内地了?”

    据她所知, 重案组一次只能接一桩案子, 除非并案。很显然蒋梦云丈夫的死跟虎哥的死没有关系。但他却来查这桩案子,就只能证明虎哥的案子已经结案或定案。

    这样的话, 用不了多久,移民局就过来抓她了。

    梁督察摇头, “那桩案子已经移交给了O记。”

    说完就带人离开了。

    等她一走,梁雅静和林香怡互相对视一眼, 冲苏念星解释,“O记专门查团体案件, 比如□□或是犯罪团伙案件。”

    苏念星知道O记是什么,可这不是一起简单谋杀案吗?难不成还涉及团伙作案?

    等梁雅静和林香怡结伴离开,阿香婆凑到苏念星面前,“虎哥的案子肯定涉及社团,且有得查呢。你可以多待一段时间多挣点钱啦。”

    苏念星点点头,想起蒋梦云,她无声叹了口气,“你说她为什么这么做?太傻了。发现丈夫要杀自己,她报警就好了,她这样搞不好会坐牢的。”

    亏她之前还说蒋梦云是个傻女,没想到她居然干出一件石破天惊的大事。她浑身寒毛都竖起来了,忍不住搓了搓胳膊。

    阿香婆幽幽道,“她可能想要保险赔偿金吧。”

    香江死亡赔偿金很高的,如果有了这笔钱,她肚子里的孩子将衣食无忧。

    “富贵险中求。”苏念星啧啧两声,“果然谁都不容小觑啊。”

    那么柔弱的家庭主妇没想到反抗起来会那么壮烈。这对夫妻都不是善茬。这样才对嘛。龙虎斗才有意思。单方面被碾压太憋屈了。

    虽然苏念星不认可对方铤而走险,但是蒋梦云认可了她的卦象,这不禁让她生出一丝自豪。

    只是她有些担心,“警察在调查她,想来也在怀疑她丈夫死因有可疑,她很有可能会坐牢,这样做值得吗?”

    阿香婆却把自己曾经在报纸上看到的一桩案子告诉她,“我不记得是哪期了,我记得那件案子是:A拿了一杯有毒的饮料想杀B,B将饮料送给C,C中毒身亡。A的罪行是毋庸置疑的,但是大家对B的定罪却有不少争论。当时好几家媒体都在为B有没有犯罪吵得不可开交,有的说B应该被判误杀,有的说B无罪,毕竟B事先并不知道饮料有毒。”

    苏念星挠头,这案子跟蒋梦云的案子有关吗?

    阿香婆见她不明白,摊了摊手,“如果蒋梦云不知道那杯饮料有毒,她把饮料交换,那她就是无罪的。如果她事先知道饮料有毒,还将饮料交换,那她就是蓄意谋杀。”

    苏念星终于听懂了她的潜台词,“法官判案讲究证据。蒋梦云事先知不知情,法官看的也是证据,而不是别人主观臆测。”

    阿香婆颔首,“警察怎么判定蒋梦云是不是事先知情呢?首先要判定她有没有作案动机。她和丈夫都买了身故险,她丈夫还出轨,她的杀人动机有了。接下来就是犯案过程。毒1药不是她买的,而且她也有不在场证明。”阿香婆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苏念星,表示证人就是她俩。

    虽然确实很有可能被告,但香江法律是‘疑罪从无’,药不是她买的,她也有不在场证明,法官还真不一定判她有罪。

    苏念星摇了摇手指,“光靠这两样还不够。如果蒋梦云后来去医院做过血液检测,法官可以视为她知晓那杯饮料有毒,毕竟我事先提醒了她,她去检测,而且结论跟我说的一样,她就等于认可了我的判断。那她就是蓄意谋杀。”

    阿香婆颔首,“就是这个意思。所以她的处境还是很危险的。”

    苏念星没有再关注蒋梦云的案子,不过她还是从别人口中得说了案件的处理过程。

    卖红薯的大婶认得蒋梦云,也跟过来一块听八卦。原来这两人住同一栋楼,虽然大婶不知道蒋梦云家的房号,但也算是街坊,经常能在楼下遇到她。

    苏念星也是从对方口中得知蒋梦云自打嫁给丈夫后,就一直没出去工作,一直勤勤恳恳当家庭主妇。

    “有一回她还向我请教怎么将红薯烤得又香又糯。她对她老公真的很好,是个很称职的太太,可惜了。”

    大婶还不知道蒋梦云的丈夫可能是她反杀的,她更倾向于男人是在外面吃错东西才死的。毕竟蒋梦云肚子里的孩子还指着丈夫养活。

    如果苏念星不知道真相,听她的分析还真有几分道理。

    就在这时,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过来,苏念星以为他要算卦,对方却双手递了一张名片,自我介绍,“我是蒋梦云女士的律师。”

    苏念星默默看着对方说明来意,蒋梦云现在还在警局协助重案组调查,蒋梦云要打官司,请律师替她做无罪辩护。

    律师这次过来是邀请她和阿香婆出庭作证,得到准确答复后,律师表示后续会通知她们开庭时间。

    苏念星问律师,蒋梦云有没有去医院做过血液检测。

    律师愣了下,摇头说“没有”。

    苏念星和阿香婆对视一眼。两人之前已经有九分把握蒋梦云去医院做过血液检测。因为相信她的卦象,后来才会交换饮料,最终导致丈夫身亡。

    但现在过程却跟她俩猜得不一样。蒋梦云并没有去医院检测,但她丈夫却身亡了。过程和结果不匹配,证明她俩之前猜得不太对。

    阿香婆有个猜测,“蒋梦云情绪很不稳定。她不相信你的卦象,但是她多疑敏感,当丈夫递给她果汁时,她突发奇想把果汁交换了,想证明丈夫不是你说的那种人。有许多女人都有自证情结,这一点也不奇怪。而且她还是个孕妇,最是敏感的时候。行为前后不一太正常了。”

    苏念星却持相反竟见,律师这么快就找上门,可见蒋梦云已经调整好情绪,迫切想要证明自己无罪,她的思维方式完全符合正常人。苏念星甚至有个很可怕的猜测:那天蒋梦云之所以大声叱责她,一再表示信任丈夫。恐怕从那时起就对丈夫动了杀机。当时就已经想到要利用她和阿香婆来当她的证人。

    这女人心思真深啊。走一步看三步,把她利用得彻底,她和阿香婆还真被对方糊弄过去了。

    阿香婆听了她的猜测,搓了搓胳膊,感叹对方不简单,“像我遇到这种事,估计只会咋咋呼呼发牢骚,可人家呢?已经想好怎么反击让自己获利又把自己摘出去。看着柔柔弱弱,行动力这么强。”

    苏念星手捧下巴,“小不忍则乱大谋。忍不到极致,无需再忍了。哎!”

    但是蒋梦云这行为真的好危险,而且危险性太高。

    这案子还没有定下来,苏念星就迎来了自己事业的小高峰。

    这天中午她刚到卦摊,离老远她就看到她的卦摊前站了好几个女人,苏念星已经很久没有接到这么多客人,她刚开始以为这些客人是在等隔壁大婶的红薯或是旁边的鸡蛋仔,没想到阿香婆看到她,立刻招呼她过来。

    这些客人看到她,双眼放光齐刷刷围到她身边,“原来你就是靓女神探。快给我算一卦吧。”

    苏念星粗略数一数,居然有五个,最近她好像没有帮谁算得特别灵,引起这么多人上门啊。蒋梦云的案子还在侦破中,并没有报纸报导。所以这是怎么回事?

    她扭头看向阿香婆,“你是不是在报纸上打广告了?”

    之前她们商量要在报纸上打广告,但是后来得知她一天只能算三卦就歇了心思。

    阿香婆见她什么都不知道,脸上的笑容藏不住,举起手上的杂志朝她挥了挥手,“不是我。是何小姐,你不是帮她算了三卦,每次都很灵嘛,她就在杂志上帮你报导了。没想到一大早就有人找过来。可惜你不在,我就让他们下午来找你。”

    苏念星恍然大悟,她也顾不上看杂志,而是提醒她们,“我算一卦要收五百。你们真要让我算?”

    几位客人点头如捣蒜,“知道。杂志上写着呢,一卦五百,不灵不要钱。”

    见她们知道价钱,苏念星示意她们排队,至于最后面的两个女人,她让她们先回去,“我一天只能算三卦,明天这个时间你们再过来,我会给你们留位置。”

    只是晚了一天,两位女士也没有强求,爽快答应了。

    苏念星开始逐个给她们算卦。

    第一个客人是个家庭主妇,虽然她衣品很好,画了妆,也能看得出她家境不错,但是头发干枯,明明才四十多就有了鱼尾纹,显见她过得并不好。

    果然她坐下后就开始诉苦,她老公做生意发达后在外面包了二奶、三奶。最近刚交往的四奶是个模特,真的很过分,老公给她置房置业也就罢了。

    有一晚四奶甚至打电话到家里跟老公调1情,她儿子听到了,问她爸爸有几个honey,她实在忍受不了,想问苏念星,如果她离婚,能不能拿到儿子的抚养权。

    这女人一看就是受传统教育的贤妻良母,她将大部分心思都花在家庭和孩子上,没有时间提升自己,将自己熬成了黄脸婆。她的付出并没有得到老公的尊重,甚至换来的是无情的践踏,她终于受不了,不想再忍受丈夫的不忠,以她现在的年纪也不可能再生,就想要回孩子。

    苏念星看完她的手相,叹了口气,“你确实能拿到抚养权。你老公的财产是你们结婚后才挣来的,属于夫妻共同财产,你能分到他一半财产,你的儿子今年已经七岁,法官会询问他的意见,他也愿意跟你一起生活。但是你的结果并没有多好。”

    女人刚刚听到自己能拿到抚养权,面上一喜,听到最后一句话,她满脸困惑,“为什么?”

    “你拿到财产后会将钱全部存在银行,这笔钱在现在看来很多,但是培养你儿子会花掉一大半,而且钱很容易贬值,你又不善理财,又不出去工作。在他成长期间,你的存款一步步花光,但是你前夫却将事业做得风声水起。他再婚后又生了两个儿子,为了多得遗产,你儿子果断抛弃你,投向你前夫。”

    苏念星知道真相很残忍,但是这世上有许多事并不公平。不信看看香江这些富豪,几乎每一个都背叛了原配,娶了二奶、三奶,可他们的事业依旧做得如火如荼,没见谁的生意因为换老婆垮台。贤内助的作用远没有她们想像得那么大。

    许多女人盼望贱男人离婚后,贱男人事业垮台,没有钱,小三会离他们远去,但现实往往并非如此。至少这位求卦者,她拿的不是爽文剧本。

    当她将心思全花在事业上的时候,她放弃了进步,她就输掉了家庭。她的儿子遗传了丈夫的基因,更看中金钱,更亲近父亲也是人之常情。在快节奏的大城市人们谈论的是利益。

    女人脸上写满受伤,她似乎难以接受这个结局,手撑住自己半张脸,那双因为常年做饭的手,不可避免失去了美感,只有生活刻下的粗糙与苍老,她难过地垂下头,声音低低地,“为什么?他从小到大都是我照顾他的。他父亲对他不管不问,只知道他的公司,在外面风流快活。为什么他会更喜欢他爸?”

    苏念星看的三分钟视频当然看不完她家相处模式,但是看她全心全意爱护孩子的模样也猜得出来,这是个为孩子付出任劳任怨的母亲,她摊了摊手,“你小时候管他管得厉害,他小时候反抗不了你。等他大了,自然而然就离开了你。”

    并不是所有孩子都越养越亲,有一部分孩子是“远亲近臭”,尤其母亲为了他好,会强制命令他不许再玩游戏,会命令他把作业写完才能出去玩。虽然他将来成材了,也拥有了能力,但是也将恨埋下。别指望这种孩子长大会理解你,对于共情能力差的孩子来说,他们并不觉得母亲伟大,反而觉得母亲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在自己身上,自己才是最可怜的那个人。

    她知道这事很不可思议,但是自古以来就有不少白眼狼故事,这就是现实世界的多样化,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

    女人大概被打击到了,面色惨白,好半天没有缓过劲,“大师,我该怎么办?我已经很久没工作了,我还能找到工作吗?”

    “你这么擅长做家务,当保洁肯定没问题。至于你儿子的抚养权,如果你坚持抚养孩子,那就改变方式。别把感情和希望寄托在孩子身上。”苏念星很中肯的给出答案。这不是算出来的,而是基于她自己的判断。

    这话大概安抚了女人,她付完卦金,心事重重离开了。

    苏念星看着她佝偻的背影,叹了口气。

    她扭头看向第二位求卦者,这也是个家庭主妇,跟前面那个不同,她是现在进行时。她疑心自己丈夫有了外遇,“自打生完孩子后,我脸上就长了斑。我自己都不敢照镜子,他肯定是厌烦我了。”

    越说越伤心,双手捂脸忍不住痛哭起来。

    苏念星没有安抚她,而是先给她看手相。

    看完后,苏念星整个人化成柠檬精,她摊了摊手,“你丈夫是不是从事化学方面的工作。”

    女人点头,“对。他整天待在他的实验室。”她眼睛一亮,“小三是不是他的助理?”

    她一拍桌子激动道,“肯定是。那小姑娘还偷偷做便当给他吃,肯定爱慕他。我可不像刚刚那位太太那么怂,我一定要闹得他全公司都知道,让他知道老娘不是好惹的。”

    苏念星无语,这女人说话跟机关枪似的一直在突突突,她连开口说话的机会都没有,见对方拔腿要走,苏念星赶紧握住对方手腕,“你别急啊。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女人是趁着孩子睡觉偷偷出来买菜,眼瞅着时间快到了,自然要赶紧回去,却忘了对方算卦还没说卦象呢,她忙不迭点头,“你说!”

    “你丈夫没出轨,他跟助理是清白的,他最近比较忙是因为他在研究淡斑产品,想在结婚记念日送给你。”苏念星不忘补充,“我提前告诉你了,那天你也要装作很惊喜的样子。”

    女人愣了愣,好半天没有反应,她仔细回想生完孩子,她确实跟丈夫抱怨过长斑的事,当时他只是瞄了一眼,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以为他嫌弃自己变丑了,不想看她,原来他是不想让她有压力吗?

    女人心里泛起一丝甜意,害羞地拢了拢头发,抿紧上翘的嘴唇,娇声叱骂一声,“这个书呆子连哄人都不会。”

    另外一位顾客和阿香婆牙间一酸,这也太甜了吧?

    苏念星摊了摊手,“你丈夫有社交障碍,你是他第一个主动相交的朋友,他很看重你们的婚姻,他不太可能出轨。”

    女人美得冒泡,“那当然。我以前是个销售,收入不高,他来我柜台买东西,一眼就看中我,我观察他很久,他总是一个人看书,一个人吃饭,没有朋友,我可是拒绝好多个追求者才跟他在一起。”

    得到准确答案,她脸上重现甜蜜,就连脸上的斑似乎都闪闪发光。

    苏念星心想:什么锅配什么盖,对其他人来说,她很啰嗦,可能对她丈夫来说,她开朗的性子更适合他。

    苏念星脸上带了几分喜色,双手扣在一起做拜年状,“恭喜你,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这个女人长得还算漂亮,未婚前就不缺男人追,但是她却撇开那些追求者,爱上孤单的丈夫,只能说各花入各眼吧。

    女人付了卦金后,笑得合不拢嘴,风风火火跑了。

    第22章

    第三位求卦者是个未婚, 但是她的烦恼并不比前两位少,她同样也是感情问题。

    “我叫高欣怡,我和男友拍拖八年, 现在感情很平淡, 就像老夫老妻似的。我能感觉到他对我似乎有些不耐烦, 甚至是冷暴力。但是当我问他时, 他又说我想多了。大师,我想让你帮我算算他是不是想分手?我能不能挽回他?我真的很爱他。他是我的初恋, 我从大学就跟他在一起, 我真的舍不得这段感情。”

    高欣怡很难过, 说到最后声音已经有点哽咽。

    苏念星抽了张纸递给她,“拍拖这么久,同居好几年。跟老夫老妻也没什么分别。感情淡了很正常。靓女, 你长得也不差,还愁找不到男人?想开些。他看不中你是他的损失,别哭了。”

    高欣怡沉默许久,终究没有回答。

    苏念星不再多说, 开始摇六爻金钱卦。一系列流程走下来后, 才开始看手相。

    她刚开始只以为这是一件很平淡的感情故事, 毕竟连求卦者都说他们的生活平平淡淡。但是当她看到视频,却是悚然一惊, 浑身起鸡皮疙瘩,她咽了口唾沫, 抬头看向高欣怡,“你不住在铜锣湾?”

    高欣怡已经平复好情绪, 可能是之前就有预料,一次次的冷暴力磨平了她的感情, 说出来后,她整个人好多了,听到苏念星的询问,她平静地点了点头,“是啊,我们来铜锣湾玩的。我们住在鸭寮街。他到这边办事,我陪他一块来的。他出去了,我一个人在酒店房间看杂志,刚好看到有篇介绍你,而且就在附近,你算卦这么准,我就想来碰碰运气。”

    苏念星这回真的不知该怎么开口,面前这位姑娘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第六感也是真的准,她以为男友最多是不爱她了或是移情别恋要分手,但是她显然低估了人性。

    苏念星已经不能用怜悯来同情她,因为这姑娘完全就是眼瞎,白白在一个贱男人身上浪费八年时间。她比林香怡更惨。苏念星挣扎半天,双手交握在一起,给自己打气,“既然你已经察觉到你男朋友的态度,那我就直接说了。”

    高欣怡面色变了变,咬住下唇,“我有心理准备,你说吧。”

    她强装镇定,但是双眼通红泄露了她的心情并不像表面那么平静。

    苏念星觉得长痛不如短痛,更何况知道真相后,这姑娘也能避免被人渣迫害,她轻咳一声先抛出自己的算卦结论,“你男朋友确实想跟你分手。”

    高欣怡早有预料,现在得到准确答复,她心里悬着的大石终于能落下,她一只手撑住自己半边脸,苦笑道,“大概回去后,他就跟我提分手了吧?像我这样的家庭,他怎么可能看得上?口口声声说不嫌弃我的家庭,可是他从来没想过要跟我组建一个新家。我只是一直都不愿相信,我是不是很傻?”

    她还在自怨自艾,但苏念星已经没有心情安抚她的情绪,她试探问,“你觉得他为什么之前不提?反而要带你出来玩,然后再提分手?”

    高欣怡蹙眉沉思想了半天,终于不确定道,“大概他还没找到新女友吧?”

    苏念星摇头,她想得太简单了,“你男友并不是有了新目标。他只是想废物利用。”

    她知道这话很残忍,但是也比白白被人利用来得好。

    高欣怡猛地抬头,显然“废物利用”刺激了她的自尊,“什么意思?废物指的是我吗?”

    她还这么年轻,既能工作挣钱,又能照顾家庭。虽然家境不好,但是远远称不上废物吧?

    苏念星也不跟她兜圈子了,再委婉的说辞终究掩盖不住那肮脏的内心,她闭了闭眼,一鼓作气将事情原委全说了,“他今晚会让你喝一杯饮料,然后你就会昏睡过去,到时候他会将他上司引你房间,这样他就能升职。虽然他已经对你腻烦,但是你确实长得还不错。而且他上司家里是只母老虎,管得特别严,上司没有机会偷吃,你男友想在跟你分手前废物利用。”

    高欣怡猛地瞪大眼睛,她可以接受男友始乱终弃,但是她的自尊不容许她被男人欺骗,她眼里迸发出愤怒的火焰好似下一秒就要将面前之人焚烧,好在她还有理智,知道对面之人不是始作俑者,大师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

    听到男朋友要分手时她没哭,但是得知对方存了这肮脏心思,她实在崩不住了,眼泪哗啦啦流出来,她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双手忍不住颤抖,“他为什么这么做?我们拍拖八年,就算不能修成正果,他也不该这么侮辱我!”

    苏念星近乎残忍地告诉她真相,把她男朋友的内心剖出来给她看,“分手后,你还会谈别的男朋友,在他眼里,你就是被他抛弃的垃圾,为什么他不能废物利用?”

    这话很伤自尊,高欣怡愤怒到五官扭曲,她懊悔自己瞎了眼,跟这种人拍拖八年,她把自己最宝贵的青春都浪费了,她深吸一口气,将眼泪逼了回去,“我明白了。”

    她将卦金放在桌上,转身离开。

    苏念星看着她的背影,想到陷入官司的蒋梦云,突然喊了一句,“靓女,你很棒!你是个善良可爱的好姑娘,是他没眼光,你没有错。你未来可期。一切都会过去的。”

    高欣怡愣了一下,回头朝她点了下头,转身离开。

    阿香婆那边也有位客人,苏念星没有打扰她,而是拿了桌上的杂志,翻到何灵芸写的那篇报导。

    这篇报导以何灵芸自己的视角写她最近的亲身经历。看过文章的读者都知道,她以前并不信命,觉得神婆都是骗子。可是直到她最近算了一次卦,避免自己陷入深渊,她才觉得这世上还是有神婆的。

    她的文字深入浅出,一波三折,最近发生的事情讲得惊心动魄。

    事实也的确如此,她躲过了一段糟糕的婚姻,躲过被杀的命运。

    当她劫后余生捡回一条命时,读者理解她对神算的感激,这是给了她第二次生命的恩人。

    文章清楚描写苏念星所在卦摊的位置以及她的长相、身高和年龄,甚至连卦金都一五一十写出,更添了几分真实。文章最后还打了广告:如果对未来婚姻不确定或对感情有所困扰的女性可以去算一卦。一定有意外之喜。

    苏念星没想到这杂志效果这么好。要知道这不是一本女性杂志,只是一家专写狗仔八卦的小报。

    封面热辣火爆,直接用两位美女明星的泳装照作为封面。在三十年后司空见惯,但九零年代绝对称得上露骨。

    除此之外标题也极其亮眼,可以用毫无下限来形容。比如封面直接写“**性生活曝光”,“**明星□□”、“几女争一男”,“两男抢一女”等八卦炸弹,低俗的娱乐八卦让人瞠目结舌,怪不得香江狗仔无孔不入的窥探私生活让明星们诟病①。

    下作是真下作,却也精彩绝伦,足够吸睛。狗仔毫无下线的揭露隐私可以赚到钱,观众喜欢看明星绯闻从而去购买八卦杂志,于是形成了产业链。这是个极为庞大的市场①。

    何灵芸文字功底不错,但是她写的题材与这些娱乐杂志格格不入,确实不可能得到主编重视。怪不得她只能通过跳槽升职加薪呢。

    一连好几天苏念星的卦摊每天都有客人光顾,甚至客人来得太多,只能往后排。

    没想到杂志的威力这么大。就连阿香婆都说,“早知道杂志这么受欢迎,咱们就该在杂志上打广告。”

    报纸的销量比杂志高多了,但是杂志吸引来的求卦者明显比报纸要多。报纸吸引来的人都是过来看热闹,而看杂志吸引来的人却有许多是真的成为客户。

    苏念星被她的话逗笑了,“在杂志上打广告,并不一定能吸引人。因为大家能够分辨哪些是广告,哪些是好文章。没有人会认真读广告,但是他们会认真读文章。篇幅不一样,不能相提并论。”

    阿香婆愣了一下,不得不承认她说得是对的,“以后咱们打广告也得请编辑帮咱们写文章,真情实感才能打动人。你帮过那么多人,这种好故事多得数不清。”

    苏念星捏捏下巴,好故事确实不少,但是她文笔不行啊。哎,第一万次后悔当初没能好好念书,导致她现在连搪塞话都不会说。

    她正愁眉苦脸时,面前投下一道黑影,又来了一位客人!她顾不得想文章,正打算迎接客人,抬头一看居然是何灵芸。

    苏念星惊喜抬头,摇了摇手上的杂志,“多谢你。你可算帮了我大忙,因为你这篇报导,有许多人来找我算卦。你哪天有空我想请你吃饭,好好感谢你。”

    她给何灵芸算卦是收了钱的,对方却给自己写文章打广告,这份人情必须得还。

    何灵芸笑了,“我现在就有时间。”

    苏念星看了眼电子手表,还不到饭点,招呼她坐下,“你们编辑是不是可以在外面采访啊?”

    何灵芸点头,“对,编辑时间确实不固定,我们不需要像别的工作那样坐班。不过……”她顿了顿道,“我辞职了。”

    苏念星与她对视一眼,阿香婆凑过来,“是不是因为这篇报导,你上司把你辞了?这篇报导跟你之前写的不太一样。”

    阿香婆经常看报纸杂志。她也看过何灵芸的文章,多是以女性角度出发探讨婚姻、事业与育儿等等。虽然这篇写的是她的亲身经历,但是主题却是命理风水。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她在给命理风水打广告。

    苏念星怔怔看着何灵芸,既有感动也有愧疚,她只不过是做了一个算命师该做的事,但何灵芸却失去一份工作,这份人情只请一顿饭好像不足以报答。

    何灵芸却浑不在意摆摆手,“也不能这么说。其实我早就不想在这家杂志社干了。我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那上司看不起女人,要不然为什么这本杂志出来后,他才发现我的文章写的不是往常主题呢?就是因为他连看都不看我的文章。我在这家杂志社干多久都得不到升职,我老早就想跳槽了。”

    回想主编发现她写的是命理文章时,主编那气急败坏的样子,何灵芸会心一笑,她可是把积攒两年的怨气终于发泄出来,而且很霸气地甩了一句“老娘不干了”。

    她面露得意,拢了拢头发,“说句实话,我还要多谢你呢。要不是你帮我算命,让我接触到玄学这行,我根本就不会写出那篇报导。《快周刊》的主编邀请我过去负责他们的风水命理专栏。我觉得这是个好机会。”

    负责整个专栏?那她等于升职了呀?苏念星没想到自己的预言那么快就实现了,她笑着恭喜何灵芸,“是我该谢谢你才对。”

    何灵芸却板着脸摇头,纠正她的错误,“不是你谢谢我,是我谢谢你。以后我还想从你这边多学点知识呢。”

    苏念星有些心虚,她算命就是半吊子,现在也只学了《拆字解字》的皮毛。

    她现在会让前来算命的人先写个字,然后再看手相。但是《拆字解字》太难了,很少能与他们的未来或职业对上,她只能把求卦者写的字和基本信息记下,晚上琢磨,看怎么才能拆字。

    这样不专业的她却要为何灵芸提供专业知识,实在有点困难。

    见她不说话,阿香婆忙替她圆场,“当然好,她有许多故事可以提供给你,虽然不能透露本人姓名,但是只讲经历还是没问题的。”

    除了公众人物,普通案件报导出来必须用化名。杂志也和报纸差不多。到时只用小花代替,不惹到当事人就不会吃官司。

    何灵芸双眼期盼看着苏念星,“可以吗?”

    苏念星点头,“当然可以。只要你别问我怎么算出来的,我知无不言。”

    何灵芸消化她的话“别问她怎么算出来”,她试探问,“你是不是怕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苏念星瞠目结舌,何灵芸居然是这么理解的?她尴尬挠头,“不是!有些人算命靠书籍,我算命靠的是天份。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年轻就给人算命。这就跟有些人天生就有阴阳眼能够看到鬼是一个道理,我也有自己的直觉,你明白吗?”

    何灵芸仔细咀嚼她的话,“直觉?这玩意这么准?你这可是老天爷赏饭吃啊。”她打量苏念星好几眼,“怪不得你跟别的算命大师不一样。”

    她是个记者,遇到过形形色色的人。之前她为什么不相信神算呢?因为她之前就被骗过。当时那个神婆说她只要勤勤恳恳,上司一定会发觉她的天赋,不出三年绝对能升职,可是她勤勤恳恳干了四年,一次差错都不敢犯,她的上司不仅没有升她的职,反倒把她骂得狗血淋头。

    当时她可是花了一个月的工资付卦金,现在回想她都肉疼。

    苏念星只见过阿香婆算卦,说实话阿香婆只能算学会点相面的皮毛,结合多年社会经验练出的人情练达,再加上说话含糊不轻,一时半会儿确实可以糊人,但是等求卦者冷静下来,可能就会猜到阿香婆是骗人的。

    真正的神算,苏念星没见过。哪怕阿香婆推崇备至的张构林也只是看过他写的书,并没有亲眼见过他算卦。

    阿香婆却是亲眼所见,“那是你见识少。张构林是香江第一术士,他专给有钱人算卦。不认识的人连算卦资格都没有。你要是能采访到张构林,你在《快周刊》的第一期就算打响名头了。”

    话虽如此,但是张构林这样的算命大师还真不是那么容易见到,阿香婆对她不报希望,但何灵芸却来了兴致,“真的吗?他很厉害?那我一定要去拜访。《快周刊》很有名气的,兴许他也想要增添自己的名气呢。”

    阿香婆没话说了,毕竟她不是张构林,又不知道他心里是怎么想的。

    何灵芸掏出笔将名字记录下来,打算回头就去联系,她又追问,“除了张构林,您认不认识别的命理大师?”

    阿香婆算卦水平很一般,但她确实真的吃这碗饭,说起香江那些命理大师,她如数家珍,一连给何灵芸说了五六个命理大师,都是业内小有名气的术士。关于他们的成名史,她也是牢牢记在脑里。就连苏念星都是头一回听说。

    除此之外阿香婆还建议何灵芸去香江算卦一条街体验,“那儿有许多算命大师都是靠真本事吃饭。”

    香江地皮在九十年代就已经达到让人瞠目结舌的地步,能在那么贵的地盘算卦,没有真本事根本干不长。

    何灵芸点头记下这些宝贵信息,“好,回头我就去采访。”

    苏念星还是头一次听到香江算卦一条街,好奇起来,“在哪儿啊?哪天有空我也去看看。”

    居然还有专门算命的街,她来香江这么久都不知道,实在太孤陋寡闻了。她想看看别的算命大师都是怎么算卦的?或许也能从中汲取经验,让求卦者相信自己。

    阿香婆见她跃跃欲试,恨不得现在就去的样子,无奈又好笑,“在庙街,九龙油麻地,离这儿好远的。”

    苏念星恍然,原来是这样,那她还是不去了。她要挣钱回内地,可抽不出时间去那么远的地方。

    第23章

    三人正说着话, 之前来算命的高欣怡来了,她眉眼间的郁色一扫而空,气色也不错, 可见这几天她过得还成。

    走到卦摊前, 她满怀羞愧朝苏念星道歉, “大师, 我之前还怀疑你算的不准,但是事情确实如你所料, 他真的在我饮料里下了迷药。多谢你, 如果没有你, 我就被人渣毁了。”

    苏念星问她后续是怎么处理得。

    高欣怡脸上浮现出一丝志得意满的笑容,“我报了警,阿sir当时就把他们都抓了。这些天都在处理这件事, 我向律师打听过他们至少要坐三年牢。他想害我,自己却先一步坐了牢,事业全毁了,只要一想到他的下场, 我心情就格外畅快。”

    如果只是分手, 她还没那么生气, 毕竟她之前就有预感。可是他拿她当过墙梯,她坚决不能原谅。

    高欣怡的处理方法更适合普通人, 她没想着报复对方,而是拿起法律武器捍卫自己的权利, 这样更稳妥。

    苏念星突然想起蒋梦云,同样被下药, 性格不同,期待值不同, 行为截然相反。

    她还在感慨时,何灵芸已经跟高欣怡聊起来。

    何灵芸想用高欣怡的故事写一篇报导,正在征求她的意见,高欣怡刚开始有些迟疑,可听到不会暴露本人信息,她点头答应了。

    了解完细节,何灵芸约定庭审那天会去法院旁听,高欣怡点头答应,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百德新街。

    阿香婆碰碰苏念星的胳膊,“何灵芸又要写你的卦摊,你很快又要出名了。”

    苏念星现在就像做梦似的。如果她天天都有这么多客人光顾,等她回到鹏城,她除了开个铺子,还可以给自己买套房。

    她还在做美梦呢,突然想起一件事,拍了拍脑袋,“哎呀,我说要请她吃饭的。”

    阿香婆见那两人已经没了踪影,有些好笑,“没事儿。以后她还会常来的。到时候你再请她。”

    苏念星叹气,“只能这样了。”

    叮叮叮~

    一长串闹钟铃声响起,昨天熬到两点才睡的梁督察被吵醒,刚准备继续睡,又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他无奈地扯了下被子,冲外面喊了一声“进来”。

    梁雅静推开门不停催促,“哥,快点,带我们去大澳。”

    梁督察以为她要去大澳看风景,直到下了楼,开了车,他才知道两人是为了捉奸,他不可思议回头看着两人,“你们也太草率了吧?就因为算命先生一句话,就怀疑男朋友出轨?”

    林香怡理所当然道,“她算得很准。雅静要不是她提醒,早就被患者讹上了。还有你那桩案子,要不是她提醒嫌疑人,嫌疑人换了饮料,死的就不是她丈夫,而是她了。”

    梁督察一时无言,这桩案子已经接近尾声,毒药的确是死者授意情人买的,下毒也是死者,但这桩案子疑点就在于蒋梦云知不知道饮料有毒。

    如果她知道有毒,故意交换饮料,这叫故意杀人。如果她不知道有毒,那就是无意当了帮凶。

    他们现在没有证据证明她是故意为之,但是以他多年办案经验来看,蒋梦云很有可能是故意。但法官定罪看证据,以他这么多年的办案经验来看,蒋梦云怀有身孕,很有可能被判无罪释放。

    至于蒋梦云是不是相信苏念星的话,只有蒋梦云才知道,其他人一无所知。

    梁督察叹了口气,“可能只是碰巧了。蒋梦云气色很难看,人也有点神经质,只要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她不正常。”

    梁雅静却觉得不是运气,“蒋梦云的事是碰巧,但是我的事呢?大师跟那位患者毫无瓜葛。我又是随机出现在那条街,更何况我之前没向她透露我在医院工作。她不可能一天时间就安排人。”

    梁督察幽幽道,“如果是专业骗子,别说一天,就是半天都足够了。更何况你在医院工作有什么稀奇的。你身上一股消毒药水的味道。但凡她鼻子正常都能闻到。”

    林香怡见两人吵起来,她忙伸手打断,“她是神棍还是神算,咱们可以去乡下验证。我男朋友出没出轨,这事很好查。”

    梁督察被问住了,连林香怡这个女朋友都不知道男友出轨,那位刚从内地来香江没多久的大师是如何知道的?虽然他弄不清对方的玄机,但是不妨碍他质疑这件事的玄幻色彩,他一踩油门,“行。我今儿就让你们死心。”

    在这三人下乡拍照时,苏念星带着阿香婆和何灵芸到附近吃饭。

    这是苏念星第一次来香江冰室用餐。

    早年香江冰室只能卖些冷饮、三文治、糕饼等,后来冰室改领到食肆牌照,转型为茶餐厅,也卖炒饭、小菜等主食①。

    何灵芸已经办好了离职手续,明天就正式入职,“后面肯定很忙,趁着现在有空,咱们聚回餐。你们吃什么?靓仔还是靓女?”

    苏念星悚然一惊,“靓仔靓女?”她有些糊涂了,“靓仔靓女不是帅哥美女吗?”

    难不成还有别的意思?

    何灵芸和阿香婆对视一眼,两人齐齐笑出声。

    何灵芸揉了揉脸,这才解释,“靓仔代表白饭,靓女代表白粥。”

    苏念星尴尬得笑笑,“原来是这意思。”

    她感觉自己就是个土鳖,明明上辈子也是吃喝玩乐的富三代,走到哪都被人捧的份,现在想想自己上辈子白长那么大。连国都没出过,香江也没来过,只爱在内地折腾。

    何灵芸问两人要吃什么,苏念星要吃叉烧饭,阿香婆牙口不好,想吃水饺。

    何灵芸叫来服务员,“我要打烂,再来一份叉烧饭,一份水饺。”

    苏念星疑惑打烂是什么?

    等服务员将东西端过来时,她才明白,原来打烂叫炒饭。

    何灵芸问苏念星最近生意怎么样。

    苏念星一五一十说了,“你之前写的报导给我带来不少流量。”

    “那是因为杂志的周期是一周一次,而且它的文字内容更多。你们在报纸上打的广告位置太偏。”何灵芸给她出谋划策,“你算得这么准,只要保持曝光,最好是给大人物算命,到那时你就真的火了,不用再打广告。”

    她问苏念星都给哪些大人物算过命,苏念星表示一个都没有。最大的人物就是重案组的沙展。对方还被上司怼了。自然也没上过报纸。

    苏念星觉得自己可能等不到出名那天。

    何灵芸满脸疑惑,“你算命这么准,还这么年轻,怎么可能等不到?”

    阿香婆替她说了,“她没有香江户口,等案件结束,她要回内地的。”

    何灵芸一听,这里面有故事,忙不迭询问事情原委,阿香婆看了眼苏念星,得到她首肯才把事情讲了。

    何灵芸听完事情经过,一拍桌子,“你算卦这么灵,人怎么傻乎乎的?你现在没有户口,可以找公司办工作签证啊。这样你可以长长久久留在这儿了。”

    苏念星确实想留在香江,不说别的,她留在这儿就不用回内地坐牢。但是她之前找工作,没有证件,人家都不肯雇佣自己。哪个公司会要她呢?

    何灵芸也想到这点了,她对这方面不太熟,于是道,“我帮你打听一下吧。据我所知,外来人员想要工作签证需得证明你是香江紧缺人才。但是我不知道玄学人士属不属于紧缺人才范畴。”

    苏念星有些不好意思,“这样太麻烦你了。”

    她们只是单纯的交易,没想到何灵芸会写文章宣传她,现在还主动帮她打听工作的事。

    何灵芸大气一挥手,“不麻烦,当初要不是你救我,我可能就死了。救命之恩这可是天大的情份。”

    苏念星失笑,“可你已经帮我报导了呀。以前我好几天都接不到一单,自打你报导后,我天天都能接到三单。”

    最主要的是这些客人根本不会嫌价钱贵,而且很信赖她,也相信她的本事,这才是真正让她在意的事情。

    “这不算什么。”何灵芸狡黠一笑,“要是能把你留下来,以后你帮我多算几卦,那我还赚翻了呢。你别跟我客气。”

    苏念星被她逗笑了,“好吧。多谢你帮忙。如果没法弄到工作签证也没关系。”

    这事应该很难办,苏念星不想她为了帮自己欠别人太多人情。

    何灵芸事情还没办好,自然也不好说大话,点头应是。

    她见苏念星讲话这点时间,已经将叉烧饭全部吃完,笑问,“味道怎么样?”

    “好吃。”苏念星住在福叔福婶家,早上和中午是她做饭,为了照顾老两口的牙口,她只能做些软糯的饭菜,这叉烧饭口味鲜甜脆嫩,其实不太适合她北方人的口味,但是谁叫她已经很久没有吃好东西了呢,点头赞道,“很好吃。”

    阿香婆也称赞这家水饺好吃。

    何灵芸点头,跟两人分享这家店生意一直不错。正说着话,她扫向前方,看到一位客人,她眼睛一亮,冲两人道,“看到没?周先生也来了。”

    苏念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有个中年男人,长得一般,她几乎不认识几个香江人,只记得明星。阿香婆回头看了一眼,立刻认出来,“是周兴甫先生。他是美食专栏的编辑,我看过他写的文章。”

    何灵芸颔首,“对。他很有名的。连他都来这家店吃,可见这家店的人气很不错。”她冲两人不好意思道,“他也在《快周刊》工作,听总编说他很有可能升至副总编,成为我的上司,我得去跟他打声招呼。”

    苏念星和阿香婆点点头。碰到上司不积极,升职加薪没有你。这点人情世故,苏念星还是懂的。

    没一会儿,何灵芸带周兴甫过来一起拼桌。

    香江人口密集,冰室空间都很小,经常会一块拼桌。苏念星没什么意见。

    何灵芸把苏念星和阿香婆介绍给周兴甫,又给两人介绍周兴甫的身份。

    得知苏念星算卦很准,向来喜爱美食的周兴甫来了兴致,“我最近一直在探店,可是香江但凡能叫得上名堂的冰室,我都去过了。你能不能为我指名方向?”

    说着,他直接掏了五百块钱卦金。

    苏念星已经吃完了饭,闲着也是闲着,既然他想算,她自然没什么问题,不过她还是说了句免责条款,“我平时都是看手相,多数算的是事业、生命、姻缘之类的。还是头一次算美食,我不太确定能帮你算出来。我试试看吧。”

    周兴甫点点头,显然对她不报什么希望。

    苏念星先让他写了字,然后才开始看手相,捏住手指时,她以为自己会看到周兴甫享受美食的片断。一般这种拥有特殊爱好的求卦者多数都是怀念令他心动的瞬间。

    她之前就算过一个酷爱收集火柴皮的求卦者,她给他算卦时看到的画面是他买到一款绝版火柴皮,那种愉悦的心情连她这个外人都能感受到。

    但是让她意外的是,周兴甫的视频里他品尝完美食,眉眼并不是愉悦,而是皱成一团,这表情就好像吃到他难以忍受的东西,当他嘬着嘴,从嘴里掏出一样东西时,他整个人的厌恶已经达到了顶峰。那是一只苍蝇。他恶心得把饭当场喷出来。

    好吧,反复记在心里的可能不是美好,也有可能是嫌恶。对于吃惯美食的美食家没有比吃到苍蝇更让他记忆深刻的。

    苏念星松开手,有些尴尬,“我只能算到你以前吃过苍蝇的过往。”

    何灵芸一愣,“苍蝇?不是头发吗?”

    她记得之前周兴甫刊登的美食专栏就是叱责某个冰室卫生堪忧,他居然吃出头发。原来不是头发,而是苍蝇?

    周兴甫搓了搓肩膀,待情绪稳定后,他诧异看了好几眼苏念星,“你居然连这都能算到。”

    他之前报导确实写的是头发,因为他要面子,不好意思将自己吃过苍蝇的事说出去,怕被人嘲笑。

    可是这个只有他和店老板才知的事,她是如何知道的?

    周兴甫迫不及待问,“你还算到什么?”

    苏念星继续看,这次画面变了,不过他依旧没能探到美食店面,而是比刚刚更为惊悚的画面。热闹街市,周兴甫站在车仔面摊前,对方将一份很有食欲的车仔面递给他,周兴甫刚吃两口,还没等他发表意见,他栽倒在地,一命呜呼。摊主借着巷子里的昏暗将尸体藏进三轮车里,一直骑到没有人烟的地方将他的尸体偷偷掩埋,拿走他身上所有值钱物品就连可以证明他身份的证件也洗劫一空。

    好家伙,谋财害命!

    一定是有人设套想要害他。苏念星收回手,平复好心情改了自己从书上看到的算卦谶语,“周先生,我看你印堂发黑,头顶有黑色缭绕,我观你下次探店会遭遇不测。”

    众人齐齐愕然:“……”

    何灵芸率先反应过来,她毕竟有经验,于是立刻看向周兴甫,“她算卦很准的。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下次你去探店一定要带个保镖。”

    苏念星却摇头,“周先生是美食家,店主想害他,不会动刀,最稳妥的办法是下毒。”

    这世上有许多毒1药无色无味,周先生舌头再灵都无法尝出来。

    要是苏念星没有说出他吃苍蝇的事,周兴甫压根不当一回事。可现在他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他想说自己不去探店了,可是他职业就是这个,怎么可能不探店?他绞尽脑汁想了半天道,“那我就装作吃了,然后偷偷将食物藏起来,拿回来化验。”

    苏念星觉得这个办法稳妥,“那你要趁对方不备,要不然很容易会被发现。”

    “没关系,我会带个朋友一块去。由对方吸引老板注意。”

    商定好计策,周兴甫心里松快许多,而是好奇询问苏念星,“店家为何要下毒害我?”

    他是个美食作家,自然也得罪过不少人,他一时想不起来谁会铤而走险要害他?

    苏念星回忆犯人,长相没有特色,反而很普通。她就算形容给对方看,周兴甫也没办法对号入座。她只摇头说不知,“等你确认对方真的害你,再查摊主身份,兴许就能知道了。”

    周兴甫点点头,“若是真的,必有重谢。”

    苏念星刚要摆手,何灵芸半开玩笑半提意见,“重谢就不必了,你帮她写篇文章宣传吧。她刚到香江没多久,就缺知名度。”

    虽然美食作家写玄学有点诡异,但只要文笔好,一切都不是问题,周兴甫一口答应,“好。”

    第24章

    “下毒啊?这世上的恶人怎么那么多!”阿香婆没有客人, 跟苏念星咬耳朵。

    如果说何灵芸是识人不清,信错了人,那周兴甫的遭遇就是蓄谋已久了, 活了大半辈子, 她这一年来碰到的奇葩比她前面六十年加起来都多, 她难以理解这些人的脑回路, “这究竟是什么深仇大恨?居然想到下毒害人?”

    1990年的香江还没有废除死刑。为了报仇搭上自己的命值得吗?

    苏念星不知缘由,她胡乱猜测, “他一身行头很值钱的, 行走在大街就是个发光体。有些心思不正的人禁不起诱惑谋财害命也属正常。”

    阿香婆叹了口气, 人心是最难揣测的东西,穷人嫉妒富人,社会的压力让他们翻不了身, 就想走捷径。

    两人正感慨呢,梁督察带着一位打扮光鲜亮丽又过份帅气的年轻男人站到她摊前。

    梁督察素来严肃板正的脸上说不出的诡异,那审视的目光就这么看过来,苏念星被他看得头皮发毛, 这一脸凶相该不会她又扯进案子里吧?

    苏念星绞尽脑汁思考这几天的求卦人, 周兴甫刚算卦没多久, 还没开始探店呢?高欣怡的案子不需要她作证吧?其余人都没涉及刑事案件,她应该不会被当成嫌疑人或是证人啊。

    阿香婆捅了捅她的胳膊, 压低声音问,“什么情况?他该不会找你要账来了吧?”

    这表情不欠八百万说不过去啊?

    苏念星扑哧一声笑了, 就她这个穷鬼,温饱都成问题, 她哪有钱借给别人。两人还在胡思乱想时,梁督察已经带着靓仔走过来, 梁督察坐下来,阿香婆将自己对面的折凳递过去,示意靓仔也跟着一块坐。

    但靓仔扶了扶脸上的墨镜,冷淡疏离地道了声‘谢’,但他的表情告诉别人他看不起这种塑料折叠凳,反而双手插腰摆了个帅气的POSE,站在梁督察右侧,路过的行人好奇盯着他看,他似乎很享受路人的目光,下巴往上抬了抬。

    苏念星看了对方一眼,又看了眼梁督察,这么板正的人是怎么跟这发光的孔雀成为朋友的?两人完全不是一个风格啊?

    梁督察轻咳一声,打断她的目光,好奇问,“你是怎么算出来林香怡男朋友出轨,在乡下还交了一个女朋友?你去过大澳?还是偶然见过他们约会?”

    苏念星愣了愣,恍然大悟,“林香怡拍到她男朋友出轨的照片了?”

    这速度够慢的呀,都过去好几天了,她才拍到照片。

    梁督察点点头,“对。”

    苏念星见他直勾勾盯着自己,这眼神就好像她是妖精变得,他要把她打回原型,她无奈又好笑,“我没有去过大澳,也没见过他们约会,我是自己算出来的。”

    她发现自己有气死人的本领,明知道面前之人不相信玄学,她偏偏要挑战他的耐性。

    梁督察似乎早就料到她不会说实话,不置可否地“唔”了一声,扭头看向旁边之人,回头看向苏念星,“如果你能算出他的身份,我就相信你。”

    苏念星刚刚就注意到这位靓仔了,长得真帅啊,比前世她交的那些男朋友都要帅。不过她现在是个穷人,连家都没有,哪里还能金屋藏娇呢,她果断收回惊艳之色,重新看向梁督察,她压根不在乎他相不相信,只耸了耸肩,“一卦五百。不准不要钱。”

    梁督察掏出五百港币放到桌上,示意她可以算了。

    苏念星将钱收好,朝旁边的靓仔招招手,“你先写个字,再将手伸过来,我要看手相。”

    靓仔似乎有些不情愿,好看的眉峰紧拧,嘟着粉嘟嘟、亮闪闪的唇,“既然要测字,那就测吧,何必再看手相?”

    苏念星见他拽得二五八万似的,笑了笑,“你去医院看病,不得先卦号,医生才能给你看病吗?你就当这字是挂号。”

    靓仔觉得她在强词夺理。她一个神棍凭啥跟医生比?医生有文凭,神棍有吗?

    他张嘴就要反驳,梁督察轻咳一声,靓仔似是想到什么,不情不愿坐下来。

    虽说他乖乖坐下,也按照她的吩咐写了字,但苏念星明显能感受到他眼里的嫌弃。苏念星一开始以为他是嫌弃她的神棍身份。对于不信命的人,她懒得多说,也不会多想,等他不情不愿将手伸过来时,苏念星看完视频才恍然,原来他是嫌弃她的卦桌不卫生。

    苏念星收回手,挑剔地审视他这身打扮,上身bulingbuling的亮片外套,下身休闲裤,穿得跟电影明星似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他有多闪。收回视线时,她眼睛被闪了一下,扭头看去,原来他的右耳还打了耳钉,她双手交握在一起,手肘抵着卦桌,似是好奇询问,“你们法医可以戴这种耳饰吗?”

    她记得内地的法医不能戴配饰。因为法医不是医生,是警察。

    她这话一出,梁督察和靓仔齐齐愣住,靓仔比梁督察更快一步,倾着半边身子探头看向她,“你能猜出我是法医?”

    他上上下下打量一遍自己的衣着,“我哪里露了馅?”

    他明明已经按照梁督察的吩咐换了身潮服,还打了耳洞,化了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梁督察哼了哼,“我让你忍忍你那洁癖。你偏不听。这世上有哪种职业像你们医生那么明显?”

    靓仔不高兴了,“我都说了,法医不是医生。”

    梁督察嗤笑一声,“没有医生看病的本事,倒是医生有的毛病,你一样不缺。”

    靓仔抿了抿唇,“行,就算我有洁癖,但是医生也分很多种,她为什么能猜到我是法医呢?”

    梁督察这次沉默许久都没有回答,他也猜不出来苏念星为何一口断定莫怀雨是法医。许多医生都有洁癖,这是公认的,但是法医跟医生区别还是很大的。

    苏念星看着靓仔眉峰紧拧,好奇不已的样子,她本就是爱花惜花之人,本着怜香惜玉的原则,她没有让美人久等,笑了笑,“我算出来的。我不仅可以算出你的身份,我还可以算出你的名字和年龄。”

    靓仔眼里闪过惊喜,他的眼睛好看得过份,就像孩童得到了新鲜的玩具,满心满眼都在等待她的答案。

    梁督察也觉得不可思议,他下意识想到她可能通过别人打听到小雨的身份,可是他很快就否定这个猜测,小雨昨天刚入职法医,手续还没办好呢,连他妹妹都不知道这事,苏念星怎么可能打听到。

    苏念星拿出三个铜钱,扔六爻金钱卦,当着他们的面掐指念叨。

    靓仔碰了碰梁督察的胳膊,小声道,“她看起来很像神算,应该有三分本领。”

    梁督察瞪了他一眼,还没算呢?他居然就倒戈了?他的操守呢?

    靓仔被他一瞪,乖乖坐好。

    念了十多分钟,两人等得有些不耐烦,靓仔实在不习惯坐这么矮的折凳,就像屁股长针眼似地扭来扭去。靓仔侧头打量梁督察,对方大马金刀稳坐如山,双眼始终盯着苏念星不放,似乎想拆穿她骗人伎俩。靓仔心想:他还没梁sir高呢,坐着都不舒服,梁sir身高腿长,是怎么坚持下来的?

    “我算出来了!”

    苏念星缓缓睁开眼睛,梁督察没能看出异样,抿紧双唇,靓仔双手撑着卦桌,“我姓什么?多少岁?”

    在两人三分怀疑四分期待的目光中,苏念星薄唇轻启,幽幽解迷,“你叫莫怀雨,今年23岁。”

    莫怀雨双眼亮得惊人,“全对!你怎么算出来的?有没有什么诀窍?”

    苏念星却避而不答,拿起对方刚刚写的字,继续算,“你写的‘國’字证明你是一个有文化的人,而且两次学历中段,此‘國’字由‘口’和‘或’组成,因‘國’属乾金,‘口’为四方之土地,因‘天圆地方’之意,故土生金,主有印生身,定是文化人,因‘或’泛指人或事物,所以你被某人或某事困住,也就是学历中断,又因‘或’以城邑为中心包括周围地区的邦国,所以虽有阻,但还是能再一次夺取边境或疆界,只是出了一点‘漂亮’风头,也就是大学本科,得到了一个完美的声誉,但边镜必定不是中心,故不会上升到最核心地位,所以你两次学历最高是硕士。①”

    梁督察愕然,这些连他都不知道,他看向莫怀雨,对方似乎想起了伤心事,定定看着她好半天才道,“你算对了。我在国外读的硕士。”

    苏念星紧接着又道,“你马上就会迎来第一具尸体。勘验起来很有难度,是个无头尸,你要迎来新挑战了。”

    莫怀雨眼里闪过惊喜,“果真?”

    他像视频里那样高兴,好似他得到的不是骷髅,而是美味的糖果。这是个纯粹的人,他的眼里没有太多杂乱的东西。

    梁督察惊愕过后,却是若有所思,连这都能测出来,莫非她真会算卦?

    “你是怎么算出来的?”莫怀雨就像个好奇娃娃,再一次追问。

    苏念星故作高人状,“天机不可泄露。”

    莫怀雨有些失望,侧头打量梁督察,“sir,你看出来了吗?”

    梁督察没有回答,他刚刚一直盯着她不放,小雨也没有主动透露自己的姓名年龄,更没有说自己的过往经历,但是苏念星还是算出来了。这超出他的认知。

    回去的路上,莫怀雨啧啧称叹,“来之前你把她贬得一文不值,说她是个江湖神棍,可我觉得她真有本事。你该相信这世上真有奇人异事。”

    梁督察没有找出苏念星作弊漏洞,但是这并不妨碍他质疑算卦的存在,他打量莫怀眼好几眼,“你好歹是学法医的,能不能别那么迷信。你对得起你上那么多年的书吗?”

    莫怀雨摇头,“我在念书的时候也遇到过一个占卜师,他占卜很准。还有咱们国内的张逸仙帮助漂亮国考古学家发现世界上第一只海龙化石。当时用的就是老祖宗传下来的堪舆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我们要秉持怀疑态度才能进步,在核磁共振没被世人发现时,许多人觉得声音不可能击碎杯子。可是当科学家证明它的原理时,没人再质疑。事情明摆着在眼前,你还一厢情愿否决。你这不是科学,你这是老古板。”

    梁督察被他一通教训,想起O记查的那桩案子,他示意莫怀雨跟他一块到电话亭打电话。

    莫怀雨也没事可做,静静在旁倾听。

    梁督察很快拨通O记督察的电话,当时就是他将案子交结给对方,“林sir,林威虎的案子查得怎么样了?凶手抓到了吗?”

    “凶手早就抓到了。对方也已经认罪了。不过暂时还结不了案,这两个社团最近在酝酿大阴谋。”

    梁督察想起之前苏念星的判断,试探问,“凶手是不是大概五尺五,穿着红夹克,头顶有黄毛,一脸的凶神恶煞,名字里应该有龙?”

    电话那头停顿好一会儿,突然暴躁起来,“你早有怀疑对象?为什么之前不说?”

    苏念星把凶手特征告诉张正博,对方斟酌再三还是告诉了自己,但是他那时觉得太荒谬了。如果让O记的人知道他们破案不去找线索,反而找神婆,一定会嘲笑他们,所以没有告诉他们。

    但是O记督察的话验证了苏念星之前的卦象,梁督察心里一紧,就以“自己只是初步怀疑,没有实质证据”为由挂了电话。

    莫怀雨见他不说话,表情变幻不停,心里爽翻了,“怎么?又被她说中了?”

    梁督察这回再也说不出她可能提前与嫌犯接触过的念头,如果当时苏念星真的在场,嫌疑犯肯定第一时间将她干掉,怎么可能留她活着。

    但她是怎么知道的呢?难不成真是算出来的?

    梁督察只觉得脑子炸了,偏偏莫怀雨还在边上嘀咕,“你之前不是说她刚到香江没多久嘛。她连身份证都没有,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事情。”

    梁督察没有回答莫怀雨的问题,心事重重回了家。

    他的妹妹正在跟林香怡商量怎么报复贱男人,显见是要对方在婚礼上丢脸。

    梁督察不好打断她们交谈,回屋洗了个澡正准备入睡,BB机响个不停,他用家里的电话拨回去,听到电话那头传来淑惠铿锵有力的声音,“sir,码头发现一具无头尸。”

    “又中!”梁督察挂上电话,拿起外套,与沙发上的两人匆匆告别。

    到了码头,莫怀雨比他先到一步,对方将工具箱搁到尸体旁边,戴上口罩和手套一脸兴味摆弄无头尸,法证在附近采证,他的组员正在询问报案人细节。

    梁督察走到莫怀雨身边蹲下,“有没有什么发现?”

    莫怀雨侧头看了他一眼,吹了声口哨,“这次又被神算料到了。你这次不会还说她早有预谋吧?”

    虽然他还没有详细检验,但是尸体刚死没多久,那时候孖辫妹好像正在给他们算卦吧?她怎么可能料到十几公里外的码头会有死尸呢?

    梁督察心里的天平确实倾斜,但是苏念星算卦再神,对他们这桩案子也无济于事,“这案子只能靠我们自己。你别想找她看手相。”

    莫怀雨讶异看着他,“你居然想让她帮你抓凶手?你也太敢想了吧?要是警司知道这事,他头一个把你揣了。”

    虽然他相信玄学风水,但是他可没指望苏念星帮他算死者死了多长时间,身前受了多少罪,在专业技能方面,他还是更信自己。

    梁督察被他怼,反应过来自己失言,闭嘴不说了。

    第25章

    苏念星可不知道梁督察还动了让她给无头尸算命的想法, 她此时还在摆摊,刚坐下没多久,蒋梦云就扶着肚子过来了。

    半月未见, 蒋梦云肚子明显大了一圈, 她脸色不再是焦虑疲惫, 反倒有几分红润。

    苏念星怕她有个闪失, 赶紧帮她扶好凳子,待对方坐稳了, 她才坐回自己的位置。

    阿香婆凑过来询问她有没有做过检查, “之前服了药, 孩子没受影响吧?”

    蒋梦云摇头,“没事儿,他之前下的剂量很小, 都被我吸收了,孩子太小,没什么影响。”

    阿香婆喜欢孩子,听到胎儿没事松了一口气。

    蒋梦云抚摸自己的肚子, “这些天我吃好喝好, 它没怎么遭罪。”

    苏念星打量她神色, 看不出半点悲伤,这女人看似柔弱, 但是心理素质杠杠的,怪不得连她都被骗了, 她好奇问,“你丈夫的案子怎么样了?”

    蒋梦云面无表情回答, “重案组那边调查,我没有嫌疑, 他们就把我放出来了,要不然我也不可能出来走动。”

    她岔开话题问苏念星,“你能帮我算算孩子将来命运怎么样吗?我怕它知道真相会怪我。”

    苏念星一时拿不准她话的意思,摇头拒绝,“我们玄学有个规矩,不能给孩子算命。”

    阿香婆见她说话这么直,忙解释,“不给孩子算命是因为孩子的命瞬息万变,如果你好好养,它将来有很大概率能成才。不好好培养孩子就容易养歪。一切都得看父母如何教育。”

    这话蒋梦云就不怎么认同了,“也得看社会的接受程度。比如如果孩子的父亲坐牢,那周围的孩子会认为它将来迟早也会步父亲后尘。”

    苏念星心里一个咯噔,这是在解释她为什么没有报警,而是选择自己动手吗?不得不说她担忧的并不是虚妄。

    如果蒋梦云告发丈夫,因为她没死,对方顶多是杀人未遂,压根不会被判死刑。

    一旦她丈夫坐牢,这事肯定会闹得沸沸扬扬,只要她丈夫一日不死,他的存在就会提醒周围人她儿子是杀人犯之子。

    而他死了,大家都以为是他不小心中毒而死,蒋梦云不受影响,她完全可以带着孩子改嫁,有了继父,有了新家,丈夫的死迟早会被尘土掩埋,再也没人想起。

    但是她的做法也太危险,搞不好她会坐牢的。到时候她连亲自抚养孩子的机会都没有。值得吗?

    阿香婆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蒋梦云依旧笑容不变,而是问苏念星,“再过几个月,我能得到保险公司一笔赔偿金,我想捐出一半钱做善事,不知大师能不能告诉我,这样会不会化解我的罪?”

    苏念星愕然,拿丈夫的赔偿金做善事替自己赎罪?她的想法还真是匪夷所思。

    阿香婆笑道,“当然可以。做善事能积攒大功德,等死后入了地府,阎罗王会称量善事和恶事的份量。”

    蒋梦云看向苏念星,等她答复。

    苏念星叹了口气,颔首,“只要你的善款真的能帮到人,应该可以积攒功德。”

    这个前缀还真不是苏念星无的放矢。她爸公司上市后,经常做善事,但是她有一回心血来潮去调查,才发现那些善款全部被领导们私吞了。后来她爸就让她亲历亲为找需要的人做善事。苏念星有理由怀疑自己的金手指与她做善事有关。

    蒋梦云以前就是个家庭主妇,还真没有做过慈善事业,听到她的话也觉得有道理,于是就问,“你觉得捐给哪个慈善基金比较好?”

    苏念星想了想,“我觉得你可以到内地,买些生活用品亲自捐给贫困儿童。”

    内地各方面都缺钱,尤其是学校操场连篮球架都没有。

    蒋梦云对她的话深信不疑,“好,我记得了。”

    不过她还是要算卦,这次不是算孩子,而是算她自己,“我想知道我接下来还会不会遇到危险?”

    苏念星给她看手相,这次是孩子降生时的温馨画面,她笑着摇头,“孩子会健健康□□下来,你放心吧。”

    她只算出流年,算不出小批和大批。蒋梦云虽然有些失望,但也不能强求。

    送走蒋梦云后,苏念星又迎来一位客人。

    这位求算者叫武昌崇,是个男人,他不是看杂志寻来的,而是从他朋友周鸿波口中得知她算命很准,于是过来征求她的意见,“我一直经营塑料厂,前些年生意很火,但是这几年生意不好做,资产缩水。我有位合作伙伴想拉我一块投资电子厂,大师,你觉得这生意能赚吗?”

    他神色说不出的焦虑,可能因为着急上火,嘴上长了几个疮,瞧着怪吓人的。

    这是问财路,想请她指点迷津。阿香婆担心地看着苏念星,财路一般只有张构林那样的大师才能算得出来,小星之前没算过,她能行吗?

    这次苏念星压根不用看手相,也能解答他的问题,“电子厂未来确实大有赚头,你可以提前下注。不过你到内地投资建厂一定赚,但是在香江一定血亏。”

    她上辈子是学渣,也知道香江未来是世界金融中心。制造业会向内地转移,在香江开什么厂都是血亏。

    武昌崇坐不住了,声音洪亮,“为什么?”

    “内地正在改革开放,香江的制造业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流向内地。香江人工成本已经达到高峰,香江现在的人均工资是8k-1w5港币,内地不到200。你拿什么跟人家竞争?”苏念星耸了耸肩。

    武昌崇沉吟良久,有些下不定决心。内地人工是便宜,但是那边治安不行,如果遇到地头蛇,他这点本钱恐怕不够折腾。

    他还在思量时,何灵芸过来了,见苏念星有客人,她坐到阿香婆对面等客人离开。

    苏念星见她满头大汗,猜到她接下来还有事,不想耽误她时间,忙问,“你有事找我?”

    何灵芸将自己从入境处拿的资料给她,“这些是香江紧缺人才,没有玄学人士,不过你应该念过书吧?你看看这上面有没有你能符合的条件?”

    苏念星看着第一项是留学,这个没戏,她好歹上过大学,但是原身连初中都没毕业,香江的大学不可能接收她。她浏览到下面紧缺人才,好家伙,无一例外是高学历,她不符合。

    还有一个途径是高投资,但是她现在连温饱都困难,哪来的钱投资。

    这么多机会,但是没一个适合她。

    何灵芸送完资料,还有事要忙,丢下一句,“明天我再过来跟你详说,我有事先走了。”

    苏念星点头,目送她离去。

    武昌崇终于回过神,侧头看上面的资料表,微微睁大眼睛,“所以你是内地人?”

    苏念星颔首,这没什么不能承认的,反正现在军装警还不会遣送她。不过她担心他怀疑自己的判断,于是道,“就是因为我了解内地的情况,所以我才建议你去投资。香江这边花费太贵了。一杯港氏奶茶要八港币,在内地都能吃三顿饭了。”

    武昌崇把自己担心的点说了,“我听说鹏城那边很乱,万一遇到地头蛇,就像铜锣湾的东兴社,我最后一点本钱就没了。”

    这可是关系他能不能东山再起的机会,他必须慎重考虑。不可能因为她一句话就立刻下注。

    苏念星摆手,“不会的。我不敢说鹏城治安比香江好,但是内地对港商投资有许多优惠政策,政府会保护你们的安全,如果你实在下不了决心,可以先去考察。看看别的外商在那边投资情况。”

    武昌崇就是这么打算的,他拍着巴掌,“好,我会跟朋友一块去考察。”

    他看着这份资料,对苏念星想要留下来这事感兴趣,“你是不是没有签证?想找家公司入职?”

    苏念星颔首,“是啊。”

    武昌崇眼里多了几分笑意,“这样吧。我帮你办理工作签证,以后你帮我多算算。这可是我最后的底牌,只能赚,不能亏。要是亏了,我的房子都得被银行收走。”

    苏念星愕然看着她,他这是怕她跑了?还是真的相信她能给他带来财路?她低头想了想,不管哪样,对她都是好事,她乐了,“你的公司符合条件?”

    不是所有公司都能给外来人口办签证。公司必须具备招外来人员的资格才行。

    武昌崇长长松了一口气,“符合。之前我的公司很赚钱的,就是这两年走了下坡路,我可以为你提供工作。”

    虽说苏念星很缺一份工作,但是该算的地方也得算清楚,免得后面扯皮,她打量他好几眼,“我去你们公司入职也行,但是算卦需要另外给钱。”

    阿香婆都无语了,这孩子是不是傻啊,先想法子签下这家公司啊,怎么反倒把人往外推了呢。

    好在武昌崇并不计较这些,他一口答应,“我以后要两头跑,不可能天天找你算卦。不过我需要时,你一定要优先给我算。当然算卦另加钱。”

    比起开厂的巨额利润,算卦只是一笔小钱。武昌崇不会因为这点小钱跟她计较。之所以非要留下苏念星,也是怕她没了证件,回头被移民局遣送回内地坐牢,到时他还怎么找她算卦?

    苏念星点点头,继续追问,“我进你公司能做什么?我文化水平不高。”

    不管是原身,还是上辈子的自己,她都是个学渣,上课没有好好听课,学的旅游专业就跟玩似的,压根用不上。

    武昌崇打量她半晌,“你长得不错,可以做前台,接电话或接待客人。”

    苏念星有些为难,这工作看起来没有技术含量,但她觉得自己恐怕不能胜任,虽说她现在也会粤语,但是遇到语速快的顾客,她可能就不行了。尤其顾客投诉,那语速快得能开飞机,她听都听不懂,怎么给人家解决呢?

    武昌崇的公司已经快要倒闭了,留个前台是为了对接香江生意。香江这边的市场还是很大的,他不可能放弃。

    他想了好半天,“那就当个送水小妹吧,等我回内地把工厂建起来,我再给你安排新工作。你会粤语,又能说普通话。由你对接生意再合适不过。”

    其实他连送水小妹都不需要。毕竟前台就能胜任了。可谁叫他想随时随地找她算卦呢。

    苏念星仔细一想,这活简单,她确实可以胜任,点头答应。

    “每月三千,算卦另收费。”

    这工资符合市场价,苏念星没有意见,答应明天就去公司办理入职手续。武昌崇算完卦,还要去跟合伙人商量去内地考察的事急匆匆走了。

    第26章

    等武昌崇一走, 阿香婆满脸堆笑恭喜她,“你终于可以留下了。太好了。以后咱们可以经常见面。”

    苏念星也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只是算卦而已,居然有人愿意为她提供工作。而且这工作一点也不难, 她完全可以胜任。

    为了庆祝自己找到工作, 可以留在香江, 她手一挥, “我请你吃饭。咱们今天吃顿好的。”

    两人到附近的茶餐厅吃饭,苏念星让阿香婆点贵的, 她却一个劲儿拒绝, “不用了。以后你要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呢。还是省着点花。牛腩面就挺好的。就适合我这样的老人家。”

    苏念星看其他食客吃的也是牛腩面, 也要了一份。

    两碗牛腩面端上来,牛腩炖得绵软入味,面条有韧性, 汤汁鲜美浓郁,苏念星很喜欢这个味道,吃得津津有味。

    阿香婆同样吃得满足,吃到一半, 肚里有食, 她问苏念星, “你现在已经找到工作了,你打算住哪啊?”

    苏念星一时之间愣住, 是啊,她找到工作, 肯定没办法再给福叔福婶搓鱼丸,更不可能再住他们家。她要自己另外租房。

    阿香婆见她懵懵懂懂, 拍了下大腿,“香江租房可贵了, 你每月三千恐怕连房租也不够啊。”

    苏念星瞪大眼睛,“什么?香江房租这么贵?”

    她一直知道香江房价世界第一,但是她没有租过房子,没有概念,听到月薪三千都租不起房子,有些慌了。如果一个月工资连房租都不够,那她为什么要换工作?还不如继续当黑户给福叔福婶搓鱼丸呢。

    阿香婆见她真的不知道,重重叹了口气,“可不是嘛。”

    苏念星好奇问,“那您住哪儿?”

    阿香婆没有自己的房子,她一辈子辛辛苦苦攒钱全给儿子买了房,儿子死后,财产归了阿英,现在又属于雯雯。她住哪儿呢?

    阿香婆咬断面条,喝了口汤汁,这才回答她的问题,“我住在笼屋,一间屋子有十几个床铺,就一张床和一个柜子每月要1200的房租。不知道你能不能住得惯?”

    苏念星没亲眼见过,但是光听她形容就已经头皮发麻了。

    两人吃完饭,阿香婆就带她去自己住的地方,先让她感受一下,如果能接受,再带她找房东签合同。

    苏念星到了阿香婆的住处,刚进单元楼,她就有些不适,昏暗、闷热、狭窄、残旧就是苏念星对笼屋最初印象。等推开门她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一张张床位被铁丝网团团围住,真就跟笼子一般,床位四周都是用铁丝围将床位围起来,连两平米都不到①。铁丝网上挂满了衣服,生活用品更是堆得到处都是,放在笼子外丢了也只能丢了。

    阿香婆还告诉苏念星,笼屋住的多是老人,这些人年纪大了,常年受病痛折磨,晚上就会哀嚎①。她这么年轻,听力又灵敏肯定受不了。

    苏念星两辈子都没住过那么逼仄的房子,听到阿香婆的判断,她狂点头,“我确实不行。我耳朵确实好使。晚上有一点点动静,我就有可能失眠。这笼屋我住不惯的。”

    不是她矫情,富三代的奢靡习惯作祟。她穿过来连冰室的地板都睡过,但那只是暂时的,天天让她睡在这种地方,她恐怕会憋疯。可是连这种房子房租都要1200,三千块钱的工资除去吃喝,也就只能租笼屋了。

    她无奈叹了口气,“找到工作好像并不是一件好事。”

    当个端水小妹确实清闲,但是她没住处啊。福叔福婶开的工资确实不高,但是好歹免房租,而且还包伙食。

    阿香婆看她挺可怜的,给她出了个主意,“不如你求求福叔福婶,让他们把房子租给你?”

    苏念星要辞职,有些对不住福叔福婶,现在还要请对方租房给自己,不说福叔福婶能不能答应,关键是她付不起房租啊。

    “要不然我带你去看劏房?条件比这个好些。是个单间,适合你们这些女孩子住。”

    苏念星挠头,单间的房租很贵吧?她试探问,“多少钱?”

    “便宜点的两千多。”阿香婆知道她的经济条件,也不敢给她介绍贵的房子。

    苏念星看着狭窄的走道,点了点头,“行。我去看看。”

    所谓劏房就是把一套房子重新分割和装修变成房中房。劏房的人均居住面积只有48尺(约4.46平方米)①,比笼屋大了一倍。当然租金也贵了一倍。

    阿香婆认识一位包租婆,直接带她去找人,请求看房。

    包租婆见苏念星只是一个人,没有挪屁股,拿着刚刚切好的西瓜一通乱啃,吃完后慢条斯理用纸巾擦嘴,好整以暇打量她,“你租得起?”

    被房东看不起了,苏念星连发火的底气都没有,穷人志短,她算是头一回体会到。

    阿香婆在边上打圆场,“放心吧。她住得起,你应该听说过她的名声,和我一块算卦,她算得可准了。”

    包租婆刚刚还牛哄哄的,听到是她,小眼睛一亮,肥嘟嘟的胖脸抖了三抖,站起来围着苏念星打转,“就是你帮卖鱼胜算出他孙媳妇是个男人?”

    这事在街坊间传得沸沸扬扬,香江人猎奇,尤其女人变男人,多少有些匪夷所思,再加上又是身边的事,包租婆拍着巴掌,“真这么灵?那你给我算一卦?”

    苏念星见她想白嫖,轻咳一声提醒她,“我算卦可不便宜,五百一卦。”

    包租婆唰得抽回胖手,板着脸,“行了。这么会坑人,我也不怕你交不起房租了。”

    说着扭着屁股回屋拿一长串钥匙出来,这钥匙串在一个铁制圆盘上面,一个孔挂着好几个钥匙,每个孔上方贴着门牌号。

    真有钱啊。苏念星上辈子也有不少房,但是她喜欢旅游,一年到头有大半时间不在家,没空收租,每次都是交给妈妈打理。到期妈妈就将钱转到她卡上。

    哎,不能再想上辈子了,一想她心就痛。

    包租婆在前面一扭一扭的,“唐楼是最便宜的。没有电梯,行吗?”

    苏念星颔首,“可以。”想到这边的房子都很高,她迟疑问,“唐楼多高?”

    “四层。”

    苏念星松了一口气,四层勉强能接受。

    “哐当”一声响,大铁门被包租婆粗暴推开,进去后是更为狭窄的走道,一户被分成五个房间,每个劏房都安装了马桶、淋浴、炉灶和空调。

    不过香江的包租婆不提供床和柜子,需要租户自己买。

    苏念星看中一个靠阳台的房间,四平米,每月2400的房租。

    也就是说她一个月工资仅剩下600,这些钱还不够吃饭。

    阿香婆见她下不定决心,劝她租这处房子,“你可以利用下班时间或双休日出来摆摊,刚刚那老板也说了,公司快要倒闭,不会让你加班,也就是说一天只要工作八小时就行,早上九点到下午五点。下班以后时间都是你的。咱们这条街晚上生意最好。你可以挣两份钱。”

    香江这边工作经常加班,而且没有加班费。朝九晚五的工作那是打着灯笼都难找。如果对方不是想找她算命,根本不可能提供这么好的工作。

    苏念星低头沉思,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她不想回内地坐牢就只能想办法留在香江,赚很多的钱然后通过在香江投资拿到香江绿卡,这样她以后也能回鹏城买房,甚至因为是港商的身份,回内地她能拿到许多优惠政策。

    如果她依旧给福叔福婶搓鱼丸,就算包吃包住,可这也只是暂时的。等O记那边把案子查清,她就会被遣送回去。坐八个月的牢,跑去鹏城还没有暂住证,又得想法子弄暂住证,比留在香江难多了。

    现在的辛苦都是为了将来的幸福美满生活铺路,一切都是值得的。

    苏念星终于下定决心,“我就租这间。”

    她实在受不了笼屋,没有半点私密空间。劏房就好多了,而且还有自己的隐私。

    她手头的钱足够付押金,香江这边租房是押二付一,房租按月交。

    付了押金和房租,包租婆登记了她的资料,给了她三把钥匙。大厅、大门和单间各一把钥匙。

    租完房,阿香婆带她去买床和柜子,“我知道哪里便宜。你没必要买太好的,就买二手的就行。”

    于是阿香婆带着她七拐八拐,估摸走了半个多小时,走到一处荒僻的院子,里面全是家具,有桌椅板凳、床、柜子、鞋架等等。

    苏念星租的劏房空间小,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估计就能把空间挤满。

    她只买了一张床和一个床头柜,都是七成新,价格不贵,只花了300港币。

    阿香婆见她只买了两样东西,指着一个席梦思床垫,“这个很软和,睡着舒服,只有床太硬了。得铺个垫子才行。”

    苏念星看着床垫上留下的污渍,她连连摇头,“我买一块木板,擦干净就行。不要垫子。”

    阿香婆以为她舍不得钱,也就没有强求,“到底是年轻人好,能睡硬床。”

    苏念星到旁边买了一个木垫,价格很便宜,只要三十。

    阿香婆看到边上有卖灶台的,让她再买些锅碗瓢盆,“自己做饭能省不少钱。”

    苏念星确实打算买这些,可以自己解决早餐,但是这些东西她不接受二手,“吃进嘴里的东西,用二手的,不卫生。我要去买新的。”

    阿香婆满脸惊讶,压低声音提醒她,“新的要不少钱呢。你天天在外面下馆子用的碗都是旧的呀。有什么不卫生的?回去后用开水烫几遍,什么细菌都能杀死。要是实在不放心就买小苏打或是洗洁精。”

    苏念星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答,她也不好解释,“我怕之前的主人用别的东西装。”

    她以前刷新闻时,看到有人特别缺德,在锅里撒尿。太恶心了。

    阿香婆见她坚持,也就不再劝,“行。那就这些吧。叫人帮你拉回去。”

    这边搬运要加钱。苏念星的东西不多,送一趟要50港币,每一层都要加10港币。

    苏念星搬不动床,只能付这笔钱。

    床和床头柜买好,阿香婆带她去附近的大市场买了锅碗瓢盆、床单被子枕头和一些调料。

    这么多东西跑了三趟才置办齐全,最后一趟时,两人刚好遇到卖鱼胜。

    看到她们,卖鱼胜笑着打招呼,“买这么多东西啊?”

    苏念星点头,“是啊。”

    阿香婆把苏念星搬家的事说了,“就在百德新街后头那栋楼。离得近,以后经常过来买菜,你给便宜点儿。”

    卖鱼胜乐了,“好啊。”

    他捞起一条鱼要送给苏念星,“今天可是第一天,这条鱼当你的暖房礼。”

    苏念星忙摆手拒绝,“我今天不开火,拿回去鱼也得死。”

    卖鱼胜只好作罢。

    将东西全部送回家,苏念星没再去摆摊,与阿香婆分开。她要回村屋跟福叔福婶商量辞职的事。

    福叔福婶早就料到她离开的一天,所以听到她要辞职也没多惊讶,“虎哥的案子已经结束了?”

    苏念星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们以为她要回内地。于是把自己找到工作的事说了,“他可以给我办工作签证。”

    福叔福婶听到她能留在香江,都为她高兴,“太好了。之前一直担心你回内地坐牢会被人欺负。不回去好。”

    这时候香江电视剧对内地的警察观感并不好。有许多暴力执法的印象。内地的牢房就更是可怕的存在。苏念星没坐过牢,还真不知道牢里会不会挨狱友欺负。但是不得自由是肯定的。所以她不能赌。

    苏念星表示以后会再来看福叔福婶。

    福叔福婶给她结了工钱,还特地包了个大红包给她,“没有你帮我们介绍机子,我们老两口还真没想到这么省事。”

    苏念星不好意思收,“之前你们不是给过红包了吗?不用再给了。”

    “以后你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香江房租可不便宜。”福叔福婶坚决让她收下。

    苏念星推辞不过只好收下。

    老两口询问她有没有找到住处,没找到可以在他们家多住些日子。

    苏念星摇头,把自己租劏房的事说了。

    福叔福婶见她都打算好了,也真心为她高兴,“挺好的。离百德新街比较近,不像我们村屋离闹区好远,要一个小时的路程。晚上没有路灯,你一个姑娘家走夜路不安全。”

    平时摆摊结束后,苏念星都是跟福叔福婶一块回去或者请傻强送她回去。她一个人还真不敢。

    苏念星笑笑,与他们闲聊几句就回屋收拾东西。

    她的东西并不多,为了省钱,她几乎不给自己买衣服,每天都是素面朝天,擦脸也只用大宝,一个背包就装满了。

    福叔福婶送她出来,邻居看到她要走,出来相送,“小星,你这么快就走啦?回内地吗?记得写信回来呀。”

    在邻居眼里,苏念星是个很热心的姑娘,如果有谁丢了东西,找她帮忙一准能找到。她也很热心帮大家。

    福婶听到这话,替她回答,“不是。她找到工作了。有家大公司给她办了工作签证,她以后就留在香江不回去了。”

    邻居们一听,也真心为她高兴,“好呀,以后常回来看看。”

    苏念星跟这些邻居相处得还不错,她的粤语许多都是跟他们学的,笑着答应了。

    福叔骑着三轮车,苏念星坐在后面,朝大家挥手告别。

    这个美丽的村落离闹区并不近,空气清新,绿草如茵,野花盛开,再加上没有军装警,不需要像个过街老鼠东躲西藏,她在这儿过得很自在。

    第27章

    翌日一早, 苏念星就去武昌崇开在深水埗的公司。坐半个小时的巴士就能到。

    这是一座总共36屋的写字楼,长乐公司位于第二十三层。

    由于之前开的工厂倒闭,长乐公司几乎裁掉大部分员工, 只剩下空壳子, 好在武昌崇还有不少私产, 他决心去内地开办电子厂, 香江长乐公司的员工负责处理塑料厂留下的库存,后续工厂开起来后, 还会再招人。

    相当于内地生产, 香江接单, 销售生产两不误。

    公司只保留两名销售员、一名前台以及苏念星这个端茶小妹。

    说是端茶小妹,其实她压根不用服务谁。毕竟公司的定单都是销售员出去跑,生意不可能主动送上门。

    苏念星很闲, 她连卫生都不用打扫,整栋楼的卫生都外包给了保洁公司。她一上午都在看她自己的玄学书籍。

    前台陈姐接电话忙得口干舌燥,塑料厂停工,以前合作的老顾客打电话过来询问, 她要跟人家结清尾款, 只能耐着性子不停道歉。

    销售员更是顶着烈日在外面跑, 为的就是把尾货甩掉。

    只有她无事可做,悠然自得喝茶。陈姐羡慕得不行, 偏偏老板交待过,苏念星只需要端茶倒水, 不用做其他事情。

    前台总觉得这孖辫妹是老板养的小情人,要不然公司都困难成这样, 他还白白让对方领空饷。

    中午吃饭时,陈姐邀请苏念星一起去楼下吃饭, 明里暗里打听她和老板之间的关系。

    苏念星刚开始没听懂她的潜台词,只说自己是来工作的,没有裙带关系。

    直到陈姐说老板娘是个泼辣的人,眼里不容沙子,苏念星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陈姐以为她是二奶。

    她好气又好笑,打断对方好意提点,直截了当回答,“我不是二奶,不过老板请我过来确实别有所图。”

    陈姐双眼放光,她就说嘛,老板那么精明的人,怎么可能白养闲人,瞧瞧,被她猜对了吧?

    苏念星在对方期盼的目光中施施然道,“我专门给老板算卦。你知道香江首富吧?他每投资一门生意都要向算命大师张构林请教。老板慧眼识珠,请我过来就是为他算卦。他之所以去内地考察,就是我建议他的。”

    陈姐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缘故。她愣了好半天,才想起来工厂倒闭后,老板愁得头发都白了,今早突然又精神奕奕去内地考察,前后态度如此之大,除了被神婆鼓动没有别的可能。

    她看苏念星的眼神都不对了,不管对方算得准不准,但老板信任她,她就不能小觑对方。

    陈姐的态度180度大转变,主动给苏念星端茶倒水,末了请苏念星帮她算一卦。

    苏念星却一口回绝,“我在公司负责端茶倒水这是我的工作,但是算卦属于工作以外的事情,老板找我算卦都得另外掏钱。而且我算卦不便宜,一卦要五百,你确定要算?”

    陈姐倒吸一口凉气,她一个月工资才3600,这靓女算一卦就要500,抢钱啊。她的表情明晃晃写在脸上。

    苏念星没有当一回事。对于工薪阶层而言,五百确实不是小数目。陈姐舍不得也很正常。

    不过陈姐紧接着又想起一件事,“你能不能算到哪知股票会涨?”

    苏念星之前见过许多顾客,有人让她算六1合1彩,她压根算不到号码,股票也是一样的,不过她到底活了两辈子,上辈子的香江就是从90年的亚洲四小龙之一慢慢转变为世界金融中心,她装模作样掐了下手指笑道,“未来六年,股市都处于慢牛状态。至于哪只股票会涨,我算不出。”

    直到97年金融危机爆发,索罗斯做空港股,香江股市才会大跌。

    虽然她没有具体算出哪只股票会涨,但是只要股市整体是涨的,那就值得投资。陈姐双眼放光,她可以买恒生指数概念股,总体还是涨的就行。她激动不已,恨不得现在就去股票交易所加仓,不过考虑到现在是午饭时间,她还是克制住了。她主动给苏念星买了一杯饮料,“如果挣到钱,我一定请你吃大餐。”

    苏念星的钱一直是现金,她现在有了工作签证,也不知能不能开个户,于是询问陈姐。

    可惜陈姐也不太清楚,“要不然你去问吧。反正你下午也没事。如果有客人来了,我帮你招待客人。”

    苏念星迟疑,这样算不算上班摸鱼?

    陈姐见她不说话于是道,“如果老板问,我就说你有事请半天假。以后再买股票只要给股票经理打电话就行。”

    苏念星恍然,原来香江这边股票交易这么方便。她想了想,自己休息,股票交易所也休息,确实不行,于是就请了半天假。

    陈姐原本想借着这机会还她人情。没想到人家不要,偏要请假,她有些好笑,“你怎么这么实诚?”

    同样都是职工,对方想从她身上找到认同感,而不是共情老板,苏念星也没傻到回她一句“老板就是这么规定的”,她只道,“我怕老板开除我。”

    陈姐理解她的顾虑,同时也为她考虑,“你只要在香江工作七年就能申请绿卡,到时候就不怕被辞退了。”

    虽然苏念星没打算在这家公司待七年,但对陈姐的好意,她还是心领了。

    下午苏念星跑了一趟股票交易中心,办了证件,她交了房租,买了东西,身上还剩下42147,留了两千多作为生活费,剩下的四万全部投入股市。

    她上辈子没炒过股,她刚开始的设想也是跟陈姐一样,买恒生指数概念股,恒生指数是以香江股票市场中的规模最大的50家上市股票为成份股加权平均得出来的。她只要从规模最大的50家中挑几个就行。可是等她选股时,看到恒基兆业地产,她才反应过来,香江未来三十年房地产一直处于繁荣发展阶段,她完全可以买房地产股。

    苏念星挑了三个规模最大的房地产股票,将四万花光,就离开了股市交易中心。

    下午她依旧没什么事,到点就下班,就连陈姐也是果断收拾东西就回家。

    苏念星到了百德新街先填饱肚子,然后坐到阿香婆身边摆摊。

    阿香婆这会儿没有客人,就凑过来跟她一块聊天,问她今天上班怎么样。

    苏念星把上班无事可做的境况说了,“我现在除了看书就是看书。”

    阿香婆觉得这样轻松的活很适合她,“那你就多看点书,算卦才能更准确。”

    苏念星又把自己买股票的事说了,阿香婆活了这么大年纪,什么没见过,她叹了口气,“每隔一段时间香江股市就会下跌,许多人排着队跳楼自杀。阿sir都忙不过来。如果你拿闲置资金去炒,不会伤筋动骨还好。如果你拿全部身家去炒,你就要做好亏损的准备,想想能不能承担后果。”

    苏念星明白她的意思,她摊了摊手,“我只有四万块钱。就算全部亏了,我也输得起。”

    阿香婆愣了一下,面露古怪,“四万很多啦。你之前不是说这些钱回到鹏城可以开个铺子吗?”

    苏念星颔首,“在鹏城的确够。但是在香江不够。”

    她看向斜对面问阿香婆,“那个冰室租金多少钱?”

    阿香婆不知道具体数字,但是她粗略估计每月租金应该要一两万。

    苏念星倒吸一口凉气,那铺子也就十几个平方,租金居然就要一两万。按照押二付一的原则,也就是说前期光租金她就得准备五万,再加上装修置办东西。她开第一家店至少要准备十万。

    阿香婆见她盯着冰室看,试探问,“你是不是想在这边开店?”

    苏念星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既然她不打算回鹏城创业,那她就得在香江创业。靠给人打工,得要七年才能申请绿卡,如果她创业成功,赚了三百万,香江就能给她发身份证,两者相较取其轻。她觉得创业要比打工七年更容易。

    阿香婆见她这么快就调整好目标,朝她翘了个大拇指,“到底是年轻人就是有活力。”

    苏念星浅浅一笑,因为她想当有钱人,她不想住那么闭塞的房子。既然这辈子没有爷爷和爸妈可以拼,那她只能拼自己了。

    既然有了想法,接下来就要攒钱再付出行动。

    两人正在畅想做哪方面生意时,周兴甫来了,他看起来很憔悴,眉眼间带了几分愁思,坐下后他就将自己已经抓到凶手的事说了,“就是我之前吃到苍蝇的那家,写了一篇报导刊登在杂志上面,有许多年轻人吃了拉肚子,年纪人抵抗力好,扛一夜就没事了。可是有两个老年人体质差,吃了他家店里的东西人住进ICU。家属找上门闹事,赔了少钱,他的冰室开不下去了,就对我怀恨在心,一直想杀我。他又摆摊专门卖车仔面,只做夜晚生意,他手艺不错,吃过的人都说他的车仔面好吃,我听别人说好吃就去了,他在我的饭菜里下了毒。”

    对方厨艺好是真的,不讲卫生也是真的。如果店主能把卫生搞好,不愁没有生意,可惜了。

    阿香婆叹气,这世上从来都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周兴甫有那么多粉丝,这家店生意肯定大受影响。店主想要报复周兴甫也就说得过去了。

    苏念星有些好奇,“你是偷偷将吃食藏起来,后面才拿去验,这样能抓人吗?”

    这种事情应该要抓个现行才行吧?

    周兴甫摇头,“他当时下了毒,并没有将包装纸扔掉,两者的成分对比,再加上包装纸上面有他的指纹,阿sir经过走访调查,确定他买毒药的来源,对方已经招供了。接下来等法院宣判。”

    苏念星松了一口气,这厨子真的可恶,“食品卫生那么重要,他忙不过来可以请人打扫啊,他害了人,不思悔改,还寻衅报复,简直坏透了。”

    阿香婆也觉得这男人糊涂透顶。

    周兴甫侥幸捡回一条命,对苏念星算卦本事深信不疑,于是央求苏念星再给他算一卦,“我做这行得罪不少人,防不胜防,你再帮我看看,我才能放心。”

    这话无疑给苏念星提了个醒。什么人才会得罪人呢?当然是从事高风险行当的人。

    所以彪哥让傻强护着她,其实他的目的跟武昌崇一样。可这样一来,她不成□□份子了吗?

    苏念星收回心神,继续给周兴甫看手相。原以为经过这桩事,他会一帆风顺,但事实是她想多了。周兴甫对自己的认知很明确,他果然得罪不少人,画面里他被一辆车撞倒,原本只是小伤,谁知对方倒车后,再次撞了过来,明显是要置他于死地。

    苏念星叹了口气,“你的印堂依旧发黑,血光之灾并没有消除,看样子你的仇家很多啊。”

    周兴甫见她算出来,反倒没之前那么紧张,还有心跟她开玩笑,“我只是个拿着笔杆的小人物,跟那些古惑仔相比不值一提。”

    苏念星笑笑,揭过这个话题,提醒他走路当心。

    周兴甫愣了一下,走路当心?莫不是他会被车撞?香江现在很发达,人流量密集,用车水马龙来形容也不为过。

    如果对方真想撞死他,还真的是防不胜防。

    他沉吟片刻,决定雇保镖在后面跟着自己,不能靠太近,免得被对方发现,到时候把人抓个现行。

    周兴甫付完卦金火急火燎离开了。

    阿香婆看着他的背影感叹,“之前我觉得何灵芸够倒霉的,谁知他更倒霉。”

    何灵芸只是识人不明,遇到一个疯子。可周兴甫却是仇家甚多,抓了一个还有一个,阿香婆甚至开起了玩笑,“这次抓完,会不会还有下一个?那你不愁没生意了。”

    苏念星哭笑不得,“如果他的美食专栏只写哪家食肆不好吃,那他这个美食作家肯定会被读者淘汰。”

    读者看美食专栏是想看作家推荐新品,不是看他当法官批评食肆不好的。偶尔为之还行,要是天天写,读者头一个抛弃他。

    阿香婆仔细一想,也有几分道理。

    两人正说着话,何灵芸来了,她刚下班还没吃饭就赶过来了,“刚入职,忙得团团转。以前只要写一篇稿子,现在带两位编辑,手把手教他们采访、写文章,真的很头疼。”

    苏念星见她肚子咕咕叫,让她先去吃东西,回头再聊。

    何灵芸从隔壁红薯摊买了一个烤红薯,边吃边问,“昨天给你的文件看了吗?我觉得你可以先申请留学。”

    苏念星愕然,读书?原主连初中都没读完,申请留学得是高中生吧?她不符合条件。

    苏念星把自己已经找到公司的事说了。

    何灵芸听完全过程,得知只是个送水小妹,觉得有点屈才。可是仔细想想,香江也没有搞玄学的公司,她还真的只能做简单工作。

    苏念星却不觉得有什么可惜的,“我现在粤语说得还不太熟练,等我攒到钱就开家冰室。”

    何灵芸吃了一惊,“冰室可不好开。要是东西不好吃,你连房租都交不起。”

    苏念星却信心满满,“等我开了冰室一定请你过来吃。到时你就知道了。”

    虽然她没做过几顿饭,但她爷爷是靠吃食起家,他爷爷爱吹嘘,做菜更是他的拿手绝活,她耳濡目染也学会不少。

    特别难的菜,她可能不会,但是做小笼包绝对没问题。

    何灵芸笑了,“那好。如果真的好吃,到时候就让周先生过来探店,只要能得他一句好,你的店就不愁没生意。”

    苏念星觉得这主意不错,跟着点点头。

    第28章

    阿香婆问何灵芸有没有约到张构林。

    何灵芸苦笑, “我连他的面都没见着。听说他最近身体不好,在半山休养,不见外客。”

    阿香婆拍拍她肩膀, “没事儿, 以后还有机会。其他人呢?”

    提起其他人, 何灵芸脸上带了几分喜色, “《快周刊》宣传他们,为他们增添名气, 他们高兴都来不及呢。”

    为了让她写好点, 这些人还给她算过卦, 虽然说的都是“事业有成”赞美之词,但是远不如苏念星算得那么精准,她看苏念星的眼神越发炽热, “你比他们厉害多了,这些没你厉害的大师都赚得盆满钵满,你未来肯定也行。不过得慢慢积攒口碑。”

    如果苏念星像张构林那样捧出一个富豪,她将来的名气未必会输给张构林。毕竟张构林之所以称为“香江第一术士”, 并不是他有多神, 而是他指引李黎江发财。李黎江投桃报李宣传他的事迹, 这才弄得人尽皆知。

    “有才也得会吹才行。现在早已不是‘金子迟早会发光’的时代。报纸上天天充斥着虚假消息,市民已经分不清谁真谁假。尤其你是算命先生, 没办法提供证据,如果有名望的人说你几句好话, 远比在报纸上打广告要来得可信。”

    何灵芸果然是做媒体这行,说起道理头头是道, 让人无法反驳。

    苏念星把自己给武昌崇指点迷津的事说了,“不过电子厂一时半会儿还盖不起来, 离他发财还早着呢。”

    何灵芸认得武昌崇,他之前经营的塑料品牌很有名,在报纸、杂志和电视台打过广告,虽然不算顶级富豪,但也算小有名气。她摇了摇头,“你给武昌崇算卦就算他真的赚到钱,影响也有限,他本来就有钱,你又不是从微末时期就帮他算卦,读者不一定认可你的判断。”

    她积极给苏念星出主意,“其实以你的容貌可以当演员。再加上你算卦还准,可以提前算出哪部电影会火。只要你火了一部电视剧,你就能收获一大波影迷。我有个朋友是狗仔,专写明星花边新闻,认识好几个经纪人。你要是想进这个圈,我可以介绍你们认识。”

    苏念星愕然,她不用算也知道哪部电影会火,但是没有背景和财力的女人进入娱乐圈这个大染缸很难保全自己。上辈子她和几个富二代闲着无聊,去一部青春偶像剧里客串。当时就是好玩,没想到电视剧还没开拍,她就恶心得够呛。

    她以为富人圈就够乱的,夫妻表面恩恩爱爱,私底下却是各玩各的。娱乐圈不遑多让,什么一夜情、剧组夫妻、爬床等等手段层出不穷,她都怕自己染病,戏没开拍,她就开溜了。

    这时期香江娱乐圈只会比三十年后的内地更难混。听说许多娱乐圈老板都有涉1黑背景,巨星被拍裸1照,女星被性侵,还有人被扇巴掌下跪等等。她长这么漂亮,没有背景兜底,签了合约就等于签了卖身契,她傻了才进去。

    娱乐圈确实来钱快,可她又不是非得进这个圈子才能成为富婆。

    苏念星果断拒绝,“聚光灯能照到的地方都爬满虱子,可以想象内里有多不堪。”

    何灵芸瞠目结舌,居然无法反驳。

    阿香婆也觉得没必要去娱乐圈,“慢慢积攒人气,迟早会火的。”

    三人正说着话,蒋梦云的律师过来找她们,明天开庭审理,希望她们能出庭作证。

    苏念星和阿香婆自是满口答应。

    阿香婆有些担心蒋梦云,“她会不会被判有罪啊?”

    律师也不好百分百保证一定能赢,只说自己会尽力,“她是个孕妇,陪审团会同情她。所以她赢的概率还是很大的。”

    说完他就离开了。

    何灵芸好奇问这桩案子怎么回事?苏念星把情况简单说了一遍,她没有说出自己的猜测,只让何灵芸自己判断。

    何灵芸何其聪明,立刻猜到这里面的关键点,蒋梦云到底知不知道那杯饮料有毒。人与人不同,看待事情的方式也不同。这桩案子很有看点,夫妻关系本就与市民息息相关,话题度很高。

    她来了兴致,“我明天也要去旁听,到时候写进报纸里。”

    阿香婆乐了,“那可太好了,小星的人气又能涨一波。”

    苏念星颔首,“可以啊。”不过她有些担忧,“你每隔一段时间就写我的事会不会被上司批评?”

    何灵芸骄傲地拍着胸脯,“我这次可不是在帮你,而是觉得这桩案子很有看点。它的社会讨论度一定很高。至少比高欣怡的案子更能引起共鸣。”

    高欣怡的案子没有任何争议,已经铁板钉钉,无从抵赖。报导出来,给苏念星的卦摊增添人气,但是对报纸销量反应平平。但是这桩案子就不一样了。它有两种可能,就像日本电影《罗生门》一样让人摸不着头脑。

    苏念星对新闻不太敏感,见她不是为了帮自己才写这篇新闻顿时松了一口气。

    翌日一早,苏念星三人到法庭的时候,见到了蒋梦云。

    今天的蒋梦云素面朝天,说不出的憔悴,肚子比之前大了一圈,可能是没吃好,脸上的胶原蛋白消失,面黄肌瘦,瞧着就可怜。

    苏念星还看到了重案A组的梁督查等人,他们今天也要出庭。

    看到苏念星,张正博冲她笑了笑,两人还没来得及寒暄,案件开始审理。

    律政司的检控官(黄律师)以谋杀罪名控告蒋梦云,梁督查一干人等是本案重要办案人员,黄律师让几位办案人员皆二接三出庭把案件侦破过程一一讲述。

    苏念星也是参与庭审才知道,原来蒋梦云的丈夫已经准备好了一切。他让小三假扮妻子买药,还准备了遗书。

    蒋梦云丈夫想杀妻子的目的、人证和物证都有。这是毋庸置疑的,唯一的疑点就是蒋梦云是不是想报复丈夫,所以把饮料交换。

    苏念星和阿香婆作为证人出庭,黄律师询问案发事情经过。

    苏念星把那天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黄律师询问蒋梦云是否相信两位神婆的话。

    蒋梦云回答“不信”,黄律师追问,“既然不信,为什么故意交换饮料?”

    蒋梦云双眼通红,辩方律师提出抗议,“请检控官注意用词,我当事人并非故意交换饮料。她怀着身孕,内分泌失调,敏感脆弱,全身心信赖自己的丈夫,不相信神婆,也是人之常情。当晚我当事人在看电视,看到精彩处太入迷了,所以无意间拿错了饮料。注意,她是无意,并非故意。刚刚出庭的重案组梁督察也说了,两杯饮料放在茶几上,相隔不过十公分,杯子长得一样,饮料也一样,误拿的可能性很大。”

    黄律师拿不出有力证据,无法证明蒋梦云是蓄意谋杀。

    接下来是双方律师发表结案陈词。

    蒋梦云请的律师是业内有名的大律师,先是大打感情牌,蒋梦云是位称职的好太太,但是好人没好报,她的温柔善良不仅没有得到丈夫关爱,反倒遭遇背叛。后是以孩子作为切入点,蒋梦云怀着身孕,是位充满母爱的好人,明明感冒不舒服,但是为了孩子健康,她没有吃药。这样伟大的母亲不该让她的孩子在牢里出生。

    陪审团有年轻人,有中年人,有老人,有男人,有女人。大家无一例外都经历过孩子阶段,他们对孩子本能充满怜惜,大多数人都很同情这位太太的遭遇。

    案子审到这里,检控官拿不出蒋梦云犯罪证据。

    法官休庭半个小时再宣判。

    旁听席的何灵芸拿笔刷刷记录着什么,苏念星和阿香婆在证人席紧张不已,前面的重案组人员关注点却不在蒋梦云身上,张正博和大林咬耳朵,时不时回头瞅一眼,嘀嘀咕咕,互相推胳膊。

    梁督察侧头看着他们,只听到“你去!”,“你去!”,“咱们猜拳!”等争议,打断两人,“你俩说什么呢?”

    张正博和大林像是受惊的小鸟,立刻坐直身体,脸通红,一看就是做坏事被逮住的心虚样子。

    梁督察抱着胳膊审视两人,最后还是大林没义气,指着张正博告状,“梁sir,他想找神婆算命。”

    张正博捶了大林一下,说好一辈子的好兄弟呢?这么快就出卖他,太没义气了。

    顶着梁督察骇人的目光,张正博弱弱替自己辩解,“梁sir,咱们查无头尸案把码头四周全都查过,连下游都查了,新闻也发了,报纸也登了,电视也播了,就是没人出来认尸。查不到死者身份,我们就没办法侦破案件。再拖下去,市民又该骂我们无能了。我也是没办法。”

    这几天他们在码头附近问了许多人,嘴皮子都磨破了,也没能找到死者的信息。没办法,最后只能求救媒体,寄希望于香江群众,但事与愿违,重案A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关淑惠电话接到手软,记载的几千条信息没一条证明与死者相关。

    刚刚看到苏念星,听她替蒋梦云算命,两人突发奇想让苏念星算死者身份。她算命那么准,都能算到他们的姓名,家庭,甚至是未来情况。死者没道理算不出来。但是两人谁也不敢向梁督察提议,毕竟上回他可是把他俩骂得狗血淋头。

    梁督察一言不发,侧头看了眼苏念星,她正在紧张地搓手,显然没有注意他们的交谈。

    半个小时结束,法官当庭宣布:蒋梦云无罪。

    检控官拿不出蒋梦云的犯罪证据,只要案件存疑,按照‘疑罪从无’的原则,只能判她无罪。

    对于案件结果,侦办这起案子的重案组成员早有预料,他们也没有太过惊讶,唯一接受不了判决结果的是死者父母。他们辛辛苦苦养大的儿子死了,凶手一定是儿媳,但是却无罪,这让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他们怎能接受?

    两人大闹法庭,想找蒋梦云算账,奈何被别人拦着,蒋梦云在律师的护送下从另一道门离开了法庭。

    苏念星叹了口气,“我一直提心吊胆,这滋味太难受了。”

    阿香婆看着那对老夫妻,“恐怕他们还会上诉。”

    苏念星点点头,肯定的。

    担心那对老夫妻发疯牵连到自己,苏念星和阿香婆不敢逗留,一起结伴走出法庭,刚走出大楼,就听身后有人叫自己名字。

    苏念星回头发现是梁督察,她疑惑看着对方。

    梁督察笑道,“这儿离百德新街很远,你们没车,我送你们吧?”

    阿香婆有些受宠若惊,“这怎么好意思?”

    苏念星扯了下阿香婆的胳膊,甜甜一笑,“谢谢梁sir。”

    梁督察去开车,阿香婆疑惑,“让他送我们回去不太好吧?”

    苏念星啧啧,“他之前一直怀疑我是神棍,这次却主动送我们回去。你觉得他是那种会发善心的人吗?”

    阿香婆一愣,果断摇头,这人常年板着脸,都不会笑,怎么可能会发善心,她听说苏念星的潜台词,“你是说他别有所图?”

    苏念星狡黠一笑,“咱们打个赌吧。”

    奔驰车停到面前,阿香婆不好说话,做了个OK的手势,算是答应了。

    一路上,三人都没有开口说话,阿香婆轻咳一声,压低声音道,“我要赢了。”

    苏念星示意她稍安勿躁,“别急。”

    到了地方,苏念星和阿香婆下车冲他道了声谢。

    眼瞅着轿车消失不见,阿香婆摊了摊手,“我赢了。”

    苏念星挠头,她居然输了,不过愿赌服输,她果断道,“中午我请客。”

    话音刚落下,梁督察迈着大长腿走了过来,阿香婆扯了下苏念星的胳膊,示意她回头看。

    “你怎么又回来了?”

    “刚刚找车停。”梁督察给了一句简短解释。走近前,却抿嘴不说话,苏念星主动开口,“梁督察,这次又想让我给谁算卦啊?”

    虽然这人不是真的想算卦,但是她确实挣到钱了,苏念星不介意别人拿她当实验品。

    梁督察却很古怪,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扭捏半天后坐下来,“上回你算出那个无头尸,那你能不能算出他的身份?”

    苏念星愕然,让她给尸体算卦?他什么时候这么看得起她了?

    虽然苏念星很高兴自己被人肯定,但是给无名尸算命,她还是觉得不靠谱,“我听说人死之后,皱纹会消失,我擅长的是手相,掌心没有掌纹,我没法算。”

    她又不是真的算命大师,她靠的是金手指,她只能看到求卦者心心念念的那件事或人,死人又没有思想,怎么可能看到画面。

    但是梁督察不知道啊,听到她的话,他立刻补充,“不是所有掌纹都会消失。尤其死者死亡不超过24小时,掌纹保留完好。”

    他掏出照片,递给苏念星,想让她通过照片看个清楚明白。

    苏念星张了张嘴,这人原来是有备而来。其实这也不怪他,是她对外说她会看手相,于是他理所当然认为她可以通过掌纹看人的命格,死人的掌纹没有消失,所以她应该能看得出死者的身份。

    好家伙,这人在这儿给她卡BUG呢?

    她舔了舔嘴唇,“我没给死人算过卦,我不确定我能不能算得出来。”

    也不知道尸体行不行?如果看不到视频,她就说自己算不出来。最多她不做他生意了,他又能拿她怎么样呢。

    阿香婆在边上提醒苏念星不要冲动,扭头看向梁督察,“梁督察,我们玄学界有三不看的规矩,其中之一就是不给死人算命。”

    梁督察脸上难以掩饰的失望。

    苏念星上辈子看过那么多港剧,也有自己的看法,“你们不是可以通过DNA比对死者的身份吗?”

    梁督察点头,“确实提炼出DNA,但是DNA库都是有过犯罪记录的犯人,死者并不在其中。”

    苏念星恍然大悟,“死者失踪好几个月,它的亲人应该报失踪了吧?可以从这些失踪人口里找。”

    虽然不可能一一比对失踪人口的DNA,但是法医应该能判断出基本信息,比如年龄,性别,身高,脚码,有没有生育过,身上有没有暗伤等等。

    梁督察自然都查过了,若不是因为查不到死者身份,他也不会求助苏念星。

    他一个公职人员求助神婆,这事传出去肯定让人笑掉大牙。可是查不出死者身份,他就无法找出死者身前与谁结怨,那就更不可能查出凶手。

    到时候报纸一定会骂他们重案组无能。市民也会骂他们浪费纳税人的钱。

    比起这些后果,找神婆已经不值一提了。可惜他腆着脸来问,神婆却不肯破例,他叹了口气,已经做好挨上司骂的准备了。

    苏念星见他愁眉苦脸,突然想到自己留在香江就必须面对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

    彪哥正在被儿子的事牵制住,等他解决完麻烦,会不会命令她为他办事呢?她两辈子都是良好市民,可不能成为黑S会份子。

    如果她和梁督察交好,就算彪哥有需要想用她,他也怕自己招了个间1谍不敢用她。

    苏念星看着梁督察,还有什么比雪中送炭更能增进联系呢?

    她轻咳一声,很快有了主意,“我想试一试。”

    梁督察眼睛一亮,立刻掏出照片递给她,苏念星却推开照片,“我算卦水平不高,只能亲眼看到掌纹才行。”

    照理说与案件无关人员不能接触死者,但梁督察现在连死者身份都查不出,也就不讲这些规矩了,他迫不及待点头答应,“好,我带你去。”

    阿香婆见她要给死人算卦,急得抓她袖子,“你疯了!你忘了咱们老祖宗的规矩了?你这孩子怎么荤素不忌啊。”

    这孩子真的太虎了,怎么什么卦都敢接?

    苏念星却叹了口气,“阿香婆,我不想给彪哥卖命。”

    她以前不在乎彪哥是因为她压根不能在香江久留。可现在不同了,她要在香江打拼,肯定要跟彪哥打交道,她只能给自己找个靠山。这是个非黑即白的选择,不可能左右逢源。

    阿香婆一愣,瞬间反应过来,是啊,她怎么把彪哥给忘了。那位半点不输虎哥,手段狠着呢。

    梁督察听到苏念星的话,这才反应过来对方是想让他欠她人情,将来好拿他当挡箭牌。他立刻保证,“放心吧,只要你能帮我查出死者的身份,以后只要你不犯法,没人敢欺负你。”

    香江警察的权力还是很大的,尤其过几年就要回归,那些混1黑的知道,内地不可能容忍黑S会的存在,所以精明些的都在想尽办法洗白,不精明的则是想干票大的移民国外。

    第29章

    苏念星谢过梁督察, 坐对方的车到了铜锣湾警署。

    梁督察将苏念星带进重案组,组员们全都过来围观。

    “梁sir,这什么情况?”

    “你是不是能提供线索?”

    关淑惠小声问苏念星, “你来警署是跟命案有关吗?”

    苏念星还没回答, 大林又问, “大师, 你上次给我算卦,真的准吗?”他隐晦地看了一眼关淑惠, “我怎么觉得不怎么灵呢?”

    关淑惠被他看得莫名其妙。苏念星淡淡道, “时机未到。”

    梁督察打断大家无意义的交谈, “我找她来算卦的。这事不能传出去,否则影响警队声誉,赶紧闭嘴吧。”

    大家齐齐做拉链状。但是他们眼里都写满惊奇, 没想到啊,没想到,向来对算命嗤之以鼻的梁sir这次居然主动采纳大家的意见,将神婆请过来了, 众人脸上浮现兴奋之色。

    梁督察却在这时泼了一盆凉水, “你们也别报太大希望, 刚刚来的路上,我已经问过了, 算命这行不算死人,她这次也是破例, 未必算得出来。”

    大家失望不已,但别无他法, 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法医室,莫怀雨正在解剖室摆型尸体, 之前只是初步检测,一些隐形伤口需要时间才能显现出来,他需要二次勘验。

    苏念星和梁督察站在更衣室,透过白色玻璃看到认真工作的男人,他的表情格外专注,就好像在摆弄一件艺术品。这人的心理素质真的很强。普通人看到同类尸体,第一时间会呕吐、恶心,而他却能保持平常心。

    梁督察见苏念星脸色瞬间变得煞白,将白大褂递给她,轻轻拍了下她的背,“我让他其他部位盖上,你只要专心看手就行。”

    苏念星舔了舔嘴唇,她不仅要看,还得上手摸。之前光顾着解决彪哥的麻烦,现在才反应过来自己要与尸体零距离接触,啊啊啊,好可怕。

    她内心抗拒,脚根本挪不动,像尊石像呆立在原地,脑海一片空白,她木然接过白大褂,甚至想不起来往身上套。

    梁督察交待完苏念星后,就进去找莫怀雨。

    莫怀雨整个人都惊呆了,侧头看了一眼外面的苏念星怒不可遏,“你开什么玩笑。我还没听说哪个算卦大师给死人算命的。你之前不是不信命吗?怎么突然间转变态度了?”

    梁督察幽幽道,“没有头就无法确定死者身份。失踪人口处也没有人能对得上。你让我怎么办?公共关系科的张sir让我拿初步进展报告,陈sir也打电话过来问我什么时候能破案?我现在连死者是谁都不知道,我拿什么给他?”

    莫怀雨被他一通怼,有些不高兴,“你别跟我说这些。你让无关人员进来看尸体就是犯规。我有理由把她赶出去。”

    他找算命大师算卦确实违规,莫怀雨要是不同意,梁督察拿他没办法,不过他对自己这位朋友也算有所了解,他突然计上心头,“你说她是算命大师,难道就不想知道她的上限在哪儿吗?你想想她只是扔几次铜钱,让你写个字,看你的手就能猜出你的身份,你就不好奇她还有多少本事吗?”

    莫怀雨对未知事情永远充满好奇,他之前确实对苏念星的算卦技能惊叹,虽然对方不可能教他,但是并不妨碍他想知道她究竟有多大本事。

    梁督察见他不说话,又拿话诱惑他,“干他们这行不给死人算卦。这可能是她唯一一次破例。机不可失,失不再来。”

    莫怀雨瞪圆眼睛,原来是这样,他勉强答应,“那好吧。不过她不能动尸体。”

    梁督察失笑,“这是尸体,又不是金子,你以为她跟你一样对死人感兴趣。”

    莫怀雨被怼脸色奇臭无比,抬了抬下巴,示意他看更衣室的人,“她都站在那儿好半天了,你确定她有胆子进来吗?”

    他们说话好一会儿了,她一动不动就跟中邪似的,可见对方胆子很小。嗯,莫怀雨现在不怀疑对方会对尸体动手动脚,他怀疑她压根不敢进来。

    想到之前那些站着进来,吐着出去的人,他心里默默吐槽一句:胆小鬼!

    梁督察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这才注意到苏念星的异常,不过他到底是多年工作经验的老探长,并没有当一回事,甚至能体谅苏念星,“她就是个普通人,以前肯定没见过尸体。你把死者其他部位盖上,我去做做她的工作。”

    莫怀雨点头,不情不愿将尸体盖上,只留下手掌部位。

    梁督察进了更衣室,推了下苏念星的肩膀,见对方终于活了过来,他松了一口气劝她,“你别害怕。死人就是死人,不可能变成鬼。就算变成鬼,他也不会害你。你是来替他找出死因,帮他伸冤的。他应该不会恩将仇报。”

    苏念星默默将白大褂套在身上,扣上扣子这才回答他的问题,“梁sir,不会劝人就别劝。你这话不就等于告诉我这世上有鬼嘛。”

    梁督察一时语塞,看着她推门而入的背影,无声笑了笑,“还能说话,可见没被吓破胆,还好还好。”

    他跟在苏念星身后,见她站到死者面前,抬头看向莫怀雨,“死者是男是女?”

    莫怀雨微怔,“男的。”他面露古怪,递给她一个透明塑料袋。

    苏念星不明所以接过来,“这是做什么?”

    莫怀雨勾起嘴角,露出一抹玩味的笑,“我怕你待会儿吐,先给你个袋子避免尸体被二次污染。”

    这话要多贴心就有多贴心,但是配合他的语气就有点嘲讽的意味在里头,苏念星刚刚还很害怕,被他一激,来了脾气,“不用。我不怕。”

    莫怀雨又递给她一副蓝色手套,法医解剖时都会戴手套进行,一是为了安全不被感染,二是担心在尸体上留下皮屑组织影响办案。

    苏念星看着手套,迟疑着推开,她戴手套就没办法看视频了,哪怕再轻再薄都没用,她之前试过。

    她抬头看向梁督察,“我可以不戴手套吗?你放心,我不碰其他地方,只碰他的手。”

    莫怀雨想都不想就拒绝,“这怎么行。你手上皮屑组织沾到尸体会产生二次影响……”

    他还没说完,梁督察定定看着双唇抿成一条线的苏念星,“你确定?”

    刚刚那么害怕,现在却要求不戴手套看手相,这姑娘年纪不大,性子倒是要强。

    苏念星很肯定点头,梁督察接过莫怀雨手里的手套,冲她点头,“好。你看吧。”

    莫怀雨急得不行,梁督察一个眼神扫过去,“验的时候,把她的DNA排除不就行了。你还想不想看她算卦?”

    莫怀雨无力反驳,摆了摆手,表示他同意了。

    苏念星强撑镇定走到尸体左手边,她微微躬着腰抬起自己的手,挣扎半晌终于小心翼翼碰上那只手。苍白如纸,冷冷地,她下意识闭上眼睛,不想看对方的掌纹,但是闭上眼睛后,人的触觉会更加灵敏,她能清楚感受死者硬帮帮的手,那种凉凉又隐隐散发出臭味的感觉让她隐隐不适。她猛地睁开眼睛,不行,绝对不能闭上眼睛,她视线落到掌心,这次有了画面。

    这是乡下,蓝蓝的天空,温暖的阳光,柔柔的风吹着她的发丝,她的笑容是那么甜美,她回头冲他笑,温柔地叫他的名字,“阿杰,快来追我呀。”

    女人长着一张小家碧玉的容颜,皮肤白皙,笑起来时腮边有两颗小小的酒窝,她头上戴着花环,跑得太急,发丝迎风飘扬,他指尖擦过她的发丝将她扣在怀里。她抱着他的腰仰起修长的脖子弯起嘴角。

    突然画面一转,她被人从怀中扯走,男人抬头看向凶巴巴的中年男人,他惊慌失措拽住女友的手,“你干什么?不要动阿颜。有什么事冲我来。”

    “你来?”满脸凶相的男人挑剔地打量他,“她可是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你一分钱不给就想把人骗走。你想得倒美。”

    阿颜眼睛湿润,“我才不是你辛辛苦苦养大,你又不是我亲爸。”

    中年男人顶着那脸横肉阴恻恻道,“不是亲爸,我也把你养大了。刚成年就想跑,把我这些年的损失还回来。”

    阿颜吓得瑟瑟发抖,“我妈留下来的财产有我一半。那些钱足够……”

    她还没说完,中年男人一脸恼火将她拽过来,阿杰过来阻拦,却不是对方对手,被他一脚踢翻在地,很快阿颜被带走。

    三分钟画面结束后,再次重播刚才的画面。

    松开手,苏念星猛地抬头看向两个面对面对峙的男人,他们互相盯着对方,但是谁也没有开口,似乎正在进行眼神交流。

    梁督察好似在说“你瞧,人家好着呢。没吐。”

    莫怀雨却将她的挣扎尽收眼底,虽然没吐,但是她眼里的害怕一点都不少。就是不知道她这么怕,为什么还要过来。这姑娘真有意思。

    梁督察见她看完手相,忙看向她,迫不及待追问,“怎么样?算到了吗?”

    苏念星颔首,飞快告诉他一些有用信息,“死者叫阿杰,他有个女朋友叫阿颜,阿颜母亲早逝,跟养父一起生活。养父不同意两人的婚事,一对鸳鸯被迫分开。”

    莫怀雨愕然看着她,“你是怎么算出来的?”

    他拿起死者的右手,掌纹还在,但是掌纹上面没印名字啊。

    苏念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看向梁督察。

    梁督察已经将她说的全部记下来,但还是太少了,“只有外号吗?有没有姓氏,家住哪里?做什么工作?他家人呢?”

    苏念星再次回想刚刚的画面,没有提到住址,也不知道两人的职业,香江这边的口音她分不清,只知道他们说的是粤语,不过阿杰的粤语好像有点不一样,但是她刚来香江没多久,认识的人说的都是港氏粤语,口音与阿颜和她继父差不多,只有阿杰的口音她分不出来。

    她想了想,“香江有多少方言?”

    梁督察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把话题岔开,愣了愣,不明所以回答,“很多,有白话、围头话、蛋家话、客家语、闽南语等等。”

    苏念星让他各讲一遍给她听听,“就讲‘你干什么?不要动阿颜,有什么事冲我来’。”

    梁督察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让自己说这句话,有些哭笑不得,“我只会粤语,不会方言。”

    不过这难不倒他,他示意她在这儿等等,她去楼上帮忙叫人。

    莫怀雨终于找到机会跟苏念星说话,依旧是那个问题,“你怎么算出来的?掌纹不是只能算家庭、事业、婚姻和房子吗?你怎么会算到他女友和继父呢?难道他是孤儿?”

    苏念星见他一副求贤若渴的样子,只要她现在回答他一个问题,他立码能抛出十个问题,就她学的那点算卦知识估计连三个回合都撑不住,她破罐子破摔,“不知道。我学艺不精,只能算到皮毛。兴许大师来了能算出更多信息。”

    莫怀雨见她谦虚,却一摆手,“不可能。我见过的大师算不出这些。你比他们都厉害。”

    苏念星被他夸并没有多高兴,“那是你见过的大师少。张构林就比我厉害。”

    虽然她没见过张构林,但是并不妨碍她拿他挡枪。

    莫怀雨刚从国外回来,听到还有比她更厉害的人,果然被她带偏,“他怎么厉害了?”

    等梁督察把会说方言的工作人员叫过来时,就听到莫怀雨用夸张的声音发出疑惑,“真的吗?他这么厉害?”、“有机会我一定要请教他”……

    梁督察见两人像开茶话会似的你一言我一语,轻咳一声,提醒他们。

    苏念星侧头看到他,立刻止住话题,看向其他人,示意他们各说一遍刚刚的话。

    有人会说围头话,有人会说蛋家话,有人会说客家语,直到苏念星听到一位警探说的话最接近死者的口音,她问对方说的是什么话。

    对方道,“这是蛋家话。”

    苏念星颔首,“死者会说蛋家话。”

    梁督察送走警探,扭头打量苏念星,试探问,“你是不是可以跟亡灵对话?”

    苏念星尴尬得笑笑,“不是。”

    她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解释自己的异样,于是就找了套说辞,“我确实有非同常人的直觉。但是你也别太迷信我的算卦本领,我自己都无法确定我猜的对不对。”

    梁督察面露古怪,“但愿你的直觉是对的。”

    苏念星算完卦,迫不及待出了解剖室,将白大褂脱下挂到衣架上,她侧头问梁督察,“会说蛋家话的人多吗?”

    梁督察脸上泛出喜色,“不多,蛋家人多聚居在香港岛的香港仔、九龙的油麻地、新界的西贡等地的避风塘。当然也有人在岸上居住融入社会。不过找到他们的老家,应该能问到他们的身份。”

    苏念星松了一口气,“希望你能早日查到凶手,还死者一个公道。”

    这男人怪可怜的,先是被人拆散婚事,现在自己又横尸码头。

    两人出了法医室,苏念星长长舒了口气,这解剖室室温太低了,冷气凉飕飕朝她身上吹,就跟到了阴间似的。还是外面好。

    重案A组的组员看到两人出来,全部围拢过来。

    “怎么样?能不能算到?”

    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组员们全都是蓄势待发,梁督察很满意他们的工作态度,没有故意卖关子,“查到一些。不过还需要我们走访调查。”

    梁督察从怀里掏出一个红包递给苏念星,“我马上要去查案,跟你不同路,没办法送你回去,这是卦金和车费。你自己打车回去,可以吗?”

    苏念星看着这厚厚的红包,只拿了几张作为车费,“我说了,这次算卦不收钱。你欠我一个人情。”

    梁督察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一脸正色道,“我知道你是为了替自己找个靠山才破例替死人算卦,我不能让你吃亏,你还是拿着吧。我们香江警察有义务保护市民安全。只要你遇到危险叫我,无论什么时候,我一定出现在你面前。”

    说完也不等苏念星反应,将红包塞到她手里,招呼其他组员火急火燎往楼下冲。

    苏念星愣了一下,刚想叫住人,就听下面传来脚步声,刚刚的组员又去而复返从后面走了。她靠近窗户一看就见记者蜂拥而至,想来是想打探无头尸的进展。

    至于他们的采访对象早从后门走了。

    第30章

    苏念星一连几天都没有再见到梁督察, 她也没再关注案件后续的事情。毕竟她不是警察,没有资格过问案件进展。

    她依旧每天准时到公司上班,依旧不需要她接待客人, 每天就是看她的测字书, 将之前记录的客户信息拿过来反复测算。

    将客户写的字与他们的命运和职业联系起来, 这是一件极不容易的工作。

    尤其她对文言文一窍不通, 语文水平只能算是一般,跟古代读书人相比, 她可能就是个半文盲。

    她有时候好几天才能推出一个字, 进度慢到她怀疑她的时间被人偷走了。

    这天晚上, 苏念星下完班,到了百德新街,阿香婆把最新一期的《快周刊》递给她。

    神秘中带着雀跃的表情, 一看就是有好事发生,苏念星翻了几页找到命理专栏,其中一篇就是介绍她的靓女神算摊位,她乐得笑起来, “最新一期杂志出来了?太棒了!”

    “估计明天就有客人登门, 你不愁没生意啦。”

    苏念星默默看着上面的专栏, 除了写她的报导,还有其他神算。这些都是小有名气的神算。而且多数都是引用大师的算卦技巧, 比如有位擅长面相的大师,就结合自己的算卦经验, 画了几张有福面相,图文并茂的形式更能让读者信服。

    还有一位大师光介绍他的履历就能让人直呼“好家伙”的程度, 哪怕他没有展示自己的技能,读者也会相信他。

    只有写她的这篇, 大家更多的是被蒋梦云的故事所吸引,反倒她只能算是顺带。

    阿香婆见她情绪低迷,“怎么了?她写的不好吗?”

    苏念星揉了揉脸,“不是。挺好的。是我自己不够专业。”

    “她将这个故事写得很精彩,尤其还特地标名这是真实案例。读者看了这篇报导绝对会相信你真的会算命。”阿香婆赞叹何灵芸文笔细腻,故事情节跌宕起伏,甚至还搞了个投票,“你要知道真实才更能引起大家共鸣。那些大师履历很唬人,说话也很有技巧,但是看起来就像华而不实的包装,并不如你真实。我忽悠人的本领比你强,但是大家更愿意找你算卦,就是因为你算得准。”

    苏念星被她夸挺高兴,不过她还是不满意,“这样的故事一次两次还行。多了会腻歪。”

    专业不够,故事来凑。如果写的是故事栏目,自然没有问题,但写的是命理玄学,她只能沦为三流算命师,这可不是个好现象。她必须精进专业。

    测字,还是得加紧练习她的测字。

    就在这时,何香婆推了她一把,提醒她往前看。

    苏念星抬头,就见何灵芸来了。

    何灵芸是坐巴士过来的,从车上蹦蹦跳跳下来,看到她手里正拿着杂志,笑起来,“你们已经看过了啊?我还想给你们惊喜呢。”

    苏念星让她坐下,跑到旁边买了一份港氏奶茶,菠萝包和一份鸡蛋仔,“太感谢你了。”

    何灵芸看她买这么多,有些哭笑不得,“我哪吃得完。”

    苏念星将东西包好,全部放在袋子里,“吃不完就当夜宵,你们编辑不是每晚都要赶稿子吗?脑力消耗大,多吃点。”

    何灵芸笑纳了。苏念星问她,“周先生怎么样了?怎么一直没消息?”

    阿香婆也眼巴巴看着何灵芸,上次算的命相那么惊险,两人都在为他担忧,“他是不是犯小人啊?让他有空过来,我给他做场法事。”

    阿香婆最擅长打小人。

    何灵芸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见两人都在担心周先生,她低头想了片刻还是说了,“这次想要害周先生是公司的人。之前竞争副总编的位置,那个人输给了周先生,他想要报复周先生,周先生经你提醒,将那人抓个正着,但是这事对他打击很大。”

    苏念星理解了,谁能想到朝夕相处的同事会对自己下毒手呢。只要想想就毛骨悚然,周先生是个性情中人,情感接受不了也很正常。

    阿香婆叹了口气,“小肚鸡肠,输不起。这种人最恶心了。”

    何灵芸抿了抿唇又道,“那人关系跟他一直不错,不是亲兄弟胜似亲兄弟,没想到对方会要他的命。”

    苏念星愕然,上辈子刷新闻总有塑料姐妹抢男友,真该让那些媒体看看不只有雌竞,雄竞更危险。

    “他可能没办法将这案子登报了。”何灵芸摊了摊手,“他让我向你道歉。”

    苏念星也能理解,被好兄弟背叛,登报等于揭露隐私。

    何灵芸与她们闲聊几句就告辞离开了。

    *

    由于杂志的报导,苏念星的卦摊生意又迎来一波小高峰,她白天不在,阿香婆就告诉客人,她白天要闭关,晚上才能出来为大家指点迷津。

    论忽悠人的段位,苏念星是小白,阿香婆绝对是王者。

    还别说,这些客人就吃她这套,果真等到晚上她下班来找她算卦。

    大多数求卦者都要先问珍珍(蒋梦云故事化名)到底有没有杀她丈夫?

    苏念星每次都告诉对方,警方没有证据判她无罪,珍珍怀孕有了孩子,她精神确实不怎么好。

    求卦者就不再多问了。

    不过这件事还上了社会新闻,引起其他市民广泛讨论。苏念星坐巴士上班时,就听到乘客们因为珍珍是故意还是无意吵起来。

    其他乘客也加入讨论队伍。一部分人认为珍珍不是故意杀夫,一部分人认为珍珍是故意反杀。也有不少人表示,既然丈夫想杀妻子,就该有被反杀的觉悟。只能说人的生长环境不同,思维方式也各不相同。

    每次苏念星听他们讨论,都站在边上安安静静当个旁听者,但是她却没有想到自己又上了媒体。

    香江人爱玄学,这是世界公认的。得知有神算,媒体闻蜂而至采访她算卦是不是真那么准。

    这些记者想要苏念星当场演示,替他们算卦,以此来证明她确实很灵。

    但是苏念星给对方看手相时,视频里出现的是对方为了偷拍明星隐私,大半夜爬到树上。

    香江狗仔世界闻名。狗仔之所以这么拼就是因为每次拿到这种独家新闻,他们就可以名利双收。在这位记者爆出明星丑闻时,他也将自己的采访过程写出来,可以说人尽皆知,这是独属于他的高光时刻,也是他内心深处最引以为傲的一件事。午夜梦回,只要想起这件事他就会得意大笑。

    记者也算是名人,苏念星算出他的姓名和年龄并不能证明什么。

    “只能算到这些?”记者匪夷所思,“我的家庭,事业,婚姻算不出来吗?”

    苏念星摊了摊手,“你与我无缘,算到的内容很有限。”

    记者定定看着她,对她的神算之名不怎么相信,认为她不像何灵芸吹得那么厉害。

    何灵芸说给名人算卦能带来名望,但是事情走向显然并不尽如人意。

    这些记者也是名人,但是她从视频中看到记者心心念念的事或人也许并不紧急,她就没法提醒记者防范于未然。如果她算到对方内心最肮脏最龌龊最下流的事情,苏念星能实话实说吗?显然不能。说出来,他们会惧怕她,恨不得踩死她。

    苏念星能将他们的秘密爆出来吗?显然更不能。她拿不出证据,法官不会采纳她的说法。甚至这些记者会反手告她诬告。

    苏念星不想失去这难得的宣传机会,她又补充,“你们可以看我给其他人算命。”

    虽然记者惋惜自己不是她的有缘人,但也不想无功而返,看她给别人算卦也是一样的。

    于是他们在她的摊位蹲点看她给客人算卦。

    有时候人倒霉喝凉水也会塞牙。之前何灵芸帮她在杂志上打广告,来了那么多婚姻有问题的女性,贱男人更是扎堆出没,一个比一个狠。这几天可倒好,来的有缘人要么良缘一年以后才会出现,要么找的男朋友还行,婚姻还算凑合。没有哪位读者会对普通人凑合的婚姻感兴趣。

    不过苏念星还是展示出自己的神异之处,她可以算出每位算卦者的姓名、年龄和家庭信息。

    记者们佩服苏念星的神奇,也用文字把她的算卦故事报道出来,给她的卦摊又添了一段时间的余温。

    不过没能算出好的现实案例,还是让苏念星有种被比下去的感觉。就算她不像那些大师随口就能说出“一身漂泊未有依,月明星稀未有凄”这种很有文化的批语,她也得专业一点。她的金手指有诸多限制。不仅算未来,还算过去。

    想要一辈子吃这碗饭,她只能靠自己。哪怕她只根据求卦者给出的信息,算出对方姓名,都比她自己干巴巴报出姓名来得专业。

    苏念星每天都在学习怎么拆字解字,几乎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就连下班坐车那点时间她也在脑海里练习拆字。

    她高考那会儿都没有那么用功。这次给记者们算命的确打击到她了。靠父靠母靠男朋友都没用,因为这些人通通都有可能离她而去,只有学识才永远陪着她。

    阿香婆偶尔也会陪她一块拆,还别说天天翻开《识文解字》,她文言文功底与日俱增。

    这天上午公司来了一男一女两位客人,陈姐正在接电话,没空安排客人,苏念星这个端茶小妹立刻放下书将人请到会客区坐下,问他们喝什么。

    客人之一的女孩大概二十出头的年纪,坐下来后笑道,“不必了。我不是客人。”

    她指了指外面正在打电话的陈姐,“我是她表妹,你叫我小茵吧,我来找我表姐一块吃饭。”

    她又给苏念星介绍旁边的男人,“这是我男朋友张宏胜。”

    苏念星微微有些惊讶,这个坐姿笔挺,一副社会精英的男人从年纪上看比这姑娘大十岁往上,如果对方不特地介绍,她还以为张宏胜是她叔呢。

    不过这不关她的事,苏念星笑笑,“陈姐帮助我很多,她现在没空,我理应照顾她的家人。”

    她给两人各倒了一杯热水,小茵笑着接过,张宏胜看到只是热水,有些不满,“你们公司没有咖啡吗?”

    苏念星愣了一下,“公司没有。不过陈姐有,你要的话,我去帮你泡一杯。”

    陈姐每天工作内容很多,香江这边受英国影响,没有午休,中午只有一个小时吃饭时间,犯困就喝咖啡补充能量。苏念星特别不习惯香江这边的作息,每天中午都要趴在桌上午休。

    张宏胜矜持地看了她一眼,颔了颔首,“多谢了。”

    这姿态怎么有点矫揉造作的味儿呢,苏念星压下心头的怪异进了茶水间帮忙磨咖啡。

    这咖啡机是高总买的,听陈姐说之前公司繁盛的时候,公司免费供应咖啡,自打工厂倒闭后,员工陆续离职,为了节省开支,公司不再供应咖啡。

    苏念星磨好咖啡端过来,将奶和糖放到一边,让客人根据自己的喜好自己放。

    她将咖啡端给张宏胜,示意奶和糖自己加。

    张宏胜摸到咖啡壁有点烫,冲小茵道,“我每天都要喝咖啡,你也可以试试。一杯也就八港币,不贵。”

    小茵弯起嘴角笑起来,“好啊,那你以后给我买。”

    张宏胜面上带了几分尴尬,“女孩子还是要自己挣钱。”

    他浅浅啜了一口,差点吐出来,“这咖啡怎么那么苦?”

    苏念星微愣,“苦的话,你再加糖吧?”

    张宏胜不情不愿接过,一连加了三块方糖,依旧苦得难以下咽,他骂骂咧咧放下,“这咖啡一看就是劣质品。”

    苏念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陈姐收入有限,自然买不起高端咖啡,但是对方就这么贬低女方表姐,真的好吗?

    她无力腹诽,也没兴趣再搭理对方,扭头回了自己的办公桌。

    张宏胜被冷待似乎有些不高兴,一直跟小茵嘀嘀咕咕,苏念星努力忽视两人的存在,但他们的视线有意无意落向她,让她很难静心。

    好在陈姐很快结束工作,带走两人,路过苏念星时,陈姐笑眯眯谢她招待客人,“我们去吃饭,你一块去吧?”

    苏念星摇头说不用了。

    陈姐见她不乐意也没坚持,带两人走了。

    苏念星吃完饭回来,趴在桌上午休半个多小时,醒来时,陈姐终于回来了,她板着脸,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见到苏念星更是大吐苦水,“我表妹长得这么漂亮,居然看上那么个烂男人。到底什么眼光啊?!”

    她简直要气死了,她长得还没表妹好看,挑的丈夫都比表妹强。表妹的长相都能参选港姐了,居然喜欢比自己大十五岁的男人,简直暴殄天物,“怪不得我姑姑和姑夫那么头疼呢。”

    苏念星愕然,“大十五岁?看不出来啊。”她还以为就大十岁呢。不过她厌恶的不是对方的年龄,而是他身上那种优越感,故意装有见识有钱人的精英范儿让她格外讨厌。她爸那么有钱,也没见他天天显摆自己啊。真是越缺什么越想显摆什么。她敢打赌这个男人家庭氛围肯定不好。

    “可能是面皮白,显年轻,其实已经三十五了。”陈姐愁得不行,“我姑还让我劝劝表妹,不要这么冲动,她根本不听我的。”

    苏念星有些好奇,“男方很有钱吗?”

    难不成她看错了?不该啊。就那种欠欠的装逼范儿不可能有钱。

    “没钱。”提起这事,陈姐就更气了,“如果男方有钱,她要是冲着对方的钱,我还能高看她一眼。没钱没地位,年龄还那么大。我都不知道她图什么。现在的小年轻好多谈起来扑心扑肺,最后却被男人抛弃。”

    八十年代是琼瑶小说最火的年代,改编的电视剧也多,到处都是“真爱无敌”、“死了都要爱”的新潮流,这是婚姻自主带来的进步,但是同样也有不少女孩太看中爱情,忘了面包才是婚姻的基础。

    苏念星安慰她几句,陈姐却一把握住她的胳膊,“小星,你算卦那么准,你帮他算一卦吧?他说自己没有小孩,可三十五了还没有结婚没生孩子,谁能相信。如果有了孩子,他说没有,这不等于骗婚嘛。”

    苏念星愕然,“你确定他有小孩,你表妹就会跟他分开?我看你表妹很喜欢他。”

    那种满脸都星星的爱恋表情,恐怕不是一句谎言拆穿能够解决的。就怕陈姐拆穿对方,表妹还不领情。那陈姐真是里外不是人。

    陈姐却斩钉截铁道,“放心吧。我表妹不喜欢小孩,她以前说将来不生小孩。更不可能给人当后妈了。如果他有小孩,我表妹一定跟他分手。”

    苏念星有些迟疑,陈姐见她不回答,忍着肉疼从钱包里掏出五百港币,“我拼了!”

    苏念星有些好笑,“你之前还说太贵。”

    陈姐也很心疼,但是跟表妹前途相比,这点钱已经不算什么了。她算是明白老板为何肯花那么多钱雇佣对方来公司了,有这个财神爷指点,他的事业一定会重回高峰。

    苏念星收钱好办事,“只是算他有没有孩子?不需要算别的?”

    “你能算多少就算多少。”陈姐好不容易大气一回,自然想这钱花得物超所值。

    苏念星颔首,“我尽量吧。不过未必能算到他有没有孩子,但是如果他有秘密,我一定算得出来。如果算不出来,我会将钱退给你。”

    有她这句话,陈姐就放心了。

    陈姐给表妹打电话,表示自己找了位大师帮她算结婚日期。

    结婚是大事,谁不想挑个良辰吉日,表妹很快就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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