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垃圾桶旁一位老人正躬着腰在费力地搜寻纸壳子,街坊们经过,都会适时提醒, “三婆?下雨啦赶紧回家吧?淋了雨会生病的。”

    苏念星坐在冰室靠玻璃门的地方, 翻看报纸。

    细婆的事迹刊登在报纸上, 引起民众很大反响。在金钱至上的时代, 有一个人明明坐拥金山银山却默默坚守自己的信仰,这是何等的震撼。或许年轻人不懂长辈们的坚持, 但是正是他们的默默奉献, 传承才有意义。

    苏念星叹息一声, 侧头看着雨雾,估摸着这雨不会停了,于是提前给员工们下班。

    她则留下来收拾东西, 待会儿就走。

    整理完东西,苏念星正打算锁门回去,三婆双手撑在头顶从外面跑进来,苏念星以为她要躲雨, 也没当回事, “三婆, 我这边有伞,你先回家吧?我马上要锁门了。”

    三婆抖了抖身上的水珠, “你今天还有卦吗?”

    苏念星点头,今天天气不好, 只算出两卦,其中一卦还是食客中奖。

    三婆打了个喷嚏, 她从桌上抽了张面纸拧了鼻涕,找个位置坐下, 拍拍桌面,“那你给我算一卦吧。”

    苏念星提醒她,“一千一卦,不讨价还价的。您确定?”

    三婆这样节省的一个人,她怎么也不敢相信对方愿意掏这么多钱算卦。

    三婆点点头,从兜里掏出一个钱包,里面大额纸币没有几张,都是小额,数啊数,终于数到一千,她将堆成山的纸币推到对面,“你数数。”

    苏念星坐到她对面,将钱收起来,“您想算什么?”

    三婆表情木讷,似乎陷入久远的回忆,“以前这条街有个丁瞎子,算命非常准,街坊们都爱找他算卦,我儿子刚出生那会儿,我也找他批过命。花了我不少钱呢。”

    苏念星静静听着,没有插嘴。很少有算命大师会给孩子批命,这丁瞎子要么水平太高,自信心爆棚;要么就是个骗子。

    三婆的话在她耳边滔滔不绝,“他算出我儿子是大富大贵的命,迟早会让我俩衣食无忧。”

    说到这里,三婆从甜蜜的幻想中回神,“但是他今年都三十多了,而我一天天老去。我恐怕等不到那天了。他们都说你算卦准,我也看你算过几回,我想让你再帮山仔算一回,算是了却我的心愿。我是不是被……骗了?”

    她不敢相信自己等了大半辈子的等待成空,眼圈都红了。

    苏念星幽幽叹了口气,这就是望子成龙吗?这样的教育方式真的没有问题吗?她默默看着三婆,好半天才道,“我帮你算吧。结果如何,我没法保证。”

    三婆忙不迭点头,看着苏念星扔六爻金钱卦、测字和掐指。

    在看完手相后,苏念星久久没有开口,三婆等得着急,连连催促,“怎么样了?”

    苏念星一时不知该怎么告诉她,三婆似乎猜到结局并不如她意,她深吸一口气,“你说吧,我受得住。”

    苏念星这才开口,“你儿子确实没有富贵命。他甚至会因为赌1博欠下巨债,为了替他还债,你不得不卖掉唯一的房子。”

    三婆已经六十多了,没有了房子,她就只能住劏房或是笼屋,别说跟着享福,她还得受罪,这样的结局如何能接受?

    三婆失魂落魄走了,苏念星给她的伞,她都没有接,就这么冲进雨雾,身影越来越远。

    苏念星关上门,一个人回家了。

    翌日一早,苏念星起来晨跑,昨天早睡一个小时,早起跑步锻炼身体。

    当她沿着街道往外跑,路过某栋大楼时,看到那边拉起了警戒线,梁督察带着A组成员正在里面查案。

    苏念星好奇凑过去,询问看热闹的路人,“出什么事了?”

    路人比她来得早,看了大半场,听她询问立刻来了精神,压低声音讲给她听,“早上有位阿婆捡垃圾,在垃圾桶发现尸块,哎呀,剁成一块块的,她还以为是坏了的肉,直到看到一只手,吓得她差点晕死过去。六点多,我们就被吵醒了。”

    苏念星张了张嘴,居然死人了?香江发生命案的概率也太高了吧?这一年都死了好几个了吧?她正胡思乱想时,就看到三婆从包围圈外挤进来,朝着尸块扑过去,“山仔!山仔!你看看妈啊。”

    苏念星原以为只是看场热闹,没想到死者居然是山仔。昨晚她算卦时,没算到山仔将死啊?难不成她的金手指出了问题?

    苏念星看着自己的手陷入沉思。昨天算的另外两卦都很灵啊。还是说山仔的死跟她算卦有关系?

    她拧眉百思不得其解,突然三婆发现了她,朝她扑过来,“苏神算,你没说我儿子会死啊?山仔怎么会死呢?”

    苏念星被她扣住肩膀晃得她头晕眼花。梁督察正在询问三婆,山仔有没有什么仇人。没想到对方朝围观群众扑过来,一时愣怔,下意识伸手将三婆稳住,“你别这么激动。有什么话慢慢说。”

    苏念星艰涩地说,“你找我算的是他能不能飞黄腾达。我告诉你了啊。”

    “可他死了。”三婆一把鼻涕一把泪,“你还说山仔欠下巨债,为了替他还债,我的房子会被他卖了。”

    苏念星被她连连逼问退后三步,梁督察示意关淑惠过来扶住三婆。

    情绪激动的三婆被关淑惠带走,梁督察给苏念星做笔录,“你给三婆算过卦?什么时候?”

    苏念星把昨晚的情况说了。

    梁督察蹙眉,“你的意思是你没算出来山仔即将死于非命?只算出他未来赌1博会欠巨债,甚至到了卖房还债的地步?”

    苏念星颔首,“对。照理说他不该这么早就死的。”

    她陷入深深的怀疑,总觉得哪里出了问题。

    梁督察却觉得她不必自责,“不一定是你的卦象出了问题。人的寿命由天定,一念成魔,一念成佛。”

    苏念星仔细想了想,“或许是蝴蝶效应。一命二运三风水四积阴德五读书六名七相八敬神。在我为她算卦时,她的念想变了,命运也随之改变。”

    她不再陷入纠结,做完笔录就离开了这儿。

    山仔的死很快在街坊中传开,三婆将她的卦象一五一十说了,并且找到冰室要求她赔钱。

    街坊们替苏念星说好话,“也不能说苏神算不准吧?你算的是山仔什么时候能飞黄腾达。你儿子确实没有飞黄腾达啊?”

    三婆不服气,“可她还算出我儿子欠了巨债,我还得把房子给卖了,我儿子没有啊。”

    这……街坊们面面相觑,难不成她很想他儿子欠债?

    苏念星冲替她说话的街坊们道谢,“这次确实算得不那么准。我还给你吧。”

    她到柜台前数钱,外面跑进来一个男人,冲着三婆焦急呼喊,“三婆,快去啊。有人正在砸你家的门,把你的东西扔出去呢。”

    三婆拍着巴掌,“谁啊?这么缺德,我刚死了儿子,他们就敢欺负我这个老太婆。”

    她挤开人群冲了出去,其余街坊也跟在后头。

    苏念星也想知道她卦象到底哪儿出了问题,于是也跟在后头看热闹。

    到了三婆家门口,楼道里挤满了人。

    三婆挤到门边双手张开挡在门前,冲着砸门的男人大吼,“你们干什么?为什么要砸我的房子?”

    为首的男人亮出自己的证件,“看到没?你儿子已经将房子抵押给我了。白纸黑字写着呢。我们是正规房产公司,有合法资质。”

    三婆看着他的证件,不识字的她只瞄了一眼,就问旁边的人,“阿公,你帮我看看他这证件是不是假的?”

    旁边的街坊立刻帮她看,“这些证件确实是真的。山仔确实把房子抵押给他了。”

    三婆心里一个咯噔,山仔什么时候把房子抵押了,她怎么不知道。

    为首的男人夺回自己的证件,振臂一呼,“兄弟们,给我开工,把里面的东西全部清理出来。”

    十几个男人举起拳头响应,“是是是!”

    三婆被他们雷鸣般的高吼声吓得身子一歪,苏念星挤到前面,问三婆,这房子落在谁名下?

    三婆微微一怔,这才想起来这房子是她和老头子一起买的房子,也是她唯一的住所,她突然福至心灵高喊一声,“这是我的房子,山仔没有资格抵押。你们要钱,去地下找他要。要不然我告你非法入侵。”

    三婆也算懂些法,但是结果让她失望了,为首的男人拿出一个手提箱,“这是这房子的屋契,每一份都有你儿子的签名,我们也看过房子购买人写的是山仔的名字。老人家,你不要仗着年纪大就胡搅蛮缠。”

    三婆心里一个咯噔,苏念星也微微一惊,看向三婆,“你不是说房子是你的吗?”

    三婆也开始糊涂了。屋契还在她房间里放着呢,怎么可能会在他手里?而且名字还换成山仔的。

    她挤开人群,“你这个一定是假的,我的才是真的。我进去找给你们看。”

    为首的男人示意兄弟们让开,“让她拿,我们一起去房产局。”

    三婆开了门很快拿出自己的屋契。

    苏念星没在香江买过房,还真不知道香江原来没有房产证,他们是屋契,无论是第一手房还是第N手房,一大叠文件就是房产证。不过街坊们中有人就是做房产中介,当即提出帮三婆看看。

    都是几十年老街坊,三婆自然信任对方,于是将屋契递给他,“林仔,我的房子没问题吧?”

    林仔将文件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直到看完最后一张,他曲指点了点上面的章,“三婆,这些都是复印件,房子早已被山仔抵押给了他。”

    三婆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苏念星赶紧将人扶住,问林仔,“房主是三婆,山仔也可以抵押吗?”

    林仔颔首,“是。如果三婆曾经签署过担保文件,山仔还不起钱,三婆要帮他还债。所以轻易不要给别人担保。”

    苏念星叹了口气,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将三婆的房子收走。

    半个小时后三婆醒来,跟为首的男人求了半天,最终求对方宽限三天,她再搬走。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街坊们议论纷纷,“看来苏神算没算错啊。山仔之前赌博,把房子已经赔出去了。”

    苏念星还是不理解,山仔怎么会死呢?如果那些人冲的是他的房子,房子已经到手,山仔就更没必要死了。

    “山仔是怎么死的?还死得那么惨。谁那么恨他?”

    众人议论纷纷,猜不出原因。

    这桩案子查了一周都查不到线索。

    重案A组的人为了找线索,几乎每顿饭都过来苏神算冰室,一边吃饭一边跟大家聊山仔。

    街坊们爱八卦,几乎是知无不言,“山仔很爱赌钱。他老豆还活着时,就一直惯着他。”

    张正博负责记笔录,“以前有个丁瞎子为他批过命,说山仔将来可以飞黄腾达,你们知道这事吗?”

    有个年纪大的老街坊点头,“知道,三伯活着时,经常吹牛,小的时候山仔确实聪明伶俐,念书还行。但是等他出来工作,我们就没再当真。”

    “为何?”大林追问。

    “他大学考上了,但是没读完就被学校开除了。好工作找不到。吃苦耐牢的工作,他又嫌弃,高不成低不就。越混越差。脾气还越来越坏。”街坊们满脸不屑,显见对他很看不上眼。

    “他还爱赌博,听说总是召集一帮人在家赌钱,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出息。就算他侥幸中了赌1马,你觉得他能守得住财?也就三伯糊涂,觉得他儿子有本事。其实我们都觉得他被丁瞎子给骗了。”

    “我们提醒三伯好好管教儿子,他还骂我们多管闲事。后来街坊们就不说了。”

    街坊们七嘴八舌说着八卦,梁督察与组员们对视一眼,苏念星端菜过来,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忍不住小声询问,“怎么了?你们是不是有怀疑对象?”

    梁督察摇头,“案子还在侦破当中。”

    苏念星见他们神神秘秘,于是问他,“山仔把房子都抵押给了别人。会不会是山仔觉得自己上当受骗,找那些人算账,但是寡不敌众,被他们给杀了?”

    梁督察摇头,“那房子早在几天前就被抵押了。他们没有可疑,当晚正在营业,因为有人举报,聚众赌博被O记抓了。”

    苏念星恍然,这不在场证明毫无可疑啊。

    转眼过去几日,苏念星发现阿香婆胳膊有伤,“这是怎么弄的?”

    阿香婆这才讲明事情原委。原来三婆让阿香婆带她租笼屋。但是因为三婆受不住笼屋太吵,精神疲惫,乱打人,阿香婆帮忙拉架,被她推在笼屋上,胳膊留下印子。

    “我看她丧子之后,精神不太对。可能是受刺激了。”阿香婆忧心忡忡,她跟三婆认识许多年,三婆一直勤勤恳恳,明明有退休金,却像拾荒老人一样天天捡垃圾,就因为家里有个烂赌的儿子,“年轻那会儿,我们都劝她管管儿子。她每次都替儿子说好话,这几年算是有所改变了,但是……”

    “我觉得三婆和三伯教育有很大问题。”苏念星没教育过孩子,“孩子错了就该好好纠正。怎么能惯呢,惯子如杀子。”

    这话言犹在耳,外面传来街坊们的惊叫声,苏念星出来查看,原来是三婆被警察带走了。

    “怎么回事?”街坊们面面相觑,“怎么戴手铐呢?”

    “该不会是三婆杀山仔吧?”阿香婆跟出来,语出惊人。

    “不能吧?三婆不是很爱山仔吗?那可是她的亲生儿子。她怎么可能下得了手?”

    苏念星看着这一慕,久久没有回答。如果是三婆杀了山仔?她为什么突然改变态度?会不会是因为她算的那个卦象?她倒吸一口凉气,整个人如遭雷击。居然有一个人会根据她的卦象杀人?

    转眼案子审完,重案A组的人过来庆祝。街坊们把他们团团围住,“凶手真的是三婆吗?”

    梁督察点头,“她已经招认了。”

    街坊们议论纷纷,“为什么呀?她怎么会突然杀山仔呢?”

    有人很快给出猜测,“是不是山仔总是赌钱,三婆受不了了?”

    “也不用下手那么狠吧?把山仔剁得一块一块的,好狠的心啊。”

    重案A组的人没有回答,他们不方便泄漏案情,“明天报纸应该会登出来,你们自己看吧。”

    虽然没有得到答复,但是街坊们自己脑补出答案。

    等街坊们差不多走光时,梁督察走到柜台前,见苏念星发呆,叹了口气,“他们生孩子更像是在押宝。知道儿子有出息就拼命惯着。押错之后就想抛弃。这不是你的错。”

    苏念星回神,面露苦笑,“我只是没想到我的卦象成了她杀人动机。这也太荒谬了。”

    梁督察点点头,确实很荒谬,“就算没有你的卦象,他们的结局也不会幸福。那个山仔烂赌成瘾,把唯一的房子卖了,没钱之后,他一定会走上歧途,或早或晚的事。三婆没有房子后,她兴许还会走上杀子这条路,你的卦象只不过是帮她提前了。”

    虽然不知真假,但是他的话抚慰了她,苏念星挤出一丝笑,“多谢你。”

    梁督察摇头,“是我多谢你。没有你的口供,我们可能会走许多弯路。”

    苏念星惊疑不定打量他,他是根据她的卦象怀疑三婆的?他什么时候这么相信她的算卦本事了?

    梁督察没有注意到她的打量,扭头招呼组员回家。

    第72章

    “一个坚守二十多年, 宁愿把全部家产捐给国家也不惯着儿子。一个宠了三十多年,天天惯着儿子,最后却把儿子给宰了。”

    阿珍看着前后两份报纸, 啧啧出声, “同样都是母亲, 差距怎么这么大啊?”

    阿喜叹气, “最近怎么全是这么惨的事。我都开始怀念之前算姻缘的日子了。虽然无聊,没有新意, 但是没有这么血腥。”

    阿珍翻了个白眼, “之前你还觉得算姻缘无聊, 现在又来怀念?你还真是善变。”

    阿喜被怼得面红耳赤,苏念星也笑了,“你还别说, 我也怀念算姻缘。顶多就是算出渣男渣女,这个动刀子太吓人了。”

    阿珍笑了,“老板,大头成的事, 您这么快就忘了?”

    “那只是个例。我算那么多姻缘, 有几个坏人也很正常。大多数都是人品有瑕疵, 不涉及犯罪。但是算其他的,犯罪率太高了。”

    苏念星大概是前世安稳日子过久了, 特别不喜欢血腥事件,尤其还是母杀子, 太过骇人听闻。

    几人正说着话,从外面走进来一位靓女, 走进后就自觉站在后面排队,表情木讷, 好像精气神都被抽走了。轮到她时,她看到苏念星,就像抓住救命稻草握住苏念星戴着手套的手,她的眼泪像断线的风筝顷刻间就掉下来,“大师,你帮我算一卦吧。我痛的要死掉了。”

    街坊们看着当众失态的靓女一时间议论纷纷。

    “是不是失恋啊?”

    “估计是!”

    “靓女,你别哭啊。”

    苏念星将靓女请到位子上坐下,阿珍麻溜帮她拿工具,其他人也围在四周看苏念星算卦。

    “你想算什么?”

    靓女掩着鼻子哭泣,眼泪扑簌扑簌落下,纸巾湿了好几张,等她哭累了,才抽泣着说自己的遭遇,“我和男朋友谈了六年恋爱,一直很好。但是谈婚论嫁时,他父母不同意。他跟我分手,娶了别人。”

    街坊们纷纷安慰她想开些,“这种贱男早分早好。”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你一定能找到好男人的。”

    “靓女,你长这么靓,还怕没人追吗?到时候让他后悔去吧!”

    靓女并没有被安慰到,她恨得咬牙切齿,“大师,你帮我算算他什么时候离婚。只要他婚姻不幸福,我就开心。”

    街坊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靓女有此想法很正常。

    苏念星握住她的手,静静看下去,但是她看的画面却不是她前男友的未来,而是他们的过去。也就是说这位靓女正沉浸在过去的甜蜜当中,她还没有走出来。

    苏念星上次给三婆算卦,对方却根据她的卦象杀人。这靓女如此恨前男友,有没有可能也会犯法。这种性格偏执的人,苏念星警铃大作。

    她其实想过不做算命师,只靠冰室的盈利也能让她过得舒舒服服。当芸芸众生中的一员,足够低微矮小,没有风险。可是这样的生活就是真的安全吗?不是的。如果她不算命,她就得像其他冰室一样,把大部分收入上供给彪哥。就得像其他人一样老老实实住劏房,辛苦工作攒的钱却赶不上房价上升的速度。

    她就得像大部分人一样学会过日子,为每天吃什么喝什么而精打细算,为坐什么交通工具而烦恼,她不能追逐自己的梦想,不能过自己想过的生活,甚至不能约自己喜欢的男人。

    她太想过上辈子的好日子了。她没有聪明的大脑,哪怕穿越,她依旧还是那个努力三年,花了上百万家教费,依旧只能考上三本的学渣苏念星。她没有傲人的履历,没有聪明的大脑,更不可能像上辈子那样拼爸妈,她要怎么过好日子?

    她就只能靠她的金手指。这个行业风险高,但收入也是真的高。她一个月的收入(冰室+算卦)有八万多。

    梁督察破了无数次大案,在生死关头来来回回十几次,花了八年时间才终于爬上高级督察的位子。而她只靠金手指就能挣这么多。她凭什么不做?

    既然选择做这行,而她现在的名气也做不到挑三捡四,就得面面各式各样的客人。

    苏念星叹了口气,“靓女,虽然我擅长算姻缘。但是你前男友的正缘不是你,我算不出。你还是往前看吧。”

    街坊们听到她委婉拒绝,有些失望没看到好戏。

    靓女咬着唇,“他今天结婚,我带你一块参加婚宴,你能不能给他算?”

    苏念星瞪圆眼睛,都不可置信了,前女友婚礼当天找上门,确定不是砸场子吗?

    明哥劝靓女想开些,“他都要结婚了,你去他的婚宴,除了让自己难堪,也没什么好处。靓女,还是算了吧。他幸不幸福已经与你无关了。做人最重要的是开开心心。那些不开心的事就当粉笔字擦掉吧。”

    苏念星看向明哥,面露古怪,电视剧台词他倒是背得滚瓜烂熟嘛。

    靓女咬咬牙,打开钱包掏出一沓纸币放在桌上,“只要你帮我算,这些钱都是你的。”

    苏念星看着她执拗的双眼,如果她不帮她算,这位靓女指不定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她想了想接过钱,“我可以去他的婚宴帮你算。但是你不能进去。我算完卦后,会出来告诉你。”

    靓女只想知道算卦结果,自然没有二话。

    街坊们还想跟在后头看热闹,苏念星直接打了辆出租车,其他人只能住步。

    香江好望酒店雄伟壮观,装潢奢华,在铜锣湾最繁华路段,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四周更是毗邻商业区,对面就是时代广场和奢侈品中心。

    看着外面站姿笔挺开车门的保安,苏念星叮嘱靓女,“你别闹事。我可不想进警局。”

    靓女颔首。

    苏念星看着酒店似乎有好几家在办喜事,她看向靓女,“几楼啊?”

    “三楼。”靓女有些忐忑不安,因为三楼正厅门口有人正在查验请柬,她们两人没有。

    苏念星看向靓女,她羞红着脸,“我没有请柬。”

    苏念星早料到了,就是再怎么缺心眼的男人,也不可能给前女友送请柬。

    苏念星让靓女原地等她,她走上前,“我是铜锣湾的算命大师苏念星,想来讨一杯水酒,不知行不行?”

    负责迎接宾客的是新郎新娘的父母。新娘父母文化水平比较高,不相信算命,自然不认识算命大师,倒是新郎父亲听到苏念星的名字,眼睛一亮,立刻走过来,与她握手,“大师,久仰大名。”

    苏念星长舒一口气,好在没有丢人。

    新郎母亲走过来,跟苏念星握手,但是看到不远处的靓女时,她面色一变,“你怎么来了?”

    靓女走上来定定看着她,惨笑一声,“他结婚了,我来祝福他。”

    新郎母亲脸色阴沉不定,“我儿子已经跟你分手了,识相的就离开。别在这儿丢人现眼。你以后还要结婚嫁人的。”

    靓女眼里闪出眼泪,“你放心。我不会怎么样。”

    新郎父亲正跟苏念星聊玄学,听到两人剑拔弩张,察觉出不对,立刻走过来,“怎么了?”

    新郎母亲附手在丈夫耳边嘀咕几句,新郎父亲哈哈大笑,“没事,来就来吧。欢迎来喝一杯水酒!”

    苏念星刚刚还想让靓女在外面等自己。算完卦,她就出来与靓女汇合,没想到新郎父亲居然让靓女也跟着进来。这人不是心大,就是……

    靓女却生怕他反悔迫不及待走进来。

    新郎新娘还不在,厅内是宾客,摆着十几张桌子,起码有几百号人。

    苏念星找个位置坐下,随即注意到身后有人跟着她们,确切地说盯着靓女。看样子新郎父亲也怕靓女闹事,主动将她看住。

    不得不说此举是最好的处理方法,既不会让她惊扰宾客,又能让她死心。

    苏念星收回视线,看向靓女,“你叫什么名字?”

    “唐梦璐”她看着四周宾客,头也不回。

    苏念星点点头,看了眼手表,香江婚宴一般设在晚上。当然也有设在中午,一般婚宴开始时间是11:28或者11:38这样的吉利时间。

    等了片刻,宾客渐渐来齐了,唐梦璐神情陷入恍惚,自打进了婚宴,她整个人的精神都不对了,像尊雕塑一动不动。

    这婚宴确实布置得唯美浪漫,好像梦幻王国。

    正想时,司仪上台主持,婚宴开始了。其他人都开始看着司仪,苏念星却没有看他,她的注意力全都在唐梦璐身上,生怕对方冲过去。

    虽然渣男背叛两人的爱情确实不对,但是唐梦璐大闹一场也没有意义。

    好在唐梦璐除了情绪激动些,没有做出过火的事情,也没有出来阻止。

    苏念星默默看着这一切,直到新郎和新娘下来敬酒。

    快到他们这桌时,新郎终于发现唐梦璐,整个人呆若木鸡,手里的酒杯撒了,他也没发现,直到新娘催促,他才反应过来。

    敬酒时,唐梦璐举起酒杯,“恭喜你结婚。”

    新郎低头不敢看她,新娘总觉得两人有古怪,很自然接话,“多谢你。请问你是?”

    唐梦璐刚要回答,苏念星立刻插话,“她是我朋友。不知你有没有听过我的名字?我叫苏念星,是铜锣湾算命大师。这次不请自来,请见谅。”

    新娘打量她半晌,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那个算命大师?我之前一直想找你算卦。有一回和朋友一块去,到了才发现许多人排队。我这人不爱等,就先回来了。你今天的卦满了吗?我可以请你给我们算一卦吗?”

    她很自然地揽住新郎的胳膊,脑袋依靠在新郎肩膀,新郎身子僵了僵,唐梦璐脸色苍白如纸,死死咬住嘴唇,手里的酒杯晃啊晃,终于摔落在地上。

    这桌客人都察觉出不对,正惊疑不定打量两人,突然隔壁桌的客人发出惊呼,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脖子,直往后仰,噗通一声,撞到身后端菜上来的服务员,连人带菜全部跌倒。

    隔壁的宾客立刻围过来惊恐地看着两人。

    “没事吧?”

    服务员被人扶起来,众人才发现刚刚的客人并不是意外撞倒服务员,而是中了毒,他的脸青紫,口吐白沫,就在大家惊呼时,又有人捂着脖子摔倒,接着是第三个,第四个……

    周围人一个又一个倒下,除了敬酒的新娘新郎,只剩下苏念星和唐梦璐还能站着。

    新娘指着两人,“你们怎么没事?”

    苏念星生怕他们把她当嫌疑人,她看着菜品,张了张嘴,“我没怎么吃菜。”

    她刚刚一直在盯着唐梦璐,生怕对方大闹会场,哪还顾得上吃菜。说完,她头脑一阵眩晕,面前有两只小人在欢快地跳舞,哇,好可爱~

    唐梦璐见她正说着话,突然像傻子一样笑起来,浑身寒毛倒竖,立刻将人扶住,“你没事吧?”

    苏念星身体往下栽,唐梦璐扶住她,她还不安生,乐得手舞足蹈,不知道在弄什么东西。

    服务员见到这等情景,立刻去叫经理。很快酒店管理人员过来,查看宾客情况,让服务员将这些客人全部送到医院。

    近两百名宾客,一时间酒店门口的出租车人满为患。

    唐梦璐陪在苏念星身边,跟着一块上了出租车,送到医院。

    因为太多病人,医院安排不了这么病床,只能让他们坐在大厅外面等候。苏念星算是里面中毒最浅的,她只是出现幻觉,并没有口吐白沫,更没有昏厥。

    验完血后,医生让她催吐、洗胃。

    唐梦璐陪在苏念星身边,陪她一起催吐,时不时还要按住苏念星的手,因为她眼前出现幻觉,根本不听话。

    等客人都送过来,新郎姗姗来迟,一进来就指着唐梦璐,“我没想到你这么狠毒。我们俩是和平分手,你有什么不满冲着我来。你给宾客们下毒,你太让我失望了。”

    新娘也跟过来了,她的家人也中了毒,刚才就觉得两人怪怪的,听到老公的话,她在两人身上逡巡,最后落到唐梦璐身上,“原来是你!是你给他们下毒的,对不对?”

    唐梦璐忙中抽闲按住苏念星的手,“不是我。我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是你,为什么他们都中了毒,只有你没有!”新郎新娘显然都不相信她的说辞。

    唐梦璐精神处于疲惫当中,“我怎么知道。你们应该报警了吧?让警察来查吧。”

    新郎还想说什么,医院通知新郎缴费。

    新郎也顾不上唐梦璐,立刻前去缴费。

    苏念星直到四个小时后才恢复神智,她双手又酸又疼,再看看自己的手背,“我这是怎么了?”

    唐梦璐正斜靠在椅背上休息,见她醒了,松了口气,“你没事了?”

    苏念星打量四周,发现这是医院,“我怎么在这儿?”

    她刚刚逮了三四个小时的小人,胳膊好酸,她甩了甩胳膊,想起之前在酒店那一幕,“怎么回事?”

    唐梦璐把事情经过简单说了一遍,“听说那道香菇青菜有毒。被撒了有毒的蘑菇粉。吃的多中毒深。你只吃了一点点,产生幻觉。”

    她边说边指着不远处的警察,正在给人做笔录。

    发现苏念星醒了,大林走过来,“你没事吧?你可以说说事发经过是什么样的吗?”

    苏念星揉揉额头,“我没事。”

    她把事发经过说了。当时她注意力都在唐梦璐身上,所以没怎么吃菜。当然唐梦璐之所以没中毒,是因为她当时光顾着看新郎,压根没动筷子,自然没有中毒。

    “你的意思是唐梦璐没有下毒?”

    苏念星很肯定摇头,“没有。我一直看着她,她也没有去别的桌,没有机会下毒。”她顿了顿又补充,“之前新郎父亲让服务员盯着唐梦璐,那个服务员应该可以为唐梦璐作证。”

    大林把这条信息记下来。

    苏念星问大林,“酒店其他包间被下毒了吗?”

    大林叹了口气,“没有。”

    苏念星蹙眉,也就是说凶手是针对性下毒,并不是无心之失。那唐梦璐确实是最可疑的人。

    唐梦璐之前已经做过笔录,见大林看向她,立刻道,“真的不是我。”

    梁督察从外面走进来,他刚刚已经给酒楼人员做了笔录,看到苏念星也在,微微一愣,“你怎么在这儿?”

    苏念星讲了一遍自己参加婚宴的过程。

    梁督察点头,“我们把可以接触到菜品的厨师和服务员做了登记。很快就会有答案。你们稍等片刻。”

    苏念星神智虽然恢复,但是她头还晕着,医生说,她还需要大量饮水排毒,听到他的话,她点了点头,“好。”

    第73章

    苏念星手撑着额头, 耳边全是家属们闹哄哄的声音,她疲倦地打了个哈欠。就在这时阿香婆从外面风风火火跑进来,在门口逡巡好一会儿才在角落找到她, 快速跑过来, 见她没事, 拍着胸口,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出事了。”

    苏念星头晕不想说话,唐梦璐帮她解释, “她中了蘑菇的毒, 催吐后, 现在头还有点晕。”

    阿香婆立刻坐到苏念星旁边,担忧地看着她,“都过去这么长时间, 你头怎么还晕啊?”

    苏念星指了指自己的头,“比之前好多了,现在就是有点晕,没有其他反应。他们比我严重多了。”她指了指其他食客, 那些人上吐下泻, 遍地哀嚎, 哭声能把屋子掀翻。

    阿香婆松了口气,她刚刚在冰室听到食客们说酒楼出现食物中毒, 吓得不轻,忙跑到酒楼, 刚好碰到关淑惠和大林,从大林口中得知苏念星参加的酒宴出了事, 立刻过来。

    她还带来了吃食,将带来的保温盒打开, “你现在还能不能吃东西?”

    苏念星点头,“当然可以。我刚刚在酒宴没吃多少。又来医院催吐,早上吃的东西都吐出来了。”

    她打开保温盒,里面是熬得粘稠的小米粥,“太香了。”

    阿香婆见她喜欢,也笑起来,“你现在胃口不好,正适合吃小米粥养胃。”

    苏念星笑眯了眼,“这个好。”

    她给唐梦璐一只勺子,对方却没有胃口,谢绝了。

    关淑惠在另一边向梁督察汇报酒店进展,结束后走过来问苏念星有没有事。

    苏念星摇头说没事,关淑惠打量她气色,“你这大半年出入我们警局好几次了。你是不是该给自己算一卦呢?我就没见过运气像你这么差的算命大师。别人都是算卦不准被打,你是算卦这么准,还中招。你这运气有点背啊。”

    苏念星摇头,纠正她的说法,“不是我运气差。而是我做的是高风险行业。就像你们警察一样,拿着高工资,风吹日晒,还要面对枪林弹雨,上次你们梁督察中了两枪。其中一枪离胸口只有五厘米,你怎么不劝他去算一卦呢?”

    关淑惠怔了怔,面露古怪,“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劝他去算卦呢?”

    苏念星愣了下,他们让梁督察找神婆算卦?没有被他呲吗?

    阿香婆在边上道,“她这是无妄之灾,跟算卦没什么关系。”

    唐梦璐有些羞愧,“都是因为我,如果不是我坚持想让你算卦,你也不会中毒。”

    苏念星看着她,“又不是你下的毒,跟你没什么关系。我只是没想到会有人到酒店下毒,风险也太高了吧?”

    要知道这酒宴都是十几桌,下毒的人无法确定哪一盘的菜会端上既定的餐桌,所以就要给所有桌都下毒。给十几份菜下毒比给一份菜下毒难多了。所以没有深仇大恨,对方不会这么冒险。

    关淑惠见她现在还想着案子的事,不由笑起来,“我们已经在调查了,很快就能将人抓住的。你们不用担心。”

    说完,她先给其他人做笔录了。这些食客洗完胃,有些已经恢复清醒,但是语气不怎么好,说话很大声,而且怨气滔天。新郎新娘既要照顾自己的父母,又要给亲戚朋友们道歉,焦头烂额。

    苏念星还在医院等候结果,阿香婆是趁着休息空档过来的,她还要回去准备晚饭,先回冰室忙活了。

    直到晚上,案件结果终于查出来。

    其实这桩案子不难查。这是个管理严格的酒店,招的厨师和服务员都是正规录用。身份信息都是登记好的。

    梁督察经过走访调查,很快锁定一位犯罪嫌疑人,对方是新娘的前男友。

    得知女友在跟自己交往的时候劈腿,而且还另嫁他人,一时气不过,就想着报复前女友。

    他跟踪前女友,得知他们结婚定了这家酒店,他应聘到这家酒店当厨师,实施报复。

    撒完蘑菇粉后,他将剩余的蘑菇粉全部烧掉,来个毁尸灭迹。

    要说他为什么这么大胆呢?因为香江法律讲证据,没有证据,法官就定不了他的罪。

    但是理论很扎实,操作时却有了失误,他没想到自己烧蘑菇粉的时候,因为太过紧张,将蘑菇粉撒歪了,有部分飘到墙上,哪怕他拿着抹布擦过墙面,但还是有部分残留在缝隙中。

    法证从缝隙中提取药粉,跟食物中一对比,成分一致,将嫌疑人扣住。

    得知真相时,新郎与新娘大吵一架,埋怨她没有跟前男友断干净,导致他亲戚朋友受罪,还怪她让他丢人。

    新娘也不是个软弱的性子,直接与他对骂,“你就没有问题吗?你前女友不是一样闹到婚宴,向我挑衅吗?我们半斤对八两,谁也别嫌弃谁。”

    唐梦璐看着这对新婚夫妻,突然觉得挺可笑的。

    她看向苏念星,“大师,你给他算过吗?他的婚姻如何?”

    刚刚那个新郎过来关心时,苏念星跟他握手时替他算过婚姻,不过让唐梦璐失望了,“他们不会离婚,他的婚姻生活算是各取所需。”

    新郎花心烂情,在外面养二奶三奶。新娘也不是善茬,绿帽子一戴就是好几个。跟她上辈子见过的许多夫妻一样,各玩各的。正因为他们在这方面志同道合,所以他们的婚姻才能长久。

    唐梦璐突然笑起来,“我想开了,其实分手并不那么可怕。更可怕的是明明不爱了,还要被绑在一起。”

    苏念星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也许在唐梦璐眼里婚姻就是爱情,但是在这两人眼里,婚姻是婚姻,爱情是爱情,性是性。三者可以互不相干。

    天色不早了,唐梦璐要回家,“我叫辆出租车,顺道送你回去吧。”

    苏念星摇头拒绝,“我离这儿不远,走路几分钟就能到。”

    唐梦璐没再坚持,与她告别。

    苏念星正打算离开,梁督察刚好收队,让张正博开他的车送其他组员回去,“这么晚了,不好打车。”

    关淑惠有些不放心,“你呢?”

    梁督察示意他们先走,“我等会儿搭别人的便车。”

    等其他人走了,梁督察走到苏念星面前,“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我不放心。我送你回去吧。”

    苏念星以为他有事要问自己,也就没有拒绝。

    香江的夜晚灯火璀璨,是个繁华的夜都市,风吹过来,苏念星眩晕感都跟着减轻。她没话找话问梁督察,“你们重案组一年能接多少案子?”

    “没有数过。几十起有的。不过多数都是小案。”梁督察随口回答。

    苏念星点点头,空气陷入沉默。

    梁督察突然道,“你这次是受了无妄之灾。”

    “你该不会也想劝我找个大师算命吧?”苏念星想起关淑惠说她最近很倒霉,有些忍俊不禁。

    梁督察失笑,“其实你运气算好的。我遇过许多大师被打过。你至今好像没有被人打。”

    苏念星之前被那个家暴男打过,不过这件事太丢脸,她不好讲出来,只好奇道,“他们是算得不准才被打吧?”别说梁督察,苏念星自己就见过不少,之前她摆摊的位置有别的神算子过来占位置,因为算卦不准被打过。就连阿香婆也说过,她之前算卦不准,那些客人找上门闹事,要她赔钱。

    梁督察微微一怔,摇了摇头,“其实并不都是不准。我曾经碰到过一个神算子。他算卦真的很准。在那一代很有名气,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听说就连富豪都来找他算卦。但是某一天,我听说他的祖坟被人挖了。”

    苏念星惊得目瞪口呆,不自觉停下脚步,呆呆看着他,重复他的话,“祖坟被挖?为什么!”

    算得不准祖坟被挖,她还能理解,算得准还被挖,有点不讲理了吧?

    梁督察像是想起久远的过去,幽幽道,“大概马有失蹄?那家人被他害得家破人亡,他躲到国外去了,那家人找不到,又很恨他,于是就挖了他的祖坟以泄心头之恨。其实算命大师这个行业的危险性比我们警察更高。”

    苏念星赞成他的说法。

    “我们警察面对的是歹徒。但是我们有合法的枪支可以反击,还有成千上万的市民和媒体帮衬。但是你没有。你名气越高,你就等于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一旦哪天你算卦不准了,你的信徒们会抛弃你,你的竞争对手会上来踩你,媒体更会像苍蝇一样盯着你。所有人都在等你翻车。”梁督察眉宇中有着浓浓隐忧,“我说句不好听的,我有时候想劝你其实不必算得那么准。但是……”

    他摊了摊手,这种话说出来,估计她也不会照做,甚至是认为他别有用心。

    苏念星对他的话不怎么认同,“这些人找我算卦都是有所求,我明明知道他们所求的结果,却还对他们撒谎。这不是存心欺骗他们吗?更何况我还收了他们这么多卦金,我的良心也过不去啊。”

    她自朝一笑,“兴许有一天,我真会翻车。到那时,我不想面对也得面对了。”

    梁督察若有所思。他只想到她的职业生涯,但是她却将每一位顾客都放在心上,并不敷衍。

    “哎呀!”他正愣神时,突然见她加快脚步走到巷子口,只见拐角处有只小土狗正可怜兮兮趴在那儿。

    “这是一只流浪狗。”梁督察见她想碰,下意识阻止,“它身上肯定有跳蚤,会爬到你身上。”

    苏念星的手僵在半空,又默默收回来,“香江哪儿可以收容流浪狗?”

    “可以送到宠物收容中心。”梁督察没养过狗,他讨厌一切带毛的动物,他掏出大哥大,正想打电话,却见苏念星指着土狗脖子处的铃铛,“这个不是流浪狗,有主人的。你们重案组是不是可以把它送回主人家。”

    梁督察收回大哥大,弯腰看了眼牌子,“上面的字已经模糊了,看得不是很清楚。可以登报。”

    苏念星颔首,将宠物拿起来塞给他,“那它就交给你了。”

    梁督察下意识想把狗狗扔回去,好在苏念星没有松手,定定打量他,“你怎么了?”

    “我……”梁督察额头冒汗,浑身僵住。

    苏念星惊疑不定打量他,“你不会是怕狗吧?”

    梁督察摇头,“不是。它身上有跳蚤。”

    “流浪狗身上肯定有跳蚤啊。这个没有狗链,而且它腿还受伤了,不能走,只能抱着它。”苏念星抱着狗狗。

    虽然如此,梁督察还是接受无能,他四下看了看,没有找到合适的盒子,于是将自己身上的西装脱下,想用它包狗狗。

    苏念星被他这动作懵了好半天,最终还是把狗狗移开,不让它碰到外套,“你这西装外套很贵吧?用它包狗狗,回头你就不能穿了。太浪费了。还是我来养它吧。”

    不过想到家里太小,狗狗可能没有自由,她不忘补充,“我只能养几天。你争取早点找到狗主人。”

    梁督察有些过意不去,“我才是警察,让你养着狗狗,不合适。”他忍着不适接过狗狗,“还是我来吧。我家里宽敞些,狗狗应该能舒坦点。”

    苏念星见他动作僵硬,就猜到他不喜欢狗狗,有些好笑,明明不喜欢却还要强撑着抱过去,她想抱回来,他还不愿意,只能叹了口气,“要不是我的地方小,我早就想养一只了。”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我今天还有一卦没算呢。马上就到凌晨,不算就浪费了,我来试试看能不能给它算一卦。”

    她还没有给狗狗算过卦,也不知能不能行。

    梁督察被她逗笑了,“它又不会开口说话。你怎么给它算?”

    苏念星握住狗狗的爪子,画面出现了。

    这是个豪华的别墅,以狗狗的视角展开,精美的地板,它跳来跳去。主人在客厅交谈,似乎在说话,听不太清楚,狗狗跳动间,她看到远处的茶几上放着一张艺术照,戴着皇冠,穿着礼服的照片。

    这似乎是个港姐。可惜苏念星没见过她,并不认识她是哪一界的港姐。

    苏念星松开狗狗的爪子看向梁督察,“你能不能问TVB例年的港姐?”

    梁督察微微一愣,“你算出它是某位港姐的狗狗?”

    苏念星颔首,“可能是。你先问问看。”

    梁督察点头答应。

    苏念星看了一圈四周,天太晚了,只有酒吧还开着门,大部分的店都关门了,她没办法用狗狗沐浴露或药帮它除跳蚤,只能叮嘱它用柠檬汁和温水洗一洗,可以去除大部分跳蚤。

    梁督察认真记下。

    翌日一早,苏念星居然在冰室看到了梁雅静,“你是稀客呀。这么早来吃早点?”

    梁雅静摇头,“我们家才有稀客呢。我哥居然抱回一只狗狗。”想起昨晚哥哥那如临大敌的样子,她就忍不住发笑,“我哥昨晚给狗狗洗了澡,原本放在箱子里,谁知半夜狗狗打开门跑到他床上,他吓得大叫,连夜起来给它做了个狗窝,一大早还做狗粮。”

    苏念星有些过意不去,到附近宠物医院买了些狗狗用品和狗粮送到警局。

    梁督察正在疯狂打电话,问对方有没有丢狗。

    说实话这并不好找。港姐从1973年开始每年选一次,初选就有82名,这么多年办下来,也有上千人了。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电话。也不是每个人都还在娱乐圈混。找TVB负责人要电话,他们也拿不出更多联系方式。

    从早上到现在,A组的警员们分配电话,每人打了几十个,最终还是没找到。

    苏念星送狗粮过来,梁督察拆了一包狗粮放到狗狗面前,“这只狗很乖巧。昨晚没怎么闹。”

    苏念星没有拆穿他的谎言,“能找到主人吗?”

    “应该能。”梁督察没有犹豫。

    苏念星见狗狗爱吃狗粮,“你妹妹今天来我们店里了。要不然还是我养吧?”

    梁督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一定是妹妹向她说他的窘事,他轻咳一声,“没事。让张正博养。他很喜欢狗狗。”

    张正博被梁sir点名有点懵,下意识点头。

    等苏念星离开警局,他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梁sir,我家不行啊?我家地方很小,养不了狗狗。”

    梁督察看向关淑惠,吓得她一个劲儿摇头,“梁sir,我小时候被狗咬过,我怕狗。”

    大林也立刻补充,“我家也小,养不了。”

    其他组员也是摇头,生怕这事落到他们身上。

    梁督察无可奈何,只能自己养,但是为了早点解决这个麻烦,他还是督促组员继续打电话。终于在打第476个电话时,打通了。电话那头得知他找到了狗狗,表示立刻会让人将狗狗接回来。

    当天下午,狗狗就被对方的司机接走,留下一万的感谢费。

    梁督察将钱拿给苏念星。她不肯收,“狗是你养的,主人也是你找到的。我不要。”

    “你提供的线索,你当然有份。”

    苏念星想了想,只拿了一千卦金,“剩下的你们组员分了吧。他们这些天打电话也很辛苦。尤其是你,既要打电话,还要养狗狗。”

    梁督察又给她拿了一千,“我们是警察,这是我们应该做的。”

    苏念星没有跟他推让,好奇问,“哪位港姐啊?”

    梁督察没有见到本人,只拿出她的照片,苏念星看了一眼,确实跟照片上的人长得很像。她松了口气。

    “她叫陆诗意,是去年港姐季军,但是没怎么拍戏。”梁督察只知道这些。

    苏念星点点头,她只是随口一问,这时候的她想不到有一天陆诗意会来找她算卦。

    第74章

    “重山之外问黄金, 谋事成而又成败,五鬼搬运财如水,未料江心有石滩, 此年捕役灾星难, 幸得阴功保身化及!”

    冰室生意最忙的时候, 队伍已经排到外面去了, 客人不停催促,阿喜三人忙得晕头转向, 小笼包却久等等不来, 苏念星掀开帘子到后厨, 却见三个厨师正眼巴巴盯着广播。阴森森的丧乐配上拼凑出来的古诗,他们却听得聚精会神,连手上的动作都停了。

    苏念星靠近听了听, 跟听天书似的,眉眼间全是迷雾,“这是什么东西?念咒吗?”

    阿香婆抬手止住她动作,就听广播那头传来一道好听的女声, “好了, 今天的预测就到这里。想知道这句话是什么, 欢迎大家收听下期节目,届时诸葛居士会为我们解说。”

    啪嗒一声, 阿香婆将广播关了,扭头看到苏念星, 她忙把锅上的包子端下来塞到她手里,“好了。端出去吧。”

    苏念星满腹疑惑, 刚刚那是什么东西?瞧着是广播,怎么听着那么诡异呢?

    等早高峰过去, 苏念星到后面,三位师傅正在讨论刚刚广播里的谶语。

    李师傅激动得问,“重山之外问黄金,这是什么意思?黄金要涨价吗?我们是不是囤点黄金啊?”

    好似只要得到另外两位的肯定,他下一秒就冲出去买黄金。

    张师傅却觉得不是,“他后面不是说了吗?谋事成而又成败。如果真是说黄金,它涨了之后又会跌回去。何必折腾。涨得那点利还不够折损费的。”

    两人齐刷刷看向阿香婆,“你是算命大师,你应该懂刚刚几句话是什么意思吧?”

    阿香婆确实爱看杂书,见他们问自己当即露出得意之色,“我知道第三句是什么意思。五鬼搬运财如水。这个五鬼搬运指的就是五鬼搬运术。财如水意思是钱财如水般哗啦啦流走。意思是小偷会把钱财偷走。”

    张师傅和李师傅齐齐点头,“有道理。”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未料江心有石滩。这个意思很明显,就是江中间有石头,大概是遇到障碍。后面又说‘此年捕役灾星难’,大概是今年是个灾年,最后一句,就是遇到灾难不要怕,最终会逢凶化吉。”

    张师傅和李师傅恍然大悟,但两人还是不解,“诸葛居士下的谶语是给谁的?”

    阿香婆摇头,“不知道。”她见两人如此痴迷诸葛居士,就提醒两人不要相信这些,“我就是算命的,这种似是而非的话,我比他说得还好。”

    这话一出,李师傅就不高兴了,“你怎么能跟诸葛居士比呢?你算卦就是糊弄外行。但是诸葛居士可是说中许多事。之前码头有个无头尸体,他说中了。后面又说中今年房价会大涨。你看年中比年初上涨了50%。还有之前世界杯,他算出德国会夺冠。一次是意外,两次是运气好,他一连说中三次,这已经不是运气好就能概况吧?他是有真本事的人。”

    阿香婆到底也是算卦的,尤其是见到苏念星算卦那么准,听到李师傅的话,她眼睛闪闪发光,“真的吗?他什么时候出名的?我怎么没听说过他的名声。”

    “他以前在旺角替人算命,很有名的。去年才搬来铜锣湾,打电话到电台说中许多事情。我听电台的主持人说他有几十万信徒呢。你要是感兴趣,我带你去。他家离这儿不远。每周末都有不少信徒去他家买长寿包。”李师傅早就想去了,但是一直拿不定主意。

    阿香婆蠢蠢欲动,苏念星轻咳一声,掀起帘子走进来,“诸葛居士?这么厉害?他算卦多少钱一卦?”

    李师傅笑了,“他算卦靠的是缘分。有三不算:不信者不算、不算孕妇怀胎性别、不算寿数。”

    苏念星点点头,“原来如此。”

    阿香婆见苏念星感兴趣,就把刚刚从电台听到的谶语说给她听,“小星,你觉得这几句话是什么意思?”

    苏念星哪里知道,她压根不算真正的算命师,她挠了挠头,“这几句有点像古诗拼凑在一起的感觉。”

    阿香婆小声提醒她,“你算命本事比他厉害多了,但是你的名气却没人家大。我觉得你可以学习他糊弄人的本事。你有空也多背些古诗,越冷门的越管用。”

    苏念星抽了抽嘴角,她上辈子要参加中考高考,她都没怎么背过古诗,这辈子不考试,她反倒要背。

    可是一想到自己还住在四平米的小房子,苏念星再多的怨言都憋了回去。这辈子没有爷爷和爸妈可以拼,她只能拼自己了。她扭头去书店买了一本冷门古诗,里面是诗词集锦。

    三人行必有我师,诸葛居士能火,肯定有他的过人之处,她不跟他学算卦本领,可以学学他的装逼技巧。这样下次她给人算命,也一口一句古诗,多有高人范儿啊。

    苏念星抽空就开始背古诗词。但是身为学渣的她只背了几天,她就满脑子问号。以前觉得唐诗宋词很难,可现在看这些冷门诗,她终于明白这些诗为什么没有当选了。看着词句挺美,就是不知道什么意思。

    阿香婆见她没耐心,有些好笑,“如果你不想背诗,其实也有一个诀窍。”

    苏念星立刻丢下书本,双眼闪闪发光盯着她,“什么诀窍?”

    “少说。算卦是多说多错,这就跟画画似的,你要有留白,这样能给人无限想像。”阿香婆传授她的技巧。

    论怎么糊弄客人,阿香婆绝对是大师级别。苏念星摸摸下巴,“这可比背诗简单多了。”

    阿香婆笑而不语,“少说”怎么可能简单。就像炒菜似的,少放调料,炒出来的味道能好吗?且让她试试吧。等她发现“少说”比背诗更难,她就会认真背书了。

    苏念星把书扔到高几,撸起袖子开干。

    “老板?老板?”

    苏念星在后厨帮忙洗菜,外面阿珍喊她的名字,她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手往围裙擦了擦,走出去,“怎么了?”

    阿珍指着站在收银台前的年轻姑娘,对方年纪不大,瞧着也就十五六岁,“她中签了,但是她不想给自己算,问你能不能给别人算。”

    苏念星恍然,这个年纪的孩子除了学习,没有太大压力和愿望。能不能考大学,看平时成绩就知道了,压根不会寄希望于算卦。

    她走到柜台前问小姑娘,“你想给谁算?”

    小姑娘抬头,大概是觉得不好意思,有些拘谨,不过说话条理清晰,一看就是经常帮父母做事的小大人,“我想给我姐姐算。”

    苏念星颔首,“可以。你姐姐在哪?什么时候过来?”

    小姑娘看了眼手表,欲言又止,“我姐姐没时间过来。你可以看我的手相算她吗?她是我亲姐。你不是可以算亲人吗?”

    见她说得头头是道,苏念星了然,这小姑娘肯定是经常到这边吃饭,所以很熟悉她的算命技巧。

    苏念星点头,“是这样没错。但是算她本人更准。”

    小姑娘抿了抿唇,“我姐姐没法过来,她结婚了。但是我特别不理解我姐怎么会嫁给他!我姐长得很靓,有许多条件好的男人追她,但是她挑中的男人不仅没钱,还没素质,张嘴就骂人,还不讲卫生。最让我意外的是我姐主动追的他。她放着那么多好男人不嫁,非嫁给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差劲的男人,而且那个男人从头至尾对她都不好。”

    看样子她是真的很不喜欢她姐夫,提起对方连姐夫都不叫,脸上也是浓浓的厌恶。

    苏念星摊了摊手,“可能他有别的优点呢,只是你不知道罢了。”

    小姑娘却坚持自己的判断,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她过得一点也不幸福。那个男人对她特别坏,不仅打她,还带女人回家过夜,但是她都忍了。可是我姐姐以前不是这样的。我爸妈早早去世了,是我姐姐将我养大,她性格很要强,但是她却给那个男人当牛做马,太不正常了。”

    说到最后她急得直掉眼泪,巴巴看着苏念星,“你是算命大师,你是不是会给人下降头?你说我姐姐是不是被他下降头了?”

    苏念星怔住,这小姑娘的姐姐该不会被PUA了吧?精神摧残跟下降头也差不多。她试探问,“你姐姐除了对你姐夫言听计从。对别人呢?”

    “他才不是我姐夫。他是个坏人。”小姑娘愤愤不平,婴儿肥的小脸一鼓一鼓的,眼睛圆溜溜,像极了萌宠,可爱到爆。

    苏念星忍住蠢蠢欲动的手,继续问,“然后呢?你有没有问过你姐姐原因?”

    “她不肯说。”小姑娘气得直跺脚。

    苏念星见她这么担心姐姐,想来可以通过她的手看清真相,于是她示意小姑娘伸手过来。

    小姑娘疑惑看着她,“不是先扔铜钱吗?”

    苏念星有些好笑,“先看手相也是一样的。几种方式没有先后顺序。”

    小姑娘恍然大悟,将手放到桌上。

    苏念星认真看手相,不知不觉已经有食客凑过来,她却浑然不知,注意力已经被眼前的一幕震住了。

    待看完视频,苏念星又开始把六爻金钱卦扔一遍,测字算一遍,掐指神神道道念一遍,末了她道,“妮妮是吧?”

    妮妮眼睛一亮,双手交错,迫不及待点头,“是。我小名叫妮妮。”

    苏念星被她的动作取悦了,也跟着弯了弯嘴角,“我跟你回去找你姐姐。”

    妮妮为难地挠了挠头,“那个男人不喜欢我,他看到我一定会骂我姐。我不想看我姐向他求饶。”

    苏念星拍拍她肩膀,“你放心。这次你不会再看到这种情况。你姐姐是上了诸葛居士的当。”

    妮妮一头雾水,“诸葛居士?谁啊?”

    妮妮还在念书的年纪,自然没时间听广播,但是苏神算冰室有不少食客爱听广播,有几个更是诸葛居士的铁杆粉丝,听到苏念星质疑诸葛居士,几人脸色霎时变得阴沉,聚拢过来,问她为什么这么说,“诸葛居士算卦很准的。之前我就是听了他的话买了德国队赢,赚了不少钱。”

    又有一人附和,“是啊,你可不能瞎说。你算卦准,我们都知道。但是你最擅长算姻缘,诸葛居士可是会算世界杯,能带我们发财。他的人气比你高多了。”

    质疑声此起彼伏,苏念星看着这些愤怒的食客,却并没有当一回事,而是伸手往下压,示意大家先停一停。

    等食客们的声音渐渐减少,苏念星手一挥,“既然大家提出质疑,不如跟我一块去听原委。你们难道不想知道我和诸葛居士谁算卦更准吗?”

    许多人都是经不起激的,尤其这两人算卦都很准。难免有人会生出比较的心思。经常会因为谁算卦更准吵架。

    苏念星这话正合大家的意,于是感兴趣的食客匆匆将吃到一半的饭菜打包,跟在苏念星后头看热闹。

    诸葛居士住在村屋,妮妮姐姐家离诸葛居士家不算远,也就隔了几百米远。

    苏念星让其他人先去诸葛居士家等,她和小姑娘先去小姑娘的姐姐家敲门。

    大家也没什么意见,于是兵分两路。

    阿香婆听到苏念星要跟人比试,提心吊胆跟过来,见这会儿没有外人,她扯着苏念星的胳膊小声问,“你真要跟诸葛居士比?万一输了怎么办?”

    诸葛居士可是有真本事的神算,他的信徒比小星多多了。万一输了,苏神算冰室好不容易打响的神算名头可就毁了。做这行名声比明星还重要。毕竟明星收入来源于金主,但是神算的收入完全依赖信徒。

    苏念星拍拍她的手,想到妮妮姐姐被忽悠得那么惨,她眼里闪过一丝嫌恶,“放心吧。我不会输的。”

    阿香婆看着她大义凛然的背影,心里居然信了几分。如果小星真的能赢诸葛居士,对她的名声也有好处。罢了,相信小星吧。毕竟小星可是帮她找到孙女的神算子。

    妮妮和苏念星走到姐姐家门口,突然侧头问,“大师,我姐姐叫什么名字?”

    苏念星见她都快到家才记得考自己,有些好笑,随口回答,“蔓蔓。你姐夫叫周智康。”

    妮妮没有纠正苏念星的称呼,得到答案后长长松了一口气,嘴角弯弯,“对。我姐叫蔓蔓。”

    妮妮上前敲门,过了好半天,一道暴躁的男声传来,“谁啊?敲什么敲!敲死鬼上门啊!”

    妮妮有些尴尬,紧张地握紧拳头,看得出来她很怕她姐夫。但是为了找姐姐,她没有往后退。

    等男人重重将门打开,他的力道很重,门受惯性影响,直接摔在墙上,看到外面的人,他双眼眯起,满脸不善,“你怎么来了?没钱找你姐来了?”

    妮妮气得双眼通红,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倔强地一声不吭。

    苏念星将一只手搭在妮妮肩头,透过周智康,看向里面,“我来找蔓蔓。”

    周智康打量苏念星,那粘腻的眼神让她十分不适,她蹙了蹙眉,狠狠瞪了回去,声音抖然间拔高,“看什么看!我可是彪哥照的人。你有多少个脑袋敢动我!”

    她声音加重,满眼不屑的样子,像极了仗势欺人的主子。

    周智康被她糊弄住,舔着脸冲她笑,“你是彪哥的人?你怎么不早说?请进吧!”

    妮妮看着这个会变脸的姐夫,刚刚还一副盛气凌人的架势,这会儿却像个哈巴狗,嚣张气焰怎么没了?

    妮妮侧头看了眼苏念星,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苏念星明丽的侧颜,她的年纪没比她大多少,还有细细的绒毛,但是她的眼神凌厉,没人会拿她当小姑娘。

    他请自己进去,苏念星却没有意向。

    蔓蔓听到动静走出来,她头发没梳,凌乱地用根头绳随意扎起,身上穿着宽松的T恤,眼角还有眼屎,还有浓浓的黑眼圈,说她是网瘾妇女都有人信。

    “妮妮?你怎么来了?”

    妮妮看着蓬头垢面的姐姐,眼里闪过沉痛,她那爱美爱打扮的姐姐怎么变成这样了?她上前抓住姐姐的手,将对方手里的扫把扔掉,拉着对方往外走,“姐,我找你有事。你快跟我回家。”

    这没头没脑的,蔓蔓被妹妹弄糊涂了,当她看到站在门边的丈夫时,身体下意识缩了缩。

    周智康刚想发火,苏念星却是不善地盯着他。

    那眼神好像下一秒就要刀过来。周智康哪里敢反抗,见蔓蔓盯着自己,还想争求他的意见,他挥手撵人,“快去快回!看我干什么?还想我送你回去?”

    蔓蔓见他同意了,忙不迭道,“不用不用。我自己走。”

    虽然不知丈夫为什么这么好说话,蔓蔓还是快步跟妹妹出来。等走出门口,她才想起来自己脸没洗,头没梳,牙没刷,就这么素面朝天见人,有点失礼。

    可是让她回去,她又不愿意,只好硬着头皮出来。

    走出十几米远,蔓蔓才觉得自己会呼吸了,她看向苏念星,扯了下妹妹胳膊,压低声音问,“这两位是谁啊?”

    妮妮抿了抿唇,“这位是苏神算冰室的老板,我今天买小笼包中了签。她给我算命。”

    蔓蔓听到这话,没有联想到自身,跟着笑起来,“卦象怎么样?”

    妮妮摇头,“我没算我,我让大师算你……”

    她还没说完,刚刚还含笑的蔓蔓脸色煞白,驻足不前,等所有人都看向她时,她却调头就跑。

    第75章

    这下把妮妮吓了一跳, 好不容易把人带出来了,怎么能让姐姐回去?!

    妮妮在后头追,嘴里还喊着, “姐!你跑什么, 快跟我走。”

    蔓蔓跑得更快了, 几步就跑到家门口, 扭头冲妹妹道,“你快回去吧。妮妮, 姐知道你对我好, 但是你别离我太近, 要不然会受我连累的。”

    妮妮一头雾水,“姐,你在说什么?你没连累我!我现在好好的。”

    蔓蔓看着妹妹的眼神带着不舍, 但还是狠心地跑开,就在她握住门把手快要进门时,一道清凌凌的声音响起,“诸葛居士是骗你的。”

    蔓蔓的动作顿住, 她不可思议扭头, “什么?这不可能!他怎么可能骗我?”

    阿香婆仔细打量蔓蔓的面相, 慢慢走近,“你额头饱满、地阁方圆、颧骨有肉、耳垂有珠是极好面相。你是个天生的富贵命。不该是现在这个劳碌命。”

    蔓蔓定定看着两人, 往前走了几步,刚刚因为惊慌失措的脸此时却泛起一丝喜意, 这是不可思议,也是期盼, “真的?”

    苏念星颔首,“真的。诸葛居士在骗你。”

    蔓蔓有些糊涂了, 四下看了看,“他为什么骗我?”

    苏念星示意她跟自己走,“我带你去找诸葛居士,他应该能告诉你理由。”

    蔓蔓在思考她话的真假,妮妮却是等不及了,“姐,你快跟我走啊。是真是假当面问个清楚,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蔓蔓迟疑许久,终是点头答应。

    妮妮怕姐姐又逃跑,紧紧握住姐姐的手,蔓蔓好几次想抽回,都被她强制握住,不想伤害妹妹,她只好随妹妹去了。

    四人到了诸葛居士的家,他家门口有块空地,往常是他给信徒们祈福的教场。

    此时挤满了人,有跟过来看热闹的食客,有村里的好事者,也有诸葛居士的信徒,粗略一数也有几百人。

    阿香婆靠近苏念星身边,“一定要狠狠打他的脸。到时候这些人都会成为你的信徒。”

    苏念星被她逗笑了,敛住想笑的冲动,径直往前走。

    后面的人看到苏念星来了,朝里面喊了一嗓子,“她来了!大家快让开!”

    人群自动让开一条路,诸葛居士的信徒们已经听说苏念星是过来挑衅居士,全都用愤怒的目光狠狠瞪着她,似乎想用这种方式逼退她。

    苏念星上辈子只见过明星粉丝为了护自家爱豆,才这么狂热。比起他们,这些信徒的战斗力弱爆了。

    她浑不在意地笑了笑,顺着大家自动让开的路走进包围圈。

    门口的台阶上坐着一位六十多岁的老者,他穿着修行人爱穿的对襟僧袍,五官周正,面容慈和,唇角上扬,天生一副慈悲像,看人时,眼睛温和,不慌不忙。

    苏念星走近,他站起来作了个揖,“无量寿佛。”

    苏念星却没有还礼,而是打量她,“大师既是修行之人,该以慈悲为怀,为何要害一个无辜女子?”

    诸葛居士看了眼她身后的蔓蔓,对方似乎很怕诸葛居士,在对方看过来时,她下意识缩起脑袋往苏念星身后躲。

    诸葛居士很快收回视线,不太理解苏念星的意思,“她五岁那年,她父母找到我,让我替他们算命,我告诉他,他的大女儿是个不祥之人。年柱中带羊刃为忌者,克父;财星旺临年柱为忌者,克母。她父母偏不信,后来在她十五岁那年,父母双亡。她前世不修正果,为大奸大恶之徒,今生克父克母克亲,唯有赎清身上的罪孽,她才能入轮回。我不觉得我有哪里算错!”

    村里的人都认识蔓蔓,当初她闹着非要嫁给周智康时,大家都觉得这姑娘脑子有坑,现在听到蔓蔓八字这么硬,大家都恍然大悟。

    苏念星哪里懂八字命理,但是她给蔓蔓看过手相,对方根本不是他说的那样。她把阿香婆之前说的面相说了,“你胡说!她额头饱满、地阁方圆、颧骨有肉、耳垂有珠是天生富贵命。你颠倒黑白,分明是用心险恶!”

    众人见他们吵起来,一时之间不知该信谁。

    诸葛居士却摊了摊手,示意大家看,“你说她是天生富贵命,可她的财在哪呢?”

    诸葛居士的信徒们更是在边上附和,“就是。她克死双亲,还想发财?做什么美梦呢!”

    苏念星的街坊们自然更信她,但是诸葛居士说得对啊,如果这靓女真的是天生富贵命,她应该发财啊,又怎么会把自己搞得那么狼狈。

    “你把她推入火坑,整天关在家里做家务,她不工作怎么发财?”苏念星指着他,“你别以为我算不出你的伎俩!”她三两步走到台阶,站到诸葛居士旁边,居高临下看着底下的围观群众,“诸葛居士有三不算。我也有三不算:不算死人,不算同行,不算自己。今天我破一回例,我给你这个同行算一卦。你愿不愿意接招!”

    诸葛居士依旧慈和,做了个请的手势,好似她是胡闹的孩童,他年纪大不跟小辈计较的包容。

    信徒们觉得苏念星就是个上门挑衅的小人,对诸葛居士越发死心塌地。其余群众也觉得诸葛居士身为大师,有风度,不像苏念星,不懂尊老爱幼,一味逞强好胜。

    苏念星可没心思关注别人,她已经划下道,先一坐坐到椅子旁边,示意诸葛居士坐下。

    诸葛居士无可无不可地坐到她对面,声音依旧温柔,“你想怎么算?”

    “我擅长看手相。”

    诸葛居士伸出左手,示意她随便看,同时他抬头看其他人,“你们声音小点,算卦一定要平心静气,不能被人打扰。”

    对方上门挑衅,诸葛居士不仅不生气,反而给对方创造便利,众人对他又添了几分好感。

    就连妮妮都开始怀疑面前之人真有那么黑心吗?

    这么多人里只有阿香婆始终相信苏念星。小星不会看错的,这个居士肯定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她活了大半辈子,这点示好还糊不住她。

    苏念星现在算命时间都在一个小时左右,但是这次她没有故意吊大家胃口,看完她想要的信息后,她松手看着对方,唇角往上勾了勾,“我知道你为什么要推蔓蔓入火坑了!你还真是自私。你明知道她嫁给周智康一辈子就毁了,可你欺骗一个善良的姑娘,让她给周智康当牛做马。”

    诸葛居士双眼带了点薄怒,“我说过了,她上辈子欠康仔,这辈子还完债,她才能入轮回!”

    “你胡扯!你根本就是利用她对你的信任,让她给你儿子当牛做马!周智康是你的野仔!”

    野仔就是私生子的意思。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震惊了。

    诸葛居士的确是这个村的人,十年前他带着妻儿出去闯荡,去年才回来。回来后没多久,周智康就结婚了。

    当然这不是重点。大家震惊的是居士居然有野仔。居士信奉道教或佛法,但是他们跟出家人不同,居士需要遵守五戒,即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戒。他可以结婚,但是不可以淫邪,不能跟妻子以外的女人发生关系。

    现在他有了野仔。分明是破戒!如果这事是真的,他必将遭到信徒抛弃。

    信徒们比诸葛居士本人更愤怒,“这不可能!诸葛居士修身四十年,怎么可能会有野仔?”

    苏念星看着面色煞白的诸葛居士,“我算得是不是真的,一验就知。现在有DNA技术。”

    她侧头看向蔓蔓,将她从身后拖出来,“你别怕!你根本不是克父克母,也不克亲。你父母是出意外死的,不关你的事。你被他骗了。因为他知道你命里有财,又知道周智康戾气重,没有文化,平时也只知逞凶斗狠,以后必定会穷困潦倒,他就想借你的财运让他儿子时来运转。你这是被他卖了还替他数钱。”

    人群中心的蔓蔓缩着脖子,在听到野仔时,整个人就已经僵住,她脸色瞬间煞白,拳头攥紧,眼含愤怒,她心口像有什么填着,压着,箍着,紧紧地连气也不能吐。这一年来她过得生不如此。

    她是个很务实的人,她期望将来嫁的男人像她老豆一样,踏实善良。但是得知父母是她克死之后,她整个人陷入了灰暗。她想要赎罪嫁给了周智康,哪怕他与她心仪的男人没有半分相似,她不想连累妹妹,所以经常躲着妹妹,她期望妹妹不受她的影响,可以平安长大。

    可是现在有人告诉她,一切都是谎言。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的人!

    蔓蔓攥着拳头,看向诸葛居士想得到答案,可是还没等她开口,突然眼前一花,有个人影从她面前闪过,位于她面前的诸葛居士被一个男人扑倒。

    蔓蔓认得,这是家公。

    如果说整桩事情有谁比蔓蔓更悲惨,那就是周智康名义上的父亲,毕竟对方可是白白替别人养大了儿子。整整二十六年,他都被瞒在鼓里,这对贱人在他眼皮子底下暗通款曲。太可恶了!

    周父将诸葛居士按在身下一拳又一拳招呼,诸葛居士一辈子没干过体力活,自然不是周大壮的对手。

    师奶们热切讨论起来,“真的吗?周智康不是周大壮亲生的。是诸葛居士的野仔?”

    有的村民回想往事,“你还别说,诸葛居士二十多年前突然搬走了,会不会怕被人发现?”

    “我记得那会儿康婶经常去找诸葛居士,当时只以为她怀孕好几年没怀上孩子,找他祈福捐个香油钱。没想到她是找诸葛居士借种啊。”

    可惜康婶前几年已经死了,要不然他们可以直接问当事人了。

    “哎呀,仔细一看康仔好像是有点像诸葛居士。”

    这话就等于马后炮了,任谁都看得出来周智康长得更像母亲。但是这会儿没有人反驳他。

    ……

    信徒们见诸葛居士被周大壮打得鼻青眼肿,忙上前拉架,“别打!她算得不一定是对的。”

    可惜他们的话被淹没在众人的议论声中,周父正在气头上,见这些信徒还敢护着诸葛居士,他扯着嗓子开始叫人“大马哥”、“三哥”、“山哥”,叫到的人纷纷上前,场面很快乱成一锅粥。

    苏念星怕殃及池鱼,拉着阿香婆往后退。

    蔓蔓和妮妮跟着往后退,很快四人就从中心退到外1围。

    村里人听到动静纷纷跑出来观看,“什么情况?怎么打起来了?”

    “不知道啊。我来的时候已经打起来了。”

    “谁跟谁打啊?因为什么事打啊?”

    村里人踮起脚尖张望,开始向人打听。

    当周智康骑着自行车经过门口时,有那看热闹的人立刻扯着嗓子喊,“康仔!快过来,你老豆跟人打架了!”

    有那看好戏的人不嫌事大,故意挑逗他,“两个老豆呀。康仔,你准备认谁啊?”

    周智康一头雾水,他老丈人早就入土了。哪来两个老豆?

    不过老豆被打,这个绝对不能忍,要不然传到兄弟耳里,他周智康还怎么在江湖上混。

    他踮起脚尖,随手丢下自行车,迈开大长腿就要往里挤,眼睛无意间扫到蔓蔓,他眉峰一拧,“我老豆被人打了,你怎么在外面看热闹?你怎么当老婆的?”

    蔓蔓现在吃了他的心都有。她其实是个要强的人,脾气也火爆,之所以一直对周智康言听计从,诸多忍让,只是想赎清身上的罪孽。并不是她本性懦弱。听到他叱责自己,她捏紧拳头,“你老豆确实被打了。但是你让我护谁?是你亲生老豆,还是名义上的老豆?”

    周智康的脑子哪里听得懂,他素来看不上蔓蔓,认为对方倒贴嫁给他,太贱,对她平日里非打即骂,要搁往常他早就打过去了,但现在他老豆被人按在里面打呢,他哪有空搭理她,直接扯开前面碍事的人。被扯的人看到是他,不仅没有生气,反而有种即将看到精彩大片的欣喜之情,绿豆大的眼睛都睁大了几分。

    周智康就是靠着这强势的动作一连撂开五六个人,终于挤进包围圈。

    他的老豆正被人按在地上打,他这爆脾气如何能忍,直接揪起压在他老豆上方的男人,给了对方一拳。

    诸葛居士没有防备挨了一下,头晕眼花,摔倒在围观群众身上,又很快被推回来站稳身体。

    周智康扶起老豆,“你怎么样?没事吧?”

    往常周智康约人打架,周父追在屁股后头苦口婆心劝他不要打架,那唠唠叨叨的样子让他烦不胜烦。

    周智康心想:这次他救了老豆,对方应该不会再烦他了,说不定还会夸他。他脸上流露出隐秘的快活,谁知他预想到的夸奖根本不存在。周父不仅没有感激,反倒将对方臭骂一顿,甩开对方的手,狠狠瞪了一眼对方,“你滚开!野仔!”

    周智康微微一愣,被他气笑了,“你老糊涂了!谁是野仔!”

    周父活了五十多岁,从未像今天这么清醒,他指着周智康,又指了指诸葛居士,“二五仔!你们欺人太甚。不得好死。”

    接下来是脏话输出,说得太快了,苏念星压根听不懂。

    但是周智康很生气,头脑要冒烟似的,尤其周围人异样的目光看过来,他就觉得所有人都在嘲笑他,见周围人窃窃私语,他涨红着脸大发脾气,“别说了!”

    周围人吓了一跳,所有人都看着他,空气为之一静。

    周智康打量诸葛居士,实在找不出半分像自己的地方,这人怎么可能是他的老豆?这不可能。

    诸葛居士被打得鼻青眼肿,嘴角出血,说话先吐出血沫,既然已经被发现,周大壮肯定是要做亲子鉴定告儿子,他也没什么不能承认的,他破罐子破摔,扶着腰慢慢走到周智康身边,“康仔,我确实是你老豆。你妈亲口跟我说的。如果你不信我们可以去做亲子鉴定。”

    周父气了个倒仰,右手指着他们哆嗦个不停,“你们!你们无耻!”

    周围人再次议论纷纷,看诸葛居士的眼神带着谴责,这也太无耻了,居然白白捡一个儿子。

    周父的好兄弟怕他气出个好歹便宜了野仔,立刻扶住他,压低声音道,“趁此机会跟他要赔偿。你可是帮他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你不能亏呀。”

    周父经兄弟一提醒也想起来了,立刻大喊,“我要赔偿!”

    周智康此时的脑子就像浆糊绞成一团,亲生父亲要认他,名义上的父亲要他赔偿。偏偏这时候还有人出来捣乱,“我要跟你离婚!”

    第76章

    周智康刚要骂“你别来添乱”, 就见蔓蔓捞起一根棍子直接朝诸葛居士身上招呼。

    周围人四散着躲开,棍子可不长眼,打到他们可不得了。

    信徒们刚刚都受了伤, 正疼得哎呦叫疼, 没有人上前, 更何况他们也不想上前, 师傅自己已经承认有私生子。修行之人却淫人妻子,他不配称为居士。墙倒众人推也不过如此了。

    诸葛居士可不知道自己已经信誉扫地, 他正忙着躲棍子, 但是他年纪大, 再加上刚刚又挨了许多打,身手不如蔓蔓矫健,硬生生挨了好几棍。

    蔓蔓是下了大力气, 把人往死里打的狠劲,诸葛居士受不住,呼喊儿子过来帮忙,“我有存款, 康仔, 你是我儿子, 钱都是你的。快帮帮我。治住这个疯女人。”

    “钱”字唤醒了周智康,是啊, 比起养父,亲生父亲是个小有名气的神算, 有钱多了。

    他是野仔又怎么了?他变成了有钱人。他将来可以继承亲生父亲的财产。

    爹亲娘亲都没有钱亲,他立刻上前帮忙, 攥住蔓蔓的棍子想像往常那样给对方一脚,奈何蔓蔓不像以前那样任他打, 也因为她还有个妹妹,当周智康过来帮忙时,妮妮也轮起棍子从背后给了他一下。

    场面又乱起来,直到村里长者出来主持公道,场面才恢复平静。

    “我要离婚!我一定要离婚!”蔓蔓指着周智康说出自己的决定。

    周智康半点不在乎,他当初会娶蔓蔓只是因为她长得漂亮,被他的魅力吸引,还主动送上门,他压根不稀罕她,他不屑地哼了哼,“离就离!”

    诸葛居士却是急得额头冒汗,“不能离!”

    蔓蔓看到他就火大,指着他的鼻子大骂,“还有你!我要告你骗婚!你等着我一定送你坐牢!”

    说完这事后,蔓蔓就回家收拾东西搬去跟妹妹住,没有管另外三人。

    回去的路上,妮妮喜得眉开眼笑,“姐,太好了。你总算醒悟过来了。我还以为你被他们下降头了呢。”

    蔓蔓捏着妹妹的小脸,“哪来的降头,你僵尸片看多了吧?”

    她侧头看向苏念星,“大师,多亏你。如果没有你,我一辈子都毁了。”

    苏念星摇了摇头,“不用谢我,要谢就谢你妹妹吧。是她让我给你算卦的。”

    蔓蔓搂着妹妹的肩膀,既是感激又是心疼。刚刚打架,妹妹也受了伤。

    妮妮见她盯着自己的脸看,忙捂住受伤部位,岔开话题问,“姐,打官司能赢吗?”

    蔓蔓也不知道,她不懂法律,不清楚这种情况能不能判诸葛居士坐牢。

    她看向苏念星,“大师,你觉得我能赢吗?”

    苏念星比她还不懂香江法律,不过她觉得现在最重要的是离婚,“你想报复诸葛居士不如去找媒体,把这事曝光,让他声名扫地。像这种神棍没了信徒,就断了他的财路。等他没了钱,周智康肯定会像丢垃圾似地扔开他。”

    蔓蔓不得不承认她说的是对的。像周智康那种烂人只认钱,又以自我为中心,好像全世界的人都该围着他转。他跟诸葛居士又没感情,半路父子,哪有真心。就让他们以后狗咬狗吧。

    阿香婆一直沉默着,终于开口说话,“他颧骨塌陷,下巴短小,不是有福之人,就算短时间发了财也很快会散尽。如果不是你面相好帮他,他早就穷困潦倒了。”

    妮妮乐得蹦起来,“太好了。就该让他倒霉。谁叫他打我姐。”

    蔓蔓搂着妹妹会心一笑,“我会快点跟他离婚。”

    接下来的事情,苏念星几乎都是通过妮妮得知的。

    妮妮经常来店里买包子,尤其喜欢在客人不多的时候,这样买完小笼包,她就可以说姐姐的近况。

    蔓蔓要跟周智康离婚,诸葛居士知道后,拼命阻拦,奈何周智康根本不听他的,很爽快就跟蔓蔓离了婚。

    夫妻俩没有多少共同财产,一来周智康是个花钱没谱的人,正如阿香婆说的那样,他手里有点钱就得花出去,要不然他浑身难受。

    蔓蔓嫁给他时,带的嫁妆也全都带走了。周智康压根不知道她有多少嫁妆,以前他缺钱管她要,她根本不给,离婚时她要带走,他也拿不走。

    离婚后,周父起诉周智康要求他返还他赠予的财产。这个官司有很大概率能赢。毕竟周智康现在住的房子房产证写的是周父名字。

    他还起诉诸葛居士索要抚养费和精神损失费,不知道官司能不能打赢。

    这些消息丰富了苏神算冰室茶余饭后的谈资,一连好几天食客们都在说诸葛居士的事情。

    之前诸葛居士的信徒都在骂诸葛居士无耻,勾搭已婚妇女就罢了,还推无辜靓女入火坑。简直就是人渣。

    以前相信他的信徒们纷纷骂他无耻。

    替他工作的信徒们开始向媒体揭他的料,其实他之前算卦准都是骗的。

    比如帮邻居找猫找狗,都是他们事先藏起来的,然后再帮忙找回,这样村民们都会相信他。

    比如猜中无头尸,那是因为他当时去码头买鱼刚好看到尸体,但是怕招惹麻烦,他没有报警,反倒借此给自己谋名声。

    比如猜中德国队中世界杯冠军,纯粹是运气好,但是他之前押的注都失败了。于是他就开始宣传这一项中标。如果把他过往其他押的注拿出来计算,命中率连3%的概率都没有。

    比如猜中今年房价会涨,那是因为他之前住的地方都赶上拆迁,既然开发商扎堆买地,肯定会推高房价多赚钱。稍微懂点财经知识的人都能猜出来。

    谎言一个个被揭穿,那些曾经向他祈福购买过平安符或香包的人跑到家门口扔臭鸡蛋。

    “事头婆,你又出名了。”

    名哥拿着一份报纸冲进来,将报纸推给她看,“这可是头版头条,不出名都难啊。”

    其他食客纷纷凑过来。苏念星被评为香江十大神算之一,虽然排名末尾,但这是个里程碑,等于进了这个圈子,得到了专业人士的承认,可喜可贺。

    又有一人拿出报纸,“你这个算什么,我这份才厉害呢。”

    这份报纸讲的是真神算揭发假神算。真神算就是苏念星。接着介绍苏念星是如何揭穿假神算的真面目。

    诸葛居士在电台也算小有名气,九十年代收听电台的人还是很多的。

    这个新闻一出,顷刻间诸葛居士的名声臭不可闻。

    无数人直呼上当,也有人在打听苏神算冰室在哪儿?于是许多市民找到地方,看到一卦要一千元,没有急事的人买了一份小笼包或是奶茶,期待抽中。有急事的人咬咬牙也就买了。

    一连半个月,苏念星一卦难求,已经排到一个月后了。

    这天阿珍偷偷告诉苏念星一件事,“老板,早上有个客人想要算卦,他不想排队等待,就把昨天的抽奖券全买了,我们是不是该管管?”

    苏念星愕然,“我们抽奖券不卖啊?”

    她的抽奖券是固定的,只有一个中奖,其他都是陪衬。

    “他买的小笼包。一份小笼包可以抽一次。他买了548屉小笼包中奖了。把明天的存货都给买光了,熟客都没吃到。如果所有人都为了抽奖把包子全买了,我们早上生意没法做了。”

    小笼包是主食,早上他们还搭配着粥和茶来卖。客人把小笼包全买了,这些粥和茶就没人买了。算起来冰室还亏了。

    苏念星点点头,“如果客人为了中奖才买小笼包,以后冰室哪还有真正的客人光顾。”

    她神算的威力再大,也不能本末倒置。她算卦的目的是为了挣钱,卖小笼包也是为了挣钱。绝对不能因为算卦就丢掉冰室的利润。要知道她现在算卦的收入跟冰室收入几乎持平。

    苏念星摸摸下巴,没想到打擂台效果这么好,以前五百一卦都没人算,现在一千一卦抢着来。如果她每次都专挑术士算卦,那她很快就能火了呀。可是仔细一想,也不行。玄学界的规矩不能给同行算卦,她破一回例是因为对方是骗子。可不代表所有术士都是骗子。她想吃肉,也得给别人留口汤喝啊。不能把人家碗都砸了。

    她果断打消这个念头。

    “老板?”阿珍见老板一直在摇头,有些纳闷,这是怎么了?

    苏念星回神,很快道,“这样吧,我们限购。每人每天只卖两屉小笼包。奶茶每人限购两杯。”

    “那公司员工合订下午茶怎么办?”

    “让他们下来拿吧。一个人最多也只能拎四五杯吧?”苏念星摊了摊手。限购确实有坏处,但是为了不让人破坏规则,她也只能如此。

    但是限购显然不是好办法。

    因为这天早上,苏念星很快发现昨天抽中奖的客人带着一位男士进来,说这人是她的亲戚,想让老板给他算。

    之前妮妮就是这种情况,苏念星也没当一回事,可真的算卦她才发现这男人跟客人压根没有关系。

    到了下午,阿珍从食客口中得知中午那位客人把奖券卖给了算卦的男人。听说卖了1200,“比我们店卖的卦还贵。”

    奖券都是当天的,日期比较靠前,而她的算卦行程表已经排到一个月后,事情紧急的客人不想无限期等下去,最快最稳妥的办法就是从中签客人手中购买。

    苏念星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时之间也拿不出好办法。

    阿珍提议不如把奖券从客人手里收回来,“凭什么便宜黄牛?”

    苏念星好笑,“客人多的时候,你收回来确实赚了。但是客人少的时候,你也按照原价收回来吗?”

    阿珍被她问住,的确,老板每天只算三卦,她不是天天都能算满。尤其阴雨天,客人比较少的时候,可能只卖出一卦。

    苏念星特地请何灵芸吃饭,向何灵芸请教,专业的事就问专业的人。何灵芸做的就是媒体,肯定比她更懂怎么解决这类事件。

    “这是我们店近期要上的新品。”苏念星将李师傅和张师傅合力研制的菜品端上桌。

    为了提高店里的业绩,苏念星提出创新菜品有额外奖励,鼓励两位师傅创新。他们琢磨半个月决定做碟头饭。

    碟头饭在香江不算陌生,像叉烧饭就是碟头饭其中一种。但是苏神算之前一直做小笼包、炒饭炒面和凉菜。现在天气转凉,凉菜不怎么好卖,所以就得另找替代品,碟头饭就是最好的选择。

    何灵芸吃着软糯弹牙的鲍鱼饭,对鲍鱼滑嫩Q弹的口感更是赞不绝口,“色香味俱全,荤素也刚刚好,就连摆盘都那么精致,怪不得你们店的生意这么火呢。”

    菜是由两位师傅研制的,摆盘是苏念星搭配的,她学的是旅游专业,摄影是她的拿手活,色彩搭配就是基本功。苏念星笑笑,“喜欢就多吃点儿。”

    何灵芸吃个半饱,这才慢条斯理问苏念星,“你为什么要解决黄牛问题?”

    苏念星愣了一下,低头想了想,“我怕把票价炒高,把客人都吓跑了。价格每提高一点,客户群体就会减少一部分。”

    这个社会是呈金字塔形状,塔尖是少数。算得起一千卦的人肯定比一千二的人要多。她不能因小失大。

    何灵芸点点头,“我觉得你没必要解决黄牛,它的存在并不全是坏处。报纸上宣传一下中签者的励志事迹。标题我都想好了,‘香江回报率最高的奖,四港币就能赢得一千港币大奖’,到时候会吸引无数市民,到时你可以趁机把卦金提高,最好是提到一万。”

    苏念星瞪圆眼睛,一万?有多少人能出得起这个卦金啊。

    何灵芸却丝毫不觉得贵,反而滔滔不绝跟她讲道理,“你的思维方式估计是受内地影响,总想着让底层的百姓也能分一杯羹。但香江是资本主义,谁出的钱多谁就有特权。在许多市民心里,贵的东西就是最好的。你一天只算三卦的饥饿营销不也是为了提高卦金吗?”

    苏念星心想她一天只算三卦,不是为了饥饿营销,她是真的只能算三卦,不过这些不好解释,她叹了口气,“如果不加以制止,黄牛可能会从我这边买另外两卦的资格,到时候客人会从黄牛手中买票,那我的冰室生意还怎么红火?”

    苏念星算卦越神,她的客人就越多。这些客人带来人气,他们来买小笼包,一是小笼包真的好吃,二是他们想中奖。她死死拿捏住顾客这种占便宜心理。

    何灵芸懂宣传,但是论起做生意,她绝比不上苏念星。这点她还真没想过。

    苏念星自己已经想出办法来了,“我决定让求卦者登记个人信息,登记后就不能更改。至于中签顾客,可以由着对方卖出,但是时期仅限三天……”

    不得不说何灵芸的话也有道理,黄牛的存在对她提高知名度有帮助。

    她把两者综合一下,“那就把食客买小笼包,中了签,然后转卖给别人挣了大钱的事登报。卦金越贵,食客们就越想来买小笼包。至于另外两卦,我打算每天加价一港币。”

    何灵芸打量她半晌,“没想到你这么会做生意。那你还问我?”

    苏念星给她倒了杯水,“你出的主意也不错。现在的人压力都很大,都想一夜暴富,六1合1彩奖池越来越大就可以证明这点。来我店里买小笼包,运气好能中奖,能让他们发一笔大财,确实很棒!”她冲着何灵芸笑道,“如果我找报纸宣传,你能不能帮我介绍,我想登生活版面的头条。你放心,一切花销由我来出。”

    其实这相当于软文广告,别看只是登生活版面的头条,没有人情还真不一定能办到。至少苏念星之前认识的那些记者,他们就不会帮她。

    何灵芸一口答应,“可以,我回去就帮你联系。到时候你整一桌像样的酒菜,应该就能打发了。如果你舍得花钱,上头版头条也不是不行。”

    苏念星确实有些心动,“多少钱?”

    何灵芸粗略估计一下,“五万。”

    苏念星倒吸一口凉气,这么贵?

    何灵芸摊了摊手,“同一个新闻很少连上两次,除非是命案。你这没死人,上次登上头版头条已经不错了。再登一次就是旧新闻。”

    香江报纸的原则就是“更快,更新,更吸引人眼球”,苏念星舍不得这么多钱呢。她还琢磨着给自己换个住处呢。

    她现在除了睡觉和吃早饭在劏房,其余时间都是在冰室。

    那个房间实在太小,睡觉都觉得压抑,她真怕自己哪天憋出心理问题。

    她拒绝花钱上头版头条。何灵芸也没有劝,吃完饭回去后,她就帮苏念星联络朋友,很快找到一家报社愿意报导这条新闻。

    挑了个晚上,苏念星让两位厨师整了一桌好酒好菜请他们吃饭。

    几位记者吃好喝好,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帮她宣传。

    百德新街的街坊很快发现苏神算冰室人气高涨,以前他们很喜欢到苏神算冰室吃饭,再刮个奖。现在可倒好,去了压根没位置,门口排起了长队。一问才知,原来有人中了签,不算卦,把签高价卖给别人,赚了足足1196港币。

    来这边逛街的客人从报纸上看到这一消息,也过来碰碰运气。

    美食探店的博主看到这一现象也过来凑热闹,尝过之后,确定好吃,纷纷写文章夸赞苏神算冰室的招牌小笼包、鲜果奶茶和碟头饭。

    第77章

    有了名气后, 苏念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冰室安装电话。有电话跟顾客联络才方便。九十年代的电话价格也是真的昂贵,要是换成乡下,可能要等上几个月, 但她是在铜锣湾商业区, 登记交完钱后, 第二天就过来安装了。

    有了新电话, 苏念星又去打印名片,这样顾客来定卦的时候, 可以送对方一张。

    电话就在收银台, 阿珍负责接听, 没几天冰室就通过电话与客人联络。

    前来算卦的人很少有穷人,多多少少都有点存款在手里。与算卦之人约定好,阿珍提醒老板, “下午三点,您别忘了。”

    下午三点至六点是店里相对不忙的时候,接的单也多是下午茶,卖的是奶茶, 制作简单。

    苏念星点头记下了, 与两位厨师一起确定碟头菜的种类。

    下午三点钟, 第一位客人准时到了,这位客人是苏念星接过的第一位大学生, 阳光帅气,眼神透着清澈的愚蠢。

    靓仔坐下后就开始说自己最近的烦恼, “我上大学住在学校宿舍,最近总是丢东西, 一开始是钢笔,后来是钥匙扣, 现在连衣服、收音机和电脑都丢了。”

    九十年代能买得起电脑的人条件算得上拔尖了,更何况这位靓仔衣品很好,而且全是牌子货,他的家境一定很不错。

    苏念星询问他寝室还有哪些人。

    “我们寝室是两人间,我还有一位舍友,他平时忙着拍拖,几乎不在宿舍。我换了寝室的钥匙,但东西还是丢。”靓仔显得很烦躁,说到这里,他有些尴尬,“我一开始怀疑舍友,后来他拿出不在场证明,那时候和女朋友看电影,我才知道错怪他了。大师,你能帮我算算,我东西到底被谁偷了吗?”

    苏念星惊讶看着他,“你没有报警吗?”

    靓仔摇头,“不能报警,寝室不许装大功率电器。”

    苏念星恍然。是了,几乎所有学校都不许学生在寝室用大功率电器,在寝室装电脑属于违规,报警的话,学校也知道这事。他少不得要被校领导批评写检讨。

    苏念星示意他伸手过来,看完后,她微微敛眉,“你东西确实被人偷了。”

    靓仔倾着身子靠过来,“谁啊?不会真是我舍友吧?”

    苏念星摇头,“不是他,是宿管。他不用钥匙,用铁丝就能开锁。”

    早年就是因为偷盗进了局子,出来后虽然改邪归正,但是社会包容性很低,别人怀疑他的品行,不肯用他。他只能找不用看履历的低收入工作。

    靓仔微微一怔,“他?他不懂电脑啊。”

    香江八十年代就引进电脑,但是只有年轻人喜欢新鲜事务,愿意接受它。年龄大的人都倒排斥。

    苏念星颔首,“是,但是电脑很贵。他知道你家境富裕,所以就多次偷盗你的东西。”

    “卖钱?”靓仔异常愤怒,难道他有钱,他就活该被偷吗?

    苏念星摇头,“那倒不是。他偷的东西多数都没有卖,而是送人。他有个儿子年纪跟你差不多。离婚后,儿子跟前妻生活,后来前妻再嫁,他儿子与继父很亲近。他想送儿子贵一点的礼物,但是他收入低,养活自己都困难,于是他想到了偷。”

    靓仔沉默地听着,表情格外复杂,陷入纠结,好半天他才道,“可那是我的东西啊。”

    是,宿管是很可怜,可东西是他的,是他父母挣钱给他买的,宿管是很可怜,但是他的贫困不是他造成的,他凭什么要被对方一次又一次偷呢?

    苏念星点点头,“你没错,错的是他。你想拿回自己的东西是对的。”

    靓仔像是得到了鼓励,“我要拿回属于我的东西。”

    苏念星颔首,“不过……”想到视频中发生的惨案,她还是提醒他,“那个宿管是位性格内向,又长期饱受欺凌的人。这是他最后一根稻草。如果你找他拿回东西,记得多带几个人,免得他情绪激动,把从前受的委屈全部发泄在你身上。”

    她讲起前世的一则真实故事,有位被生活压垮的老实巴交一辈子的汉子,工资很低,母亲身犯绝症,又有两个儿子养,卖水果时被一对老夫妻刁难,要求赔偿一万块钱,老实汉子被生活压垮,直接将两人砍死,自己也自尽了。

    视频里的惨案让苏念星无比同情这位靓仔,他明明没有做错,但是却失去了生命。

    靓仔愕然看着苏念星,“你是说?”

    苏念星颔首,“你近日有血光之灾。所以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靓仔只觉得身上凉飕飕的,他只是丢了东西,没想到会害自己一命,这也太吓人了。他紧张地咽了口唾沫,“大师,你觉得我该怎么办呢?”

    找校领导把人开除,报警把人抓了,也关不了多久啊,万一对方报复他怎么办?他也不可能24小时带保镖啊。再说他家里是有点钱,但也没有富裕到请保镖的程度。

    苏念星想了想,“你约他在外面见面,多带几个人,又不能是学校里的人。然后你要求赔偿。时间可以给他宽裕点儿。他现在就差最后一棵稻草。”

    靓仔仔细想想,“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大师,多谢你。”

    苏念星见他完全听进去了,没有半点质疑,心情大好,看来名气大就有这点好处,对方不会怀疑她别有用心。她眼里带了几分雀跃,既是被认同的开心,也是帮到人的喜悦,她送了靓仔一杯奶茶,将人送出冰室。

    阿珍听完全程,有些无语,“这种人还顾忌他的情绪,太憋屈了。”

    “我帮靓仔捡回一条命,怎么能算憋屈呢。”苏念星大感惊讶。比起靓仔被偷的那些东西,他的命才是无价之宝,好不好?

    阿珍张了张嘴,“我是说靓仔啊,他只是要回属于自己的东西,却差点连命都没了。”

    苏念星摊了摊手,“那有什么办法。谁叫他倒霉碰到了呢。”

    这位靓仔长得好,穿得好,花起钱来还大手大脚,很容易遭到一个自卑又缺钱人的嫉妒。只能说他运气不好。

    阿珍想想也对。

    正说着话,又有一位客人进来了,这是一对情侣,女人手挽着男人的胳膊,甜甜蜜蜜走进来,显然是在热恋当中。

    苏念星乐了,肯定是来算姻缘的。那就好,算这个安全系数高。

    她坐下后,开始摆弄她的六爻金钱卦,问两位想算什么。

    靓女将头靠在男人的肩膀,一脸甜蜜地笑,“大师,你帮我们算算吉日吧?我们打算去国外旅行结婚。”

    苏念星笑着恭喜两人,“好啊。我来给你们算算。”

    她开始扔六爻金钱卦,一套流程走下来,正打算看手相,男人却好似才认出苏念星,“你是打败诸葛居士的算命大师?”

    苏念星微怔,显然没想到他这么迟钝,“是啊,我是拆穿诸葛居士真面目的算命大师。”

    靓女嘟着嘴不高兴地拉了下男人的胳膊,“我之前跟你说过她啊,我们铜锣弯有名的算卦大师。你怎么一点都没记在心上。”

    男人安抚性地拍拍女朋友的手,这才眯眼打量苏念星,“我之前找诸葛居士算过卦,他说我今年是本命年,不宜结婚。诸葛居士被你爆出来之后,我又找了钟大师帮我算过。他是香江排名第三的大师,他也说我今年不宜结婚。大师,你觉得呢?”

    苏念星听着钟大师这个名字有点耳熟,但是香江算命大师太多了,她只看了张构林写的书,并没有看其他大师写的自传,所以还真不怎么了解钟大师,她点点头,“你等我算完再说。”

    男人点点头,绅士地做了个请的手势,示意她继续算。

    苏念星看完女人的手相,抬头看男人时,眼里多了几分了然,她刚刚还以为这男人是诸葛居士的信徒,在为诸葛居士打抱不平,何着对方是在警告她。她弯起嘴角笑起来,扭头看向靓女,“你男朋友刚开始喜欢的是你闺蜜,对吗?”

    靓女微微睁大眼睛,眼里滑出一抹惊喜,“大师果然是大师,你居然可以算出这个。”她狂点头,“是是是。”

    阿珍都不可置信了,抢闺蜜的男朋友,她丝毫没有愧疚,这靓女长得这么正,没想到三观这么歪,这什么人啊。

    靓女见阿珍用鄙夷的眼神看着自己,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忙摆手解释,“不是,我没有拆开他们两个。他刚开始确实对我闺蜜有好感,但是我闺蜜有男朋友啊,她不可能接受他的。反倒是我们一来二去就熟了,然后开始交往。我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啊。”

    这个确实没有问题,阿珍见自己误会靓女顿时羞红了脸,她刚刚还以为这靓女是二奶呢。她尴尬得拿了杯奶茶给靓女赔礼道歉。

    靓女好脾气地笑笑,没有跟阿珍计较,而后又巴巴看向苏念星,等她接着算。

    男人刚开始玩味的笑容也多了几分郑重,显然不敢相信苏念星算卦真的准。

    苏念星板正了神色,无惧男人探究的打量继续道,“你男朋友其实没有喜欢你闺蜜。”

    靓女微微挑眉,不可置信扭头看向男朋友,突然眼里闪烁着粉红泡泡,“原来你是故意接近我的?”

    男人柔情蜜意握住女人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对。我喜欢的人一直是你。但是我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所以就故意找个借口接近你。”

    靓女满脸甜蜜靠在男朋友怀里,显然被这美好的情话砸晕了。

    苏念星那催命般的声音却在她耳边响起,“他确实是故意接近你,不过却不是爱你,而是他要带你去国外,将你卖到国外红灯区。”

    有许多国家卖1淫都是合法的。这靓女长得正点,皮肤光滑细腻,肯定能卖不少钱。

    靓女悚然一惊,面前的粉红泡泡顷刻消失殆尽,声音因为太过激动,抖然间拔高,“你说什么?”

    苏念星继续道,“他说喜欢你闺蜜,其实是想离间你和闺蜜之间的感情,你是个孤儿,如果你闺蜜不找你,你失踪后就没人会管你。所以他要带你去国外旅行结婚。”

    靓女脸色变得煞白,她突然想起之前闺蜜提醒她,说她男朋友行为不合理,她心里隐隐有疙瘩,觉得闺蜜是见不得追她的人喜欢自己。

    男人面色比靓女还难看,他几乎是下意识站起,然后瞪向苏念星,“你血口喷人,你别以为揭穿诸葛居士的真面目,你就是神算。其实你比他好不了多少。”

    见他想逃,苏念星冲着门边的阿喜道,“将人拦下。”

    把这种男人放跑,还不知有多少无辜女性遭罪呢。

    阿喜响亮应一声,立刻将玻璃门关上,死死守在门口。男人出路被堵,他打量阿喜的个头,看着对方胳膊全是腱子肉,他不是对手,只能硬着头皮坐下,一脸光棍的样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Cherry,你不会真的相信她的鬼话吧?”

    Cherry一时不知该相信谁的话。从理智上她应该相信苏念星,毕竟这人的名气很大,对方没理由害自己。但是从情感上,她更相信自己的男朋友。他们可是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男朋友为了娶她,还送了她十万彩礼。如果他是骗子,干嘛要如此大手笔。

    苏念星见她不回答,就知道她还在犹疑,于是又扔下一颗重磅炸1弹,“你还记得他每月都会消失一天吗?他说他是回家探望父母,其实他是探望自己的儿子。他是不是从来没有告诉过你?”

    Cherry猛地瞪大眼睛,看向男朋友,“儿子?你有儿子?”

    男人愤怒地踢着桌椅,奈何他的力气太小,不足以踢翻。当脚尖撞到桌椅时,他疼得牙齿打颤,倒吸一口凉气后,他反倒是冷静下来,一直不吭。在Cherry再次质问他时,他不仅没有承认,反而倒打一耙,“Cherry,你居然相信一个神棍,我们可是快要结婚,你居然不相信我?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还是说你跟别的女人一样只为了我的钱?”

    Cherry气得眼泪在眼眶中打转,“你让我怎么相信你?我很想相信你,但是你一直在欺骗我。”

    显然苏念星的话让她显起之前相处时的异常。她曾经在他包里看过小男孩的照片,当时他说那是他朋友的儿子,但是凭借女人的知觉没那么简单,被苏念星拆穿后,她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一直在骗自己。

    Cherry抓起包包,想夺路而逃,走到门口却被阿喜拦住。

    Cherry不可置信,以为这是家黑店,却见苏念星道,“不用急,警察马上就到,你是苦主,需要你出庭指证。”

    Cherry松了口气。

    梁督察来得很快,苏念星将自己的卦象一五一十说了,Cherry也跟着一块去警署做笔录。

    梁督察很快就从出入境查到男人曾带六位女性出国,但是无一例外没有归国。说是在国外失踪,但是六个都失踪,概率是不是太高了。

    经过多番审讯,最后男人口中查到他将女性卖给淫1窝,经过国际刑警的共同帮助下,最终解救三人。另外三人已经不堪折磨,早早殒命。

    Cherry得知这些女性的遭遇,心里一阵后怕,迫不及待买了些礼物到冰室感谢苏念星。

    “大师,如果没有你,我可能也会死。”Cherry越想越觉得自己幸运,早早排队买到了号。如果晚一步,她可能就去国外接1客了。

    苏念星看向她身边的女人,“这是你闺蜜吧?”

    Cherry点点头,将闺蜜Kaylor往前推了推,“对。之前就是她一直提醒我,但是我那时鬼迷心窍。”

    说起曾经自己干得糊涂事,她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对闺蜜也很愧疚。

    Kaylor却大度没跟她计较,“你就是太缺爱了,所以才轻易相信男人。”

    Cherry看向苏念星,“大师,你能帮我闺蜜算算吗?”

    苏念星的卦象已经排到一个月后了,刚准备拒绝,就听闺蜜道,“不用,我之前也挂了号,想让大师给你们算算。没想到你比我还快了一步。”

    Cherry感动不已,“你太好了。”

    “我之前提醒你,你不信,我就想让大师劝劝你。”Kaylor沉重地叹息。显然也被之前Cherry的固执而烦恼。好在一切都过去了。

    Cherry感动得眼圈通红,“那你给自己算吧。你们也快结婚了吧?是不是也该算个吉日?”

    Kaylor点点头,“行。三天后就轮到我了,到时候我带他一块过来算。”

    商定之后,两人一人买了一杯奶茶,去时代广场购物去了。

    三日后,Kaylor没有带来男朋友,Cherry陪她一块来了,“他怎么那么忙啊?算吉日这么重要的事,他都不陪你来,他该不会也有问题吧?”

    Kaylor摇头,“不会的。他不是那种人。”

    坐下后,苏念星扔了六爻金钱卦,一套流程算下来后,她松开Kaylor的手,眉心拧紧。

    Cherry惊慌地握住闺蜜的手,“该不会被我说中了吧?”她打下自己的嘴,“都怪我,乌鸦嘴。”

    Kaylor低头想了想,终于下定决心,“大师,你说吧。我受得住。”

    苏念星见两人如临大敌的模样,摇了摇头,“不是出轨,但情况比出轨严重多了。”

    第78章

    Cherry激动得一拍桌子, “怪不得这么重要的日子都不陪你,肯定是陪别人了。”

    Kaylor脸色苍白,怔怔看着苏念星, 等她的答案。

    苏念星却拧紧眉峰, “你男朋友是不是狗仔?”

    Kaylor微怔, 话题怎么转得这么快, 她尴尬点头,“是, 我也劝过他不要做这行, 揭人隐私太不好了。尤其会被人报复。”

    苏念星点头, “你男朋友最近追到一条大新闻,伪装成卧底混进去,但是他出现时间太过蹊跷, 而对方又生性谨慎,还是发现了他。”她看了眼腕上的电子手表,“还有十分钟,他就会被车撞死。”

    这个交通事故只能算是明面上的说法, 真正的死因是对方在报复。

    这走向让Cherry和Kaylor惊得目瞪口呆, Kaylor反应过来后, 急得眼泪都下来了,“那他现在在哪儿?我现在就打车告诉他。”

    苏念星马上报出地点, “庙街。”

    Kaylor心里一个咯噔,她就是现在打车, 也不可能在十分钟之内赶到庙街啊。

    Kaylor像只没头苍蝇,很想做点什么, 却丝毫想不出办法。街坊们听到这边有争吵声,这个点本来就没什么生意, 好奇凑过来,阿珍将这位靓女卦象说了。

    街坊们议论纷纷。之前有个求卦者也是儿子差点被车撞死,时间也很紧急。但是那个离得近,骑摩托车过去还来得及,这个在庙街,离那么远,除非有私人飞机,否则很难在十分钟之内赶到。

    有街坊提议,“打电话给庙街警署吧?”

    他刚说完,就有人纠正他的错误,“庙街就是一条街,哪来的警署,应该打给油麻地警署。”

    冰室就有电话,有个街坊很细心,他喜欢整理报纸,回到自己铺子马上翻出油麻地警署电话,打过去,那边接线员让他提供具体信息。

    “你问我为什么知道有人会被车撞死?是苏念星说的,苏神算,有没有听过?铜锣湾最出名的神算子。上过许多次报纸的?”

    “我故意骗你?”街坊一顿脏话输出,“你问我是故意杀人?还是交通事故?我哪知道啊。”

    另一位街坊见他脾气差,忙把电话夺过来,大声问,“你们到底多久能出警?”

    “什么?还要十五分钟!等你们警察赶到,尸体都凉了!”街坊义愤填膺挂断电话。其实十五分钟真的不算晚。毕竟通信员要向上审批,一层层通知下去,再加上交警赶到,这些都需要时间。

    Kaylor急得团团转,警察出警太慢,他们该怎么办呢?

    所有街坊都急得抓耳挠腮,这可是一条人命啊,眼睁睁等他死,大家不愿接受,七嘴八舌出主意,“能不能打电话给广播?让他们播报一下?”

    “有那时间解释,就算对方真的相信了,也没时间跑过去救人。”街坊觉得这主意不靠谱。更何况香江闹市区不允许外放广播,再说了他怎么确定Kaylor的男朋友正在收听广播?

    铜锣湾的街坊经常在苏神算冰室吃饭,几乎每个人都亲眼见证过苏念星算卦有多准,他们对苏念星的算卦本领深信不疑。但是其他地方的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最多拿她当故事主人公,并不会迷信她的本领,更不会因为她一句话,就放下手头的事情跑去救人。

    苏念星突然问,“大家有没有亲戚住在庙街的?”

    有个街坊举手,“我有亲戚,但是他住在庙街后面,我不确定十分钟能不能赶过去。”他拿起电话刚要拨过去,苏念星突然想到梁督察,那些警察不相信神棍的话,但是他们一定相信同事的话。她立刻按住电话,“我来吧。”

    她拨打梁督察办公室电话。

    电话很快被人接通,梁督察听到她的电话内容,看了眼手表,“好!我马上就办!”

    挂上电话,大家等得额头冒汗,Kaylor握紧双手,嘴唇紧紧抿在一起,看着电话望眼欲穿,Cherry紧紧搂着她肩膀,给她打气,“一定会没事的。”

    Kaylor却浑然不觉,整个人神经紧绷。

    这十分钟简直是度日如年,街坊们议论纷纷,“他到底拍的是什么大新闻啊?对方居然要撞死他?”

    “会不会是蛇头从内地运女人?”有街坊根据之前的卦象,开始猜测。

    苏念星不好说,毕竟这可是Kaylor的男朋友用生命拍到的大新闻,她先爆料,不等于抢他的功吗?她就算再想出名,也不会做这么没品的事情。

    “狗仔真的好危险,一不小心就被人灭口。”

    “是啊,哪一行都不好混。”

    众人议论纷纷,一直沉默不说话的Kaylor突然捂脸嚎啕大哭,街坊们吓了一跳,纷纷安慰她,“靓女,这时间还没到呢。警察已经去救人了,一定可以将人救下来的。”

    “是啊,你要相信香江警队的实力,前几天报纸上不是还登了他们破获了连环杀人案吗?他们的办事效率很高的。”

    他们真心实意劝着,Kaylor也是真心实意地哭着,“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想要买房。他就不会做这么危险的工作。”

    他们恋爱已经七年了,平时省吃俭用,想要凑钱买房,但是房价上涨的速度真的太快了。大半年过去涨了五成,他们的收入却不见涨,离房子越来越远,一月前她情绪崩溃,责骂他无能,连个家都不能给她。

    他一定是听进去了,所以才冒险去拍大新闻。香江狗仔拍新闻无孔不入,没有下限,是因为回报是真的高。只要能拍到爆炸性新闻,他们能够得到至少六位数的收入。六位数对富豪们也许就是一顿饭,但是对于底层百姓而言,却是能不能买得起房的关键。

    Kaylor现在真的很后悔,“如果不是我逼他,他不会冒险。”

    Cherry见她自责,拍拍她肩膀,“也不怪你。又不是你让他当记者,你认识他的时候,他就已经是记者了,如果不是爱这行,他不可能干这么久。”

    街坊们知道Kaylor不好受,纷纷骂房地产商无良,“这些奸商,房价涨这么快,这是逼我们去死啊。”

    “我儿子前阵子拍拖,女朋友死活不跟我们一起住。我们把家底全部掏空,也不够付首付。女孩子分手了。我儿子现在还没恢复过来呢。”

    “也不怪靓女。现在没有房子,孩子都没法上学。”

    众人一起讨伐开发商,时间一分一分钟过去,直到十分钟后,电话一直没响,众人提心吊胆,“有没有出事啊?”

    一直到十五分钟后,电话才终于响起。

    Kaylor第一个去接,其他人也没有跟她抢,都竖着耳朵听电话那头的声音。

    “真的?他没事?太好了。”Kaylor一只手捂住半边脸,擦掉汹涌而出的眼泪,也不知电话那头讲了什么,她将电话递给苏念星。

    苏念星拍拍她肩膀,这才接起电话,“司机已经抓到了?太好了。他可能不会把幕后凶手供出来。”

    梁督察让她尽管放心,“我们也有审讯手段。”

    苏念星提醒他,“我不想上这次的报纸。别把我供出来。”

    梁督察猜出她的顾虑,很爽快答应了她的要求。

    谈完事情,挂上电话,街坊们齐齐围上来,“司机抓住了?为什么要杀他啊?”

    苏念星摇头说不知道,“警察办案,不会向外透露。”

    有街坊问,“这次多好的机会啊,你为什么不想上报纸?”

    苏念星失笑,“这次的功臣是Kaylor的男朋友,我不想分享他的胜利果实。”

    街坊们纷纷赞叹她好心,同时也很好奇,Kaylor男朋友到底爆料出什么大新闻啊。

    很快街坊们就知道什么事了。

    翌日,《香江日报》头版头条报导香江巨星张意远聚众X毒,警察检测尿液呈阳性,除此之外,对方还派人开车撞狗仔。

    当天《香江日报》加印三次都卖脱销,其他媒体蜂拥而至,堵住油麻地警署的大门,向公共关系科询问报导真假。

    市民一片哗然,苏神算冰室的食客们纷纷在讨论这件事。

    “这是Kaylor男朋友报导出来的大新闻吧?怪不得那么疯,敢当街杀人呢。居然是X毒。这一爆出来,他的影迷还不得疯。”

    香江是个包容性很强的城市。比如男星包二奶三奶,女星拆散别人的家庭,不会造成很严重的后果。但是X毒除外,香江市民对毒的容忍度很低。

    “是啊,听说张意远的经纪人以前混黑,我以前还觉得是流言蜚语,现在才发现都是真的。”

    “谁能想到呢。这些人真是丧心病狂。”

    有些人则为Kaylor男朋友担忧,“他把大新闻爆出来,之后怎么办?会不会被对方盯上啊?”

    如果司机把幕后真凶供出来,Kaylor男朋友就能高枕无忧了,但是黑老大敢做这样的事,肯定会留有后手。Kaylor男朋友未来堪忧啊。

    街坊们也想到这点了,“是啊,除非他们出国。”

    被他们担忧的Kaylor和男朋友此时正在小巷子向苏念星告别。

    警察这边找不到黑老大犯案证据,为了安全着想,两人决定回内地发展,此次过来是想向苏念星告别。

    尤其是Kaylor,很感激苏念星积极营救男朋友,“如果没有你,他恐怕早就被害死了。”

    苏念星摇头说没事,“你们一定会幸福的。”

    内地发展空间比香江大多了。尤其他们身上还有启动资金,发展潜力只会比现在更大。

    送走两人,苏念星回了冰室,又有一位求卦者来算命。

    这也是一对情侣,两人年纪不大,靓女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脸上还带着几分羞涩。

    苏念星问他们想算什么。

    两人不习惯有这么多围观,就想问苏念星什么时间点人少。

    感情是很私密的一件事,他们不想向其他人透露。

    苏念星了然,“那就下午四点吧。那时间人最少。”

    情侣约定下午四点再过来,拿着刚买的吃食走了。

    客人们陆陆续续离开,直到下午四点,店里没有客人,那对情侣才出现。

    苏念星让阿珍给两人倒水,“你们想算什么?”

    靓女眉眼间有些许忧虑,“大师,我想算我们俩最后到底能不能结婚?”

    靓仔抿了抿唇,苦恼地诉说自己的遭遇,“她母亲不喜欢我,但是我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我想问问大师,我该怎么做才能让她对我改观。”

    苏念星点点头,总算明白两人为什么来算卦了,她没有多说废话,而是握住男孩的手看手相。

    之所以看男孩,不看女孩,是因为男孩显然更在乎女友母亲为何不同意,这样她看的时候,能够看得更清楚些。

    看完后,苏念星脸上露出了然之色,她叹了口气,直视靓仔的眼睛,“你就没觉得你女友很熟悉吗?”

    靓仔微微一怔,拧眉回想,“确实有点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靓女恍然,“我以前一直以为你在搭讪,没想到你居然真的有这种感觉。”

    靓仔哭笑不得,“当然不是了。我是真的好像见过你。但是我又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苏念星提醒他,“枫树院子,秋千架下,两个孩子荡秋千。”

    随着她的提示,靓仔迷蒙的双眼好似注满了光,他就像打开时空大门,回想到小时候的场景,是了,那是他母亲还未跟父亲离婚时,他当时带着妹妹一起在院里玩耍。后来父母离婚后,他跟着父亲,母亲带着妹妹,天各一方,再也没有联络。

    靓仔想到这里,脸上的笑意突然僵住,看向苏念星,又扭头看向女友,最后又向苏念星求证,“大师,不会吧?不可能吧?”

    苏念星沉默一声叹息,靓女拧着眉头,也陷入回忆,“我怎么觉得你们说的场景,我好像在梦里见过呢?”

    靓仔陷入巨大的恐慌,嘴唇抖动,瞳孔缩了缩,缓缓摇头,“不不不,这不可能。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这……”

    他突然回想起女友的母亲,皮肤黝黑,粗糙,说六十岁都有人相信。而他记忆里的母亲知书达理,脸上长年挂着甜美的笑容。他没办法将两张脸重叠。

    但是苏念星的话却让他坠入深渊,“就是你想得那样,长年劳作,风吹日晒很容易让人变老。二十年过去,她变老很正常。”

    靓女见两人在打哑谜,一时弄糊涂了,“怎么了?谁认出了谁?”

    靓仔突然握住女友的手,想带着她夺路而逃,“我们走!我们离开。”

    他还在逃避,苏念星下一句话却让他顿住脚步,“你没认出她,但是她却认出了你。你跟你父亲长得太像了。”

    靓仔手缓缓松开,痛苦又隐忍地看着女友。

    靓女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我妈认识你老豆吗?是这个意思吗?”

    靓仔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苏念星却没有替他隐瞒的意思,这事迟早会被揭开,还不如早点告诉她,也好有应对之策,她直截了当开口,“你母亲是他父亲的前妻。”

    靓女脑门像是被什么东西轰了一下,喷得一声炸开,她下意识退后两步,浑身的毛孔因为激动张开,她嘴里呢喃着,“这不可能。怎么会有这么荒谬的事情。”

    阿喜和阿珍都听傻了,瞧瞧他们听到了什么?这对情侣居然是亲兄妹。

    阿珍突然想起一篇报导,“我听说亲人之间有心灵感应。原来是真的?我一直以为是杜撰的呢。”

    苏念星无奈看了她一眼,现在是她耍贫嘴的时候吗?苏念星给阿珍使了个眼色,示意她闭嘴。

    阿珍吐吐舌头,不敢再出声。

    靓仔和靓女纠结了半个小时,靓仔才掏钱付了卦金,苦笑着示意靓女离开。

    靓女迟迟没有行动,苏念星却道,“其实我还有个不好的消息告诉你们。”

    靓仔大概是被刚才的消息震得六神无主,已经形成免疫力,他苦笑着摇头,“你说吧。”

    他不相信这世上还有比这消息更炸裂。

    苏念星叹了口气,“可能对你们是好消息,但是对你们父母却不见得。”

    两人一头雾水看着她,什么意思?

    苏念星没有吊他们胃口,看向靓仔,“你是你父亲和前妻生的?她母亲是你后妈,对吧?”

    靓仔颔首,所以他才比靓女大八岁。他有记忆,而靓女那时很小,几乎不记得。

    苏念星继续道,“因为你父亲总是忙于工作,再加上后妈难当。所以你后妈心气不顺,出轨了,然后就有了……”她看向靓女,“有了她。严格意义上来说,你俩没有血缘关系。”

    所有人都呆呆看着她。两位当事人就不说了,他们是局中人,被这消息砸得喘不过气。阿珍更是夸张地后捂住自己的嘴,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免得老板把她撵出去。阿喜却是惊讶地张大嘴,那嘴足以塞下一颗鸭蛋。

    也不知过了多久,靓仔终于回神。这个消息果真如大师所说,对他们是好消息,对父母却是晴天霹雳。

    他老豆至今想起妹妹都后悔当初没能争到女儿的抚养权,如果让他知道女儿不是他的孩子,估计老豆恨死谭姨了。

    怪不得谭姨不肯接受他呢?原来她是怕丑事被揭发。

    靓仔紧紧握住靓女的手,像是给她力量又是在鼓励自己,“无论他们怎么想,我们一定可以度过难关的。谁也不能将我们拆散。”

    靓女回神,紧紧握住他的手。虽然要度过父母这关很难,但是比起兄妹,这点难题不算什么。

    两人眼神坚定,告别苏念星后,缓缓离开冰室。

    “老板,你觉得他们最后能修成正果吗?”阿珍不知何时凑过来。如果她是靓仔的老豆肯定恨死前妻了,不可能同意儿子娶前妻生的私生女。

    苏念星弯起嘴角,想起之前看到的卦象,念了一句诗,“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早把诗丢给老师的阿珍一头雾水,“什么意思啊?”

    阿喜翻了个白眼,“就是过程坎坷,但结果却是一片光明。这么简单的诗,你居然都不知道。你中文课怎么上的?”

    阿珍见他看不起自己,追在后面打,“让你小瞧我!你给我站住!”

    看着两人打打闹闹的样子,苏念星啧啧直摇头。

    第79章

    下午四点, 店内没什么人,一位衣着邋遢,年纪不大的靓仔神神秘走进来。见阿喜和阿珍还在, 他示意两人回避。

    阿珍和阿喜只能到后厨帮忙。

    苏念星见这位靓仔忐忑不安, 时不时看一眼外面, 蹙眉, “你是未成年吧?我不给未成年算卦。”

    靓仔确定身后没人跟着,这才坐到位置上, “大师, 你通融一下吧。我想找我妈。”

    他从兜里掏出钱, 有零有整,摊开后一大堆,像座小山包。

    苏念星微怔, 如果是找妈的话,那倒是没什么不能算的。她拿着工具坐到他对面。

    靓仔见她同意了,开始说自己的遭遇,他刚出生那会儿, 母亲就抛弃了他。刚开始很羡慕别人有母亲, 但是这么多年他已经习惯没有母亲的生活。他有个玩得很好的伙伴, 他母亲也是跟父亲离婚了,前阵子他母亲回来了, 通过打官司接走了他,刚开始他很抗拒, 后来他母亲来接他,告诉他原因, 原来他母亲之所以离开他,是因为父亲家暴她, 而且她那时候没有钱,没有能力照顾他。现在她在外面挣到钱,就想过来把他接走。我真的很羡慕他。

    “我想问问我母亲当初为什么离开老豆?会不会像我朋友的母亲一样是逼不得已。”

    苏念星恍然,“你也想离开你老豆?”

    靓仔忐忑不安地握住自己的手指,好半晌,他才撸起袖子亮出自己的疤痕,“我受不了了,他喝完酒总喜欢打我。我想跟我妈走。兴许她当初是受不了才选择离开他。我妈一定能理解我的。”

    他紧张地看着苏念星,“老豆说她抛弃了我们跟别人跑了,但我朋友的母亲说,妈妈不会抛弃自己的孩子,除非不得已。”

    苏念星懂了,这个靓仔把母亲当成救命稻草,她示意他伸手过来。

    看完手相,苏念星问靓仔今年多大了?

    靓仔微微一怔,下意识开口,“15岁了。”

    苏念星叹了口气,“你妈是真的离开了你。”

    靓仔脸色煞白,不敢相信老豆说的居然是真的。谁知苏念星下一句话又道,“不过她不是抛弃你们,而是生你的时候就已经难产死了。”

    靓仔瞳孔缩了缩,“这不可能。当初老豆说他抛弃了我。不要我了。”

    苏念星为这个可怜的女人而悲哀,把命都搭上去了,但是也没能得到好名声,“因为他不想你恨他。因为是他当时坚持要你母亲顺产,不想花钱剖腹产,所以才导致生你时难产。”

    靓仔呆呆看着苏念星,嘴巴久久未合上,好半天他突然激动地桌子,撑着桌子愤怒地说,“他骗我!他一直在骗我!”

    “他工资不高,又有你这个拖油瓶,所以找不到女人,一直没法再婚。所以他把怒火发泄在你身上。”苏念星同情这位靓仔,明明他可以有个爱他的妈妈,都被那个自私的男人毁了。

    靓仔双手紧紧捂住自己的脑袋,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苏念星知道他既为母亲难过,也在为自己灰暗的未来难过,她叹了口气,“如果你想开他,只要报警,你就能分到福利院。只是你年纪大了,可能没人会愿意收养你。”

    越小的孩子越容易被收养。

    靓仔却根本不在乎,“福利院有人打我吗?”

    苏念星对福利院还是很熟的,前世帮父亲公司做慈善,她经常去,“兴许有,兴许没有。如果有人打你,你可以报警。警察会处理他。只要你报警,警察也会把你父亲抓走,他涉嫌虐待儿童,他至少会被判三年以上的刑期。”

    香江对孩子的保护是很严格的。亲生父母虐待儿子同样会遭到惩罚。

    靓仔似是下定了决心,“我要去福利院,我不想跟他一起生活。他太可恶了。明明是他害死妈妈,他却一直骗我,我一直以为我妈是不喜欢我,所以才离开我的。”

    这是苏念星算过的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PUA案子。而且还是父亲PUA自己的儿子。苏念星对此很不爽,示意他可以用电话报警。

    不多时,军装警过来带走靓仔,去警局录口供。

    一月后,靓仔过来感谢苏念星,他父亲已经被判入狱,刑期五年。他去了福利院,虽然没有人收养他,但是他过得很快活。

    “福利院没人打我。叔叔阿姨都很好。”靓仔的要求真的很低。只要没人打他,他就觉得幸福。多么渺小又卑微的愿望。

    苏念星鼓励他,“你未来一定会过得很好。”

    靓仔羞涩地笑了。

    “以你现在的名气只差有人推你一把送将你送上顶端,这个人必须德高望重,有地位之人,你就能走上人生巅峰。”何灵芸的话历历在目。转眼苏念星就遇到了第一个能发展她商业潜力的求卦者。

    这是位四十出头的师奶,刚坐下来后,苏念星还没有开口,她就献宝似的拿出宣传册,“大师,有没有兴趣发笔大财?”

    苏念星被她问得一愣,看了一眼今天要算卦的三个名字,“你是不是叫于荣荣?”

    于荣荣点头,“是我。”她继续道,“大师,你有这么多信徒,只要你加入我们日本japan life 国际集团,我们能让你在一个月之内买房。这么好的发财机会可不容错过。”

    听到买房,阿珍双眼发直,推开碍事的阿喜激动凑过来,“什么方法?”

    于荣荣看到阿珍插话,没有任何不快,循循善诱开口,“知道日本japan life 国际集团吗?”

    苏念星摇头,她听都没听过。前世许多人喜欢购买日本产品,但是在他们富豪圈,却知道日本很喜欢造假售假,几乎没人会买日本产品。

    于荣荣翻开宣传册,“这是日本japan life 国际集团发明的一款磁疗床垫,你们都知道日本人的平均寿命是全世界最高的,健康意识也是全世界最好的,japan life 国际集团由总裁山口隆祥先生于1975年成立,旨在为全人类提高寿命而努力。这款磁疗床垫就可以让大家提高寿命。”①

    阿珍还没有开口说话,其他街坊却纷纷围过来。

    跟之前那对情侣不同,这位师奶专挑人多的时候算卦,这么多街坊一起讨论,吵闹声足以掀翻屋顶。

    “真的吗?怎么个治疗法?我有老寒腿,睡了这床能改善吗?”

    “能!”

    “我肩膀疼,也能治吗?”

    “可以!”

    问题一个接一个,苏念星听着不太对劲,连治病救人的药都治不了老寒腿,一张床就能搞定了?莫不是在收智商税吧?

    街坊中有人提出质疑,于荣荣立刻拿出宣传册,示意大家看,“这款床垫由十层结构组成,每一层都有对人体相应的改善作用。磁疗床垫医学原理就是给人体充电,让身体在睡眠时期加强恢复能力,已达到强身健体的效果,对高血压,糖尿病等都有很好的效果。①”

    她滔滔不绝,又拿出证书,“产品不仅获得了iso9001国际认证,更是获得了iso13485国际医疗器械认证,是同类产品中唯一获此殊荣的产品。①”

    街坊们原先质疑产品的功效,听到这产品获得国际证书,心里信了几分。这些街坊都没什么文化,他们自己不懂大道理,就认各种证书,纷纷打探,“多少钱啊?”

    于荣荣踩着板凳站起来,居高临下看着大伙,“俗话说送礼不如送健康,希望真心关心父母孩子的优秀人士都能为他们送上一份健康大礼。前期购买本产品,本公司还有小礼物相送,望各位不要错失良机,抓住机会。①”

    她刚说完,苏念星黑沉着脸拉住对方的手,让她下来。

    于荣荣附在她耳边,“只要他们买产品,我就给你介绍费,一笔至少五百。”

    苏念星愣神?五百?那这床垫岂不是很贵?

    街坊们议论纷纷,向于荣荣询问,“多少钱?”

    于荣荣举起手,“不贵,六千八。”

    众人一片哗然,这个价钱还不贵?普通床垫才几百块钱就够了。

    于荣荣向大家解释,“这款床垫不仅能睡,而且还可以治病。”

    大家还是嫌贵。再怎么治病,他们也掏不出这么多钱。

    于荣荣适时抛出诱饵,“如果你们能介绍人,我们这边也会给你推广费。推广越多,利润越高。”

    “能给多少推广费啊?”

    “我自己买,你们能便宜多少?”

    问题一个接一个,眼瞅着这些人就要掏钱购买,苏念星学着于荣荣的样子踩着板凳,伸手往下压,“大家先别买,先听我说两句!”

    她的声音已经很高,奈何这些被健康和寿命捆绑的老人家根本听不见,依旧在说话。

    苏念星气沉丹田,吼了一嗓子,“闭嘴!”

    这声吼几乎是把她吃奶的力气都用出来了,食客们惊疑不定打量她。

    苏念星咽了口唾沫,差点没把嗓子喊哑了,她轻咳一声道,“大家不要相信她,这就是个骗子,这叫传1销,骗你们交智商税。磁疗床垫根本没用,也不能治病。你们想想如果它真能治病,为什么不去医院推销呢?香江有那么多医院,得到这么多国际认证还没有进入医院,说明她是吹嘘。”

    街坊们心中的天平再次倾斜,有些人觉得苏念星说得有道理,有些人觉得这么多国际认证不是假的。

    于荣荣脸都绿了,这么多顾客顷刻之间飞了,她杀苏念星的心都有了,她也不是软柿子,当即让苏念星拿出证据,“你说我是骗子,你有什么证据?我们产品好着呢!在日本都卖疯了。还在罗素街开了店面,你们可以去罗素街看看。从右往左数第二家就是。你们可以去体验一下,如果买完之后觉得产品不好,你们可以退。我们三个月之内都可以退款。”

    三个月内都能退款,街坊们又信了几分,但是理智尚存,纷纷看向苏念星。

    苏念星哪有什么证据,“我的卦象就是证据。我在这儿放话,下个月六号,报纸的头版头条会刊登磁疗床垫就是个骗局。大家不妨等等看,毕竟这床垫要不少钱呢。本来这不关我的事,平白无故得罪人,但我们都是街坊,你们天天来我店里吃饭,你们吃亏就是我吃亏。我不忍心看你们上当受骗。相信我苏念星算卦灵的人,你们就听我一句劝,等几天。”

    她的话很快得到明哥的支持,“我说句话,大家都是知道苏神算的本事的。她说这个磁疗床垫是骗局,我是相信的。你们想想看,她当初可是连卖鱼胜的儿媳妇都没见过,就能算出那是个骗子。这个人就站在大家面前,她肯定算得更准。如果大家不信她,那不妨再等等看,反正差不了几天。我们做生意的,看似赚得多,但是一天有16小时守在店里,赚六千八也不容易,上当受骗,不仅花钱,还让其他人笑话,你们还是好好想想吧。”

    街坊们们立刻响应,原先还有些蠢蠢欲动的食客们也在街坊们的劝阻下,纷纷打消念头选择观望。

    于荣荣恨得咬牙切齿,显然没想到苏念星放着好好的钱不挣,居然会戳穿自己,这女人莫不是个傻子?

    苏念星做了个请的手势,现在香江还没有给传1销立法,这女人的行为只能算是推销,她报警也没用,只能让对方离开。

    life的传1销手段远比苏念星想象得还要厉害。只三天功夫,几乎大街小巷都在讨论这个床垫有多神奇。

    兴叔睡了这个床垫,腰不疼了背不酸了,就连血压都降了下去。

    高婶睡了这个床垫,早上起来后背热乎乎的,脸色也红润了,年轻了十岁。

    此类宣传口口相传,街坊们蠢蠢欲动,觉得这东西可能真有疗效,不一定是假的。

    每当这时候,他们就会凑到苏念星面前,“这东西真的没用?那日本寿命为什么那么高?”

    苏念星哪里知道,她也不是社会学家,她胡乱扯了个理由,因为他们吃生的东西。无论用油煎,还是上锅蒸,都会造成食材营养流失。生吃可以最大限度保住食材中的营养。但是生的东西不适合香江人的口味,尤其许多海鲜会有寄生虫,千万别尝试。

    “可我听兴叔说睡了床垫,他的腰真的不疼了。”

    苏念星无奈,“那他有没有说买床找他呢?因为他想挣你的钱啊。”

    ……

    类似的话,苏念星几乎每天都在重复,就连阿珍几个都烦不胜烦,苏念星预测的日期终于来了。

    life磁疗床垫登上香江各大头条报纸,医学家亲自下场揭露新式骗局。

    磁疗床垫采用老鼠会模式,就是以拉拢人入会,以收取下线的会费为目的团会。

    “哎呀,真的是骗子,医学家都出来打假了。说这个磁疗床垫根本没用。”街坊们议论纷纷,“赶紧让兴叔去看看啊,还能不能退?”

    “睡了半个月了,怎么可能给退?”

    “之前不是说,三个月之内就能退。就算不全退,退一半也好啊。”

    街坊们拿到报纸,兴冲冲去提醒其他人,但是他们很快发现找不到人了。之前宣传的这些人全都没影了,就连他们在罗素街租的铺面也人去楼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购买过磁疗床垫的人守在店铺门口砸门,拍着大腿后悔不迭。

    房东听到这边闹哄哄的,过来维持秩序,却被客人们要联系方式,房东却发现电话早已注销,就连当初登记的身份信息都是假的。

    不知是谁一屁股坐在门口,“六千八啊。”

    他还顾不上悲惨,就有人涌过来找他算账,“当初是你说这床垫好,能治病,我们才买的,你退钱!”

    一时间罗素街闹得人仰马翻,交警不得不过来维持秩序,将双方拉开。但是情绪激动的人群怎么可能这么快就恢复平静呢?

    不多时有人被砸中脑袋,送入医院。

    相比罗素街的混乱,苏神算冰室这边的气氛明显好多了,街坊们躲过这一劫,齐齐感谢苏念星,“大师,多亏你,如果不是你拦着我,劝我再等等,我可能会像兴叔一样上当受骗。”

    “兴叔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呢。六千八的床垫,现在六百八都没人要。他儿子儿媳整天骂他败家。哎……家宅不宁啊。”

    明哥委屈巴巴凑过来,“他算好的呢。我才倒霉呢?”

    苏念星讶异看着他,“你倒什么霉?难不成你也买了磁疗床垫?”

    不能吧?之前还信誓旦旦站出来挺她,怎么成倒霉蛋了?

    明哥拍着桌子,一言难尽,“我没买。但是我老豆非要买,我不让他买,他骂我不孝,现在知道是骗子,他又骂我当初没拦着他。你说我冤不冤。”

    兴叔被儿子儿媳埋怨是他真的做错了事。可明哥没做错事啊。里外不是人,确实够憋屈的。苏念星见他苦恼的样子,忍不住想笑,她拼命忍住了,但其他街坊就忍不了了,拍着他肩膀哈哈大笑,末了还笑话他,“谁叫你开着金店,不愁钱花呢。”

    明哥叹气,“那金店又不是我的,我就是个小领导。我老豆……”他摇了摇头,“他现在还要找邻居理论。”

    “为什么?”街坊们好奇问。

    明哥摆摆手,“当初就是邻居非拉着我老豆的手,信誓旦旦保证磁疗床垫能治病,我老豆才相信了。谁知不管用,他现在闹着退钱,整天吵架。”他指了指自己的黑眼圈,“你们没看到我这几天跟熊猫似的吗?”

    众人再次笑出了声。

    第80章

    “哎呀呀, 是谁这么缺德呀,居然高空抛物砸死人。好可怜啊。”

    一大早,苏神算冰室就因为报纸上登出的一篇报导议论纷纷。苏念星没有时间看, 阿珍小嘴巴拉巴拉讲给她听, “听说砸中的是对夫妻, 在街口摆摊。没想到被椅子砸中, 当时人就断气了。”

    苏念星差点被吓死,“椅子那么大居然从高空扔下来, 这不是故意杀人嘛。”

    “谁说不是呢。”阿珍推己及人, 如果她哪天走在街上, 有人从高空抛物,她说不定也会被砸死,尤其香江现在的楼越盖越高。一块板砖扔下来都能砸死人。

    苏念星也怕死, “凶手抓到了吗?”

    “还没有。警察正在查呢。”阿珍担心查不到。

    苏念星却觉得应该能查到,“椅子可是重物,肯定是住户扔下来的,再加上指纹, 采集楼上所有指纹比对, 一定能找出凶手。”

    阿珍仔细想想, 也有道理。

    苏念星对这案子自信满满,也很关注这起案子, 毕竟这关系到她能不能平安出门,她可不想走在大街上被某个不知名的物体砸中。

    但是让苏念星失望了, 这起案子迟迟没有抓到凶手。她等得着急,打电话给梁督察, 向他询问案件进展。

    这起案子并不是梁督察负责,不过到底是同事, 他还是听同事说过,“那栋楼有许多租户,查起来很不方便,那椅子是包租婆买的,几乎每个房间的住户都有。他们已经锁定了嫌疑人,也从他家中套取指纹,做过比对,确认是他,但是嫌疑人一直没有回来。”

    苏念星听懂了,“是不是畏罪潜逃了?”

    梁督察颔首,“很有可能。砸死人可是重罪。”

    苏念星失望不已。香江高空掷物的法律跟内地不一样。内地如果找不到凶手,楼上所有住户按照总额均分赔偿。香江却是谁扔的谁赔偿。找不到凶手就自认倒霉。

    就在她以为这桩案子要石沉大海时,她见到了这受害者的大女儿岁岁。

    岁岁有些拘谨,看着价格表发呆,怯生生向阿珍询问,“今天算不了吗?”

    “对!现在登记的话,最快也得要一个月后。”阿珍问她要不要登记。

    岁岁捏着刚刚买到的小笼包,稚嫩的小脸写满为难,苏念星认出她,“你是不是前几天报纸上登的那个小姑娘?”

    香江媒体是无孔不入的,居然把这个未成年小姑娘的照片也登出来了。因为苏念星关注这起案子,所以还记得她的脸。

    岁岁愣了一下,没想到苏神算居然认得自己,她点了点头,“是。”

    苏念星看向阿珍,“之前我不是空出一个位置嘛,就让她顶上吧。”

    苏念星指的是于荣荣那次。当时于荣荣光顾着推销东西,压根没有找她算卦。后来阿珍就按照顺序联系了后面的人。

    阿珍颔首,“那行。加上她之后,剩下的人就不用我再挨个通知提前算卦了。”

    苏念星拿着工具坐到岁岁面前,“你想算什么?”

    岁岁捏着包带,“大师,是这样的。”

    她把自己最近的难题说给苏念星听。父母死后,她和弟妹没有了监护人,面临两个选择,一是回乡下,跟爷奶一起生活,这样他们一家人就能在一起。二是去福利院,分配到各个家庭。一般来说,很少有三姐弟分到同一个家庭的。

    苏念星猜出她的顾虑,顺着她的话问下去,“你爷奶有能力养你们吗?”

    阿香婆当初没能收养雯雯,就是因为她没有收入。如果她当时带雯雯回乡下,养活孩子没有问题。但是那样会耽误雯雯的未来。

    岁岁捏紧衣角,尴尬得脸都红了,她近乎羞耻地说,“他们想让我养。”

    苏念星瞳孔微微睁大,蹙眉打量她,“你今年有十八吗?”

    难不成她看人出了问题?她怎么看岁岁都不像成年的样子。

    岁岁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十六。”

    苏念星沉了脸,“十六,你还在上中学吧?中五,还是中六?”

    岁岁咬紧牙关,“中六。”

    苏念星见她快要哭出来,以为她被自己吓住,忙拍拍她肩膀,“没事的。我是想了解清楚再帮你算。你相信我,来找我算卦,我真的好开心。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的真实想法呢?”

    看着她清亮的眼睛,岁岁这些天的彷徨终于得到了一丝安慰,她把自己的纠结说给神算听。爷奶想让她辍学打工挣钱供弟妹读书。她刚好十六岁,可以做服务员或是进厂打工。但是岁岁很喜欢念书,她想上大学,但是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不说她能不能考上,就算她考上,她家里也没钱供她念书。

    她抱着胳膊无声哭泣,“爷奶说我爸妈一定希望我们姐弟仨在一起。不希望我们分开。他们把我养这么大不容易,让我担起长姐的职责。但是我好害怕,我……”

    一夜之间父母双亡,十六岁的女孩被迫成长,承担养家之责,确实可以压垮一个孩子的心理防线。

    苏念星能够理解她,街坊们不知何时也凑过来,都在同情这个小姑娘,“你亲戚呢?”

    岁岁摇头,“我亲戚都住在乡下,没什么钱,帮不到我们。”

    有的街坊开始发善心,掏钱给岁岁,“不管怎么说,也得把书念完啊。这些钱你拿着。”

    其他街坊也都慷慨解囊,有的给几百,有的给几十,根据大家的心意,没一会儿就凑了几千。

    岁岁看着这些钱有些无措,呆呆看向苏念星,等她拿主意。

    苏念星却伸手往下压了压,“大家先别急着慷慨解囊。我说句不好听的,你们确实是做好事。但是这些钱杯水车薪。她想念书,香江大学的学费至少要十万,这些根本不够。这还只是她,还有她弟妹。她寻求的是长期之法,而不是短期难关。”

    街坊们听说她的意思了,“无论如何,一家人也不能分开啊。你已经十六了,只要撑过这个阶段,未来一片光明。”

    “是啊。你对弟妹好,他们也会领你的情。”

    显然这些街坊跟岁岁爷奶同一个想法,不想让三姐弟分开。

    年轻人却觉得岁岁应该为自己考虑,“你还这么年轻,学习又好,兴许能考上大学呢。不要为了弟妹就把自己的未来耽误了。”

    “是啊。现在没有学历,就只能出苦力。我现在累死累活,一个月只能挣三四千,交完房租,自己再吃喝,根本剩不了多少钱。你牺牲自己,未必能养活弟弟妹妹。还不如让他们被领养。虽然你们天各一方,但是将来你们能有好发展。只要你们时刻记得自己的家,未来还有再聚的一天。”

    “对啊。不要被长辈裹挟。自己的未来自己做主。”

    街坊们分为两波,各有想法吵得不可开交,岁岁就像夹心饼干被两种人裹挟,苏念星不忍心她受此煎熬,忙打断大家,“我来给她算一卦吧。”

    众人这才停止吵架,纷纷看向苏念星,等她的卦象。

    岁岁伸出手,紧张看着苏念星。说是二取一,但是无论哪种结果,都有遗憾。

    苏念星松开她的手,又扔了六爻金钱卦、测字和掐指,一套流程结束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她缓缓开口,“如果你选择辍学打工养活弟妹。你会进城找工作,但是正如刚刚那位靓仔所说,你没有学历,只能做底层工作,哪怕再怎么节省,每月也只能省下一千。再分给弟妹,勉强够他们交学费,饿不死。

    弟弟和妹妹在乡下读书。由于爷奶年纪大了,他们没有父母管教,你妹妹年纪小,又向往外面的花花世界,被坏孩子引诱,走上歧途,成了应召女。你劝过打过,但是她不听你的。

    你弟弟成绩倒是不错,也很用功,最后也考上大学。但是你挣的钱太少了,上了大学之后,他比同邻人穷,深深自卑。他穷怕了,为了过好日子,他攀上一位有钱富婆,嫌弃妹妹丢他的脸,嫌弃你总是不会打扮自己,最后与你们老死不相往来。”

    苏念星说完,食客们再次吵翻了天,这次他们一致对外骂她弟弟是个白眼狼。

    岁岁咬住嘴唇,“如果我们去福利院呢?他们能不能有好未来?”

    苏念星摊了摊手,“我暂时只能算这么多。去福利院未来福祸难料,兴许比这更好,兴许比这更糟,需要你自己斟酌。”

    年轻食客都在劝岁岁,“当家长没那么容易的。你就算能供得起他们吃喝。也没办法当他们的父母,给钱的时候,你是家姐、长姐。没钱的时候,他们当你是垃圾,一脚踢开。为自己着想,去福利院吧。如果你想他们了,可以趁着休息的时候去探望他们。”

    岁岁似乎是被苏念星的卦象给吓着了,她像是下定了决心,“大师,我明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她从兜里掏出钱,苏念星知道她父母去世后并没有得到赔偿,所以只收了一百。

    至于刚刚募捐的钱,岁岁示意大家收好,“我已经决定好了,让他们去福利院。叔叔阿姨们,谢谢你们,我知道我不是个好孩子,我好自私,但是……我想为自己活。”

    她双眼含泪,给大家鞠躬,站在包围圈内的街坊们扶起她,“你没错。这不是你的错。”

    “那钱你还是拿着吧。就算分开,也要跟弟弟妹妹照一张全家福。”

    “对啊,好好吃一顿。留下美好的回忆。”

    “跟阿公阿婆好好说。让他们理解一下。”

    街坊们将钱整理好全塞到岁岁的口袋,送她出去。

    岁岁朝大家鞠躬道谢,消失在冰室门口。

    “好可怜的孩子。”街坊们感慨着,“也不能怪她。她连养活自己都困难。”

    “是啊。她这个年纪到福利院,恐怕没人愿意收养。她的未来还得靠自己。”

    至少她是为自己而活,不像卦象里的情景,她已经被压榨得喘不过来气。

    “挺好的。她会有一个光明的未来。”

    苏念星一锤定音。

    下午最热闹的时候,店里又来了一位师奶。她有些慌张,进来后就左顾右盼,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坐下后,她的眼睛也不安份,一直盯着别人怀里的孩子瞧。

    苏念星蹙眉,“你是张桂福?”怎么起这么个名字。听起来像个男人名。

    师奶听到她的话,收回视线,“是我。大师,我孩子丢了,你快帮我算算吧。”

    苏念星下意识张了张嘴,“你孩子多大了?怎么丢的?”

    街坊们全凑过来,没有人插话,丢孩子可是大事。可得好好找。

    师奶崩溃大哭,“才几天。我老公工作忙,我父母不管我,阿公摔了一跤,阿婆要照顾他。我一个人出院,那天我叫了护工帮忙,但是她把行李拿下去的时候,我进里间上了厕所,出来时孩子就不见了。我刚开始还以为是护工抱下去的,谁知护工上来,我才知道孩子丢了。我们把医院找遍了,也没找到。”

    苏念星深吸一口气,“医院没有监控吗?”

    “有,但是监控存在盲区,警察查过,那人是从盲区逃走的。看不清对方的脸。我实在没办法了,所以高价从中签顾客手里买到的号。”

    苏念星听懂了,这人压根不是张桂福。

    苏念星此时也不好计较李代桃僵的事情,先握住对方的手帮她看手相。说实话,她不太看好这次算卦。她总结过自己的金手指,在看过的视频当中,她只能根据人物对话来判断方位或地址。才刚出生没几天的婴儿只会发出嘤语,压根不能成言,而且它的行动范围也有限,更不用说看到标志性建筑物了。

    但是让她意外的是,她看到了。

    视频是位女子,年纪比师奶大一些,她抱着孩子与邻居闲聊,“张芬的孩子还没找到啊?”

    “是啊,都丢了五六天了,要我说人贩子早跑了。孩子真可怜,怎么会有这么个母亲,居然让孩子单独留在病房。心真够大的。”邻居喋喋不休。

    又聊了几句,苏念星收回手,“你认识的人当中,有没有谁家最近有了新生儿?”

    张芬微微一怔,不明白她的意思,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我邻居秦淑珍,跟我前后脚怀孕。她结婚十几年一直没有孩子,听说吃了好多药,总算怀上了,我们俩经常一起逛街。不过她有点神神道道,不喜欢去医院检查,说怕孩子给吓着了。”提起秦淑珍,她也是怜悯居多,“我孩子出生三天,她也生了。跟我一样是个男孩。”

    “她在哪家医院生的孩子?”苏念星好奇问。

    张芬摇头,“她运气不好,半夜想生孩子,好半天没有打到出租车,后来他丈夫问人借了车带她去,但是还没有赶到医院,她的孩子就生下来了。”

    她生产时受了一天两夜的折磨才终于生下孩子,心里很羡慕秦淑珍。

    苏念星总算弄明白了,还不等她开口,街坊们急了,“是不是她的孩子也会被偷?这是团伙作案?”

    张芬一听秦淑珍的孩子也会被偷,立刻急了,“那得通知她呀。她十几年才有这么个孩子,要是丢了,可不得了。”

    见她还在担心秦淑珍,苏念星拍拍她手背,“她的孩子就是你的。”

    张芬一时没听明白,街坊们也听糊涂了。什么意思?

    苏念星见张芬懵懂地看着自己,只好说得更明白些,“她压根没有怀孕,也没有孩子。她打的就是抱你孩子的主意。”

    众人瞪圆眼睛,“还能这样?”

    “还可以这样?”

    张芬定定打量苏念星,好半天没有回神,“这……这怎么可能呢?”

    “不信的话,你可以去她家探望,抽一根孩子的头发,要带着毛囊,做下DNA检测。”苏念星想起梁督察说,现在DNA检测不好做,要送到英国,于是就道,“你将我的怀疑告诉警方,让他们取证,这样验出来才有效。免得他们偷偷把孩子送走。”

    张芬被她的话吓住,能做这么周密的安排,送走孩子有什么稀奇的,她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尽量平稳下来,“好,我现在就告诉警察。”

    她付完钱,很快消失在冰室。

    苏念星叮嘱街坊们,暂时别把这事往外说,“万一人贩子提前知道,带着孩子逃跑,那我们可就是罪人了。”

    虽然警方一定会派人盯着秦淑珍,而张芬的住处远在西贡,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街坊们一听,纷纷做了个拉链的动作,“我保证不对外说。”

    “我也是!”

    街坊们纷纷保证,但是他们显然低估了这件事的难度。

    八卦的乐趣之一就在于传播,当别人一脸懵懂,满脸求知欲地看着自己,传八卦的人内心会得到极大的满足。

    但现在呢?他们明明心里有个八卦,但是他们却不能传播,这比不让他们吃饭还难受。于是街坊们的家人很快发觉最近老豆(妈妈)变得跟平时不一样了。

    “妈,你最近这么沉默,是因为喉咙疼吗?”

    “阿公,你是不是想阿婆了?你想开点,阿婆已经死了,她肯定不希望你过得不开心。”

    “老婆,你怎么乱发脾气呢?你是不是更年期提前了?”

    “老豆,你是不是又偷偷摸摸买什么东西?这次又被坑了?”明哥这几天生意好,没有去冰室看热闹,但是他老豆听说苏神算冰室有八卦可以听,再加上跟邻居闹了矛盾,就天天跑苏神算冰室听八卦。自打三天前,他老豆就不正常了。

    他洗个脚,老豆就凑到他面前,张嘴想说什么,但是又不开口。他主动开口询问,老豆还满脸不耐烦,“没事!”

    明哥被老豆弄得神经衰弱,“老豆,你有什么事,直接说吧。我心脏好,受得住。这次是电疗椅,还是气功水?花了多少钱?”

    老豆愣了好半天,才明白儿子的意思,他狠狠瞪了儿子一眼,满脸羞恼,“你少瞧不起人!我这次干得可是大事。”

    他加重“大事”两个字,原以为会看到儿子崇拜的眼神,却没想到儿子双手捂着胸口抖成帕金森!大事?几万块钱的电疗椅还不够大吗?还有什么事比这更大?

    明哥脑海突然涌起不好的猜测,下一秒他就像屁股被炮炸似的,一蹦而起,连鞋子都顾不上穿,着急忙慌跑回自己的卧室,从紧锁的抽屉中翻到自己的存折,打开后看到存款没有减少,他双手合十拜了一圈,“感谢观音菩萨!保住我的老婆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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