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一
室内光线幽暗, 缓和了盛昭的棱角,衬得那双漆黑的眸子更加深邃。
两人目光相撞,像连着无形的丝线, 将绵延的情动拉得无限长。
杜桑因为维持着同一个姿势太久,双腿微僵, 紧张得快不能呼吸。
盛昭终于开口, 声调微沉:“谁教你这么接吻的?”
“没……没人教。”她尴尬地咬着下唇, 不知所措。
没人教?
盛昭被这话取悦,神色在这一瞬间展开。
其实哪里需要她特意哄她,她只需要软软地喊一句“老公”,他就能选择性丧失记忆。
“你哄人怎么一点诚意也没有。”他的语气些许不满, 但眼中却没有这样的情绪。
像一轮漩涡,正在思索如何将人卷进去。
“我哪里没有诚意了?”杜桑问。
“既然要哄人,就需要多加练习,拿出最好的状态来哄。”
“……”
杜桑被他一套说辞弄得有点想笑:“我找谁去练习?”
盛昭幽幽地看着她,显然对她问出的问题不太满意。
他从床上坐了起来, 将右臂扶在她的腰间, 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
“你还想找谁练习?”
杜桑上半身靠在他的胸膛上,被抬起下巴时, 屏住了呼吸。
她没有回应这个问题, 他也没有催促,盛昭平时的态度总是淡淡的,很难对什么东西产生大的兴趣,但最近说的话总让她招架不住。
杜桑知道他想说什么。
无非是,他会教她, 而他此刻正在等待。
杜桑觉得,作为一名合格的妻子, 在这个方面拒绝就不太好。接吻也没什么难的,不就是将手臂搭在他的双肩上,然后将呼吸若有似无凑近。
“找我老公练习。”
看,也没什么难的。
盛昭的眼眸在这一瞬间变暗,压在她腰间的力度越来越大,指腹摩擦在她纤细的骨骼上,指尖触及肌肤的柔软。
而后他的目光下挪,就像在告诉她:既然知道了,那你还在犹豫什么?
杜桑又将嘴唇凑了过去,贴在他的唇上。
这次她生涩地动了动脑袋,彼此碾压,从接触到地方,传出很淡的酥麻感。
“完了?”盛昭单手勾勒着她的背脊。
她想了想:“差不多了吧……”
满腔的幽香,心中的小苗悄无声息地滋长,就这么几下,已经有种不自然的错觉。
盛昭沉默地看了她几秒,时间顺着她的脊梁骨往上,单掌压在她的后脑勺。
他先用鼻尖与她蹭了蹭,然后才淡声道:“只教一次,认真学。”
“……”
杜桑还没反应过来,盛昭的唇吻了上去,这次的力度,和上次在酒店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如果说上次是蜻蜓点水和浅尝辄止,那么这次就是巨浪海啸和汹涌澎湃。
他用舌尖撬开她的齿关,在滑腻柔软的触感中,仿佛带着惊心动魄的电流。
明明夜晚已经带着凉意,杜桑却被吻得心尖直颤,浑身越来越燥热。
她快不能呼吸了,搭在他肩上的双臂也越来越紧,指尖无意识地扯着他的头发。
盛昭感受到头皮的痛感,却无耻地更觉得愉悦。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覆盖在水桃子上,从缓慢轻柔,然后越来越大。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类动作,以前杜桑也觉得奇怪,但今天仿佛更加奇怪。她在一瞬间睁大了双眸,看见盛昭闭着眼睛,吻得更深。
虽然嘴里说只教一次,但这一次仿佛能从黑夜到白天,久得她心跳失控,热气直冲脸颊。
某一瞬间她觉得格外难受,原本勾着他的双臂挪了下来,变成推开他的动作。
但动作实在太过于软绵绵,根本比不上盛昭的强硬。他继续吻着她,动作不缓。
杜桑越来越难受,心底一慌,推他的动作开始变得急切。
但他始终不为所动,最后她逼得没办法,想要逃开他的吻,声音中都快带着羞赧的哭腔:“放开我,我……我想……”
盛昭冷淡一捏,再一勾。
已经来不及了。
她蓦地瞪大眼,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盛昭洗了手,尽量用冷水很快地冲了一下,从卫生间出来。
在这种时刻,倒是顾不上他受伤的左臂,能够自给自足了。
杜桑在床上缩成了一团小山包,整个人被被褥全全遮住,封闭在小天地,不想理人。
盛昭打开室内的新风系统。
最近秋高气爽,屋外的天空很美,盛昭瞥了一眼落地窗,脑海中在思考:要不要电影杀青后,带着新婚妻子出一次门。
不过得先把人哄好了。
他重新回到床上,单臂搭过去,小山包不为所动。
他推了她一下,她还是不为所动。
好一会儿,盛昭想了想,声音中带着低沉的笑意:“这属于正常的。”
听到他开口,小山包更不想理他了。
“每个人都会有。”盛昭解释。
还是不动,看来是真的觉得很羞耻。
行吧,盛昭拉下脸来:“我刚才也去卫生间做了同样的事。”
被子被猛地掀开,头发乱糟糟的像女鬼似的小姑娘,正红着眼瞪他:“……你!”
真的好烦啊!
他怎么能!面无表情!说出这样的话!
脸颊的红润还没有消散,心跳还是很快。
盛昭忽而看着她笑出声。
“睡觉了。”
杜桑抿着唇,她觉得今晚肯定不好睡。
他拉了她一把,将她抱在怀里,下巴磕在她的头顶。
清风徐徐,也不知道是被她的行为取悦,还是被她的情绪取悦,盛昭第一次用温柔的语气说:“我可没打算,在胳膊上挂着绷带的时候干些什么。”
怀里的姑娘放松了紧绷的神经。
“但是取了绷带就不一定了。”
“……”
杜桑又开始推他,想要说刚才那样真的好刺激,能不能别这样了,但最终没好意思说出口。
盛昭摸着她的软发。
一下又一下的节拍,就像在哄着小时候胳膊里的她尽快入睡。
有一种,怀念的温馨。
杜桑原本以为自己肯定睡不着的,但不知道是刚才太过于激烈,还是他的节奏太过于催眠,没一会儿就均匀了呼吸。
没有看见他在黑夜中的眼,是极致而纯粹的温柔。
也是只有对她的温柔。
……
第二天,杜桑是被自己经纪人何姐的电话吵醒的。
何姐声音很兴奋,因为杜桑最近的热度,不少合作主动找上门,成功让她的费用翻了倍。
杜桑是懵的,伸出手数了数对方给出的价格,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脑袋撞在盛昭的下巴,惹得他吃痛地睁开眼。
何姐:“有三个广告,两个杂志封面,我们可以优选三个来接,你什么时候来趟公司,我们商量一下。”
杜桑说:“现在!立刻!”
刚醒的盛昭:“……”
听见她高兴的声音,何姐也高兴:“好的,不着急,我让茜茜来接你?”
杜桑想着茜茜反正也知道盛昭的事了,就答应下来。
至于保密的事,嗯,杨助理会处理好一切-
杜桑用半个小时收拾好了自己,从化妆台转向卫生间,又从卫生间转向更衣室,脚步哒哒哒的。
盛昭因为受伤的关系,最近推了很多工作。
此刻抱着一本书读不进去,悠悠地看着小妻子忙进忙出。
几个小广告而已,就这么开心?
他百无聊赖掏出手机,去#盛昭老婆粉#的超话,切换到0220的号,将某些骂人的博文挨个怼了一遍。
无趣。
他撑在床背上,懒洋洋地看着她换上了T恤短裙,将傲人的胸前遮掩。
“之前综艺是怎么商量的?”他忽然开口问。
“哦。”杜桑想到节目组最新商议后的结果,“原本嘛,你受伤了,节目组准备暂停一期再继续录制,避避风头。但是呢……”杜桑抿了下唇,“又想到我最近的热度还可以,想要抓住时机,还是决定按期录制。”
盛昭哦了一声,淡道:“把你们的热度……建立在我的受伤之上是吧。”
“……”她愣了一下,转头看他,“哪有呀……”
她走过来,看了看他包起来的手臂,软声说:“是把老婆的热度,建立在老公的关爱上。”
盛昭:“……”
有的人可真是……越来越知道怎么说讨欢心的话了……
“所以什么时候重新开始录制?”
“下周吧。”
下周?
那也就是说,这周她需要去拍几个广告,然后下周就走了?
留他一个人待在家里养伤?
盛昭又不乐意了-
茜茜在别墅前起码犹豫了五分钟,才敢颤巍巍地按响门铃。
老实说,她只要想到开门的可能是盛昭,就紧张得发抖,十分佩服杜桑老师竟然敢和人冷面冷的影帝朝夕相处。
不!怕!吗?
好在开门的是杜桑,多么温和的漂亮女星,茜茜看着她时,心情放松,愉快道:“杜老师,何姐让我来接你呢!”
洋溢的话刚落下,挂着绷带的盛昭从二楼阶梯徐徐走下。
茜茜笑容开始僵硬。
“那我去上班啦?”杜桑转身对着盛昭说。
“嗯。”盛昭去冰箱里拿出一瓶水。
杜桑叮嘱道:“最近天气凉了,不要总喝凉水,对胃不好。”
想了想,她商量着说:“我们买个烧水壶,好不好?”
盛昭仰头将冰水吞下,好半晌才说:“我不喜欢喝热水。”
“……”行吧,杜桑点头,想着那下次再说,正准备和小助理离开,盛昭将水瓶放下,又徐徐开口。
“之前不是要找我们剧组商讨剧本吗?”盛昭对于这件事,有种异常的执着,“……你们综艺现在是怎么决定的?”
对于这件事,茜茜一直是对接的那方,比杜桑清楚。
她咽了咽唾沫,和杜桑一样,以为盛老师是不愿意在综艺露面,连忙颤巍巍开口:“这,这个请盛老师放心!综艺已经邀请其他几位演员老师来指导我们表演了!绝对不会打扰盛老师的!”
盛昭:“……”
他细细地看着杜桑。她先是转头朝他笑了笑,和小助理离开时,侧颜宁静,看不出对这个决定是喜怒,还是不在意。
盛昭更加不乐意了。
他放下了水瓶,转手给杨助打了个电话。
“三个事情。”
薄薄的冷雾从瓶身溢出,将盛昭修长而锋利的指骨,浸透得冰凉。
“第一,之前找我出演的那个海外剧本……对,就是国外那外知名导演年底准备拍摄的那个……”盛昭幽幽的,慢条斯理道,“就说我受伤了,帮我转让给如今的当红小生,郑肃云。”
杨助愣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快,老板的报复就要开始了:“您之前不是说,等到电影杀青后……”
原本是这么想的。
但是……
“最近不是手臂受伤了,太无聊了吗。”他淡声道。
所以想找点儿有意思的事情来做。
“……”
“第二,”盛昭继续道,“联系《乱套剧本》节目组,就说,我这个人呢,改变主意了,愿意出席综艺。”
“……”
老板你这要求实在刻意得非常不明显哈。
“但是我目前受伤中,问他们是否愿意,把和我们剧组合作的时间调整到后面,给个建议吧,比如他们最后两期,我们电影恰好杀青,达到相互宣传的目的。”
“……”
老板您连后续的宣传都想到了,真的,杨助何曾享受到这种程度的体贴。
杨助:“我马上去办。”
盛昭声音寡淡:“嗯。”
杨助:“第三个事情是?”
盛昭双臂撑在厨房餐台上,隔了一会儿,才缓声道:“第三就是。”
杨助严阵以待,觉得老板这么深思熟虑,多半是件难办的大事。
“……帮我买个烧水壶。”
杨助:?
“最,高档的那种。”
杨助:??
“挂了。”
杨助:…………
第32章 三二
一直到宁瑞公司, 小助理仍旧沉浸在和盛昭近距离接触的震惊中,并再次向杜桑表了忠心。
“放心杜老师,我已经签了保密协议了, 绝对,一个字!也不会说!”
“说什么呢?”
何姐抱着电脑进来, 恰好听见最后一句话, 诧异地插/了进来:“你们俩背着我有什么小秘密了?”
“没, 没什么!”茜茜愣了一下,连忙捂嘴笑了一声,转移话题,“说接下来拍广告的事情呢……”
何姐没继续问下去, 笑了笑言归正传,将电脑接上投屏,给杜桑介绍新接的几个合作。
“我们这边初步商量考虑了一下,觉得钱要赚,热度要抓, 但不能操之过急。筛选了两个广告和一个平面杂志的模特, 桑桑你看看接受吗?”
何姐将幻灯片调出来给她:“如果你有其他特别喜欢的,也可以跟我说。”
杜桑要求不高, 第一次遇见这么惊喜的事, 自然听有经验人的意见。半个小时后敲定了合作方,何姐点点头:“那我下来联系,联系好确定了时间地点,再给你打电话。”
杜桑点点头。
第二天她收到了何姐的信息,杂志周三就能拍, 周五拍其中一个广告,另一个广告时间没谈好, 可能需要她在后期录制综艺的时候抽出时间多辛苦一下。
杜桑笑眯眯地看着消息:没问题。
何姐:好,我周三上午8点来接你去化妆。
杜桑咬了下唇,觉得不太好意思,但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地打:不用了,我们约在公司见面吧,我们从公司出发一起去拍摄现场。
何姐:……
何姐心里很费解啊,虽说小姑娘家里人不喜欢被圈子中知道,但她又不进屋,跑来跑去也太麻烦了吧?
何姐:我倒是没什么问题,你会不会太难跑了?
杜桑:不会的!真的!
何姐:……行吧。
家家都有难念的经,何姐勉强理解:如果有困难就第一时间告诉我。
杜桑呼出一口气,身旁不知何时落下一道身影,盛昭斜斜地靠在她身后的椅背上,身上混合着沐浴露和淡淡的药味。
今天的他端着一个纯黑色的马克杯,仰头喝水时喉结滚动。
杜桑凑了过去,脑袋摩擦在他居家服裤子上,温和开口:“你今天在家干什么啦?”
“换药。”盛昭抬了下手臂,“看书。”
杜桑弯眉笑了笑:“无聊吗?”
“不。”盛昭抬了抬下颚,又喝了一口水。
清冷的余光落在她聊天记录上,盛昭淡声道:“其实不用这么麻烦,可以告诉她,一份保密协议而已。”
退一万步讲,就算被媒体发现,也无所谓。
“算啦,”杜桑想了想,摇头,总觉得现在不是公开的时候,“等实在瞒不了的时候再说吧。”
随便吧。
盛昭不置可否,捧着杯子,再喝了一口水。
可就算他已经喝得这么明显,她的注意力却还在放在电脑上,根本没有意识到他买了新的马克杯,没再喝冰冷的矿泉水。
周三杜桑去拍杂志封面,起得很早,去厨房拿了一瓶矿泉水后匆匆忙忙走了,没有发现角落的烧水壶和马克杯。
盛昭面无表情看着水温变热,封腾,热气熏天,又消散于无声之中。
片刻后,他面无表情地给杨助打了电话。
“室内设计师是怎么回事?”他劈头盖脸就是一句。
杨助在电话那头愣了一下。
盛昭:“这个位置我不喜欢,让他重新给我找个地方放这烧水壶。”
杨助了解盛昭的龟毛,尤其是最近盛小夫人太忙,盛老板又太闲,龟毛程度简直以指数型增长。
他应下来,重新给设计师打了电话。
设计师简直快要哭了:“杨助理啊,你是不知道啊,盛老板又要求对称,又要求简单美观,现在又要求摆在显眼的位置……”
实在是!太难了!
这年头,甲方不做人,乙方也难做。
杨助冷静道:“盛老板说价格翻倍。”
设计师秒收眼泪:“哦那没问题,保证完成任务!”
“……”
……
夜晚,杜桑输入密码,推开门时,感觉一整天的疲惫都消散了。
人是感官动物,当闻到熟悉的气味,就会感到安心。
她习惯性将包包丢在沙发上,又后知后觉想起,盛昭会看不惯这些。
她将包包重新抱了起来,放在应该收纳的地方后,听见楼上传来了脚步声。
盛昭慢悠悠地从二层下来,瞥了杜桑一眼,走向了厨房。
杜桑软软地问他:“吃饭了吗?”
盛昭看了一眼时间:“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谢谢。”
意思是现在才想着问我,是不是有点儿延迟?
杜桑跟在他后面走着,坐在客厅沙发上,揉了一下红肿的脚后跟。许久没穿高跟鞋了,今天工作一天,导致后跟破了一大块儿皮。
起身取出了药箱,她返回原位,刚刚坐下,身旁落下一道清冷的阴影。
阴影将水杯随手放在杯垫上,蹲在杜桑面前。
修长的指骨接过她刚刚打开的药管,皱眉看着她脚后跟的伤口:“你这细皮嫩肉的体质,是怎么做成职业武替的?”
杜桑受到了质疑,不太高兴地抬下脚:“这说明我吃苦耐劳,业务素养很好。”
盛昭将她的脚放在自己膝盖上,单手抹着药膏。
他低眉而沉默,动作缓慢却细致,让她一点儿疼痛的感觉都没感受到。
光影透过清冷的空气洒在他的侧颜,将骨骼衬得更加精致,像一幅不得亵渎的画。
杜桑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盛昭眼皮一抬,漆黑的眸子转过来:“怎么,今天的工作不顺利?”
杜桑一愣:“什么?”
“你看起来不太开心。”虽然依旧是温和柔软的样子,虽然没有表现出不开心,但情绪明显不对。
他将创可贴贴好,抬眸间看见她将目光挪开,否认道:“没有呢,你不要乱想。”
“看来是工作确实不顺利。”盛昭明显不信,“哪个杂志?”
杜桑摇头:“拍摄挺顺利的。”
“哦,”盛昭道,“那就是被欺负了?”
她红唇一顿,一时没有说出口。
盛昭转手捏了一下她红肿的脚后跟,杜桑吃痛,哭笑不得地看了他一眼。
盛昭:“快说。”
“也……不是什么大事,”杜桑犹豫了一下,声音软软的,“就是今天偶然碰见了之前在‘志奇’的同期,对方说话不太好听。”
就是那个喜欢偷偷用她化妆品的女艺人,叫做孙婉。
因为和她之前的经纪人关系不错,语气嚣张又跋扈。
她看见杜桑的那一刻,习惯性的嘲讽:“哟,没有郑肃云这个靠山,居然学会蹭热度了。现在出息了啊,粉丝涨了几百万,脸都笑烂了吧。”
嘲讽就算了,她竟然还利用杜桑拍摄的时间找小助理的麻烦,茜茜被对方欺负得双眼通红,被杜桑看了出来。
杜桑性格温和,却不是无缘无故任由宰割的软弱之辈,当场就带着茜茜去讨回了公道。
“其实也没什么……我都报复回去了,她当时的表情也不好看,”她眨了眨眼眸,看着他,轻声说,“我就是觉得……这是我的第一支拍摄,原本应该很开心的,心情却被影响了……”
“然后,”她抿唇,“我感觉讨回公道的时候,我是不是表现得太咄咄逼人……会给合作的杂志……留下不好的印象。”
请原谅一个小糊咖的小心翼翼,也请原谅一个性格温和之人的别扭。
杜桑不知道盛昭是否理解这样的心态,毕竟盛昭不会遭受这样的待遇,也不是温和的人。
她低低地垂下眼眸,眼睫撒下阴影,微弱的委屈。
良久。
盛昭抬眸看了她一眼,单手抬起手臂。
她不明所以:“干嘛呢?”
他冷冷淡淡开口:“平时遇上一点儿小事就来勾着我的脖子,蹭我的胸膛,软着嗓子提出自己的诉求。今天正该勾着脖子的时候,怎么忽然矜持了起来?”
“……”
她吃惊地看着他,睫毛扑闪得像一只挣扎的蝴蝶。
半晌,杜桑笑出声,顺从地朝他凑过去,勾住他的脖子。
“我受打击了。”她闷声道。
盛昭以为她说的是在孙婉那里受的委屈,眼中闪过几分锋利的嘲弄。
下一秒,杜桑开口:“我在你眼中居然是这样的人,我受打击了。”
盛昭:“……”
她将脑袋贴上他的锁骨,眼睫毛轻轻落在他的肌肤上,带来痒意。
很快杜桑笑了起来,倒是觉得一整天的气闷,因为他的话而烟消云散。
盛昭不甚满意地看着她。
完全没有勾/引的意思,就是没有他帮忙的地方。
她像是被他的三言两语哄开心了,轻松地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抬脚去了厨房。
没一会儿传来了惊讶的声音:“烧水壶?”
盛昭目光一顿,原地起身。
他踱步走了过去,看着她终于发现了这显眼的高级水壶,好奇地捧着马克杯:“你买的吗?”
“不是我。”他语气一顿,在她的瞳孔下话音一转,“难不成是你吗?”
杜桑:“……”
怎么还阴阳怪气了起来。
“那这个情侣杯。”她端起手中的奶白色杯子,刻着简单的英文字,与他黑色那款明显是一对,“也是你买的吗?”
杜桑恍然想起来他昨天就拿过这杯子,当时她根本没在意,所以……烧水壶是昨天就买啦?
盛昭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买了情侣杯这种玩意儿的。
他冷漠地拿过自己黑色那款,扣在桌台上,否认:“这个是烧水壶买一送一的。”
杜桑:“……”
行吧。
她好笑地看了他一眼。
买一送一就买一送一吧。
盛昭在她清澈而漂亮的瞳孔中看见自己略显狼狈的脸色。
他心生不悦,于是晚上两人躺在床上时,她被他逗弄了起码一个半小时。
后面杜桑困得实在睁不开眼,将他的手固定在山峰与山峰之间,不准他再动了。
盛昭勉强同意。
夜半微凉,泠泠月光透过玻璃,形成一片冷色的雨。
耳旁传来匀称的呼吸,盛昭勾着她的手,安抚似的勾勒她的指骨。
他微微一动,她抓住的力度松弛,他成功将右手从她胸前抽了出来。
而后无声地拿起了手机,点开了杨助的聊天界面。
盛昭:志奇的一个女艺人,孙婉。
盛昭:查一下。
十秒后,杨助回了个“好的”。
冰冷的白光照在盛昭的眼帘下方,勾勒出毫无温度的笑意。
虽然他的小妻子并没有要求他帮忙。
但她勾了他的脖子了。
也贴了他的胸膛。
晚上还任由他胡作非为。
他总不能,
光吃不干吧?
第33章 三三
周五这天, 杜桑拍完广告后还剩了些时间,想着许久没做蛋糕了,就让茜茜将她送去了之前的烘焙班。
烘焙老师正在上课, 在教室内远远地看着她,很快走了出来。
“我现在没空, ”老师说, “要不你去小教室里等我, 我这边还有十分钟下课。”
杜桑点点头,进了教室才将口罩帽子全部取下来。
现在她也是走在路上可能会被认出来的热度了,杜桑还不太适应。
最近粉丝数仍旧在不停增加,何姐说可能会在综艺结束后达到一个小巅峰。
蹭盛昭的热度, 最开始是很好,但蹭多了百分百会引起盛昭本人和粉丝的反感,后面的命运,需要其他作品来加持。
“会有作品来谈的。”何姐拍拍她的肩膀,重点在作品上, “综艺后我给你报班, 磨练下演技,你最近也上心一点。”
杜桑点点头, 家里有位演技食物链顶端, 实在不行……也是可以问的。
二十分钟后烘焙老师推门进来,笑盈盈地看着她:“以后你来还是和我预约一下,走后门,然后都在小教室算了。”
杜桑洗手:“嗯?为什么呢?”
“刚才教室里有人好像认出你了,被我否认了。”
杜桑惊讶抬眼:“我就站了30秒!”
“说明你最近火了呀, 这是好事,你爸爸也会为你开心的。”老师想到什么, 顿了顿,“不过路上还是小心一点儿,盛昭粉丝太多,红眼病的也多,难保有些嫉妒你的不会做出什么危险的事。”
“……还好。”杜桑将手擦干净,没怎么在意将手中面团捏爆,“路上碰到了,鹿死谁手也不好说。”
“……”
看起来也确实不像需要担心的样子-
今天学习时间只有一小时,杜桑怎么做都觉得不够好吃,和老师约了下次再去。
盛昭给她发来消息:什么时候回家?
杜桑:刚上车呢。
盛昭:哦。
她看着屏幕笑了笑,一个字一个字打:我提前结束了拍摄,然后去学做了蛋糕。
盛昭:蛋糕呢?
杜桑:没做好,就没带回家^.^
盛昭:哦。
习惯了他冷冷淡淡的语气,杜桑也没在意,继续打字:在烹饪班差点被认出来了,好险。
杜桑:怕我被认出来,老师他就说以后都把小教室让给我。
盛昭看着这个单人旁的“他”好一会儿,眯着眼审视半晌,最后憋出了五个字:对你还挺好。
杜桑:还可以,之前是我爸爸的学生。
杜桑:所以这次给我开了小灶^.^
发这么多可爱的表情干嘛?
有了个郑肃云还不算,现在又多出个烹饪老师?
真是……
挺烦。
盛昭干脆合上手机,不想回了-
难得第二天休息,杜桑回家后吃了饭,想着今天烹饪老师对她说的话,去三层健身房训练了一小时力量。
盛昭慢悠悠地从后面过来,瞥了她肌肉匀称而有力的后背,走向练习腿部力量的器材。
杜桑朝后方退了一步,起跳后对着沙包横腿一扫,“咚”的一声撞击响,沙包直接被踹得老高。
盛昭:“……”
确实,还是,有点力量。
杜桑擦了擦汗水,走过去蹲在他面前。
“要不要我帮你调整一下力量等级呀?”她喘着气,轻声问。
杜桑穿着紧身运动背心,露出腰腹间的马甲线,蹲在他面前时,能让他将胸前的风景一览无余。
圆润、浸湿、白嫩、饱满。
所有他能够想到的词,在此刻出现了叠加的效应。
“嗯。”盛昭说,“单手拿不起砝码。”
杜桑点头,认真地帮他调整力量。
清澈的汗液顺着修长的脖颈、分明的锁骨往下,没入衣服和沟壑中,被挤压成消失。
力量调整好,她抬起眼眸时,被他眼眸中的深黑色吓了一跳。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又坐在他腿上的。
好像一旦开启接吻这个功能,就像发现了新大陆。
“我身上黏糊糊的。”杜桑坐在他腿上,双手推在他双肩前,不敢靠近他,有些嫌弃自己。
盛昭直接揽过她的腰靠近,仰头吻了上去。
唇边相贴,他先是用舌尖轻轻扫了一下,继而紧贴在一起。
他撬开唇齿,辗转碾压,彼此间带着淡淡的咸味。
杜桑的双手渐渐捏紧,顺着弧度扣在他肩上,坐着时比他高那么一些,身体不可避免地抱在一起。
在这种时候,盛昭忽然就觉得,一只手就非常不方便了。
“迟早拆了绷带……”
盛昭说得含糊,杜桑脑中一片乱得很,根本没听清,只能软软地“嗯?”了一声。
他轻啧出声。
两人都有点热了,杜桑穿的运动背心太紧,动作紧崩崩的,相当不方便。
杜桑也不想用自己汗津津的身体挨着他,手掌推在他胸膛上,小声说:“我要去洗澡了。”
“点火不负责灭火?”盛昭瞥她一眼,“有没有良心。”
盛昭抬手拍了一下她,和小时候打她的感觉一模一样。
“你!”杜桑红着脸看他,捂住被打的时候咬紧下唇。
“手感没有小时候好……”盛昭兀自说道,看了看手掌,颇为淡然,“小时候弹性更足一点。”
“……”
他靠在器材上,看了一眼她的身材,似乎想通了:“可能是肉进行了转移,从下面……转移到上面了。”
“……”
再看一眼她真的觉得前面要着火了,杜桑战术性起身,头也不回地朝室外走去。
偏偏盛昭还在身后慢悠悠地补充:“洗快点儿,我一会儿要吃水蜜桃。”
“咔哒”一声,杜桑将器材室的门关得死死的。
这一声不吭的羞赧行为莫名取悦了盛昭,他笑了笑,单手又为自己加了两个砝码。
真是糟糕,盛昭心想。
和撒谎精待在一起久了,也沾染了彼此的恶习-
可惜盛昭最后并没有如愿吃到水蜜桃,杜桑从浴室出来后,头发还没吹干,就收到了沈非月的连环夺命call。
刺耳的声响被杜桑掐断,接通后听见沈非月无语至极的声音。
“快来出租屋,我简直要被他搞疯了。”
“谁?”杜桑没反应过来。
“还能谁啊?郑肃云啊。喝多了来这儿发疯,赶也赶不走,说也说不听,非要见你,不见你就耐着不走了!”
杜桑:“……”
“妈的我明天还去宁瑞面试呢,这傻逼玩意儿老娘真想打他一顿!”
杜桑说了一声“半小时后到”,最后一边用胳膊夹着电话,一边任命地去衣帽间换衣服。
开门时撞见了从三层下楼的盛昭,他将额角的黑发背在脑后,疑惑问:“去哪?”
杜桑顿了顿,心想这事没什么可瞒的,就如实说了:“郑肃云喝醉了去了我的出租屋,我要去一趟。”
“……”他的脸色骤然变冷,语气带着几分荒唐,“你说什么?”
杜桑脚步一顿,站在与他相隔几层楼梯的距离,问他:“那你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呀?”-
杜桑开的是她那辆小白,出租房住着最近写剧本找工作的沈非月,对方推开门,带着黑框眼镜,素面朝天,大款T恤透着风。
沈非月随手一指,杜桑看见沙发上躺着的郑肃云:“躺着呢,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什么。”
杜桑走了进去,或许是听见了关门声,郑肃云坐了起来,目光先是茫然一阵,然后清明地看着她。
“桑桑……”他摇摇晃晃站起来,笑了一下,“你可终于来了。”
他伸手想要牵她一下,杜桑却退了一步,隔着与他几步远的距离。
沈非月无语地翻了下眼皮子,转头给自己泡了杯咖啡。
郑肃云酒精上脑,眼中的瞳孔一片漆黑,似乎终于受不了杜桑的疏离,在这一刻爆发。
“你现在出名了,开始嫌弃我了是吧?”他灼灼地看着她,“连碰也不让我碰是吧?”
杜桑皱了下眉头:“你注意自己言辞。”
“我注意言辞?”郑肃云拔高了声音,“我需要注意什么言辞?!你难道不是吗?从我和曾清岚关系变好开始,你和沈非月就开始疏远我,看不起我,觉得我攀附她的关系……”
“我当时心中有愧,没办法,为了我们俩的前途,我愿意承受这一切。”郑肃云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结果呢,结果你看不起我的做派,却,转而勾搭上了盛昭?”
杜桑表情渐渐冷了下来。
沈非月也停止了动作,带着荒唐的神色看向郑肃云。
“你们别拿那副样子看着我。”郑肃云嗤笑道,“曾清岚都跟我说了,说你能乘坐盛昭的私人专车,说他把外套给你。还有志奇的孙婉!孙婉你知道吧!孙婉今天被‘志奇’的管理层约谈了,还被狠狠骂了一顿,拆穿了她和经纪人的潜规则,颜面扫地不说,还受到了非常严重的处罚!以后的前途可能就这么没了……”
“这关我什么事?”杜桑清冷地回道。
郑肃云看着杜桑的样子,就像在一个陌生人:“她说是因为得罪了你,因为得罪你……就是得罪盛昭……”
还有什么好说的,郑肃云曾经也不相信她认识盛昭,不相信她会坐上盛昭的车,不相信她与盛昭有什么,想要为她找一千个正当的理由,想为她找一千个的退路,可是所有的事情,都让他越来越接近事实。
他将双手扣在她的肩上,嘲讽地笑了一下,就算再不愿意也得咬牙切齿地说:“桑桑……你老实告诉我,告诉你的好友!你是不是,爬上了盛昭的床?!”
第34章 三四
原本, 杜桑想要带着盛昭一起过来,如果条件允许的话,就把她已婚这件事告诉两位朋友。
但现在看来, 事情并没有朝着她想象中的方向发展。
“艹你妈的郑肃云你可真是无耻啊,”沈非月实在听不下去了, 蹭的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
“你是不是得了红眼病?还是脑子被甩出了屎坑?八岁那年桑桑就该让你被那些地痞流浪拐他妈走, 而不是救了个白眼狼, 听你嘴里说出这些屎一样臭的脏话!”
沈非月原本就不是好脾气的人,这段时间工作的繁忙、明天的面试,多重buff叠加在一起,气得她火气直冲天灵盖。
郑肃云被骂得脑仁疼, 似乎也清醒了一瞬,对刚才说的话有些后悔。
他心底一慌,连忙朝杜桑看过去,看见了她清澈而波澜不惊的眼。
“桑桑……”
杜桑一点点掰开他的手,不再允许他再触碰她的肩膀。
她第一次认真地看着眼前的人, 对这多年的感情, 感觉几分可笑。
虽然他说的,都是事实。
但郑肃云从最开始就准备拿曾清岚当做跳板, 而她勾/引盛昭的时候, 虽无关喜欢、无关情爱,却从勾/引的那一刻,就决定了认真和他生活。
他们俩从本质上,就是不一样的。
“我记得我高中的时候想买一双手套,但很贵, 买不起。”杜桑看着他,轻声开口, “后来你买了给我,我拿到礼物很开心。问你为什么会有这么多钱,你让我收着就好,别问这么多。”
“后来我有次听见你妈妈在教育你,骂你为什么学坏,为什么要擅自动她钱包的钱。”
郑肃云脑中一片空白,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起小时候的事,但又隐隐发现,有什么东西开始不可挽回。
“那个时候,我把手套还给你了,你还记得我当时跟你说了什么吗?”
杜桑一字一句,说得极为缓慢,“我说,没有什么是不劳而获的,你不应该去偷你母亲的钱,也不应该对我撒谎。否则,我会觉得……到手的东西不干净。”
没想到这么多年了,郑肃云还是死性不改。
她轻轻地吸着气,想到一些往事,眼眶不由自主地红了起来:“我和沈非月之所以远离你,从来都不是因为,你和曾清岚在一起。你如果喜欢她,我们俩再讨厌也会试着接受,你如果真把她当做事业的帮手,我们俩作为你的朋友,怎么会阻碍你变好?”
“是你,无论我们俩怎么询问,你什么也不说,欺骗我们!觉得自己走了一条谁也不愿理解的路,就算被唾弃,也坚持为我们好。”
“你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构建了一个自以为光明的未来,实际却与我们越来越远,也伤害了那个很喜欢你的女孩子!”
杜桑说得累了,郑肃云听得双目发怔。
好半晌,他颓然地放低了双肩,看着面前从小一起长大的人,认真道:“我喜欢你,我从八岁的时候就喜欢你,所以……我总是在以自以为最好的方法,去对你好。”
他抬起手,摩擦过很多次的编织绳紧紧地贴在他的腕间,被洗得泛旧。
“这是你第一次送我的生日礼物,我一直戴到现在……从来没有拿下过一天。”
郑肃云的眼眶也红了,他对刚才说的话无比后悔:“我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我就是太难过了,盛昭这人地位太高,爬得越高跌得越惨!你一定是被他利用的工具,你不要和他在一起,我害怕!我害怕我捧在手心的姑娘被他这个老男人糟蹋……”
杜桑忽然笑了一下。
眼中毫无曾经的温软,只有清澈的薄凉。
“你知道我今晚为什么会过来,知道我刚才为什么会对你说这么多吗?”杜桑说。
郑肃云没开口,心中缓慢意识到,接下来的话,他根本不想听下去。
“因为我只把你当做朋友,”她没有什么犹豫地说,“因为朋友,才可以无差别地容忍彼此的缺点,而如果是伴侣……”她摇了摇头,“对不起,你从不合格。”
“你那些所谓的对我好——”
她顿了顿,伸手放进了外套口袋里,想到了盛昭的话:“不过是弱者在沼泽中的挣扎。”
郑肃云一愣,眼中闪过几分不可置信:“什么?”
杜桑没有和醉鬼多说下去的欲望,手机在外套口袋里发着烫,她用指尖摩擦了两下,抬头冷漠地看着郑肃云。
“我要回去了,以后我不会再私下来和你见面,”她轻轻抿唇,一句话,定了他的生死——
“因为他会不高兴。”
……
杜桑是带着沈非月一起离开的,把怀疑人生的郑肃云丢在了出租房。
沈非月只带了个电脑和简历,下楼的时候脚步都是飘着的——明显也被杜桑最后一句话吓得脑子不清。
“不是……”沈非月愣愣的,脾气冷了下来,“你最后那话……你解释一下呢?”
杜桑顿了顿,小声对她说:“你明天不是面试吗?”
“和这有关系吗?”
杜桑点点头:“上午就面试完吗?”
“对。”
“那中午或者晚上吃个饭,我慢慢跟你说吧。”
“……”
“我怕把你面试搞砸。”
“……”
沈非月无语地翻了翻白眼,发现杜小桑是会吊人胃口的:“不是!你现在不说才影响我的面试好吧?你这都到了影响我面试的程度了,你说那句话的意思……”
杜桑没准备瞒着她。
但还是怕被沈非月知道真相后,来自好友的态度。
暴怒的沈同学也是非常可怕的,详情可参考刚才骂郑肃云满口的芬芳语句。
两人到楼下,杜桑还没来得及回答这个问题,沈非月却看见了停在路边的668866。
曾经有缘见过一面的黑轿,唤醒了沈非月的记忆。
她微张唇,看见驾驶座的门开了,有过一面之缘的西装男人缓缓向她们的方向走来。
杨助理停在了两人面前,目光却是落在沈非月身上的。今天的沈非月随性又素面,和上次见面的精致不一样,杨助辨认了好一会儿,才带着疑问开口:“沈……小姐?”
“啊?”沈非月看着他。
“我用这辆白色的车送您回去。”杨助说,指了指那辆杜桑的小白。
“啊?”沈非月茫然地看着小白。
下一秒,她猛地看向668866那漆黑光亮的表面,似乎已经透过玻璃看清了里面坐着的人。
“……”
好了。
懂了。
这不就和上次一模一样,盛大影帝坐在后座,且便车只有一个座位,不欢迎她上车的状况一模一样吗?
“懂了。”沈非月编剧的脑子,此刻正在飞速地运转,福至心灵,她重重地拍了拍杜桑的肩膀,“我!懂!了!”
杜桑:“……”
沈非月了然地看着桑桑,一脸我知道我不说我保密我先好好面试明天再来获取完整八卦情报的表情:“我!懂了!”
杜桑:“……”
看着她一脸兴奋的样子,杜桑觉得,她可能大概是没懂的-
沈非月由杨助理护送回家,而668866的副驾驶上坐着盛昭。
杜桑坐进驾驶座时,抬手将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
屏幕上显示着通话界面,通话时间近一个小时,是杜桑从出门的时候就拨通了。
当时她在家里问他,问他愿不愿意和她一起来,却在他回答之前就撤回了这个问题。
“算了,我觉得还是不带你的好。”她当时想了想,说。
“……为什么?”
“因为我不知道郑肃云对这件事的态度,老实说我现在看不懂他,也不太信他。就这么把我们俩的关系告诉他,给你带来麻烦了怎么办……”
盛昭当时站在原地,表情看不出来情绪。
她先出了门,然后在进出租房前拨通了盛昭的电话。
声音响了五声才接通,盛昭问:“结束了?”
“不是呢,还没见面呢。”她软声说。
他不太明白她电话的原因。
杜桑笑了笑:“你虽然不在现场,但你可以知道我和他说了什么呀。”
“……”盛昭愣了一下,“什么?”
“我不想要你因为这件事,不开心。”
她不想他因为这件事不开心,她想要坦诚相待,但听了她和郑肃云的争执,盛昭也并没有开心。
因为杜桑上车的时候,眼眶是鲜红的。
她沉默地给自己系上安全带,对他挤出微笑的时候,带着难忍的艰难和勉强。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笑得很丑?”他单手搭在窗栏上,皱眉冷漠地看着前方。
杜桑低着头,揉了下眼睛,点头:“知道……”
盛昭面无表情地冷嗤。
她解释:“我只是因为失去了一个朋友,有点难过而已,但我明天,就不会难过了。”
盛昭不太理解青梅竹马这种东西,以及朋友之间的情义,或许是他独来独往惯了。
但……最近他似乎,慢慢懂了另一种情绪。
情绪会随着一个人起伏,会因为她的开心而高兴,她的难过而心堵。
他抬起手臂,抬起她的下巴,直直地看清她的瞳孔。
这双漂亮眸子,会因为父亲的受伤、朋友的分离而饱含感情。
是这么漂亮。
却,清楚地知道,与他无关。
这种陌生的、新颖的、又带着酸楚的情绪,像蜘蛛的丝网,将他的心脏紧紧裹住。
“老公。”杜桑喊着他。
“听说人有点儿难过的时候,就会想吃巧克力蛋糕。”现在是晚上11点了,杜桑眨了眨眼睛,用下巴轻轻地蹭他的指尖。
“你愿意陪我去吃吗?”
盛昭平静无波地转眸,眼中闪过几分认命的妥协。
“去。”
因为他此刻,似乎,也有点难过。
第35章 三五
沈非月从宁瑞大楼出来时, 正直中午。
每次面试后就像脑子被抽空了似的,沈非月点开手机,看见杜桑给她发的消息。
午饭的时间和地址, 城北环岛的小区名字,沈非月左看右看, 疑惑地发去消息:在这儿吃?这有饭馆?
杜桑在家里正忙着做饭, 没时间回她。
下一刻手机来了通陌生的电话, 沈非月迟疑地接起来,听见了一道陌生中带着熟悉的男声。
“沈小姐?”
“嗯,”沈非月应道,“您是?”
“我是盛昭的助理。”杨助说道。
“……?”
“我在宁瑞大楼A口, 车牌号47625,来接您去城北环岛。”
“……”
是她的错觉吗?沈非月骤然发现,这个助理,似乎对她用的是敬语?
沈非月快速步行到大楼A口,很快看到目标车牌, 打开副驾驶坐了进去。
杨助转头看着她, 目光落在她精致的妆容以及得体的西装短裙上:“你……”
“干嘛?”沈非月觉得他的目光有点儿奇怪。
“没什么。”杨助转移了视线。
“你绝对有什么,”沈非月皱着眉头, 对说话说一半的情况简直不能忍, “快说,不说我浑身难受。”
“……”杨助礼貌性拒绝,“真的没什么。”
“那你不说,”沈非月转头点开手机,威胁道, “我就告诉桑桑今中午不去吃饭了。”
杨助:“……”
行吧,他可不敢让盛小夫人午餐白做了。
车辆缓缓向前行驶, 杨助看着前方,老实巴交开口:“沈小姐是不是拥有什么变脸功能。”
沈非月:“?”
杨助:“否则怎么能三次见面有三种不同的模样。”
沈非月:“??”
三种不同的模样……她第一次陪杜桑试镜,化的淡妆,昨晚见面素面朝天不修边幅,今天自己面试,所以格外精致体面。
沈非月:“有人说过你没有礼貌吗?”
杨助点头:“好像有……所以我原本没想说。”
“……”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所以这件事怪我咯,说得太好了,下次请不要再说了,谢谢您。”
“……”-
沈非月到了城北环岛后还带着怒气,全程没再和这人说过一句话,连为什么会来别墅也没心情问。
无所谓,进去就知道这别墅是什么地方,桑桑会告诉她。
敲门时,沈非月张嘴就准备吐槽:“桑桑,你们那个杨助脑子是不是有b——”
门后站着一身休闲T恤和黑色长裤的盛昭。单手搭在门把上,沉默地看了她一眼。
“……”
鞋套就放在家门口,沈非月脑子短暂地陷入空白,沉默了。
“请进。”盛昭说完,背对着她朝厨房走去。
杜桑做了三菜一汤,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餐桌上,朝她笑吟吟地招手:“进来呀。”
沈非月:“……”
杜桑抽出三双筷子,又将巧克力蛋糕放在了盛昭的右手边,才走去将好友牵过来。
今天要和沈非月坦白,杜桑还挺紧张的。
此刻沈非月的表情不太美好,一看就被伫在门口的盛昭吓得不轻。
她将沈非月安排坐在自己旁边,双手一合,温温和和地开口:“可以吃饭啦。”
然后只有她一个人挑了自己喜欢的食物,塞进嘴里。
“……”
盛昭没动。
沈非月也没动。
气氛有点尴尬。
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就这么面对面坐着,要杜桑也吃不下东西。
但杜桑又觉得,如果她自己再不多吃几口……估计一会儿就吃不了了。
“我觉得你好像应该解释一下?”沈非月忍了又忍,终于咬牙切齿开口。她也不看盛昭,那边气压太强。
杜桑放下筷子,有些可惜地看着这一桌美食。
盛昭拆了一把刀叉,知道这饭是一时半会儿吃不了,悠闲地让叉缝没入巧克力蛋糕里。
杜桑在迂回战术和直白战术两个之间犹豫了一下,最终顿了顿,从外套里拿出一个薄薄的红本子。
沈非月太阳穴一跳。
杜桑将红本子翻开,黄纸黑字,照片清晰自然,两人绝色,呈现完美的轴对称。
最,最重要的是,结婚时间,居然是:8月8日。
沈非月:“……”
杜桑相当无辜地看着她:“……你现在送份子钱还来得及……当然,如果你比较生气的话,也可以不送。”
沈非月倒吸一口凉气。
昨晚杜桑说的那句话,沈非月最开始觉得是杜桑故意气郑肃云,没怎么放在心上还觉得牛逼。后来在楼下看到盛昭的车,又开始觉得不对劲。
毕竟盛昭就算和她认识,大半年开着私车来接人,肯定有什么……
她想到杜桑和盛影帝可能大概有关系了,但是!谁能告诉她!怎么可能是这种关系!?
这顿饭注定是味同嚼蜡。
盛昭原本话就不多,在有外人的存在下,更显得冷漠。
就今天这顿饭,还是昨晚杜桑软磨硬泡求着他答应的。
杜桑吃晚饭习惯性收拾碗筷,盛昭无比自然地抓住她的手,皱眉:“明天让阿姨来。”
“哦。”杜桑反应过来。
沈非月看着两人交叠的手,整个人有种活在梦里的不真实。
这种不真实一直持续到杜桑送她离开,两人出了别墅门,沈非月才终有有种脚踏实地、呼吸顺畅的感觉。
“我记得,几个月前,我问你和盛影帝是什么关系,某人还一脸严肃地告诉我,什么关系都没有……”沈非月幽幽地开口,“问你在怎么能这么容易去宁瑞,某人一脸严肃的告诉我,是因为她爸有个熟人……”
是了,沈非月想起来,那个时候她就怀疑过盛昭和她有什么,但被她阴差阳错转移了话题,现在看来,那个时候两人已经是结婚的关系……
沈非月后知后觉,面色逐渐扭曲:“还有我的剧本,我说盛影帝怎么这么好呢!你让看就帮忙看了,这么闲吗!原!来!如!此!”
杜桑:“……”
其实那次她也是付出了代价的……
但她现在只敢由着好友吐槽,陪着她在别墅门口打车,不敢打岔。
这事儿估计沈非月得缓好长一段时间。
却没想到在别墅门口等车的时候,沈非月突然安静下来,沉默好一阵,仰头看着天空。
杜桑略带疑惑看过去。
“你怎么忽然就结婚了?”她轻轻地吸了口气,语气变得不再强硬。
沈非月转过头,澄澈的大眼看向杜桑,认真地问:“你喜欢他吗?你就这样子和他结婚。”
杜桑一愣,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
天气渐渐转凉,外套的衣角被风声撩起,又缓缓降落。
就像杜桑的心跳,在一阵些许紧张的跳动后,回归于平静。
“为什么要喜欢,才能结婚呢?”杜桑说。
“喜欢能值多少钱?保质期能多久?我希望我的婚姻,是合适而愉悦的。”
她在沈非月惊讶而怔愣的目光中,一字一句道:“而我现在,就觉得合适而愉悦。”
……
郑肃云的事情就像人生一件插曲,可能会影响杜桑的心情,却不会影响到她的生活。第二天郑肃云酒精后给她发了对不起,又说他新接了个国外的剧本,要出国一段时间。
他犹豫地给杜桑发了班机时间,最终没有将“你愿意来送我吗”这句话发出去。杜桑客客气气地回了三个字:祝顺利。
很快她将此抛在脑后,重新投入工作中。
录制综艺继续,如今杜桑的热度不同以往,在录制的过程中,节目组特地为她举办了庆祝会,杜桑有点感动。
在这个圈子里,有许多唯利是图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小人,杜桑能有机会认识这么一群人,是她人生不可多得的幸运。
“还有个好事儿呢,还没告诉大家。”编导举着一杯酒,声音洋溢,“今天接到了《无声》剧组的回复,我们决定将两者的合作挪到最后一期的大舞台上!达到一个互利共赢的效果!”
有人问为什么,编导卖了个关子,笑得异常得意:“因为盛大影帝居然!愿意!出席我们的综艺!”
杜桑正抿着酒,闻言又被呛了一下。
编导:“盛老师最近受了伤嘛,特意调整的时间,有盛老师的加盟,我们综艺的效果一定会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如果最后热度特别好的话,很可能会有第二期!”
编导陷入了对未来的无限畅想中。
盛含章凑过来,在杜桑耳边小声说:“三婶婶,我怎么觉得叔叔是专门为你……”
“……”杜桑矜持道,“我觉得是为了共赢。”
“……”
编导cue她:“桑桑~~”
“在呢。”杜桑应道。
“记得充分做好自己的人设!趁着现在热度最大!到最后一期的时候,给我往死里追星!这才是真正追星成功的现场!”
杜桑:“……”
盛含章忽然笑出声,有一种“人家正宫就在这里,还非得装作不认识”的奇异感。
挺有意思的-
酒过三巡,重聚使人开心。杜桑就喝了几杯,盛含章喝得挺多,大小姐争强好胜,绝不在酒量上认输,没一会儿就头脑不清了。
程复苏托着她的肩膀扶她,小姑娘一个劲儿往他身上倒。
程复苏还是那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当眼中闪过几分温柔的时候,杜桑怀疑自己看错了。
“我没喝酒,”程复苏低声说,“我把她送回去。”
到底也是自家的小侄女,杜桑忙说:“我和你一起。”
一直看见盛含章安安静静躺在酒店床上,杜桑才放心地回到自己房间。
洗完澡在半个小时后,她爬上床,发现电话有个未接的来电,来自盛昭。
杜桑给他打了回去。
“你好呀?”
盛昭一听她的声音,顿了顿,便问道:“喝酒了?”
“嗯呢。”她喝完后,声线比以往更柔一点,更乖巧一点,尾音向上勾着,更讨人喜欢了。
“喝了多少?”
杜桑用手比出小小的距离:“一点点。”
“心情不错?”
“嗯呢。”
“为什么?”
杜桑老实道:“因为今天编导告诉我,说你愿意加入我们综艺的最后一期。”
盛昭没有表现出意外。
杜桑在床上打了个小滚,将头发弄得乱乱的,遮住眼帘。她轻轻呼气,小声说:“谢谢你。”
盛昭一时没有开口。
谢谢你。
愿意和我结婚。
愿意对我这么好。
愿意,为我参加综艺。
她抱着手机,无比认真道:“我真的很开心。”
半晌,电话里终于传出盛昭的声音。
“为什么?”
他居然又问了一遍,杜桑感到很疑惑:“我刚才说了呀,因为……”
“不是问的这个。”他停了一下,拖着散漫声调,意有所指,“我问的是,你是因为综艺有我而开心,还是,因为我的参加而开心?”
两句话,不同语序,却是全然不同重点。
第36章 三六
两句话, 一句的重点在综艺本身上,另一句的重点在盛昭上。
杜桑想起了沈非月之前问她的话。
明明与此刻并不是多相关,但杜桑莫名就想起来“喜欢”两个字。
她此刻沉静下来, 呼吸淡淡地洒在听筒上,没有立刻回答。
“我都挺开心的。”最后, 她柔柔地说, “因为综艺开心有你开心, 也因为你在综艺开心。”
“……”
都开心,一碗水端平,没有明显的偏心。
盛昭怎么可能不懂?
他顿了一下,轻嘲出声, 顿时觉得今晚的试探,操之过急。
明明知道她存的什么心思,却还是在她喝醉高兴的时候头脑发热。
像个年轻人似的。
“哦。”盛昭淡了声调,“困了吗?”
杜桑看了下时间,顺带打了个呵欠:“一点点。”
“那睡吧。”他挂断电话时, 她软声道了“晚安”-
男女之间喜欢是什么感觉呢?
杜桑从记事的时候开始, 郑肃云的妈妈可怜她,常常说她从小没了母亲, 父亲工作繁忙, 小小年纪可真是太不幸了。
但她每天认真上学,有对她严厉却宠爱的父亲,有对她很好的同学老师,有对她还不错的郑肃云和郑肃云他妈妈,杜桑就没觉得自己多不幸。
高中和大学的时候有不少男生喜欢她, 喜欢到把零用钱全部掏给她用,喜欢到为她打架, 杜桑觉得挺感激的,但理解不了他们口中的喜欢。
再后来沈非月偷偷说郑肃云肯定喜欢她,她和郑肃云从小长大,想着既然喜欢,那以后在一起也不是不可以。
但也仅仅是“不是不可以”。
无论怎么找,她也找不到自己多么多么喜欢一个男人的感情。好像什么都是淡淡的,对所有人温温和和的。
男女的喜欢是什么感觉呢?虚虚实实,模模糊糊……她现在,似乎还不知道。
杜桑将脸颊埋在枕头里,啤酒的苦涩味在嘴里蔓延。
盛昭的话常常让她有招架不住的错觉,但以前都限制在床上和肢体上,让她脸红心跳。
今天这话有点不太一样。
让她觉得自己回答的这些话,心里会隐隐发慌。
第二天起来她还是觉得有点发慌,主动给他打了电话。
对方最开始没接,她就又打了一个,多一分心慌。
上午的录制结束后,杜桑看见了来电,立马回拨了过去。
“什么事?”盛昭的声音低低传来,声音空旷。
杜桑抿了下唇,走到场地的角落。茜茜原本准备回来给她递水的,看见她在打电话,一副磕到了的表情快速撤离。
杜桑笑了一下:“吃饭了吗?”
“吃了。”
“你最近在家里做什么呀?”
“看书,研读剧本。”盛昭顿了一下,说,“然后计划去拆绷带。”
“这样……”杜桑想了想,还是决定说,“我爸爸明天准备出院,我没有时间,你帮帮我去看看他好不好?”
杜桑说完,屏住呼吸,不晓得这句话里面的内涵,他有没有听出来。
原本只有利益和目的的结婚关系,与其说相敬如宾相安无事,倒不如说她将边界划分得很好,站着自己的领地中,不过于探究。
但她现在想要与他分享家庭。
他发现没有呢?
杜桑有点儿紧张。
片刻,电话里传来他的声音:“可以。”
杜桑:“那你的手臂是不是完全好啦?”
听到她关心了他的伤势,而不是把他当个接她父亲出院的工具人,盛昭缓和了声调:“差不多了,医生说拆后注意一下就行。”
“哦。”她弯着眉眼,“那就好。”-
挂断杜桑电话,盛昭将右手搭在书册上,眉眼被清冷的光线染成纯白的一片。
他将目光落在旁边的日历上,等杜桑录制完综艺,这个世界,将陷入冬季。与8月8日她结婚的那个时候,感觉过去了很久,又仿佛近在眼前。
手机在指尖玩转,确定电话挂断后,他才缓慢地将视线从日历上挪开,看向此刻站在书房里的男人。
男人穿着得体工整的西装,眼眶深深地向内凹陷,头顶是花白的发。
作为盛家的长子,目前盛昭的掌权人,盛昭的大哥——盛明,如果不到万不得已,是万万不可能站在这栋屋子里。
他思索了整整一夜,虽然无比羞耻,却还是放低了全部身姿敲响了盛昭的门。
此刻他这个大哥站着,盛昭坐着,目光散漫而无礼。
“三弟,”盛明咽了咽唾沫,声线央求,“你大侄儿那个畜生,在拉斯维加斯赌钱输了,欠了大笔钱回国后,没及时给家里说。”
似乎羞于启齿,盛明的声音越来越低:“后来被骗去借了水款……我,我和嫂子一直不知情,当发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盛昭轻佻眉骨,甚至端起旁边的巧克力蛋糕,慢条斯理尝了一口。
盛明向来在盛家企业里呼风唤雨,什么时候受到过这样的耻辱,此刻猩红着眼眶,继续往下说:“现在的数额,实在是,太大了。我的账户里实在拿不出这么多钱……”
盛昭尝了一口蛋糕,瞬间皱起了眉头。
他招手让杨助理过来,蛋糕递过去,道:“不好吃,换一款。”
仿佛根本没听盛明在说什么。
盛明更加觉得没有面子。
好一会儿,盛昭仿佛才意识到面前还站着个人,道:“所以大哥来找我是?”
深秋天气,屋内的气压却低到刺骨,盛明擦了一下冷汗,说出目的:“……是想找三弟借点钱。”
虽然这个“点”,实在太过于保守了。
但目前这个数额,只有盛昭一个人能拿得出来。
杨助很快换来蛋糕,盛昭吃了一口,还是不满意,但是比刚才那块好一点。
“我记得张纯宛不是新找了个有钱的未婚夫?”盛昭不以为意,“怎么连这点儿钱也拿不出来吗?”
盛明马上说:“我,我当然也找过盛映如借钱,但是三弟你也知道盛映如是个什么德行,吝啬抠门,以自我为中心,尤其是最近拒绝了高家的联姻,找到了徐秉的接班人后,更是谨言慎行。”
盛明从一开始就知道,她绝对不可能会给他借钱。
“更何况,”盛明连忙舔上去,“她和你不一样,根本也拿不出这么多钱。”
盛昭吃着巧克力,黑色的黏液衬得面前这人更为冷漠。
盛明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他也不敢动,悄悄挪动腿弯的时候,盛昭终于擦了下嘴唇,眉眼不抬:“怎么,父亲难道没有教你,求人借钱的时候,需要怎么做吗?”
盛明愣了一下。
然后明白了。
盛昭出生的时候,盛明已经成年了。他看着手臂长的小子一点点长大,曾经他俯视,然后慢慢变高,变成了仰视。
就和现在一模一样。
盛明从站着的视角,慢慢、慢慢地向坐着的人跪下去,成了仰视的角度。膝盖撞在地面上,头颅却低到尘埃里。
“求您。”盛明双目通红,一字一句道,“求您,借我点钱,救救盛家吧。”
盛昭闲懒地靠在沙发背上,神色渐渐地染上厌倦和疯狂的底色。
他笑出声,笑得让自己喘不上气。
杨助在一旁看着,那向来无波的瞳孔,也染上了不忍。
是有多大的恨意,才能让一个人,做到如此狠心的程度。
蓦地,笑声中断,盛昭收了神色。
“可以。”他抬起手臂,朝杨助招手。
杨助将早已备好的合同拿过来,递到盛明面前。
“签了它。”盛昭冷漠地吃了一口蛋糕,“我只给你一年的时间,明年的这个时候,如果你还不上钱,我要你一条手臂。”
盛明颤了颤,看着白纸黑字的合同。
盛昭根本不缺钱,他现在的所作所为,全部都是,过去三十年的报复。
报复盛家对他小时候做的那些,报复盛立松年幼不懂事,将年级不大的盛昭关在了冷藏室,差点毁了他整条手臂。报复他盛明就算知道这件事,那一年,他为了包庇自己的儿子,选择了捂嘴。
盛昭伸出那只小时候差点被截肢的右手,指骨分明,落下了遒劲有力却毫无热度的名字。
“滚出去。”他将合同丢在盛明脸上。
盛明满脸红白交替,抓住合同,连跑带爬得从盛昭的书房逃走。
室内重新陷入寂静,盛昭擦干净指尖的笔印,将没吃完的蛋糕丢进了垃圾桶。
心情糟糕到了极点。
杨助顿了顿,对接下来想说的话略带犹豫。
“说。”盛昭拧眉。
“12月份有盛老爷的七十大寿,已经发了请帖过来……”杨助顿了顿,犹豫道,“盛夫人她跟您一去吗?”
那时杜桑的综艺肯定录制完了,盛昭也是肯定要出席的。她目前也算是盛家的一员,杨助拿不准盛昭的意思。
“不去。”盛昭想也没想道,“会拍电影,或者通告,或者让她和那个朋友出国旅行。”
他怎么可能,让杜桑见到这群脏到骨子里的人。
杨助:“……好的。”
“张纯宛和徐秉现在进行到哪一步了?”盛昭问。
“盛映如上周和高家解除了张纯宛的婚约,高家当场被气得当场翻白眼,目前已经和盛家解约了三个合作的项目。”
盛昭勾了下唇角:“那明天带上礼物,和我一起去拜访一下高家。”
杨助应了下来。
挺好的。
一切,都按照计划在进行。
但好像也有意料之外——
盛昭忽然注意到左手的绷带,接着想到了杜桑电话里的话。
话锋一转,他又改变了主意。
“哦,明天不行,后天吧。”他说,“明天,得去趟医院,接老丈人出院。”
“……”
第37章 三七
杜成兵脚伤痊愈, 便迎来了在医院门口接他的三少爷。
那一刻杜成兵和陈姨都怀疑今天的太阳太大,自己老眼昏花了。
两人受宠若惊地坐上车,一直在车中道谢。
“最近正好没事, ”盛昭坐在副驾驶,右手捏了捏左臂受伤的位置, “恰好来医院拆线, 顺便想起来您今天出院。”
杨助开着车, 心想这“便”顺得真好,直接顺了半个城。p
陈姨性情中人,感叹道:“三少爷对我们真是越来越好了,我们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啊……”
杜成兵也感叹:“实在太麻烦了, 这事本来应该由小女来做……”
盛昭顿了顿一下,满不在意道:“一样的。”
陈姨和杜成兵互相看了一眼,不太明白“一样的”这三个字从何而来。
开车的杨助倒是门儿清似的,心想人家作为您的女婿,为了日后不被您老人家打断腿, 现在肯定得多挣点儿表现哈。
……
盛昭的手伤好了之后很快重新进了组, 剧组的人员很快发现,原本跟在盛昭后面的小跟班郑肃云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表演格外认真, 表情格外严肃。
而盛昭依旧是从前的老样子,不多言不健谈,对演戏格外认真,什么苦都能吃,什么画面都能忍, 拍戏之外,就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看书, 无人敢扰。
《乱套剧本》录制了整整一月,终于只剩下最后一期。杜桑因为有了热度,行为言语比以往谨慎了不少,精神更加集中后,瘦了将近十斤。
两个组敲定选了个时间,一起录制最后一期。
“剧本反反复复打磨了十来遍,”编导说,“我有预感!这次!一定会有非常好的结果!”
第二季没准真的,指日可待。
杜桑被小助理送回了城北环岛的别墅,茜茜提着她的行李箱,嘴里念念有词:“桑桑你的衣服还是太少了,入冬了,我叫人给你多买点衣服。”
杜桑打开门,想着盛昭在三楼衣帽间给自己留了两个柜子,点点头:“好,也别买多啦。”
“嗯嗯。”
是了,已经入冬了。杜桑站在森冷寂静的门口,感受着四周穿透的凉意,忽然回忆起第一次站在这里的场景。
那时还是炎热的夏季,她紧张、忐忑、害怕,对这里以及这里的主人都很陌生。
那现在不一样。
她弯身,熟练地拿起自己的拖鞋,拖着步伐进了室内。将空调调高了几度,她想着晚上给三少爷做一个巧克力贝果。
做完后她将甜品放在冰箱里冷藏,捧着奶白色的马克杯喝着温暖的热水。
是甜的。
手机传来提示消息,出租房的房东问她:小妹妹还继续续租吗?可能这个月可以需要涨200块哦。
杜桑给沈非月打电话,问她:“我的出租房你还住吗?”
沈非月:“不了,我在宁瑞附近租了一个套二。”
“哦,”杜桑应着,转手给房东发消息:我工作地点换了,不续租了谢谢阿姨。
一个月又节约四位数,杜桑觉得美滋滋。
沈非月:“说起来,还记得某人最开始跟我说,哎呀我入组了,哎呀我最近住在爸爸家,哎呀原来是搬进了老公的家里。”
“……”
沈非月:“真、的、是、很、离、谱、哈。”
“……”
“说起来,我还疑惑某人怎么忽然变成盛昭的粉丝了,哎呀综艺上装得挺像的嘛,哎呀最后一期夫妻俩还要一起宣传呢。”
“……”
“真、的、是、很、离、谱、哈。”
“……”
好了你可以闭嘴了。
杜桑被怼得无话可说,好在最近沈非月成功入职了宁瑞,心情比愉悦,没有在讽刺杜桑上面雪上加霜。
挂断电话后杜桑不小心点开了日历,目光忽然被日历上的数字抓住。
又到一个月的8号,杜桑看着8这个数字,越看,越觉得这个数字……是个轴对称的数字。
杜桑想了下自己的结婚日期:“……”
8月8日。
这个怪癖,还真的是,很离谱哈。
杜成兵来电时,杜桑正坐在沙发上百度“有轴对称癖好的人是什么原因”。
“爸爸。”她点开了免提,又返回了百度。
“工作结束了?”杜成兵并不关注娱乐圈的事儿,所以对女儿的工作情况一概不清,仍旧把她当做一名普通的工薪阶层。
“是。”杜桑说,“会休息一小段时间。”
杜成兵嗯了一下,直接问:“那下周六休息吗?”
杜桑退出百度页面,看了看自己日程:“没安排什么事。”
“那你周五周六回家住两天,周六下午盛家有个晚宴。”
杜桑动作一顿:“啊?”
“盛老爷的七十大寿,其他陌生的厨师我用不惯,想让你来帮帮我。”怕女儿不想干这种事,杜成兵提出自己的想法,“三少爷在我生病的时候一直照顾我,可以提点儿礼物感谢一下。”
杜桑茫然地接收新消息。
杜成兵见她一直没回答:“如果你实在不想来的话,下次感谢也行……”
“是盛家的家宴吗?”
“不全是,”杜成兵说,“老爷子七十大寿,还会宴请一些朋友,场面很大,你帮我后可以直接从后门离开。”
听完后,杜桑说:“我来。”-
盛昭没有跟她提过他父亲七十大寿这件事,依照他的性格,要么是忘了,要么是没准备带她去。
杜桑觉得是后者。
毕竟他之前说过不需要见他的家人,也不需要了解盛家。
但杜桑又想去帮帮杜成兵,爸爸腿脚才痊愈,怕他又被累着了。所以她想出的办法是,到时候背着盛昭,偷偷去。
怀着这样的小心思,盛昭晚上回来后,杜桑乖巧地将巧克力贝果捧在了他面前。
盛昭刚参加完一场活动,鼻尖闻着芬芳,扯开领带的动作一顿,目光静默无声。
“夹心,滚烫的夹心,特别~适合冬天。”杜桑抬眸看向他,巧克力粉末都快凑上他的嘴唇了,“我新想的做法呢。”
盛昭:“……”
这熟悉的感觉。
……怎么演技一点儿也没有提高。
她弯着眉眼,温柔地朝他笑了笑,牵着他的大手去餐桌旁边坐着,又将盘子放在了他面前。
盛昭今日穿着黑白相间的大衣,里面是西服和灰色衬衣。此刻的大衣和西服都被脱了下来,剩下扯开一半的宽松领带和解开到第二扣子的衬衣。
光晕藏在深褐色的瞳孔中,无端带着几分沉着的禁欲气息。
她从旁边迈了一步走近,顺势坐在他腿上。
盛昭:“……”
好了,他百分之百确定。
“现在这姿势,也是你新想的?”他怕她坐不稳,伸出手臂,单手置放在她腰间。
“这个不是呀。”杜桑扭着身子,用刀叉切了一块儿,然后递到他唇边,“这是很常规的姿势。”
常规?
盛昭嗤笑一声:“那以后每天的吃饭让你坐我腿上喂我?”
“你不是小孩子了,”杜桑眨了眨眼,“怎么还要让人喂饭?”
抵在嘴上的食物,盛昭哪有不咬的道理,他微微张唇,沾染上巧克力粉末。黑色与红色相交,看起来格外的诱人。
杜桑轻轻吸了口气,快速凑上去舔了一下。
“……”
盛昭的眸子顿时就暗了。
指骨抚摸着她后背的椎骨,盛昭闲懒道:“又需要什么我帮忙的事?”
居心叵测。
狐狸精。
杜桑控住心跳,惊讶地张了张嘴:“什么呀,我就不能想和你吃个甜品吗?”
呵。
盛昭显然不信。
虽然杜桑确实带着小心思来讨好他,但又不是让他帮忙,这个人怎么一点儿也不将她往好的方面想。
她佯装生气:“那你不吃就算了,我要去洗澡了,今天为了给三少爷做蛋糕,连十分钟也没有休息……”
话没来得及说完,她感受到腰间的力度重了不少,将她整个人往回压。
盛昭掰过她的脑袋,懒得听她违心的碎碎念,直接封堵了剩下所有的话。
巧克力粉深入彼此的唇间,或深或浅地搅动着,沾染上甜腻的味道。
“好像瘦了一点。”他将手放在桃子上。
她将他的手往下方扯去,却发现根本扯不动。
“不过没关系。”盛昭淡定挑眉,“我可以帮你揉大。”
“……”
两人,明明,一个多月没见了!为什么他就没有一点儿陌生感,能如此自然地说出让人脸红心跳的话。
一块儿不大的甜品,被两人磨磨蹭蹭吃完,一直延续了很久。
直到后面杜桑闻着巧克力的味道,就会想到唇间的羞耻。
再也不吃巧克力了,她想。
反正她和他又不一样,不吃巧克力又不会死。
……
周六的前一天,盛昭果然没有带她去家宴的打算,反而问她想不想和沈非月出门玩一趟,像在故意支开。
杜桑干脆说:“明天她过生日,我正好找她玩一天。”
盛昭点点头,忽然皱眉:“有郑肃云?”
杜桑一愣,笑了笑摇头:“没有,他出国拍电影了。”
盛昭没问了,隔了好久杜桑才隐隐似乎听到他说了一句:“知道得还挺清楚。”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
周天这天,杜桑很早就去了盛家,爸爸从后门接她,带着她换了一身厨师服装。
这是杜桑第二次来盛昭的本家,却依旧被眼前奢华而宏大的外貌而震撼。
与盛昭简约现代又带有癖好的风格不同,本家采用旧时中式风,沉淀着悠久的历史。
杜桑跟着杜成兵进入后厨,负责餐前和餐后的其中两样甜点,以及帮爸爸打打下手。
夜幕降临时,杜桑从明显繁忙流动的人群感受到生日宴已经开始。
杜桑抽空出了厨房,回了盛昭几条消息后,又返回到忙碌中。
“一会儿帮我把这些推出去。”杜成兵将餐车推到杜桑面前。
“啊?”她脱下手套,犹豫了一下。
“怎么了?”杜成兵忙得很,“快点啊动作别磨磨蹭蹭的。”
“……”
杜桑是万万不想走出厨房的,虽然碰见盛昭的概率不高,但她不太想被发现。她被逼无奈地带上口罩,双手搭在推车上。
“推去哪里呢?”她问。
“主厅外就行,然后放着我来。”
“哦。”那还好,杜桑心想自己带着口罩,又被墙壁挡住了视线,应该挺安全的。
她应了杜成兵的要求。
她站在主厅外的墙边,看不见主厅里的局面,只能听见盛老爷子浑厚的大笑,以及喧闹的祝寿声。
杜成兵将餐车接手,进了宴会主厅。
与盛昭只有一墙之隔,杜桑有些紧张地站着,低头拽着指尖。
五分钟后,杜成兵出来了。
他略带古怪地看向自己女儿,顿了顿,严肃开口:“老爷子叫你进去一下,夸你做的味道不错。”
杜桑:?
啊???
她,能,拒,绝,吗?
第38章 三八
盛老爷子七十大寿, 一共宴请了六桌,五桌位于副厅,盛家人落座主厅。
宴会于11点48分正式开席, 听说是一位有名的风水大师算好的时间,1分1秒也不能超, 这样盛老爷子就有机会活到100岁。
看似其乐融融的家庭氛围, 每个人带着虚假的面孔, 将皮囊下的丑陋掩埋。
这份其乐融融,又在盛昭的到来时逐渐销声匿迹。
今天的他穿着随性的黑色大衣外套配毛衣,看着一点儿也不像是祝寿的。到达的时间是11点50分,坐在圆桌上唯一的空位上, 没看盛家人一眼,也根本没有遵守老爷子定下的时间。
所有人都是知道,他是故意的。
盛老爷子也没管他,坐在主位上一杯接一杯的喝,享受着小辈好友的祝福, 享受着小几十岁的小老婆的甜美, 年轻的老婆坐在他旁边,打扮得花枝招展, 言笑晏晏。
后辈们轮番敬酒, 先是大哥一家,盛明带着闷不吭声的妻子、打游戏的盛立松和闷头吃饭的盛含章三人。
盛立松懒洋洋起身,单手端起酒杯,另一只还留在手机上操作。
只有盛含章甜甜地喊了句爷爷生日快乐。
“快乐快乐,”盛老爷子笑眯眯, 乐道,“过年给你包个大红包。”
盛含章说谢谢爷爷。
然后是盛映如, 她今天可不止携带家人,特意让张纯宛领上了新定下来的未婚夫婿,故意在盛昭面前趾高气扬道:“是宛宛在拉斯维加斯认识的混血儿,家里做着珠宝首饰的生意。”
盛映如抬起大钻戒的右手,捂嘴矜持地笑道,“据我们了解,可比之前的高家强了很多倍。”
徐秉坐在张纯宛左手边,右边坐着盛立松。
盛立松估计刚打完游戏,闻言将手打在徐秉的肩上,介绍道:“爷爷,是我在拉斯维加斯过命的哥儿们,在拉斯维加斯帮我了大忙。”
盛立松洋洋得意,当时他被打得半死,是徐秉那晚路过的时候救了他,收留了他好几晚,还帮他买了回国的机票。
这种高富帅哥儿们可遇不可求,他和张纯宛的关系还不错,迅速介绍给妹妹。
能走到喜结连理修成正果的局面,可真是有他大大的功劳。
盛老爷子明显对这种英雄主义的东西很感兴趣,加之徐秉长的清秀,说话得体温柔,十分讨人喜欢。
盛映如乐呵呵地笑着,故意看向盛昭:“多亏了三弟之前的帮助,否则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择到良婿。”
盛昭慢悠悠吃着东西,听到良婿这两个字,短暂地笑了下:“恭喜。”
“从此以后也不需要三弟支持你姐夫的工厂了,刚刚和小徐家里谈好了合作。可比三弟你给的那些钱,多多了。”
盛昭抬眸瞥向徐秉,后者安安静静地吃菜,不好意思地扣了下脑袋。
温柔含蓄,大家风范。
“恭喜。”盛昭还是说的这个词。
盛映如轻蔑哼了声,带着老公、笑成一朵花的张纯宛和徐秉敬酒。
按理说该轮到盛昭了,但他不为所动,桌上其他人也不敢对盛昭说话,心照不宣聊着其他事情。
盛老爷子第三位夫人坐在旁边,姓金,并不满意盛昭盛气凌人的作态,娇滴滴开了口:“盛昭,之前叫你去罗佛寺烧香的事情,你去了没呢?”
她三十岁和盛昭一样的年龄,脸颊保养得极为年轻,皮肤吹弹可破,长发在脑后挽成成熟的形状,姿态丰腴,一笑一颦带着成熟女人的韵味。
话音刚落,所有人动作明显一顿,盛昭淡淡地抬了下眼皮。
“……”
盛含章观察着家族中的气氛,悄悄地咽下嘴里的豆腐,心里想了句:好勇。
今天坐在一起的人,大概也只有金小夫人敢和盛昭呛声。
仗着盛老爷子做靠山,年级轻轻,对盛家的内核了解不深,对盛昭的内核了解不深,所以才敢呛声。
对一个全然不知底细的对手进攻——勇,但是,也愚蠢。
盛立松也跟着,吊儿郎当开口:“应该没去吧,否则这手臂怎么能受伤呢?三叔叔多半是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去烧香,才会在工作的时候惹怒了神明。”
“……”
盛含章顿时就觉得,这儿还有个更蠢的。
“唉三叔叔你这手臂是什么时候痊愈的?是怎么受伤的来着?我好像是听我妈说的……”
盛立松的母亲猛地看了自家孩子一眼,试图让他闭嘴。
盛昭将微凉的目光挪到了蠢人身上。
盛立松和徐秉靠得很近,不由自主怵了怵,下一瞬又觉得他介绍徐秉来了盛家,是家里的大功臣,顿时不客气地看过去。
怕什么啊?有几个钱有什么了不起?他盛立松就他妈不会怕。
盛老爷子一听见这事儿,似乎终于想起来旁边最小的儿子,将不赞同的目光落在盛昭身上:“你怎么回事?怎么不去烧香?”
“没时间。”盛昭将目光收回来。
“什么叫做没时间?这可是你金妈妈特意去寺庙给你求的精准时间,受伤已经是个非常不好的预兆,你怎么能不重视。”盛老爷子将额头皱出深深的褶皱,这句话还带有几丝关心的成分,然而下一句就暴露了原形。
“你自己受伤就算了,到时候将霉运带进盛家可怎么办?”
“……”
全桌雅雀无声,所有人心照不宣地低下头,却抱着看戏的心态,想要这把火烧得更加旺盛。
盛昭冷了脸,在是否丢筷子离开这个念头下犹豫了几秒,杜成兵就在这时推着餐车进来送菜。
如果是从前,今天的聚餐必然已经不欢而散,但此刻,他看在老丈人的面子上,将恶心感压在心底。
行吧。
再待半个小时。
盛含章用余光偷偷瞅了一眼三叔叔,心想三叔叔结婚好像不太一样了,被这样说着还不反击,可真是温柔了不少。
她低头啃了下排骨,又想到三叔叔变温柔的原因,顿时又觉得桑桑好厉害,好牛逼,桑桑是她的偶像,是她的神-
第二轮主菜一个个摆上餐桌,其中一道白色似雪糕的无糖甜点,是特意放在进食中间,给大家用来解腻、岔味儿的。
金夫人尝了甜点第一口,微微一惊,被转移了话题:“这甜点的味道好棒,比以前吃过的都好吃呢。”
“是吗?”盛老爷子好奇地凑了过来,金小夫人羞赧一笑,亲自挖了一勺喂进他口中。
这年龄差的调情……
桌上的众人将这一幕看在眼里,面容同时闪过几分泛恶心的神情。
“确实不错。”盛老爷子咧着嘴,乐呵呵地笑着,“和以前的味道根本不一样,换厨师了吗?”
这话问的是刚刚进来的杜成兵,杜成兵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是的,今天人手不够,临时加了两位帮手。”
“那这帮手的厨艺非常不错啊。”金小夫人笑得非常好奇,软绵绵靠在盛老爷肩上,撒娇,“人家想要长期吃到着东西,能不能将这位帮手留下来给我天天做呀。”
众人:“……”
这饭到底还能不能让人吃了。
快吐了妈的。
杜成兵不太情愿地,皱了皱眉头:“这帮手可能不太方便……”
“哪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我们家出得起这钱,先把人给我叫进来,快点别磨蹭。”
“……”
其他人带着好奇的心态也象征性吃了一块,确实比想象中,一时间也想想见这位“帮手”。唯有盛昭坐在角落神情恹恹,没什么兴趣,毕竟他不吃除了巧克力之外的甜品。
但杜桑实在没想到,她都故意没做巧克力了,居然还是在这种时候被逮个正着。
杜成兵叫她进去时,目光带着几分担忧:“是金夫人很喜欢你做的东西,想让你留下来……你自己拒绝的时候,语气注意一点。”
“……哦。”杜桑万分不情愿地,被逼无奈地,点了点头,“行吧。”
她戴正了帽子,用口罩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双过分漂亮的双眸,推门走了进去。
一瞬间,室内所有的视线落在她身上,无端带着几分压迫。
杜桑看着地面,听见金夫人让她抬起又来仔细瞧瞧:“……女的?”
杜桑用余光大致看见盛昭坐在她背对的地方,那她如果抬起头的话,被发现的概率应该也不大。
杜桑朝金小夫人看去,偏偏这一抬,被金夫人旁边坐着的盛立松看清楚了眉眼,让他顿时在心底闪过几分惊艳。
好漂亮的眼睛,能有这么漂亮的眼睛,这张脸,这身段,肯定也非常好看。
盛老爷子吃着她做的甜品:“第一次吃这种味道,我们都挺喜欢的,叫你进来主要是想问问你,愿不愿意留在盛家做甜品?”
杜桑:“……”
杜成兵帮忙开口:“老爷,她自己在外面有工作,今天真的只是来帮个忙。”
盛老爷子:“有工作怎么了?有工作又不一定赚钱,我开的工资肯定你比工作多很多,你自己报价,只要愿意留下来。”
“……”
杜桑心想,要在从前或许您还能开起这工资,但轮到现在,你多半是不愿意给这么多钱。
杜桑摇摇头,只说了两个字:“抱歉。”
她故意压低了声音,不想让盛昭听出来,却还是让坐在角落的男人微微一愣,轻拧着眉头看向她的背影。
宽大的厨师服遮掩住应有的弧度,却无法完全掩盖某些熟悉而自然的气质。
褐色的长发挽在帽中,露出修长白皙的后颈,颈子下方,有一颗熟悉的小痣。
盛昭:“……”
他阴着脸拿起刀叉,吃了一口这块白色甜品。
“小姑娘不要拒绝得这么快呀,”就在这时,盛立松忽然吊儿郎当开口,甩腿大喇喇地朝她的方向走去,“盛家对厨师很大方的,今天是我爷爷的大寿,他一开心,还可能多给几倍工资呢。”
杜桑不太认识他,但他向她走过来的目光中,带着几分不适的轻浮。
她皱了皱眉头,又摇摇头。
漂亮的眼尾向上微勾,像一只魅惑的小狐狸,轻而易举将人的心脏勾得发痒。
盛立松赌博成性,性瘾也不小。
他瞬间觉察出她的美貌,在口罩的遮掩下,更是有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难耐。
盛立松立在几步之遥,在杜桑还没反应过来时,忽然一把将她的口罩扯了下来。
杜桑只感觉耳朵一痛,眼底闪过几分不可思议,身后传来椅子拖拽的声音。
下一秒,盛昭面无表情拿起桌前的香槟杯,朝盛立松那双搭在杜桑的手臂砸去。
“离她远点。”
第39章 三九
玻璃重而精准地落在盛立松的胳膊上, 他吃痛垂了下来,不可置信地朝盛昭的方向看去。
碎裂声在厅里格外刺耳。
金小夫人吓得躲在盛老爷子身后,盛含章满脸震惊, 一边歪着头朝杜桑的脸上看去,一边怀疑自己的眼睛。
盛映如则是和张纯宛对视一眼, 前者埋下头, 压低了声量对女儿说:“怎么又是她?”
“谁啊?”徐秉愣了一下, 小声问,“她是……?”
“没什么。”张纯宛知道娱乐圈的那点儿事,不屑道,“不过是一个蹭别人流量的十八线戏子而已。”
“……”徐秉朝杜桑的方向看去, 沉默不语。
“你在搞什么?”盛老爷子反应过来,立马朝盛昭骂道,大概同坐在此桌的人,也只有盛老爷子敢和他大声说话。
盛立松的母亲立马跑了过来,一脸担心地问道他有没有受伤。
“好痛……”盛立松摸着手肘, 仿佛红酒杯将他打残了似的对母亲哭诉, “这块儿好像已经麻了……”
他哭诉完,迫不及待将目光落在杜桑脸上。
盛立松虽然也是娱乐圈一员, 但因为好玩赌博的关系, 早就将娱乐圈的工作丢在脑后,公司也放弃了他。
所以杜桑虽然最近热度还行,但他其实并不认识。
此刻看着她姣好的面容和不错的身材,目光近乎贪婪,几乎能想象将她拐在床上后, 她这胸前两坨有多软多骚。
下一刻,盛立松又觉得刚才不应该说自己很疼, 他需要展现自己男人的魅力,女人都喜欢硬朗强硬的男人。
于是他站直了身体,朝迎面走来的盛昭对上目光。
“三叔你忽然发什么疯?你就是这么对待自己侄儿的吗?平时就算了,今天连场合都不看看?”他将手臂从母亲手里抽出来,听见了母亲的抽气声。
盛昭将脚步停在了杜桑面前,根本没听他的叫嚣。
杜桑摸着耳朵,脑子懵懵的,又不好意思抬起头看盛昭。
事情发展到这种地步,有点儿超乎她的预料。
倒是不太关心面前这个陌生的年轻男人,反正她也不认识。她只关心,三少爷好像生气了,她今晚多半又要哄了。
虽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生气,有点儿不符合他的风格。
他垂眉看着她,头顶的目光带着热度,杜桑慢吞吞地抬起头,朝他软软一笑。
耳朵一下子就不疼啦。
杜成兵站在角落看着这一幕,眉头随之皱了起来。
盛立松被忽视,在美女面前没什么面子,心中升起了浓浓不满,然而还没等他发作,老爷子率先忍不了:“盛昭!给我道歉!”
这一声怒吼中气十足,将他旁边的金小夫人也吓得抖了一下。
主厅内安静,因为场地太大,甚至带有回声。不少看戏的目光落在话题中央的几人上面,试图在今天这喜宴上,看看这场闹剧能有多大。
然而盛昭并没有当猴耍的意向,他压低眉眼,对笑着的杜桑说:“走了。”
杜桑先是一愣,继而点头:“……哦。”
听到对话,杜成兵的眉头皱得更深,感觉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东西。
“你是什么身份?居然敢拿东西摔你的侄儿?”盛老爷子气得半死,“盛昭!今天你要是走出这扇门,就别想再进来!”
这家真是……谁爱进谁进。
盛昭冷呵一声,就当没听见。
去座位拿上自己的外套。
杜桑在视线的空挡里发现了盛含章,后者眼巴巴地朝她看过来,小心翼翼地笑了一下。
盛昭很想离开这地儿,不仅是因为心中的厌恶,更是因为不想要将最为污秽的一面,展现在杜桑面前。
他脚步微快,说不清心中什么情绪,只想尽快地带着她逃离这个地方。
偏偏有的人,不知死活地撞上来。
盛立松意识到杜桑要走了,心中着急,怕再也见不到面了,连忙推开母亲挡在了杜桑的面前,问她:“你和我三叔叔什么关系呢?你们认识?”
他眉眼荡了荡,轻浮地咧嘴一笑:“那我算也算半个熟人了,加个微信呗?”
在这种情景下,在这么多双目光下,这位盛家的小公子居然敢直接说出这种话,连杜桑这个外人都觉得荒唐。
更不要说在座的盛家人了。
盛明更是觉得这辈子的脸快要被这位大儿子丢光,站起来喝道:“盛立松你给我过来!”
“你对他说话这么大声干嘛?”盛老爷子不满意地看过去,“人家就是要个微信而已,年轻人要个微信怎么了?立松要了微信也好,有了微信以后和这位小姐经常联系,联系多了关系就变好了,没准就想来我们家做厨师了。”
杜桑:“……”
她近乎吃惊地睁大了双眸,被老爷子这一连串的输出搞蒙了。
杜成兵站在一旁说不上话,忽然就觉得今天让女儿来帮忙,是他今年做得最错的决定。
被盛立松看上,这事儿放他身上是一百个一千个不愿意。
“就是。”盛立松笑嘻嘻的,“爸,你的思想也太古板了。”
他将精光熠熠的目光直勾勾地落在杜桑身上,快速将手机掏了出来。
“来加个微信嘛美女。”
盛昭将外套搭在左臂上,听见杜桑用平缓的语气拒绝:“不好意思啊,我平时不用微信。”
他朝着杜桑靠近,淡声补充道:“对垃圾不需要说太多。”
杜桑:“……”
盛立松额角一跳,火气因为他这话一下子就上来了。
而盛昭站在他面前,用绝对的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看着盛立松,目光冰冷:“我刚才有没有警告过你,离她远点?”
盛立松动作一顿,额角的跳动更加剧烈了,让他心中不爽更浓。
“看来你们俩是真认识啊。”盛立松嗤笑着摇头,面带嘲讽,“小妹妹你可要睁大眼睛看准牌,他虽然名义上姓盛,但未来盛家的族谱上有没有他的名字,可真不一定。”
都怕盛昭?
放屁。
他就不怕。
他已经认识他有钱的大兄弟徐秉了,徐秉才不受盛昭控制,未来大把好日子等着他。
他!才!不!怕!盛!昭!
他才不是他爸那窝囊废,到现在连个屁话都不敢放,甚至还对他用吼的。
他简直受够了盛昭这些年的压迫。
不就是有点儿钱吗?
他算是个什么东西?
他盛立松在盛家受尽宠爱,比他这个在镜头下丢人现眼的戏子不知道好多少倍。
盛立松原本就是个没有脑子和理性的人,此刻喝了酒,又在心动的美人面前,更想要突显自己的厉害。
他胳膊一抬,哈哈一笑,指着盛昭,近乎猖狂地开口。
“美女你和他关系好有什么用?你了解他什么?”
“这人从小被关在地下室过着蝼蚁一样的生活!连三岁小孩都能因为看不惯他,将他随随便便关在冰窖里好几个小时!靠着爬上别人的床才勉强进入娱乐圈,靠屈辱发财才勉强拥有坐在这里的资格,身体肮脏得从来没有得到过爷爷的承认!你确定,要和这样的人为伍?!”
杜桑愣住。
盛明大声喊了一句盛立松的名字,脸色红白相交。盛含章听得微微张唇,一时间喉咙干涩,无法发出一点儿声音。
这些话……是什么意思?
盛映如和张纯宛对视一眼,在彼此眼中见到了隔岸观火的爽意。
盛明生出这么一个公然丢人,又口无遮拦的蠢货,可真是……太好了。
盛立松骂得很爽,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大难临头。
旧事重提,连盛老爷子的脸色也淡了下去。
此情此景下,盛昭维持着挺立的背影,竟然在诡谲的寂静下,很轻地笑了一声。
没有人能摸准这笑意。
但所有人都知道,盛立松完了。
盛昭将外套随手丢在了地上,垂眉,眸色被炽亮的光照得寂静无波。
他想要逃离的东西,掩盖的东西,忽然就这么被摆在了桌面上,摆在了她的眼前。
措手不及。
却终将到来。
盛立松看他这架势,嘴上不饶:“你干什么?想打架?”
盛昭慢条斯理地将西装扣子解开,袖口反射出精致奢华的暗光。
“艹老子可是跆拳道黑带,老子怕你啊?”盛立松的脚步不由自主退了一步,拳头放在胸前,面色掩藏不了虚张声势的惊慌。
盛昭按下表扣。
左腕的这只手表,是杜桑录完综艺那天,给他带的礼物。
第一份礼物。
可不能脏了它。
就在这时——一只手落入漆黑的眼眶下,轻轻覆盖在他的右手手背上。
盛昭动作一顿,耳间传进来一道温柔的声调:“你左手刚好没多久,别动粗。”
盛昭没吭声。
盛立松看着两人交叠的手,感觉被刺痛了眼:“左手受伤是他活该,这么多年欺压我爸妈得到的报应,早让他去烧香拜佛,他妈的自己——”
杜桑闭了下眼,将头顶的帽子一掀,抬脚起跳,猛地朝他的胸口踹去。
这一脚使用了全力,打得在场所有人措手不及。只有盛昭站在原地,似乎在她踹人的前一秒,听见了一句“我来”。
他抬眸,眼睫轻颤。
盛立松只觉得胸口一阵剧痛,身体不由自主往后倒去,撞在了椅子上。
杜桑歪了下脑袋,手腕被她捏得咔咔作响。
一拳狠狠落在盛立松的左脸上,冰凉的冷意落在他身上,杜桑不顾周围人震惊的神情,对面前的人渣淡声道:“刚才那一脚,是因为你对长辈不敬。”
“这一拳,是因为你对我轻浮。”
盛立松眼前一黑,听见母亲尖叫了一声,下一瞬右脸又被连续无间断地挨了重重三巴掌。
血丝快速地溢在口腔中,疼痛向四面八方蔓延。
杜桑:“这三巴掌,是因为你说的话,实在很没有素质。”
“顺便。”她和盛昭一样,单脚踩在他身边的凳子上,居高临下看着他,声线冰冷,“我比你大两岁,别随随便便乱叫妹妹。”
“别侮辱跆拳道黑带,你不配。”
作为正儿八经的黑带选手,打他这种松软的弱骨,轻而易举。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趁着盛家叫保安之前,转身快速牵起了盛昭的手腕,朝主厅的门口走去。
下一瞬她看见了门口的爸爸,脚步猛地停下来。
杜成兵将目光落在了两人交叠的地方,眼底闪过几分震惊,以及几分了然。
他多么了解自己的女儿,联想到他住院发生的事情,以及三少爷的行为。
……似乎很多事情就能说通。
杜成兵叹了口气。
“先回去。”他说,“明天我来找你。”
杜桑的眼眶,在一刻终于染上了鲜血的颜色,知道在她控制不住自己时,很多事情就瞒不下去了。
“对不起,爸爸。”
“没关系。”他说,老实严肃的脸上勾起轻松的软意,“你今晚做得很好。”
他杜成兵的女儿,必须得是如此敢爱敢恨,敢做敢当-
杜桑牵着盛昭,是从别墅的后门离开的。
留下冲动痕迹,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后悔。
当暗夜的冷空气袭来,无声地侵蚀着每一处毛孔时,她才发现,身后的盛昭只穿了一层薄薄的西装。
厚实的外套在刚才被丢在了主厅的地上。
她转身,沉默地将口袋里的毛茸茸围巾拿出来,踮着脚,裹在他的脖子上。
路灯被黑夜切割,光晕就像一整片的雪花,洒在了姑娘清澈的瞳孔里。
她微微地喘着气,似乎还没从刚才的闹剧中反应过来,眼眶嵌入红润。
刚刚那般利落、凶狠、清冷的人,此刻吐出的呼吸,带着湿润温热的白雾。
盛昭感受到脖子上传来的暖意,没有说话。
然后,勾唇笑了一声。
杜桑看在眼里,不太明白地抬眼:“你笑什么?”
这是两人从刚才开始,说的第一句话。
就像一根针,戳破了气泡。
盛昭垂眸,沉静的瞳孔微微颤动,竟也带着几分湿润。
“我只是没想到。”
“生于盛家,孑然一身,原来有一天,也会被她人保护。”
多么神奇。
他盛昭,原来有一天,也会被自己的妻子保护。
像一个弱者,像一个,可以依恋的人。
第40章 四〇
夜深了, 盛昭从浴室出来,发丝坠着水滴,杜桑恰好推开卧室的门。
她手里拿着吹风机, 从右边爬上床,指了指床边的位置, 目光是熟悉的柔软。
“坐过来。”她说。
盛昭坐在她身前, 听见齿轮转动的声音。心中一直没搞明白, 看着这么瘦的人,怎么能这么能打。
噪音停下时,杜桑抬手扒拉着他的软发,听见他问:“除了跆拳道, 还学过什么?”
“很多都学过。”杜桑说,“散打啊,拳击啊,重点学习在击打的部位和力量。”
盛昭没有吭声。
杜桑也没想到自己会这么冲动。
她从小到大,向来都是谨言慎行, 能忍则忍。她很少出言伤人, 更不要说在大庭广众之下,大打出手。
她也不知道今天, 怎么就到了这种地步。
“是不是后悔了?”他将吹风机从床上拿起来, 丢在床头的抽屉里,眉眼清冷,“在家宴上闹事,怕不怕盛家追究,怕不怕牵连到你的家人, 怕不怕你爸爸可能会没工作,怕不怕盛立松下来找你麻烦。”
杜桑歪头认真想了想他的问题:“好像有点。”
顿时, 盛昭的表情变得讳莫如深。那双深褐色的双眸,在光下更显幽静。
……是这样。
她确实应该后悔的。
为了他,与盛家结仇,好像确实怎么听,都很不划算。
杜桑瞅着他的目光,看他将小情绪掩埋,然后故作平静地躺在床上。
她觉得有点好笑,躺在他后面时,抬起双臂,从他腰间两侧处穿过去,抱住他。
她将额头抵在他背上,闻到清新淡雅的dosan味,想了想,才柔声开口:“我有点后悔,当初在医院说那样的话了。”
盛昭背脊一僵,有些疑惑地问:“什么话?”
她眨了眨眼眶:“我后悔在医院对你说,‘你如果死了,我就带着你的遗产,全部无偿捐给盛家……’”
她声音发着闷:“我后悔了,他们这样子对你,我一分钱都不给,宁愿做慈善,也不要给他们。”
“就这么一群人,以后我见一次,打一次。”
她说完,将双臂收紧,脸颊埋在他背上,任由眼眶渐渐红润。
两个从小没有母亲的人,她在父爱之下长大,她无法想象,为什么明明是他的家人,却能够说出这样的话。
明明是一家人,他们为什么要这么说他?
盛昭倒是没想到,她的后悔是当初在医院的一句戏言。
他安静了片刻,转过身来,双掌捧起她的脸,与她湿润却澄澈的视线对上。
“倒也不必每次都把自己的手弄疼。”他细细地看了她一会儿,抓起胸前的手,轻缓地抚摸着指骨,“对于这样的人,打他都觉得自己脏了手。”
如果今天不是杜桑也在现场,盛昭根本不会和这种蠢人多说一句废话。
“看看今天这场晚宴,除了盛辉(盛老爷子)这个老不死的,谁敢多说一句话?”
嘲讽的神色在深邃的眼底一闪而过,盛昭恹恹地勾唇,想要解除她心中的顾虑。
“我在盛家的地位,暂时没有一个人敢动摇,因为盛家看似维持着豪门的地位,实则外直中空,只剩下普通的产业和收入。”
换句话说,就是盛家没钱。
而他盛昭,有的是钱。
“盛立松他爸在前段时间向我借了一笔可观的金钱来还高利贷,盛映如她丈夫的工厂是由我资金入股。”
“家中三个小辈:盛立松不学无术、以败光家产为荣,盛含章年少无知、不成气候,张纯宛丑人多作怪,愚昧无知。”
这个盛家,只要他想,随时能让他们瞬间坍塌。
但,他偏不。
盛家这点儿钱,他根本不屑于顾,他的内心里,有更为疯狂的想法。
虽然这个想法——盛昭目光下挪,落在杜桑漂亮的目光中——他暂时没有告诉她的打算。
“难怪我打人这么久了,连保安都没来……”她当时气血上脑,没绝对多奇怪,后来才意识到自己打的是盛家的大孙子,这堆人居然就这么看着,连他父母都没有上前……
“打就打了。”盛昭眉尾上挑,不屑地冷呵,“除了盛辉会在家里无能地叫嚣两句,其他人,根本不敢对你、对你爸爸怎么样。”
杜桑顿了一下;“也对,其实论起来,我也是盛家人了……我这算不算也是,以长辈的身份,教训没有教养的后辈?”
明明她只比盛立松大两岁,明明盛立松还在调戏她来着,她却已经和他不是一个辈分的人了。
这种感觉好神奇,杜桑忍不住笑了一下。
盛昭对她忽如其来的笑容疑惑地皱了下眉,很快再次牵起她手,低声道;“给我看看有没有受伤?没破口,但关节好像红了。”
“哦,没关系。”杜桑随意看了看,“反正我小时候经常打架,已经习惯了,不疼。”
她并不在意,他却低头看了好一会儿,好像眼前的东西,是什么不可多得的珍宝。
下一秒,盛昭将手腕执起,放在嘴边,薄唇轻轻吻了上去。
最开始是亲吻,然后是舔舐,最后直接将她五指,勾入唇中。
痒意在一瞬间夹着细微的电流,沿着神经末梢传递,穿过杜桑的心脏,浮上大脑。
她极为不自然,想要将指尖抽出来。可他态度这么强硬,没一会儿就将她的脸颊熏得通红。
指尖湿润,与他滑腻的唇舌混合在一起。
心跳一点点变快,杜桑不由自主收紧了脚尖,双腿合拢摩擦。
直到他将十根手指舔舐干净后,她的背脊染上了薄薄的汗液。
“是不是空调开得太热了……”她小声道。
“好像没有。”盛昭看也没看,嘴唇沿着她的手背向上亲吻,摩擦着胳膊内侧最白嫩的软肉,他含糊地笑了声,“热的话,就别穿这么多。”
“……”
睡衣被人用最快的速度丢在了地上,盛昭将手臂压在她的枕头黑发两侧。
“我想一想,今天晚上,是先吃大的水桃,还是想吃小的水桃。”他状似疑惑。
“什么叫做大的……”
盛昭抬手指了一下前面两个:“小的。”
然后拍了一下她的屁股:“大的。”
“……”
“算了。”他就思索了两秒,颇为淡然道,“先吃小的吧。”
“……”
气氛很好,虽然但是,杜桑瞅了瞅他,还是迟疑地开口:“大的好像不行。”
盛昭没听清:“……什么?”
他指尖一探,指尖便触碰又软又硬的棉片。
盛昭:“……”
他忘记来亲戚这件事了。
虽然他没准备今晚将新婚之夜提上日程,但偏偏来亲戚了……
盛昭厌恶迷信,但此刻也有隐隐有种,没去烧伤拜佛得罪神明的错觉-
半个小时后,盛昭擦了擦嘴角的水渍,起身准备去卫生间,杜桑忽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了些力道。
盛昭动作一顿,目光陷入光与暗的交接处。
“我,可以帮你一下。”她结巴道。
她也不想,每次都让他去卫生间自己解决。
他一怔,目光骤然晦涩难看:“什么?”
“我说我可以帮你一下。”一旦开启了大门,杜桑好像也没觉得多害怕,她坐起来,咽了下唾沫,“听说,女生的手唇,或者……”她停了一下,跳过这个词,“会比你自己弄……舒服一点。”
她跪着,睡觉穿的短裤堪堪位于她的膝盖上方。
“你确定?”
她顿了一下,点了点头。
盛昭觉得,如果他连这种情况就要拒绝的话,那就是蠢货。
他丝毫没犹豫地返回了床上,这次拖着她的两条腿朝向自己的方向。
然后他找了一条黑色的领带,盖在了杜桑的眼帘处,她完全看不见了,感官放大,整个人充满了对未知的恐惧。
“别怕。”
他压低了声音,伴随着他高大硬朗的身体,像一团热气在耳边游荡。
别怕。
他又重复了一声:“又进不去。”
“……”
……
第二天杜桑是自然醒的,心中藏着事,第一时间看了手机。
杜成兵发了消息,让她中午12点之前回家,备注:带上盛昭。
杜桑看着“盛昭”两个字,心中隐隐有种不妙的预感。
她坐了起来,随之“嘶”了一声,大腿内侧疼得她差点痛出眼泪,就像之前被威亚吊在天上,摩擦了好几次。
这个毫无节制的男人,怎么能在一次之后,过了几分钟又来第二次?
这种事是正常的吗?
杜桑有点儿后悔。
卧房的门被推开,估计是才运动完,盛昭洗了个澡,手里提着药箱,取出了治疗擦伤的药膏。
他看着她醒来,微挑眉,勾起她昨晚的回忆:“早。”
“……”
杜桑抿唇,大腿疼得不是很想打理他。
“给你擦药。”他走了过来。
杜桑动作敏捷地夺走他手里的药,准备自己擦。
盛昭愣了一下,有些好笑地坐在她面前。
他的小妻子又害羞。
杜桑真是不想理他,但现在的时间已经9点半了。
她必须泼他凉水:“不早了,我爸爸叫我12点之前必须回家。”
盛昭想起了这件事。
昨晚整个过程发生得很突然也很快,导致杜桑和盛昭完全忘了大厅旁边还站了个杜成兵。
盛昭走向了更衣室,挑了套正式的西服:“他昨晚肯定没睡好。”
杜桑擦药后快速进了卫生间洗脸刷牙,泡沫包裹在嘴里,含糊道:“我倒没觉得……”
盛昭打电话让杨助理准备了登门礼物,然后身着西服器宇轩昂地站在了杜桑面前:“这身合适吗?”
杜桑穿了一套随性简约的运动套装。她从更衣室走出,看着他的西服,张了张唇,犹豫道:“……一般。”
盛昭:“?”
杜桑:“……你,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盛昭:“你为什么穿运动服?”
“……”杜桑系好扣子,“你到时候就知道了……”
“……”
盛昭小时候也被杜成兵带过,自认为比较了解老丈人。
加之老丈人对他一直是尊敬有礼的,盛昭觉得今天去见个家长,只要表现出规矩谦虚有诚意,应该不是特别严重的事。
两人到了杜成兵的家里。
一栋老式的居民楼,没有电梯,盛昭跟着杜桑足足爬了五楼,在铁门外敲了门。
杜成兵在五秒之后开了门,看着门外站着的两人,面容严肃沉默不语。
片刻后,他退开一步:“进来吧。”
杜桑瞅着爸爸的神情,犹豫了好一会儿,小心翼翼地迈进了门。
“咔哒”一声,盛昭在后面将门关上。
杜桑不知道为什么太阳穴跳了好几下。
杜成兵沉默地转身进了客厅,沉默地从客厅的沙发背后,抽出了,一条双指宽的竹条。
杜桑:“……”
她!就!知!道!
下一秒,沉默的杜成兵忽然爆发,将竹条对她挥来,中气十足地骂道——
“鬼崽子竟然敢瞒着我这么大的事,我今天就要打断你的腿!”
提着礼品认真拜访的盛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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