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人前一天是狂拽酷炫女王, 今天秒变成没有尊严的狗。
盛昭甚至还没反应过来，面前的杜桑一蹦三尺高，穿着运动鞋跳上了客厅的沙发, 像只灵活的猴儿似的，又连蹦带跳穿越整个沙发区域, 冲向了厨房。
“啪”的一声, 竹条敲在餐桌上, 响声刺骨，盛昭猛地眨了下双眼，居然在餐桌的同一个位置上……看到了……类似的好几条同样的鞭痕。
盛昭：“……”
杜成兵拿着竹条冲进了厨房，杜桑躲过惊心动魄的几鞭后, 又从厨房冲了出来。
“你翅膀硬了是吧？不准跑！跑得越来我打得越狠！会点儿功夫不得了是吧！？”
“……”
还真打啊？
盛昭觉得，这忠厚的声音，貌似和在盛家的时候不太一样。
啊啊啊啊啊。
杜桑快！疯了！
她不想挨打，但又不敢跑得太快，害怕杜成兵太过激动, 在奔跑途中摔倒。
但那从小打到大的竹条, 真的很疼啊！
啊啊啊啊！
杜桑快速跑进卧室，反手将门一关, 杜成兵眼疾手快用拖鞋一挡, 她根本来不及扣上，被爸爸在外面用力推开。
“……”
行吧，大势已去。
杜成兵扬起竹条对着她的方向就是一甩，杜桑闭着眼转头遮脸，竹条呼啸穿越了风声, “啪——”地一声，落在了黑色西装上。
世界终于清净。
但杜成兵喘着气, 微微愣在原地。
杜桑没有感到疼痛，疑惑地睁开眼，看见了盛昭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她前面，抬起左臂帮她挡了下来。
这姿势似曾相识，和那天在剧组现场的时候一模一样。
盛昭也愣了一下，感觉到手臂先是一麻，然后蔓延出巨大的疼痛。他顿了一下，转动手臂，昧着良心说：“没事，不疼。”
杜成兵：“……”
杜桑反应过来，毫不犹豫拆穿：“别撒谎，这感觉我从小经历到大，刻骨铭心。”
盛昭：“……”
他面无表情朝她瞥了一眼，没见过比她会拆台的。
杜成兵手握竹条，指尖用力到发白，在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情况下，找回了冷静。
盛昭站直了身体，顺带抬手拉了杜桑一把。
她不好意思在爸爸的眼皮子底下和他手牵手，站直身体后立马将手掌从他掌心里抽了出来，更有种欲盖弥彰的效果。
杜成兵深吸了一口气。
他将竹条丢在一旁，沉声丢下话：“两人都跟我出来。”-
逼仄而凌乱的空间，与盛昭矜贵奢靡的西装格格不入。他坐在坚硬无比的沙发上，被迫和杜桑隔了三米距离。
杜成兵坐在茶几对面抽着烟。
在盛家工作的时候，他从来没在盛昭面前抽过烟，盛昭甚至第一次知道，原来他也是会抽烟的。
但杜成兵今天也确实管不了这么多了，尤其是听见两人居然是结婚的关系后，那根扯着发丝的老人筋儿一蹦一跳，生疼。
杜成兵转手拿起竹条又朝她打去，这次盛昭的动作没他动作快，这一竹条结结实实落在她的大腿上。
杜桑忍住，眼眶顿时就红了。
“什么时候结的？”
“……8，8月8日。”
“……”他妈的原来在他住院的时候已经结婚了，难怪当时两人的对话怪怪的，难怪三少爷派车来接他出院。
杜成兵冷笑了一声。
虽然开门是一场闹剧，盛昭决定了今天以正式的态度拜访。
“岳父。”
“……”
这称呼一出，杜成兵顿时在心头涌上一股扭曲的怪异感。
他猛地吸了口烟，不准备回答这称呼，将烟火摁灭：“怎么在一起的？”
关于两人“结婚恋爱”的经历，杜桑在来时的路上已经和盛昭商量过了——撒谎只会让这场结婚看起来更假，她觉得隐去一部分事实，但尽量说真话。
“就是，在试镜的片场，三少爷帮了我……我，我们才在一起的。”
这就是真话，还原真实的场景，但却改变了结果。
杜成兵瞥了她一眼：“嘴上喊着三少爷，你确定自己知道别人是什么身份吗？你就敢和他在一起？”
杜桑：“……”
“还有三少爷，”杜成兵将目光挪到盛昭面前，“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身份吗？就敢冒然娶我的女儿？”
在盛家他是他们家的厨师，为他们家打工，自然是对盛昭是尊敬的。
但今天，地位和身份完全变化，盛昭不过是拐走他女儿的一个普通男人。
他这辈子都没想到杜桑会干出来偷偷结婚这种事。
“就这么喜欢？”
“喜欢到在大家面前出手打人？”
盛昭：“关于这件事您完全不用担心，盛家绝对不会因为昨晚的事情来找你们任何麻烦。”
“关于这件事。”杜成兵回看着盛昭，停顿几秒后，淡声道，“我已经交了辞职了。”
“什么？”杜桑猛地抬头。
盛昭皱了眉头。
“别想这么多，我原本也是快要退休的年纪，早就想在外面开一家自己的餐饮店，退出盛家。”
与其说是因为昨晚的事情离职，倒不如说是在昨晚，找到了合适的理由。
“是不是因为我……”杜桑眉眼担忧，迟疑地开口。
“不是。”杜成兵瞪了她一眼，“和你没一点儿关系，我辞职信写了二十年了，就是一直没交出去。”
“啊？”
“早在二十年前……”杜成兵语气一顿，想到一些往事，又抽出一根烟来，“早在二十年前，认清了盛家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后，就有了辞职的想法。”
只是那个时候，他年轻，缺钱，还有女儿需要养，不得不留在原地，看着豪门世家中一场又一场的闹剧。
但现在不一样了。
闻言，盛昭一愣，薄唇轻抿。
他似乎懂了他的意思，他看着杜成兵的面容，压低了眉眼，开口：“谢谢。”
“不用这么早谢，”杜成兵和盛昭对视着，“我这可并不是接受你的意思，不管你们是出于什么原因，我昨天才知道这件事，就是不能立刻接受你。”
杜桑真是对爸爸的古板严肃没有丝毫的办法，只得低低地说：“那你怎么才会同意嘛……”
“你管我什么时候同意，你今天没有说话的资格，你再将胳膊往外拐，信不信……”杜成兵作势又拿起竹条。
杜桑缩了缩脖子，立马闭了嘴。
“应该的。”盛昭说。
两人瞒着老年人做了不得了的事，初始印象就跌倒了低谷，最开始不同意也是正常的。
盛昭决定无条件配合老丈人的一切要求，而殊不知“配合”的结果，就是临到离开的时候——杜成兵忽然要求杜桑必须在家里住几天。
“周三是你妈妈的忌日，你不记得？”杜成兵皱着眉看她。
“记得啊，但以前不都是……”
“以前是以前，现在你结婚了告诉你妈妈没有，你妈难道不生气，生气了难道不多陪你妈妈几天？？”
“……”杜桑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盛昭表示自己也想去扫墓。
“你就不用了。”杜成兵看也不看他，“她妈估计第一次也不会同意，必须等我同意了才能去。”
盛昭：“……”-
杜桑不得不将盛昭送下楼，天色依旧很亮，杜成兵姿态高傲，甚至没留盛昭吃饭。
现在这种角色倒换，给她一种……成王败寇的错觉。
杜桑独自乐了起来。
盛昭见她没有一点儿遗憾不舍的感觉，心底隐隐闪过几分不满。
“这么开心？”
“一点点。”她用指尖比出小小的弧度，“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放下啦，庆幸自己的双腿还健在。”
“……”
“你看，我当初就说我爸要打断我的腿吧，你还不信。”
盛昭捏了捏手臂挨打的位置，此刻还隐隐作痛，默了片刻后，他说：“你的运动天资应该随你爸。”
杜桑笑了笑：“那你以为，我爸的名字为什么会带个‘兵’字？”
那个年代的人，基本都是参过军的。
“你老实说。”盛昭顿了顿，目光透着几分古怪，“你身上的那些伤痕，其实不是在工作中受伤的吧？”
杜桑还真认真地想了想，指了指后背某个位置的位置：“哦，这里有条肋骨是我爸打断的。”
盛昭：“……”
两人走到楼下，临到分别，她似乎终于生出几分不舍来，伸出手轻轻地勾了一下他的指尖。
再见的话滚在唇舌边，他却忽然反手抓住她的手腕，指腹带着酥酥麻麻的力道摩擦。
“干嘛呢？”她抬头看了看楼上，确定杜成兵没有跟下来后，软声说。
“给我看看你受伤的地方。”他说。
“什么？”
他牵着她的手，往楼下停着的轿车走去。
“等会儿再回去。”
轿车漆黑一片，四周看不见一人，只听见滴滴的解锁声，他拉开后座的门，直接搂着她坐了进去。
杜桑立马将心脏提到嗓子眼，紧张地推着他胸膛：“什么呀！我爸爸会打断我的腿……”
这话在此刻听来，已经晚了。
盛昭单手撩开衣服下摆，顺着记忆往下寻找刚才可能淤青之处。
“没关系。”
“以后老公都帮你挨打。”
下一秒，他凑上去，堵住她唇齿的惊呼。
第42章 四二
杜桑跨腿坐在盛昭的腿上, 腰间被他的手掌揽着，传来坚硬的弧度。
开始是亲吻，撬开唇齿, 彼此唾液细密地粘合在一起。
直到下唇有点发肿后，他才想起查看她的刚才被打的地方。
杜桑红着脸推了他一把。
冬天的衣服不太方便, 但好在她今天穿得的是运动服, 伸缩方便, 弹性十足。
顺着弧度顺着伸下去，指尖带着冬日的凉意。杜桑瑟缩了一下，制止了他的动作。
“给我看看？”他拖着腔调，尾音上扬, 像在引诱。
“……冷。”杜桑小声说。
他不置可否地笑笑，转头探身，将车内的空调开成最大档。
“这样就不冷了。”
“……”
白皙的长腿露了出来。
盛昭一眼便看见其中的一块儿显眼的乌青，目光变暗了好几度后，伸出手, 拿指尖戳了戳。
杜桑轻哼了一声。
“疼？”
“不戳就不疼。”
盛昭眉眼慵懒地看了她一下, 俯身，朝红肿淤青的地方吻去。
杜桑条件反射就想收腿, 然而车内的空间过于狭窄, 让整个动作无法实施。她悄悄地咽了咽唾沫，揪着盛昭头顶的黑发。
腿上还留有昨晚的擦痕，今天又添新伤，车内融合着淡淡的药香，与他接触的地方, 带着麻痒难耐的心慌。
最后是杜桑顾及着时间，揪掉了他好几根头发后, 他才坐直了身体，勉为其难放过她。
下车时，盛昭坐在汽车后座，单手搭在门把上。
光线将他的眸色衬得比以往更为缱绻潋滟，他勾了一下她的指尖，问：“这算不算是见家长？”
杜桑点了点头：“就是家长没同意。”
“……”
“走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杜桑的心情更加紧张，“我下周再回来。”
盛昭“嗯”了一声，刚想问一句会不会想念的话，杜桑依旧抽出手，头也不回地走上楼梯。
盛昭：“……”
他面无表情啧了一声，将汽车开走。
……
杜桑在家陪了杜成兵一整周，去给妈妈扫了墓，又带着他看了餐饮店的位置。
有时候闲着无聊，杜桑也会问他有关于盛昭的事情，杜成兵却仍旧维持着缄默不言：“三少爷自己的童年，我没有资格过问，也没有资格评价。”
这话听着还挺正常的，下一刻他又补充道：“如果他不愿意告诉你，就说明你们没什么真感情，建议离婚。”
杜桑：“……”
一周后，父女俩敲定了餐饮店位置，杜桑帮他付定金的时候，接到了经纪人何姐的电话。
“桑桑，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准备先听哪一个？”
杜桑一边用耳朵夹着手机，一边帮着杜成兵搬东西：“坏消息吧。”
何姐清了清喉咙：“你的休假结束了，明天必须来公司一趟。”
“哦。”杜桑也没觉得这事是坏消息，“是有工作了吗？”
“bingo！”电话那头抬高了音量，“有一部超棒超适合你的影视合作，找！到！你！了！”
杜桑愣在原地，手机一个不小心，顺势从肩膀向下滑动，摔在了地上。
杜成兵吓了一跳，人还没反应过来，忽然被女儿拉着手原地转了好几圈。
“……”
杜桑连忙将手机捡起来，听见何姐补充着后面一句：“……和盛昭二搭。”
“什么？”杜桑没反应过来。
“看你兴奋的样子我还以为你把话听完了呢。”何姐笑着说，“只是有机会哈，每天找盛昭的剧本很多，他不一定能看上这本。”
“但是导演和他关系还不错，也有意选他，看他档期吧。”
杜桑脑子有点懵：“那如果他出演，我们有对手戏吗？”
何姐：“有啊。”
何姐：“你们出演一对相依为命、相亲相爱的兄妹。”
杜桑：“？”
何姐：“有什么问题吗？难不成还想演情侣啊？放心啦不会让你和盛老师有太多对戏，你是个新人，盛老师对戏很严格的，我怕你顶不住。”
“……”
“能二搭就已经很好了，你想想看现实中有几个新人有机会和他二搭？你的”
杜桑冷静下来，觉得兄妹这个角色吧……确实……
“挺好的。”
……
第二天，杜桑直接让茜茜到杜成兵家里来接她，茜茜一路上从后视镜偷偷瞅她，越瞅越觉得：完了，她磕的cp好像吵架了。
这种情况，真的很像老婆离家出走睡在娘家，老公却没来哄……
“怎么了？”杜桑从手机上抬起头来，捏着后脖子的骨头，难忍地皱了皱眉。
好烦，昨晚睡落枕了。
难受死了。
茜茜看着杜桑不爽的表情，立马摇了摇头，心想自己果然猜得没错，脸色这么难看，肯定是吵架了。
她递了个巧克力过去：“给你。”
“……”杜桑茫然了一瞬，接了，“谢谢。”-
盛昭最近的家中比较清冷，他给自己找了事儿做，连着接了两个代言。
孟经纪人给他塞了不少新剧本，他没时间，先交给杨助过滤。
杨助看着办公桌上成堆的文件，绝望地叹了口气。
行吧，也就是看故事。看故事谁不会啊。
杨助认命地翻开一个个装订好的文件，按照盛昭的喜好分区摆放，左侧他选了三个不错的，右侧的全部pass。
正筛选到一半，盛昭推门而入。
他刚刚结束某化妆品的代言，一身红黑打底的休闲西装，银丝眼镜下遮掩了深邃的瞳眸，多了几分斯文败类的气质。
孟经纪正在和他说话，忽然看见杨助理正在做的事，顿时憋屈地走过去：“让你自己选！你每次都丢给人家！”
杨助想：就是。
盛昭拧开一瓶水，仰头：“一样的。”
“一样？哪里一样！根本不一样好嘛！”孟经纪走过去随手选中最上面的一本，“每次你选的剧本都是爆款，我和杨伟选的都扑街，这哪里一样！？”
杨助：“……”
说话就是说话，你忽然说全名是几个意思？
盛昭用余光瞥了一眼：“不要迷信。”
“我也不想迷信啊，谁叫每次都这么准，让我不信都不行。”孟经纪无语地掀了掀眼皮，硬塞给他一本剧本合同，“给我看两眼。”
盛昭被逼得没法，只得拉开凳子翻了翻。
就在目光随意扫荡的几眼中，那双原本略带兴致的眼眸，却渐渐冷了下来。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有的人有深海恐惧症，却会故意找深海的视频去看；有的人有密集恐惧症，面对“所有人都说恶心”的图片，却还是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去找来看。
明明是看了两行就能暂停的剧情介绍，盛昭却还是忍住不适，看完了整个故事简介。
他安静了几秒，然后将剧本一丢：“不演。”
“什么？”经纪人没反应过来。
连杨助也抬起疑惑的眼，向他看来。
只见盛昭神色恹恹，从座位上站起来，语调已经全部变了：“哪本都可以。”他指着桌子上这本，“这本不行。”
说完他从室内离开，快步走向了卫生间。
心中的不适感随着文字演变得越来越强烈，他快速推开卫生间的门，埋在马桶里发出干呕-
何姐果然没骗杜桑，她看了故事梗概和人物介绍，就知道这部电视剧是为她量身打造的。
一对相依为命的兄妹，妹妹为了赚钱，为了拯救走上不规路的哥哥，深陷各种高危行业。
好几场刺激的打戏，杜桑特别喜欢，也就连带着喜欢整个故事。
“这故事的卖点在反差上，”何姐说，“哥哥和妹妹人生轨迹对换，女人也能做男人的事，男人也能做女人的事。”
商讨了几分钟，杜桑将合同签了下来。
她第一时间给盛昭发消息分享喜悦，又想到之前何姐说可能跟他二搭，随口问道：“盛昭确定参演了吗？”
何姐刚打完电话，闻言，朝她遗憾地摇摇头：“确定了。”
杜桑抬头，眨了眨眼，等待答案。
“不演。”
“……”
“刚得到的消息呢，说他没看上这本子，拒了。”
杜桑微微张唇，愣了一会儿，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不演，就不演吧。
杜桑无意识地扣了下纸张边缘，将它卷成个条状，又重新展开。
“没关系。”何姐象征性安慰她，“等这次我们演出圈了，出名了，下次再和他二搭。”
何姐：“想想也知道啦，虽然他允许你蹭他热度，上次也出于好心帮了你一下，但毕竟你是新人嘛，和他合作的机会还是屈指可数是吧？”
话是这么说，但是……
褶皱压在白纸黑字上，杜桑低头看了看，忽然不太清楚，此刻心脏的下沉，是不是叫做失落-
下班时杜桑发了条消息，问他在不在宁瑞。
这次他直接回了个电话过来：“在哪？”
“宁瑞啊。”杜桑抿唇，说，“我今天从爸爸家里出来啦。”
电话那头背景声音很空，隐隐能听见类似空调出声的突突声。
“我在B3，”盛昭说，“一起走？”
杜桑今天没开车来，看了看时间，好像确实没有坐两辆车的必要。
“那你等我五分钟。”
她摁了电梯下行，高跟鞋迈出B3的楼层，哒哒哒敲响。
很快，杜桑找到了668866的车牌，目光扫了一眼四周后，她直奔后座，正准备上车——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忽然从斜后方传来。
“杜桑？”
两个许久没见的女人站在一起，迈着无声的脚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目光疑惑地看向她。
杜桑动作一顿，浑身立刻僵在原地。
而与此同时，6688866仿佛长了眼睛似的，几乎在两个女人出现的下一秒——打燃火，“嗖”的一下冲了出去。
车轮碾压声炸耳，尾气扑了杜桑一脸，她的手伸了一半，此刻悬空，茫然中带着一丝绝望。
杜桑：“……”
第43章 四三
杜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宁瑞”的停车场看见之前在“志奇”的同事。
一个是曾经和她关系还行的挑染女生, 一个是孙婉。
叫她名字的是挑染女生，孙婉站在旁边，好像比之前见面的时候更瘦了, 脸色算不上好看。
杜桑忽然想起郑肃云那天歇斯底里地对她说：孙婉和志奇经纪人潜规则被发现的事。看得出来，最近的日子不太好过。
挑染女生朝杜桑笑了笑, 询问了她一些近况。
“人家现在可火了不少, 你问近况不就是打自己的脸吗？”孙婉看见了杜桑手里抱着的合同, 掀着眼皮嗤笑。
停车场内的寒意弥漫，杜桑将脖子缩在围巾里，并不是很想和她们说得太多。
她直接忽略了孙婉的嘲讽，假装看了一眼手机, 看见一条未读消息，猜到了可能是盛昭发给她的。
杜桑柔声开口：“我的助理在楼上等我了。”
打断了挑染女生热络关切的长篇大论。
挑染女生说话暂停，讪讪地闭上了嘴：“那你注意安全，天气寒冷，多穿点。”
杜桑看了一眼自己身上厚实的棉服, 又看了看她们露腿的短裙, 沉默地点点头。
杜桑走后，孙婉看了看旁边的人, 气不打一处：“你对她这么阿谀奉承干嘛？难不成还想着以后可以靠她的关系？”
挑染看着杜桑离开的方向, 抿唇转了一下发尾：“她为人挺好的……”
孙婉唲了她一眼，冷笑：“你这人还挺会趋炎附势，最开始和她关系好是因为郑肃云吧，后来知道郑肃云和她没关系，立马抱了我的大腿。现在我没有大腿可以抱了, 又转回她的身边……哎你知不知道你刚才舔着脸夸奖她的时候，看起来又多愚蠢？”
大概被她的直言直语戳中了心窝, 挑染的眉毛染上几分烦躁：“你别这样说……”
“那你还想我怎么说，说你刚才马屁拍得好……”
“我问你正事。”挑染不想跟她吵，打断她，微微皱了下眉头，“你刚才看见杜桑面前那辆车没？”
“什么车？哪里有车？”
“……”挑染无语片刻，“就是我喊她的时候，她当时面前停了一辆黑色的车。”
孙婉思索了一会儿：“好像……有吧？”
“你看清楚车牌和车标了吗？”
“你觉得我看清楚了吗？”
“……”挑染也觉得没有，但她现在回想起刚才看到的画面，仍旧有种自己看岔眼的感觉。
“我好像看见，车牌是……668866来着？”挑染顿了顿，迟疑道。
“668866怎么了，6688……”孙婉声音一停，登时在一瞬间睁大了眼。
668866这车牌，曾经无数次出现在公开的网络上，已经不算什么秘密了。
由于黑轿外形经过了盛昭的特意定制，算得上是全球独一无二仅此一辆。
“……绝了。”孙婉愣着。
挑染朝她点了点头，目光也藏着震惊。
“她刚才是伸出手想要摸人家汽车的吧？”
“人家轿车一骑绝尘，车速跟火箭似的吧？”
“绝了！”
“看她还敢和人家炒CP！”
“哈哈哈哈哈！”
“结果！人家！根本不甩她！”
难怪杜桑被她们喊住名字的时候脸色这么难看呢。
原来是被她们看见了这一幕。
丢人。
活该！
……
杜桑点开盛昭给她发的信息，这人用简短的几个字解释了刚才的离谱行为。
盛昭：我绕一圈重新下来。
等668866从出口进去，绕着大楼的外围街道一整圈，等了两个红绿灯，又重新穿过入口进入停车场后，挑染和孙婉已经不在原处了。
杜桑这次伸手，终于握住了汽车把手。
落座后的下一秒，驾驶座的杨助立刻解释：“抱歉夫人，我刚才以为您上来了，才开走的。”
杜桑将包包放在了身旁，好脾气道：“没关系。”
“盛老师是因为在看书，所以才没能够及时制止我。”
“……”
她转头朝他看去，果然看到他的膝盖处放了一本书。
其实这解释还挺离谱的，但是盛昭确实有一看书就忘我的习惯。
他头也没抬，朝她伸出一只手来。
这是要牵的意思？
杜桑抿了下唇，迟疑着将五指放在他的掌心里。
他仍旧没有抬头，但指腹习惯地摩擦着她，带着温柔缱绻的意味。
杜桑心中仅存的一点儿窒闷也消散了。
好叭。
“没关系。”她再次说了这三个字，看似在回应杨助理。
车辆重新开入街道，沿着柏油马路稳稳行驶，杜桑玩了一会儿手机，视线从后退的风景缓缓挪到盛昭的身上。
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
但她也说不上来。
虽然他也和以前一样，只是单纯地看书，牵着她的手，一路沉默寡言，但由内而外的感觉，又似乎有点变化。
车辆驶入城北环岛，杨助停好车就离开了，她打开门，闻见来自室内熟悉的气味。
杜桑没有时间做饭，也没有准备食材，一边穿拖鞋，一边问他：“今天点外卖行吗？”
“行。”盛昭进了厨房，从里面拿出一瓶冷冻的矿泉水。
杜桑看在眼里，走过去说：“这么冷的天，不要喝冰水，对肠胃不好。”
盛昭动作明显一顿，感受到最后一口冰凉的液体从喉结处没入心脏，才缓过神来：“好。”
他转身将冰水放进了冰箱，去点开烧水壶。
“……”
杜桑眨了眨眼眸，再次意识到不对劲。
外卖来后，她将餐盒摆放在他喜欢的位置，盛昭坐在对面，却只吃了一点点。
“不好吃吗？”她吃着一筷后，见他只吃了生鱼片，就将自己的碗碟里的都挑给他。
“不会……”他刚说完，内心一阵泛恶，起身冲向了卫生间。
杜桑被吓了一跳，跟着他后面走到卫生间门口，却被盛昭关在了外面。
里面发出了一阵阵干呕声，马桶冲水声，水龙头的水流声。
杜桑在外面有些着急，但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先跑去寻找了药，又接了一杯温水跑回门边。
好一会儿，盛昭才将门打开。
嘴唇是湿润的，黑发在额顶洒下了阴影，将他整个人透出一股颓然的气质。
盛昭目光下挪，忽然，看见了一双捧着肠胃药的手，以及一双红润的眼眶。
杜桑站在他面前，齿尖咬住了下嘴唇，压出了一片白色。
盛昭站在原地，猛地一怔。
“你是不舒服吗？”她堵在门口，也不让他走了，开口问道，“吃坏肚子了吗？”
盛昭哑着声音说：“……没有。”
“你先把药吃了。”她将水杯递在他面前。
哪有一上来就乱吃药的，盛昭觉得有些好笑，但还是伸手接了过来。
苦涩的味道在唇舌中蔓延，他品味了好一会儿，才咽了下去。
“那你为什么在我上车的时候不跟我说话，回家了也不跟我说，连吃饭的时候都……”她的眼睛，原本就特别美，在毫不做作、充满委屈的时候，更加显得楚楚动人。
盛昭就是在此刻，彻底找回了理智。
有时候一个人太久，容易陷入自我的情绪中，将自己封闭，谁也不想理，什么也不想说，单一地回答简单的问题。
但是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他忘了这件事。
盛昭伸出手，将人往自己身上一拉，搂在了怀里。
“抱歉。”他说。
杜桑将脑袋撞在了他胸前。
“我没有不想跟你说话。我只是……”盛昭顿了顿，淡声道，“只是想思考一些事情。”
他有点等不及了。
有时候冲动就在一瞬间产生，他想要尽快解决盛家人。
杜桑顺手抱住他的腰，闻言仰起头来：“思考什么呢？是在思考要不要出演和我合作的剧本吗？”
“什么？”盛昭皱眉一下眉头，“哪个剧本？”
“《赤夜龃行》，这个剧本。”
盛昭沉默了。
下午看见的文字再次在脑海中浮现。
她靠在他胸前，眨动着清透而纯澈的眼：“听说你不喜欢，不喜欢也没关系，我都觉得没关系。”
虽然这是她的，第一个正式的剧本。
盛昭继续沉默着，听着她用温和的嗓音说着话，忽然抬手，遮住了她的眼眸。
“……”
她猛地将喉间的声音，咽了回去。
“晚晚。”
这声久违的名字，像粘稠的酒，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她的眼睫轻扫在他的掌心里，听见他用低沉开口：“一起洗澡吗？”
“……”
那什么，她记得刚才好像在吃饭？
那什么，她记得刚才好像在说剧本？
他的五指，从拥抱的地方向下，探入双腿的凹陷之处，带着认真的语气问道：“完了吗？”
明明是毫不相关的三个字，但杜桑就是知道他在问什么。
她在一瞬间感受到脸颊的热气，摇头：“还有一点点。”
“哦。”
那真是太可惜了。
盛昭摸着她的眼睫，以及纤薄的眼皮。
“那给我蹭一下？”
“……”
“最近这些天我看了不少电视，听说老公如果惹人生气，就需要跪搓衣板。”
盛昭想了想，浴室恰好有个好地方。
“试试吗？”
杜桑：“……”
谁家跪搓衣板是在洗澡的时候跪啊？
第44章 四四
盛昭家里的浴室, 自然是没有搓衣板的。
但楼下的浴室有一处地面，呈现条形状的凹凸不平，和搓衣板效果倒是差不多。
他将她带进浴室里, 将人抱着坐在盥洗台上，肌肤与微凉的台面接触。
五指嵌入软肉, 可惜的是, 他今天还是只能吃小的两团。
室内水雾四起, 她穿过蒸汽，看见盛昭目光带着弧光轮廓的猩红，忽然朝她笑了笑。
这笑几分妖孽，让她的心跳短暂停止了两下。
没一会儿他跪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 光裸的膝盖直接接触，让她的脚踩在他的肩上。
他就是这么跪在她面前的。
这就是传说中跪搓衣板。
杜桑倒是宁愿他别跪了，哪有人这么跪的啊？
水渍在地面流动，很快汇聚成一团，将乳白色也冲进了下水道。
洗干净后, 杜桑软成了一团, 热气将骨头彻底熏软了。
盛昭将她抱进屋内，杜桑看见他的膝盖红了一大片, 有明显的条纹状压痕。
当然了, 看着膝盖的时候，也顺便看见了膝盖上方的其他东西。
“……”杜桑连忙挪开了目光。
盛昭看着她的反应，咬着她耳朵笑了好久。
不知道有什么可笑的。
“我忽然想起了个事情。”杜桑躺着床上的时候，瞪大眼看着他。
“什么事。”盛昭熟练地躺了过来，手掌搭在她沟壑上。
“你现在睡觉, 好像都没穿过睡衣了？”
“……”
两人不是商量好了嘛，吃和睡只能选择一个, 他什么时候两个都要了？？？
盛昭从后面抱着她，软绵绵压在臀部下方，理所当然道：“你不是已经习惯了？”
“……我哪有啊？”
“裸睡对身体好。”
“三少爷，现在不是讨论身体健康的时候。”
他换了种说法：“那怎么才能习惯？”
杜桑觉得，自己怎么都不会习惯。就算两人已经做过很亲密的事情了，她还是觉得别扭。
尤其是翻身的时候就能触碰到上下，就更是连动一下也带着谨慎。
毕竟以前动一下可能就是羞涩一会儿，现在动一下，就会造成不可挽回的后果。
耳骨传来轻声一“啧”，盛昭起床翻出了睡衣。
回到床上后，杜桑自觉地滚了过来，安稳地嵌入他的怀抱里。
“满意了？”
“嗯！”
盛昭没什么睡意，百无聊赖地勾着她微微潮湿的发尾。
闻着久别重逢的馨香，他将目光落在房间虚无的地方，忽然就开口问道：“这些天你睡得着觉？”
他没什么睡意，她的精神到渐渐归于平息。
杜桑打了个呵欠，疑惑地回：“为什么睡不着？”
盛昭将下巴压在她的头顶上，想了想，淡声道：“比如，换了张床，又比如，身边没有一个穿着睡衣的人。”
杜桑埋在他胸前，闷闷地擦着眼角呵欠的泪水。
上班和洗澡果然是让人困倦的，杜桑迷糊地摇头，发丝摩擦在他的衣物上：“完全不会。”
盛昭：“……”
杜桑：“我一个人睡在家里那张大床上，不晓得有多爽。”
盛昭：“……”
说完，杜桑几乎秒睡，陷入了梦境。
他忍了忍，最终实在没忍住，抬手轻打了一下她的臀部，低声道：“没良心。”
……
第二天杜桑比盛昭起得早，她小心翼翼地爬了起来，看见盛昭的睡衣毫无规则地被撩在胸上方。
露出紧实平坦又硬朗的腹部。
杜桑眨眼看了一会儿，不好意思地想起来，昨晚在浴室的时候，好像对着这一块儿都舔过一遍……口感还不错，就是有点硬……
打住，不能想了。
杜桑觉得自己像个色/情狂魔。
看在他乖乖穿衣服的份上，她给他做了份巧克力面包做早餐，路过一楼卫生间时，她脚步一顿，望着里面的马桶。
虽然不知道他昨天为什么会生理性恶心，但她似乎有种预感，这种恶习感和盛家有一定关联，也许与他在盛家的经历有关。
盛家不是个和睦的家庭，但所有人一致对盛昭不好，肯定是有原因的。
盛昭厌恶盛家人，也肯定是有原因的。
杜桑现在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她靠在厨房做早餐时，随手百度了一波盛昭。谁知道有关盛家内幕的磁条一个都没看见，倒是看见了不少“盛昭和杜桑”的磁条。
杜桑：……
盛昭百科下面，竟然还有她的一张照片和名字，百度备注的是：追求者。
杜桑：…………
这头衔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换。
就在她等待早餐做好的时候，手机的免打扰模式在8点准时解锁。下一秒，“叮叮叮”，消息像炸鱼似的，一个接一个地蹦出来。
首当其冲是何姐，然后是小助理茜茜，再是沈非月和盛含章。
何姐：别上网，最好能换个手机号。
茜茜：呜呜呜网上说的都是什么玩意儿啊，她们根本不知道真相！
沈非月：老子在百忙之中，又当了你的爱情保卫队哈。
沈非月：疯狂输出疯狂输出。这0220是谁啊，怎么能比我输出得多？
盛含章：［婶婶JPG］
盛含章：［她们什么都不知道JPG］
盛含章：［就知道乱说JPG］
杜桑看得一头雾水。
杜桑：什么？
盛含章：你快看热搜呀！婶婶你又上热搜了！
何姐：别看热搜！已经联系盛昭团队在公关了！
沈非月言简意赅，直接贴了一张图。
二层的卧室门在这时候被打开，盛昭拖着鞋慢悠悠地走出来。他手里也拿着手机，浏览着上面的内容，眉头皱了起来。
杜桑这一身反骨，自然是越不能看什么，就越要看什么了。
她点开了热搜。
#杜桑坐车追星双双失败#
一个娱乐大v博主发了三张图：分别是杜桑在停车场伸手拉车门，车子绝尘而去，她独自一人在停车场，脸色难看的三张。
文字就是：#杜桑坐车追星双双失败#杜s小姐似乎想上668866的车，这车是谁的我就不多说了吧，但人家根本没给她机会。
杜桑点开大图看了看：…………
网友1：啊我就知道这女人是蹭我老公的热度，最开始蹭的时候我就觉得烦，现在终于反噬了吧。
网友2：她还想坐车？她好搞笑哦。
网友3：人家跟她根本不熟好吧？
网友4：盛昭救她的那场戏我恰好在，天地良心，盛老师救她只是因为站得近+助人为乐好吗？
杜桑刷着评论和实况，眉头向上挑了挑。
其中还有个异常显眼的号，叫做“女女聚聚”，在实况下获得了几千赞——
女女聚聚：好巧不巧，我当时就在宁瑞停车场！看了整个过程！是真事！影帝不愧是影帝，真的是一点儿情面都没给啊！
下面有网友回：姐妹快展开讲讲！
女女聚聚：私我。
没一会儿，网友的回复也达到几百上千条。
“……”
杜桑沉默瞬间，似乎有点儿知道这人是谁了，但是也不想以坏心思去揣测人家。
盛昭站在了她旁边。
杜桑抬起眼眸，感叹：“你的女友粉老婆粉脑残粉，真的很厉害哈。”
盛昭面色不悦：“别看这些。”
杜桑：“我觉得还挺有意思的，你不觉得吗？”
盛昭：？
杜桑耸耸肩，笑了笑继续看。
“你是不是有被虐倾向？”盛昭很早就想问了，比如愿意做动作替身，比如浑身的伤，比如之前被杜成兵打断的肋骨。
杜桑觉得好笑，巧克力面包做好了。
这个“女女聚聚”大概是吃到了热度的红利，一个早饭的功夫，居然又爆了个内幕——
女女聚聚：大家知道最近某女火了吧，火了肯定要接戏了吧？她最近确实接了个，具体什么不便透露。然后，重点来了，盛昭他无情地拒绝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女女聚聚：保真，不真我直播吃屎。
盛昭将口中的巧克力面包咽了下去。
甜腻入口，和昨晚在浴室里尝到的味道，差不多。
他点开通讯录给孟经纪人打了个电话。
孟经纪那边很吵，抱怨道：“哎哟大哥你有话快点说，我现在很忙呐！”
盛昭：“你公关文还没发？”
孟经纪：“你说哪个公关？杜桑那个？”
盛昭：“嗯。”
孟经纪：“这个啊，小问题。我们商量过了，她那边官方自己澄清，然后我们回应一下，就说杜桑上车是误会就行了。”
这样的公关，充其量是个解释，粉丝很多时候，不一定会买账。
恶评会持续，只有等粉丝丧失了热情，或者有新的大瓜出来，才会消停。
虽然杜桑坐在对面吃早餐，心态非常平静。
但盛昭莫名觉得不乐意。
他沉默地思索了一会儿，吃着面包内的巧克力酱。
片刻，孟经纪人不耐烦了：“还有其他事情吗大哥。”
“嗯。”盛昭闭了下眼眸，再睁开时，已经做了决定，“那个剧本，叫做《赤夜龃行》的，帮我联系一下。”
孟经纪：“干嘛？”
杜桑听见这名字，将视线从手机中抬了起来。
“不就是演个戏？”盛昭冷嗤，“有什么不能接的。”
“但你不是……”
盛昭说：“我改变主意了。”
他挂断电话，自然而然抬起手臂，将杜桑因为吃惊而张开的嘴唇合上。
“你……”杜桑清晰地记得，昨天说他不喜欢这个剧本，直接拒了。
“你为什么……”杜桑低头，戳了一下面前早餐。
“没为什么。”盛昭点开手机，进了那位“女女聚聚”的博文下面，顿了顿，点开了评论的按键。
他嘲讽地勾了勾唇，第一次在无关紧要的博文下面，留下了自己的足迹。
盛昭：已决定和杜桑老师二搭。
“只是第一次看到有人喜欢直播吃屎，好奇是什么画面而已。”
“……”
第45章 四五
盛昭发完消息就把社交软件退了出来, 完全不管网线那头会翻起了什么惊涛骇浪。
孟经纪人疯狂给他发消息：不是，你就随随便便发了？
孟经纪：你就忍不了一点吗？！
孟经纪：我这边刚谈完就给我个暴击！要是我谈失败了呢哥！
孟经纪：你是一点儿都不思考失败的可能性啊！
孟经纪：谢谢您，这两天的工作量又得拉满了。
盛昭直接将手机扣过来, 没理他。
杜桑的手机也是连翻的轰炸。
何姐：卧槽！我看到了什么，盛昭帮你说话了？
何姐：卧槽之前不是说他不接这剧本吗？
杜桑只得装作一副茫然的样子：我不知道啊。
何姐：卧槽我的消息有误还是什么啊。
抱歉了何姐, 虽然你的公关很累, 但能不说就不说吧。
茜茜：我看到了！啊啊啊啊我磕的cp发糖了, 磕到了磕到了，我暗戳戳地磕到了！
杜桑：……
茜茜：啊啊啊啊我现在是你们cp超话的主持人桑桑你不知道吧[害羞jpg]
杜桑：……
盛含章：[婶婶jpg]
盛含章：你真牛逼。
盛含章：我知道我三叔叔为什么和你结婚了。
盛含章：你打架太酷了，三叔叔是屈打成招吧？
杜桑：？
杜桑：小朋友，不会说成语这边建议不要说哦。
盛含章：哦。
盛含章：那就是屈服于淫威之下嘻嘻。
杜桑决定放弃和盛含章交流, 她转而戳了沈非月的头像，正准备问她有没有看到盛昭发的东西，沈非月发来意想不到两句话。
沈非月：没空。
沈非月：我正在和这个0220pk谁怼人更多。
杜桑：“……”
她抬眼看见盛昭在很认真地吃东西，并没有看手机，开口问道：“这位0220是谁？”
盛昭：“5%的时候是我, 95%是杨伟。”
杜桑：“……这样。”
她反手就将这件事透露给沈非月。
沈非月：？？？什么玩意儿？
沈非月：那我更不能输了[微笑jpg]。
杜桑：“……”
她实在不知道这有什么值得攀比的。
杜桑不知道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但显然杨助理最近惹上了沈非月，会度过一段比较艰难的日子。
盛昭在此刻吃完了早餐。
杜桑看着他, 想了想, 还是温和地开口：“你其实也不用这样的。”
“什么？”他停了一下。
“我是说，如果你不喜欢这个剧本的话，完全不用因为这件事选择出演。”杜桑觉得不太好，“是不是这个剧本写得达不到你的要求，还是说价格不对, 还是你们团队那边……”
盛昭半撑在脑袋，由着她将理由帮他想了个遍。
虽然一个都没猜对。
但听她整个碎碎念的过程, 渐渐让他心里的郁气少了一大半。
“我刚才已经在网上声明了。”他说。
“啊？”
他将手机翻过来，沿着桌面推到她面前：“来不及了。”
杜桑眨了下双眼，目光下挪，看见了“女女聚聚”下面惨遭沦陷的评论区。
之前只有几百条的评论，在盛昭本人账号出现后，以飞快的速度破万，破十万。
杜桑目瞪口呆。
盛昭心里不痛快。
因为要出演这个剧本，心里堵着一股难忍的气。为了纾解这股气，除了安慰自己能和小妻子待在一个剧组不会长时间分离外，那就只有让他觉得恶心的人，也遭受十倍的恶心。
他冷呵一声，将自己的手机拿回来：“用你自己的看。”
“……哦。”
他调回联系人界面，给杨助发了条：这人的直播，督促一下。
电话另一头的杨助一边用0220的账号回着消息，骤然看见盛老板的这条消息，顿时有种自己吃了屎的错觉。
“……”
这种直播真的能过审吗？-
由于盛昭这句话的发酵，“女女聚聚”这账号迅速被网友攻击。
网上什么恶言都有，其中最多的还是说她是个营销假号，在网络随意散播谣言，诽谤和侮辱她人。有的要求兑现诺言直播，有的要求封号。
杜桑和盛昭的官方一前一后做出澄清，也因为盛昭早已发了声，网友像是被点了通透的穴道，在一瞬间认识到自己的错误。
杜桑又涨了一波粉，其中不乏许多cp粉。还有一些离谱的老婆粉，因为她在某个机场帮了一位小姑娘的视频曝光，帅气利落的动作赢得了不少少女心。
粉丝在她博文下面留言：桑桑老公呀，你别粉盛昭了吧，来老婆怀抱。
杜桑看得哭笑不得。
然后某一天，“女女聚聚”是个小号这事被曝光，大号被扒了出来后，孙婉的微博冲入大众的视野。
舆论是一件带有极大反噬作用的双刃剑，一时不察，便会想恶魔一样降临到自己身上。
有的人甚至扒出来她潜规则、在志奇偷用她化妆品、语言刻薄的往事。
好像一旦出事，便墙倒众人推。
杜桑看了几条消息后就退了软件，唏嘘的同时，其实并不觉得高兴。
杜桑将巧克力蛋糕端去书房时，盛昭开着电脑，靠在沙发背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视频。
视频传来的女声，正在一边哭着一边道歉。
她走了过去，看见孙婉在闪光灯下泪流满面，哭花了妆容。
不是“直播吃屎”的视频，是“直播道歉”的视频。
盛昭双手交叠在身前，面色无情，像一个面冷心更冷的审判者：“可惜，没能看到有趣的画面。”
杜桑顿了一下，撇开眼，将蛋糕递给他。
他接过蛋糕，尝了一下，眉眼一转，看向了杜桑。
“好吃吗？”她柔声问。
“今天苦了一点。”
“是吗？”杜桑愣了一下，但她明明严格控制了白糖量，正准备埋下头，“我尝尝呢……”
盛昭眉骨一扬，伸出手臂拉着她的手腕，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扯。
杜桑顺势坐在他腿上，下一秒尝到了他嘴唇的甜腻味道。
香尖急促地勾了进来，他有些迫切地将巧克力分享给她。
嘴唇染上了黑色，又消失殆尽，逐渐被艳红代替，她摸着微肿的唇，想着他刚才啃噬她的时候，可真是不留情。
“你把我这里咬破了。”她指着嘴角，憋屈地看着他。
“哦。”盛昭说，“口水能治疗伤口，我再给你舔一下？”
不要脸的老男人。
杜柔面无表情又难掩脸红地推了他一下。
背景掺杂着女人的哭声，说话声，摄影机拍摄声，由于是直播，来看热闹的、言语激愤的观众特别多，其中不少带有“尿姐”的字眼。
杜桑不喜欢看到这种一边倒的情况，会让她觉得，有点儿可怜。
“你看见这个，好像并没有多高兴。”盛昭搂着她，双腿分开，让她背对着他坐在电脑面前，两人一起看着直播的视频。
盛昭想了想，声音渐渐冷了个声调：“是觉得我做得太过了？”
杜桑愣了一下。
其实他还准备更过分的，可惜“直播吃屎”这种东西，确实带有不良影响，无法过审。否则让他添一把火，还真有可能让她直播出来。
但他的小妻子，人软心更软，见不得这些。
“没有。”杜桑看着视频，靠在他身上，柔柔地开口，“只是看着不太适应，但不会觉得你过分。”
盛昭没说话。
“你为了我做的事情，我如果觉得过分，那不是非常的没有良心。”她笑了笑，平和而冷静地说，“就算你真让她直播吃屎，除了让我觉得生理性不舒服外，没有其他想法。”
她不会觉得他过分，也不会以教育者的高姿态，觉得他应该怎么做或者不应该做什么。
“一个人做过一件事，说过一句话，都需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她说着，朝他的方向看过去。
盛昭目光沉寂，将眼底一片汹涌的浪潮深深掩埋。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忽而笑了。
“晚晚。”
他第一次，在亲热之外的时间，叫了她这个名字。
杜桑“嗯”了一声，尾音带着疑惑。
“你有没有……”
她认真地看着他。
盛昭微启薄唇，想问她：现在，此时此刻，说出这些话的她，有没有开始喜欢他了。
原本并不期待的结婚关系，好像让他收获了一些不一样的东西。
“有没有什么？”杜桑追着问，不知道为什么，心脏忽然加快了好几拍。
好像在此情此景下，意识到将会发生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但最后，盛昭看见她纯澈的眸子，最终没有问出这句话。
“有没有结束大姨妈？”他话锋一转，变成了慵懒的腔调。
杜桑：“……”
她气恼地从他腿间站起来：“没有！”
“你是哪吒吗？大姨妈来三年？”
杜桑：？
和盛含章不愧是叔侄俩……不会比喻能不能不要随便开口？
“晚晚。”
“我今晚就要吃个大的桃子。”
“……”
她快速从他面前逃离，将书房的门关得砰砰作响。
盛昭坐在原地笑着，笑意却没及眼底。
他端起没吃完的蛋糕，微苦的味道，和此刻有那么一点儿相似。
他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害怕。
害怕听见了否定的答案。
……
舆论过去一段时间后，空气越来越冷，时间逼近年末，《乱套剧本》的第一季，终于迎来收官一期。
盛昭的电影会在过年的时候上映，恰好能达到宣传的目的。
最后一期的录制，节目组准备了一个超级豪华的舞台场地，并邀请了500人作为观众。
杜桑和盛昭被分成了两波，分别做了前期采访。
采访有三个问题。
分别是：1最喜欢的电影2最喜欢的电影角色3最喜欢的电影演员。
杜桑第一次被采访，还有点儿小紧张。
主持人说盛老师就在您隔壁被采访，您放轻松。
杜桑不知道这两者有什么关系，只得维持人设，打着哈哈：“你这样说我只会更紧张好吗哈哈哈。”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做个那种游戏。
就是快问快答，第一时间说出口的答案就是内心的真实想法。杜桑从小到大，玩这种游戏从来都被耍着玩儿的。
这个主持人问她问题的时候，速度也很快。
问她最喜欢什么电影，说出三个。
杜桑说了。
问她最喜欢什么电影角色，说出三个。
杜桑又说了
最后问她最喜欢哪三个电影演员。
杜桑不假思索地开口：“张三年老师，李四斌老师，王五青老师。”
主持人：？
隔壁录完采访，恰好路过杜桑这间房，由于隔音稍微差了那么一点儿，被听了正着的盛昭：？
都有是吧……
那请问您的追星对象盛昭老师呢？
第46章 四六
主持人原地愣了一下, 采访的气氛顿时陷入短暂的尴尬中。
现场茜茜和何姐也是惊呆了，然后在一旁疯狂地打眼色。
杜桑茫然地看了过去，茜茜的眼皮都快眨翻了, 嘴唇一直在勾勒着“盛昭”的形状。
杜桑猛地反应过来，下一秒亡羊补牢：“哦！盛, 盛老师当然也是, 但是盛老师和他们显然是不一样的。对其他老师是尊敬, 是喜欢，对盛老师是迷恋，是爱。”
主持人：“……”
杜桑说完，还故作羞涩地眨了下双眸, 不好意思低下了头。
在她“卓越”的演技下，这事算是圆过去了。
杜桑从采访室内出来，端着工作餐在远处看见了一个人安静吃饭的盛昭，和以前的时候一样，无人敢上去打扰。
她和盛含章坐在一起时, 后者咽下食物, 凑过去小声问她：“听说你今天采访的时候人设崩了？”
杜桑：“……连你知道了？”
“是啊，不好意思哈, 我可是八卦小公主。”盛含章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顺便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不只我知道了，大家都知道了，三叔叔也知道。”
啊？
难怪盛昭此刻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杜桑内心绝望。
她觉得今晚估计又惨了。
虽然她崇拜的这三位老师吧，确实是她从小的动作片偶像, 也是动作片指导。但是，她怎么能这么菜, 当时怎么就把真实想法说出来了呢？！
盛含章含泪地看着她：“婶婶啊，不是说你，你都是真老婆了，你人设是怎么崩的？”
“……”杜桑低声嘀咕，“谁规定老婆就非得喜欢他了？”
“那我叔叔跟你喜欢的类型确实不太一样啊，”盛含章感觉自己忽然发现了华点，拧着眉思考了一会儿，“那三位老师都是平头硬汉演技派呢，我三叔叔充其量只占最后一点，所以你为什么会和他结婚呢？”
盛含章忽然想到什么，猛地眨了几下双眼：“婶婶啊，你不会是……”
“什么？”杜桑被她直勾勾地盯着看，声调微慌。
盛含章瞅了瞅远处的盛昭，压低了声音：“只是为了利用他吧？”
杜桑心脏一停，心想小姑娘看着单纯，没想到脑瓜子挺聪明的啊。
但下一秒盛含章就打了她的脸：“哈哈哈哈哈开玩笑啦，最近迷恋上了利用复仇剧本婶婶你千万别跟叔叔说，我怕被他弄死。”
“……”
“我叔叔这么变态的人，怎么可能让别人利用他，利用他的人肯定还没开始利用就被他报复得体无完肤了，哈哈哈哈婶婶你可千万别给我叔叔说啊！”
“……”
小朋友，这算是你离真相最近的一次了。
……
当天晚上回家，盛昭先回的家，杜桑因为对接终演剧本的事情，晚了两小时。
室内静悄悄的，杜桑踢掉鞋子，又整齐摆放好后，跑去书房找他。
盛昭已经洗过澡了，靠坐在懒人沙发上，腿间放在笔记本电脑，屏幕的光晕洒在侧颜上。
杜桑几乎快忘了采访相关的事情，直冲冲地朝他跑了过去，正准备说话，忽然看见了他屏幕上的东西。
三张图片。
分别是张三年老师，李四斌老师，王五青老师的特写照片。
杜桑：“……”
他将指尖落在键盘下行键，照片一个接一个的往外蹦，跟幻灯片似的。
终于看完最后一张，居然跳出一张他自己的照片，看那模样还挺年轻，大概是他20几岁的时候。
杜桑：“……”
盛昭堪堪抬起眼眸，面无表情点了点屏幕上四张照片放在同一个框的对比画面，意有所指：“看来你喜欢的类型还挺明确。”
他指着那三个人：“平头，肌肉，五官硬朗？”
所以说，叔侄不愧是叔侄，连秋后算账的话，和盛含章几乎有六分相似。
但杜桑可以逃避小侄女的问题，却没有办法不给他答案。
她抿了抿唇，用指尖勾了勾他的发尾，熟练地换了种声调，软绵绵地说：“以前是喜欢这种。”
盛昭动作一顿，预感她又开始了。
“但那是我小时候喜欢的类型了，”杜桑说，“人都是会长大的，谁也不可能都喜欢同样的东西是不是？我现在喜欢的类型，变了。”
盛昭看着她：“我可没有变。”
毕竟他几岁时喜欢的婴孩，在他三十岁的时候，还是喜欢的。
“那我就是变了呀，”杜桑没有听懂，她直接凑过去，亲吻了一下他的耳侧，呼吸贴在他耳边，小声说，“嗯，我现在喜欢黑发，西装，脱衣有肉穿衣显瘦的。”
他任由她将唇瓣贴在耳垂处，痒，还伴随电流。
盛昭笑了笑。
心想：撒谎精。
撒谎精最擅长的是哄他开心，谎言虚虚实实重叠在一起，让他逐渐分不清了。
“别生气啦。”
“老公。”
盛昭：“……”
行吧。
分不清就算了。
他也很想对她生气，可谁让这世上只有一个人叫他老公，为他打架。
……
节目录制当天，杜桑很早就去现场化妆待命。
《无声》剧组在后面半部分友情出演，到达时间在下午。
录制前两个小时，观众进场通道开放，陆续进场。
灯光逐渐变亮，杜桑在后台补妆，默默加深流程和台词的映像。
时间越近，越紧张。
杜桑在综艺里的排名一直稳定在前三，这次演出剧本里只能算是个配角，反串一个男性，有一场威亚纵跃和耍双截棍的戏份。
《无声》剧组的上场时间是在表演完之后，作为软评委、颁奖、互动、拉票的一部分。
盛昭和剧组的同事坐在后台室内，一边静候，一边看着现场的剧本表演直播。
剧组来了四位演员，郑肃云因为在国外拍戏的缘故，没有到场。
每一个坐在他旁边的同事都将惊诧的目光落在盛昭身上，仿佛像认错了人一般。
其中一位和他平时对戏比较多的男明星，胆子算大地凑了过来，犹犹豫豫地问：“盛老师你……”
“怎么？”盛昭看着电视转播，目光落在电视里的女人身上。
“你为什么，”男明星顿了顿，“剪头发了？”
盛昭看了他一眼：“明星换发型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确实正常，但人家一般都换颜色或者小改几下造型，换成您这样的……真的，不太多见。
男星呐呐地笑了笑：“正常正常，盛老师什么发型都巨帅。”
盛昭撇开视线，没有多余的时间理他。
现场的表演进行到高/潮部分，杜桑吊着威亚，试了试松紧程度后，毫不迟疑地从高处一跃而下。
一场非常帅气的打戏。在威亚的加持下，起跳可高可低，动作可攻可守，手中的双截棍击打在前胸和后背上，毫不留情和手软
可真是……有受虐倾向啊。
旁边的演员发出感叹：“她也太厉害了吧。”
“这得是多少年的刻苦练习啊。”
“之前曾清岚那场很出圈的打戏，所有人夸的那场……对，就是她一个人设计完成的。”
“真的牛逼。”
虽然不知道这夸奖又几分真心，几分做作，盛昭撑着太阳穴看着，嘴角微微上扬。
“盛老师呢，您觉得怎么样？”有人问他。
一滴汗在镜头前，从她的鬓角滑落，盛昭低头整理这衣袖上的金扣，非常“客观”地说：“挺好的。”
……
杜桑在台上擦着汗，居然有粉丝在台下叫她老公，她听得有点哭笑不得。
主持人调侃了一会儿他们的表演，终于轮到了今晚的重头戏。
——《无声》剧组的出场。
观众的尖叫声顿时掀翻了全场，和刚才不是一个纬度。
舞台后方有一扇隔离前台和后台的门，剧组成员早已等候多时，只为上场互动。
杜桑的耳机里传来编导的声音：“桑桑，你一会儿见到盛昭要激动啊，记得激动！你可是老婆粉！拿出你的演技来！”
“在台上撩他！主动一点儿向他靠近！这个时候可不要给我矜持啦！”
杜桑：“……”
知道啦，撩人她还不会吗？
更何况撩盛昭这件事，她之前可是做得非常娴熟。
杜桑这样想着，但不晓得是在安慰导演还是安慰自己。
自动门打开的时候，在鼓掌和喧闹中，她朝盛昭将会出来的地方望了过去。
他站在c位偏左的地方，一身灰色休闲大衣，衬得肩宽腿长，挺拔而清冷。
粉丝的尖叫声拔高了一度。
杜桑站着原地，却忽然愣住了。
一个每天都见面的人，这一瞬间，她却以为自己看错了。
只见曾经长及眉骨的黑发，此刻已不见踪影，留着干净的额头，精致的五官，以及……寸长的发。
盛昭，今天去剃了个平头。
他迈腿一步步朝她靠近，杜桑微微张唇，见他脚步不急不缓，停在了她一臂的距离外。
他将目光落在她身上，似乎觉得她呆愣的表情十分有趣，在镜头下，极为好看地笑了笑。
这一幕在节目播出后一举达到了一笑封神的效果，引得无数cp份集体入坑。一直到两人关系曝光那天，粉丝才终于知道当时疯狂的原因。
因为眼中有情。
人设可以作假，但眼底的感情，是骗不了人的。
他为什么会在今天，剃了个平头。
杜桑找不到答案。
直到主持人喊了她三遍名字，她才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杜桑你近距离看偶像看呆了啊？”主持人笑道。
杜桑紧紧地拽着自己的指尖。
迟缓，却清晰地说道：“是啊。”
“我现在紧张得快要死掉了。”
第47章 四七
“嗨朋友, 你今天是哪个的粉丝啊？”
沈非月从杜桑手里得了一张嘉宾票，坐在vip特等席上，相当有成就感。
有成就感的她看见好友在舞台上公费谈恋爱, 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了几分单身狗的愤懑，转头和旁边的一位美女聊起了天来。
美女黑长直及腰, 巴掌大的脸十分契合古装剧中的白衣谪仙, 听见沈非月的问话, 目光带着几分傲然：“盛昭。”
“这样。”沈非月点点头，她进场的时候问了一圈，十个有六个都是盛昭的粉丝，没什么奇怪的。
“那你觉得他们配吗？”
美女几乎没有多余的思考, 摇头：“你在和我说笑话吗？”
看来是个唯粉。
按沈非月的性格，以前遇到这种情况，她十有八九就不跟她继续聊下去了。
但是想到杜桑和盛昭现在的关系，沈非月思索了片刻，还是开口：“其实我以前也不磕cp的, 但你看他们俩现在站在一起, 还是挺配的啊。”
这大概就算是身份效应了吧，当她接受两人夫妻关系的时候, 从台下向台上看过去, 心想这他妈的不就是郎才女貌百年好合嘛。
“哪有般配啊？”另外一边一个长相甜美的小女生听到了墙角，脸上堆满了不相信，“我们盛影帝可能喜欢一个花痴吗？虽然我不介意他结婚谈恋爱啊，但我觉得他就算要找，也肯定会找个同等级的御姐影后吧！”
沈非月：“……”
“杜桑在节目里很搞笑, 有种不经意的冷幽默那种，我不是讨厌她啊, 我就是单纯地笃定，两个人！绝对！没有！私情！”
沈非月：“……”
小妹妹你这个思想是真的很危险你知道吗？
“你看，桑桑又在搞笑了。”
模样清冷的美女闻言，看了小女生一眼，嘴角微微勾起嘲讽角度，转头专心看舞台了。
此时节目组为了制造热度和看点，询问盛老师是否愿意和杜桑一起做个小游戏。
盛昭作为一个不参加综艺的人，居然点了点头。
杜桑又收到编导的嚎叫了：“撩他，给我使劲地撩。”
主持人故意搞事情，甩出一个即兴表演的剧本：“你们两人原本是一对人前恩爱，人后陌生的虚假夫妻。”
这剧本居然是临时加的，杜桑一愣，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这……
要不是她知道编导和盛昭不熟，真心怀疑是已经知道他们俩的关系了。
主持人继续说：“有一天，妻子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上丈夫了，正准备表白，却发现丈夫有个白月光，自己居然是个替身。”
杜桑：“……”
这种狗血的剧情是哪位写的？
一旁的盛含章猛地抬头，要不是在台上，真的……非常想给这位大哥竖起大拇指。
您就承认吧！您是有上帝视角吧！！！
盛昭也抬起眉眼，闻言，颇为冷淡地看了一眼主持人。
主持人：“……”
看着他干嘛，他只是照着念的，他很无辜的好不好。
“action！”
他甩了下他主持人稿，立马将舞台丢给两人。
盛昭不愧是手拿多项奖的老戏骨，虽然也觉得这剧情有些离谱，目光却在一声“action”后，瞬间产生了变化。
他看着杜桑时，有种透过她在看别人的感觉。
杜桑第一次和他对戏，愣了一下后，才用最快的速度找到了状态。
她抿了唇，心想就把这地方当做家里，也不是很难，只需要做和家里同样的事。
她叫了一声：“老公。”
盛昭：“……”
观众台发出了尖叫和笑声。
杜桑凑过去，指尖小心翼翼勾住了他的衣角，又说：“老公，我有话对你说。”
盛昭反手勾住了她的下颚。
观众的尖叫声更大。
“什么话？”他的指骨，在她的下巴处，有一个左右摩擦的小习惯。杜桑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发现的，原来她早就发现了，只是她以前不曾注意这些。
聚光灯的光将男人的俊颜衬托得格外的无暇，杜桑因为这个习惯，而放松了紧张的情绪。
她眨动清澈的眼眸，瞳孔中渐渐渗透出情感的波澜。
波澜中带有几分羞赧，几分忐忑，还有几分愉悦，就像一名真的发现了“喜欢”心思的小女生。
连盛昭也愣了愣，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磨炼了演技。
“我有话对你说。”她重复这句，轻声开口。
“嗯。”盛昭神情寡淡。
杜桑轻轻吸了口气，心跳是从未有过的快速，对他说：“你为我剃平头的样子，在你刚才站在我身边的时候，我发现我好像——”
“你以为我是为你剃的？”盛昭在此刻打断她，因为疑惑提高了尾音。
杜桑张了张唇，剩下的话自动卡在喉咙里。
他将目光落在她脸上，眼中的情绪透着毫无色彩的薄情寡义：“如果不是因为和她长得几分相似，你以为我会娶你？”
“我剃这个头，”他收回了手，在衣袖上擦了擦指尖，仿佛因为触碰她，脏了自己的手，“是因为她喜欢。”
杜桑的下巴处，仍旧保留着他温柔手指的触感。
而听到这句话的杜桑，眼眶几乎在瞬间变得通红。
他的演技真的是特别好，因为就算此刻看见她快哭了，他仍旧能冷眼下瞥，面色不改。就算杜桑知道他说的不是真的，此刻也忽然感到一丝难过。
“卡！”主持人在这个时候插/了进来，就像从天外出现的一根针，戳破了原本演戏的情绪。
盛昭站直了身体，目光的阴冷刹那间褪去无形。
杜桑睫毛扑闪，回过神来，来不及将眼眶中的湿润收回去，眼泪滑了下来。
“哇杜桑你真哭了啊？厉害厉害。我刚才真是惊呆了。”主持人走了过来，惊喜道，“你居然能接触盛老师的戏！！”
杜桑连忙擦了一下，结果主持人递过来的纸巾。
盛昭挑了挑眉骨，再次觉得，她的演技，确实提高了不少。
“哪里是演技啊，”杜桑破涕为笑，“全是来自老婆粉的真情实感。”
观众最开始是沉浸的，此刻也因为她的这句话，被逗乐了。
沈非月又凑过去和隔壁聊天了：“现在还觉得不配吗？”
黑长直美女双手交叠在胸前，摸着腕间的手链，闻言，朝沈非月笑了笑：“不配啊，他明显就不喜欢她啊，刚才眼睛里对她一点儿感情都没有，你告诉我哪里配？”
“……”
行。
你牛。
你到时候知道真相别哭就行了。
沈非月在线放弃了安利。
……
录制到晚上11点，这场杜桑人生中意义匪浅的节目，终于走向了尾声。
到录制最后的时候，大家都有点儿不舍。
道路终有尽，来时再相逢。
节目组祝愿，希望在未来遇见更好的大家。
随着观众散场，杜桑回到后台，看着差点花掉的眼妆，心中也有些不舍的窒闷。
“你一会儿怎么回去呀？”盛含章倒显得很随意，坐在旁边问。
“和别人回去。”杜桑说。
“哦，”盛含章点了点头，“那我就不和你一起了，下次来盛家吃饭啊。”
“……”杜桑表示自己不太想再去盛家。
“不过我要为之前对你说的话道歉，”盛含章没头没脑的，思想又跳跃在之前录制前期采访的时候，“我还说你不喜欢我叔叔，我承认看错了，你今天的表现……”
盛含章拍了下手掌，竖起拇指：“真情透露哈！”
杜桑擦着双眼皮积线，闻言动作顿了一下，温和地笑了一下，没有否认：“那就谢谢你的肯定了。”
下一刻，盛含章想到什么，忽然不太能笑出来了。
她就是忽然觉得，这一刻挺好的。
在一个地方活得如此不幸的人，在另一个地方，终于找到了属于他的温暖。
“谢谢三婶婶。”她小声说-
杜桑和大家说了再见，让茜茜和何姐先离开，一边看着手机，一边给盛昭发消息。
盛昭：地下一层A区。
杜桑：哦^.^。
她加快了脚步，想要快点见到他。
然而穿过房间走廊时，忽然从转角走出一人，不小心撞了一下她的肩膀。
杜桑稳住核心，顺道扶了对方一把，黑色的长直发扫在了她的臂弯间。
是个气质出众的漂亮女生，但面孔很生，杜桑愣了愣，被黑长直认了出来——
“杜桑？”
“啊，对。”杜桑虽然赶时间，却还是礼貌地问了句，“你是有什么事吗？”
这后台，好像并不能让外人进入。
黑长直看起来不像是工作人员，难不成是哪个的粉丝？
“哦你别这么看着我，”黑长直比杜桑高一点儿，此刻站直了身体，从高处往下看，“我有工作证的。”
她还真当着杜桑的面，从一个价值不菲的包包里拿出了一个工作证。
杜桑：“……”
还能这样？
那就这样吧。
杜桑对她笑了笑：“那行，我先走了……”
“我是来找人的。”黑长直打断了她，清冷的面孔勾起很淡的笑意，缓慢地问道，“请问，盛昭在里面吗？”
“……”
杜桑的脚步停了下来。
“你别这样看着我。”黑长直再次这样说，“我都有工作证了，说明这肯定是内部人员给我的，盛昭还在里面吗？我找他有事。”
说着，林小姐伸出手臂，跟杜桑打起了招呼。
“我是盛昭的朋友，我姓林。”
白色上衣的长袖顺着林小姐的手臂，滑上去了一截，露出了她腕间带着的银色手链。
银色手链从杜桑视角看去，嵌着一个清晰又对称的数字“8”。
这真是一个，极具盛昭特色的装饰品。
却又偏偏是数字8。
杜桑站在原地，一阵恍惚。
第48章 四八
杜桑的脑海中, 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闪过了两个片段。
第一个是她刚和盛昭结婚，他靠坐在床上，语调慵懒地和杨助理的通话, 话题中心，围着着某位“林小姐”。
第二个是刚才在台上演戏, 剧本是怎么写的来着？
一对表面恩爱, 实则虚假的夫妻。
妻子刚刚意识到自己的喜欢, 忽然发现自己不过是丈夫白月光的替身。
“……”
为什么她有种，异曲同工之妙的错觉？
杜桑张了张嘴，喉咙就像被什么东西掐住了，竟发不出一个完整的字眼。
“你好？”林小姐冷淡地催促了一下, “我的手臂还伸着。”
“……哦，抱歉。”杜桑回过神来，握着她的手，回答了她的问题，“盛昭不在, 他已经走了。”
虽然她一会儿就会和他见面。
但她没有告诉林小姐自己要去停车场的打算。
杜桑抿了抿唇, 将手掌抽了出来，朝她礼貌地笑笑后, 与她擦肩离开。
留下林小姐一个人站着原地, 看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你出门迷路了？”
杜桑坐上后座，盛昭将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来，好笑地看着他。
“没呢。”杜桑还没看习惯他的短发寸头，感觉和他说话的感觉都变了，“路上……遇到一个人, 多说了两句。”
车辆向前行驶。
盛昭没怎么在意，将她的手抓过来, 指骨与她纠缠在一起，熟练地把玩。
杜桑透过玻璃，看着他的侧颜，咬了一下嘴内侧的软肉。
好半晌，她开口问：“你今天为什么剪头发了？”
盛昭抬眸：“你们今天每个人，怎么都问我这个问题。”
“因为你从来没有弄过这个样子。”
“那我试试，不行？”
她抿了下唇，转过头去看他。
犹豫了好一会儿，试探地问：“难不成是因为我之前喜欢的那三个偶像老师？”
盛昭单臂撑在后脑勺，能感受到寸短发的扎手感。
“你觉得我需要和这三个比较？”盛昭不置可否，从她紧逼的视线中挪开目光，看向车窗外，执拗而冷漠，“我为什么要和他们比较。”
杜桑沉默下来。
想着也对。
他有什么可比的，演员为了一个角色什么事儿都能做，一个平头有什么稀奇的，显得她自己很没有见过世面。
“是这样……”她顿了一下，温温和和地开口，“那你剪得比他们好看，你是最好看的。”
盛昭的眉头皱了一下。
她眉眼依旧和从前一样，带着柔和的气质，但不知道为什么，盛昭觉得这次的夸赞有哪里不太一样了。
“不开心？”他及时地问道。
杜桑掩盖了不开心的原因，只说：“可能是因为综艺散场了，有点儿伤感。”
“哦。”他缓慢地勾勒着她的掌心纹路，淡声道，“那需要克服一下，以后习惯了就好。”-
两人到家的时间已经过了凌晨，洗漱完毕后，盛昭从杜桑身后揽着她的腰，手掌缓缓向上面滑动。
杜桑的心脏随着他发痒，难以忍受的时候，喊了声：“三少爷。”
盛昭：“怎么？”
她不想问的。
真的。
从一开始她就觉得，与她无关。
这个人为什么需要结婚，为什么要和她结婚，喜欢不喜欢她，之前喜欢谁，都与她无关。
她只需要关心，她能不能忍受这个人，她在结婚生活中快不快乐，以及有没有达到帮助她的目的。
这样就够了。
什么时候两人开始相互渗透的？
追根溯源，连她自己也找不到一个合理的交点。
等她反应过来后，才恍然想起，她和这个人亲密躺在一张床上，她关心这个人的喜怒，容忍他的行为。她想知道他童年发生的故事，为他在公众场合发火打架。
她会因为一个举动心跳加快，会不由自主想为他做好吃的，想分别的时间短一点，想每天都看见他。
然后此刻——
在今天看见这位林小姐的时候，她居然对一个第一次见面的人，产生了抵触的心态。
这种事情在以前几乎从没有过……
“双截棍打在身体上的时候疼不疼？”盛昭覆盖在柔软山丘和坚硬骨骼之间，“看你对自己真是一点都不手软啊。”
“不疼。”杜桑小声说，“习惯了。”
“给我看看？”呼吸压在耳廓，仿佛能吹进她的心里，杜桑瑟缩了一下，又觉得痒了。
“真不疼。”她直接抓住了他的手。
“……”
盛昭没动了，或者说，没有强求。
她今天情绪不佳，他便没有继续逗弄。
隔了一会儿。
她又睁开了眼，虚着嗓音开口：“我想问你个问题。”
“嗯？”
“8月8日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我看你在日历上，特意圈了出来。”
盛昭没出声，缓慢地睁开了眼。
他看着她的后脑勺：“为什么忽然想问这个问题？”
“就是忽然想到啦。”她说。
盛昭沉默了片刻，杜桑不由自主揪住了被角，心脏一点点被提了起来。
然后听见他说：“一个好日子。”
他顿了顿，补充道：“是我们的结婚纪念日。”
“……哦。”
他明明知道，她问的不是这个意思。
但依旧没有选择告诉她。
杜桑将双眼闭上，眼睫压在了枕头上，无声无息。
……
时间逼近一天天向年底，天气越来越冷，城市中却迟迟没有下雪的趋势。
杜桑的工作越来越多，盛昭却将很多事情推了，大概越是靠近喜庆的日子，他整个人越恹恹无神。
这天盛昭醒来后，发现桌上没有任何早餐。
他不甚开心地啧了声，去厨房倒了杯温热的水后，才慢悠悠踱步去了书房。
从书柜里抽出一本《伤寒杂病论》，正准备坐在沙发上，余光中看见了日历上的日期。
他站定了一会儿，杨助理来了电话。
盛昭接了起来：“什么事？”
“老板，最近这段日子，林小姐频繁想通过我找您。”杨助试着推了好几次，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一般不会来打扰盛昭，“她实在是想要见您一面，您是见还是不见？”
“不见。”盛昭翻开书页，没有一点儿兴趣。
如果杨助只是准备询问这一件事，那盛昭已经准备挂断电话。
但杨助犹豫了一下，还说描述了场景：“她表明了来意，说她是为了您回国的，现在您要为当初的行为负责。”
盛昭的动作一顿，语气带了些许荒唐：“我负责？”
杨助没说话。
盛昭冷嗤：“我和她连一面也没见过。”
杨助：“她说您喜欢她。”
盛昭：“……”
杨助：“她现在需要您的帮助。”
听到这句话，盛昭忽然想到，他先前让杨助把林落丢进盛世集团这件事。最近的生活乐不思蜀，导致他将这个曾经的小角色，给忘了。
盛昭饶有兴致地提了音量：“难不成，我们林小姐和盛明私生父女关系，已经被盛明他夫人知道了？”
“是的。”杨助说，“林小姐在盛世入职第一个月，就被盛明知道了她的身份，明里暗里对她非常照顾。这件事容易误解，在公司里被传开后，纸包不住火，盛明他夫人很快就知道了。”
“他夫人原本就重男轻女，气得去盛世哭闹一场，现在的林小姐日子很难过。”
所以才来寻求盛昭的帮助。
如今盛世集团内流言纷飞，盛明脸上没了面子，人心大减。加之盛世本就不如以前，又欠了盛昭不少钱，盛明更觉得维持盛家非常吃力。
盛昭看着书，呵笑了一声。
原本，这位林小姐是盛昭选择的，最为合适的结婚对象。
盛昭未来要和谁一起生活，结婚或者钱财，他都不在意。
他只知道这位林小姐，是让盛家支离破碎的一个节点。
试想一下，当盛明发现自己曾经白月光的女儿是自己的私生女，而这位私生女，居然已经和他极为厌恶的三弟结婚了？
那感觉不要太过于美妙。
盛昭当时计划了很久，让杨助偶尔送送礼，让杨助偶尔代替他说明来意，又让杨助满足她一切需求，只需要她答应，在8月8日结婚。
精心准备的计划，眼看着一步步朝顺利的方向前进，眼看她已经答应，却需要结婚前一天，杨助打个电话告诉他：“抱歉老板，林小姐拿着你的钱跑了，8月8日，恐怕……”
事到临头，计划忽然中断的愤怒情绪，盛昭到现在还一清二楚。
那是他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发了火。
也就是那天，杜桑推开他的家门，像一只鼓起勇气、又强忍惊慌失措的鹿，打破了意外的枷锁。
“老板？”杨助叫了盛昭一声，将他从回忆中拉了出来。
“不见。”
盛昭向来对她的事情一点儿兴趣都没有，毕竟从前送礼这类事情全部——都是交给的杨助理来完成的。
“交给你去处理。”
“……”
正准备挂断，杨助又出声了：“老板。”
“还有什么事？”盛昭些许不耐烦。
“林小姐给我发了个图片，就在刚刚。”
“所以？”
杨助将大图点开，双目一怔，声音顿时就变得非常严肃：“她发的消息是：既然您不想帮她，那她就只能重新找个捷径了……”
杨助：“……她好像去找了夫人。”
盛昭动作一顿，坐直了身体，膝盖上的书籍一时不察，从腿上滑落在地面。
“啪嗒”一声，在清冷的室内异常响亮。
盛昭冷了瞳孔，在灯光下蒙上淡淡一层雾气，嘴角却勾起若有似无的笑。
“这个女人，确实擅长，精准地找到我的雷点。”
他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地址给我。”
第49章 四九
杜桑出宁瑞的时候接到林小姐的电话, 她也不知道对方怎么找到她的联系方式，扬言说有重要的话对她说。
杜桑想了想，让茜茜把车开去了这家餐厅。
林小姐坐在卡座里等她, 杜桑等着服务生将门帘放下后，才脱了帽子和口罩。
林小姐的桌前放着一杯拿铁, 青白色外套放在沙发一旁, 里面穿了一件雪色纱裙。黑长直发落在胸前, 浑身散发出清冷古韵的气质。
杜桑也脱了大衣，内搭纯色的紧身毛衣，更衬得她胸圆腰细，比例极佳。
得亏杜桑不爱走妖艳性感风格, 否则两人坐在一起，就是妥妥白月光与朱砂痣的对比画面。
可惜即使她专心遮掩了，林小姐还是注意到她饱满的身材，不自然地挪开了目光。
“又见面了。”杜桑捧着茶水暖手，声线柔软, “不知道林小姐怎么知道我的联系方式？”
林小姐顿了顿, 得体地笑道：“当然是盛昭给我的。”
她垂眉拿手机拍了张照片，将杜桑的手纳入镜头下, 一边发给杨助理, 一边补充道：“而且他也告诉我，你们的关系了。”
杜桑心思为凝，轻声道：“……这样。”
“但你可能不太清楚我们的关系，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林小姐放下手机，笑笑说, “我之前一直在国外深造，最近才回国, 进了盛世工作。”
“在国外的时候我和盛昭就认识了，他没事的时候就爱送点儿奢侈品给我，我的任何要求，都会满足。”
说着，她将手腕伸出来，露出“数字8”的手链。
她甚至还特意问杜桑：“你觉得好看吗？”
杜桑看了过去，银色的链条在光晕下散发出熠熠的光晕。
杜桑伸手抬起她的手腕，将瞳孔凝聚在一处。
那天晚上没能仔细观察，今天再次见到这条手链，发现手链嵌入的不是“数字8”，而是一个……莫比乌斯环？
杜桑眨了眨眼。
“这个手链……”她迟疑地开口。
“莫比乌斯环，没见过吗？”林小姐笑了笑，有点儿小得意，“象征循环的，永无终结的爱情。”
“……”
杜桑承认，不管人家莫比乌斯环到底有没有这类型的象征，这环看着比数字8高档挺多，说明手链的商家还算是审美。
但是……
杜桑放开她的手腕，端起面前热腾腾的茶水，藏起来嘴角的弧度。
但是，这莫比乌斯环，从现在这个角度来看，可没有呈现轴对称。
那她觉得，依照三少爷的龟毛强迫症，应该看不惯这么一条手链。
“你在笑什么？”林小姐茫然地看着她。
“没什么。”杜桑抿了口茶水，唇间沾满了湿润，“所以林小姐叫我来到底有什么目的？”
言归正传，林小姐正了正神色：“我知道你父亲在盛家工作，和盛昭的关系还不错？”
杜桑：“是的。”
林小姐：“盛昭允许你在娱乐圈中一直蹭他的热度，多半也是因为你父亲和他的关系吧？”
杜桑这次没吭声，抬眸看了下她。
林小姐：“你有没有盛昭的私人联系方式或者联系地址？给我一个。”
“……”杜桑疑惑，“你作为被他追求对象，没有他的私人联系方式？”
林小姐的喉咙卡了一瞬，下一秒勉强笑道：“这又是一段我们俩发生在之前的故事了，细节方面我不方便透露。”
“大，大致是我当时明明答应了他的求婚，但因为我母亲的原因，最终没有嫁给他。”
杜桑想起第一次进入盛昭家中的情景，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
那一地的玻璃，原来是因为林小姐悔婚而大发雷霆。
杜桑刚才在心中确定的事情，此刻又忽然没有了底气。
在这里，林小姐歪曲掩盖了一点儿事实。
比如当时她是为了盛昭的金钱才答应和他结婚的；比如她当时原本想的就是拿了他的钱立刻离开，因为她需要他的钱；比如后来她自己后悔了，觉得自己错过了一个长期饭票，所以才回过来找他——不过这个时候，盛昭便不再见她。
林小姐觉得他还在生她的气，当时内心很慌，可是盛昭终究还是舍不得她的，他让她进了盛世集团，她知道盛世是盛昭的家族产业，他没有完全抛弃她，这令她又找到了信心。
盛昭还是喜欢她的，只要让她和他见上面，她坚信，她现在的举步维艰，他一定可以帮忙。
“我只是想当面给他道个歉……”林小姐凄苦地笑了笑，“可他现在还在生我的气，我真的很对不起他，希望你能给我这个机会，让我们重归于好。”
杜桑将茶杯放在了茶盏上。
很轻的一声，就像一滴水，落在心脏的湖泊面。
“不好意思啊，”杜桑看着面前的女人，声线平静而温和，“这个我没法给你。”
林小姐：“……”
她怎么就这么油盐不进？
杜桑：“你自己做了伤害他的事情，我没法替他原谅你。”
林小姐怀疑她没听懂：“我不是要他原谅，我只是求你给我这个机会。”
“可他并不准备给你机会啊。”杜桑疑惑地看着她，“你应该是走投无路了，才决定找上我的吧？”
“这说明你试图联系过他很多，他已经不准备给你机会了。”
林小姐：“……”
杜桑依旧平静地笑着：“悔婚的时候，你难道就没有想过这一天吗？盛昭可不是什么善良的男人，相反，他记仇得很，你凭什么以为自己放弃了他，还会重新得到机会呢。”
林小姐被她的话激得内心慌了一下：“可他是喜欢我的！”
他送她东西，向她求婚，怎么可能不喜欢她？他那个私人助理隔三差五来找她，后面又一直在找她，绝对是喜欢她啊，林小姐不明白杜桑为什么不愿意帮她。
好一会儿，林小姐又忽然想通了。
看着杜桑的时候，眼神仿佛将她看透了：“你不会也喜欢盛昭？网上的人设是真的吧？我看得出来，综艺上你对他的感觉不像是假的。”
“……”杜桑的心脏被刺了一下。
林小姐在这时低头看了看手机，发给杨助的消息没有得到回复，她摸不准盛昭的性格，不知道他今天来不来这里。
杜桑肯定是知道盛昭的联系方式，看眼神就知道，所以她不能放弃这个机会。
于是她变本加厉道：“但我希望你清醒一点！你不能因为自己喜欢他，就阻碍了他的其他选择吧？”
杜桑：“……”
林小姐看着她的样子，感觉自己快要将人说服了。心中一喜后，立刻以柔弱攻击：“我不是来找他复合的，你不要担心，我最近遇见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一定要和他见面，求你了……”
又开启诱惑模式：“你人美心善，帮了我这次，我一定帮你多说两句好话，在盛昭面前给你留个好印象，让他喜欢你不是什么难——”
“不了。”杜桑打断了她的长篇大论。
林小姐的话戛然而止，猛地瞪大了双眼，差点儿一口气没提上来。
杜桑看着面前坐着的人，心中隐隐染上一种可笑的情绪。
这个女人，句句提盛昭，却句句感觉不到感情。
她哪里是想要跟盛昭道歉，她明明是有求于他，甚至连掩藏都不会。
杜桑深吸一口气，澄澈的瞳孔落在她身上，波澜不惊。
林小姐一瞬间觉得这目光有些眼熟，仿佛在某个场合，和一双冰冷的眸子重合。
她听见杜桑拒绝后，缓缓开了口：“你说的这些，对我一点儿吸引力都没有。”
杜桑说：“我不关心你之前和他的感情，也不关心未来你是否和他有交集。”
“别想通过我找他，因为你今天和我说的所有事情，我都不在意。”
林小姐看着她一愣，眼中闪过几分不可置信：“你？？？”
“谢谢您的茶，很好喝。”杜桑对她笑了笑，依旧平淡而柔软，“故事也很好听，需要我把茶钱付给您吗？”
“……”林小姐自认为说得口干舌燥，此刻浑身上下，染上了彻底的无力感。
她不明白见个盛昭怎么会这么难。
她最近过得异常疲惫，却总是感觉后劲不足。
“行吧。”林小姐站了起来，对手中的咖啡丧失了兴致，“那我就告诉你一声，今天我来见你的事，我告诉了他的助理，我一直在等他到来，可惜他到现在还没来。”
林小姐嘲讽地笑了笑：“你不关心他，他也不关心你，你们俩可真是相似，你们俩扯平了。”
她居高临下，穿上外套撩开卡座的门帘，头也不回地离开。
留下杜桑坐在原地，透过微微荡漾的茶水面，隐隐看见自己略微苍白的脸颊。
脑海中回忆着林小姐留下的话：你不在乎他，他也不在乎你，你们俩扯平了。
她沉静着，好半晌没说话，也没动静。
下一秒，她面无表情扬起手中的茶杯，朝右下角一扔，听见玻璃落在地面，摔碎的声音。
在安静的环境中异常刺耳。
服务生闻声赶来，杜桑率先他一步低下头，去捡落在地上的碎片。忍着喉咙哽咽：“对不起，这多少钱，我全部赔——”
一双手伸入眼帘，五指骨骼分明，甲缘平整干净，露出合谷穴的一颗小小的痣印。
杜桑动作一顿。
这双手便帮她捡起了碎片。
与此同时，头顶响起了熟悉又好听的声音：“生什么气？”
从他的声音中，杜桑居然听出了几分愉悦的笑意。
这是因为见到初恋结婚对象，太高兴了吗？
杜桑不懂。
真的不懂。
她抬起头来看他，报复性将情绪吐露出来：“你的眼光，真的很差劲啊。”
盛昭蹲在她旁边，微讶地挑了挑眉骨：“什么？”
“你喜欢人的类型，真的非常差劲。”她咬牙道。
“是吗？”他倒是一点儿不在意，看着她，“我倒是觉得还不错啊。”
“……”杜桑瞪大了眼，第一次觉得他像个傻子似的，“三少爷，她根本不喜欢你，你还觉得她不错？”
“是吗？”盛昭将她的手挪开，大片的玻璃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故作思索，“以前没觉得她喜欢我，现在倒是觉得……她应该喜欢我的。”
“她哪里喜欢你啊？”杜桑觉得他不可理喻，怕不是个恋爱脑。
盛昭将她从地上拉起来，双臂扣在她的双肩，力道微微用力。
目光或轻或重地深入她的眉眼。
盛昭笑了笑，一字一句道：“她都气得为我摔杯子了，怎么就不喜欢我了？”
第50章 五〇
盛昭是杜桑第一次拒绝林落的时候到的餐厅。
没有第一时间出现在两人面前, 听墙角这种事，是他惯用的手段。
他想要看看林落的目的，也想要看看他的小妻子在面对林落的时候, 会说些什么，更想要知道她的真实想法。
没错, 他就是个无耻的人。
当听见她为自己的说话的时候, 盛昭眉眼稍霁, 又在听见她说不在意的时候，情绪将至冰点。
他给杨助发着消息：一个月的时间，将林落哪里来的回哪里去。
杨助：林小姐确实很想回国，但是没有钱, 盛大夫人那边也一直没给她机会，盛明也不敢随便帮忙。
盛昭：那帮她一把。
杨助在电话那头有点儿惊讶，老板是愿意帮她的意思了？
下一刻，盛昭发来消息：先让她滚回去，再把地址丢给盛大夫人。我相信盛大夫人, 一定会感激我的？
杨助：……
盛昭：她在哪里都行, 就是别出现国内，懂了吗？
杨助隔了几秒才回：好的。
盛昭一个人靠坐在隔壁卡座上, 棕色的围巾遮住眉眼。
他周身的气场简直不要太差, 服务生甚至没能认出他是谁，放下手中的巧克力甜品就离开了。
盛昭没打算吃，这家店的玩意儿看着就很一般。
林小姐套路杜桑不成，离开得很快。而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次的离开，就再也没有机会回到这里。因为自己阴差阳错之举, 她到死都没有见过这位曾经“追求”过她的男人。
盛昭站起身，准备去给隔壁桌解释一下。
虽然这解释可能对她来说并不重要, 但他个人对误会这件事，很讨厌。
也就是这时，他透过原本不算严实的门帘，看见杜桑面无表情将茶杯丢在了地上。
虽然盛昭从小没去过游乐场，倒是在今天，将过山车的感觉体会了透彻-
“她哪里喜欢了你啊？”
“她都气得为我摔杯子了，怎么就不喜欢我了？”
杜桑被他扣着肩，脑中因为这两句话翻江倒海。
以前没觉得自己语文差啊，同样都是文字，怎么觉得没听懂呢？
盛昭翻出新的口罩，为她和自己戴上，只露出彼此漂亮的眼。
“走了。”他牵起她的手腕，帽子盖得严严实实。
杜桑看起来仍旧是懵的，带着几分可爱，一直到两人坐进车里，她才猛地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他搭在方向盘的手。
“等一下！”她将口罩扯掉，耳廓处嘣的一声，听着就很疼，“你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
盛昭颇为平静地说：“字面上的意思啊。”
“……”
她将眼睛瞪得大大的，让原本的灵动更带着润泽，张唇迟疑地问：“那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盛昭也没准备在这个时候开车，闻言，脑海中起来几分捉弄的兴致。
盛昭：“你想的是什么意思？”
他似乎很久没有，从在意的人口中听见“喜欢”两个字了。
杜桑张了张唇：“……”
什么啊，明明是他在告白，为什么现在变成她在说？
她闷声，就用眼睛看着他。
盛昭好整以暇抬起手，摸了一下她刚才被扯疼的耳骨，反问道：“你在生气吗？”
杜桑：“……”
什么啊，明明是她在问他的话，怎么都不正面回答！
他此刻看着她，嘴角勾着若有似无的笑，又问：“为什么？”
杜桑：“……”
他的指尖力度，从安抚疼痛，渐渐蜕变为轻拢慢捻：“难不成是因为，她是我曾经想要结婚的对象。”
耳朵是她极为敏感的地方，杜桑觉得好痒，试图将他的手扯下来。
盛昭：“所以你在吃醋？”
“才不是！”她执拗地否认，“我就是单纯地觉得她不好。”
“你在吃醋。”这次，他用了愉悦而笃定的语气。
“我哪有吃醋啊，”她心脏跳得很快，继续否认，“我没有，明明你眼光不好，还不能让人……”
提到眼光，她又想起刚才在餐厅的话，感觉像兜圈子似的，回到了原处。
盛昭拿指尖勾了一下她的耳垂，心想果然逗弄她，就能让自己的心情特别好。
他的目光与她交织在一起，仿佛能透过她的瞳孔，看见她的心底。
杜桑被看得无所适从，干脆咬牙，一把将他的手从自己耳朵上拽下来。
“你直说吧，三少爷，你刚才字面上的意思，是喜欢我的意思吗？”
她看着他，心跳一点点加快，因为自己的问话，到了几乎失控的程度：“或者我可以再问你一遍，你剃成平头，是不是……是不是因为我？”
逗弄太多是会出事的，盛昭可不想在这么高兴的时候，染上生气的气氛。
于是同样坐在车上，同样勾着她的手，这次，盛昭没有选择否认。
“是啊。”他回道。
不知道在回答她哪个问题，但其实将两个问题都回答了。
杜桑脑中嗡了一声，再次因为他的话，陷入片刻怔愣。
盛昭悠悠启唇，慢条斯理地解释：“林落这个人，是盛明的私生女。”
“我不认识她，甚至到现在，都不太能记得她的模样。”
“我之前将她纳入结婚对象，送她的东西，将她丢进盛世集团，也仅仅是因为，她是盛明的私生女。”
“我厌恶盛家，做这些，不过是想要让他们不痛快。”
“他们越不痛快，我就越高兴。”
“……”杜桑的神情越来越震惊，“你疯了，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
她尚且会选一个对自己有用，且自己不讨厌的人作为结婚对象，他怎么能比她还要离谱？
难怪当时连杨助理都说：您怎么能随随便便找这么个女人结婚？
杜桑看着他，重复着这句话：“你怎么能随随便便找这么个女人结婚？”
他的目光淡了下来。
“我就是这么一个人，你害怕吗？”他认真地开口，说得极为缓慢，“我就是这么一个，为了报复盛家，可以做到任何程度的，厌恶、阴冷、黑暗又病态的人……你害怕吗？”
杜桑眨动双眸，睫毛似扑闪的蝴蝶，微微颤动。
车内空气稀薄，好半晌，她轻轻地弯了下眉眼。
“一般吧。”
“……”
她朝他柔和地笑着，说着：“我只看到一个，送我外套，带我签约宁瑞，帮我挡住落地的仪器，为我参加综艺，爱吃巧克力甜点的人。”
这样的一个人，在普通人群中都极为罕见。
“我为什么要害怕？”
“再说了，”杜桑伸出手，抓住他的衣袖摇了摇，“三少爷都说我喜欢他了，我为什么会害怕一个，我喜欢的人？”
车内再次陷入沉寂，盛昭没有立刻吭声。
瞳孔像一轮或深或浅的旋涡，将她无声地绞入其中，他的喉结轻轻滚动。
杜桑心跳异常快，耳根发着烫，带着微微窒息的错觉。
“你再说一遍？”他说。
“嗯？”她迟疑地看着他。
“说你喜欢我。”
“……”
他有的时候，真的像个想要糖果、获得关注的孩子。
杜桑失笑，抬起手臂，将他微拧的眉心抚平。
“我喜欢你啊。”她柔声说，“我从进入盛家门的那一天就喜欢你。你以为我和你一样，会随便找个讨厌的人就嫁了吗？当然不是……”
“虽然那时候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但感情它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没有经过我的允许，就变质了。”
它变质了。
在一切都来得及，理所当然的时候。
在彼此最好的年华，没有错过的时候。
他的眉眼，因为她的抚平，变得平静。
仿佛被安抚的波浪，找到了慰藉的港湾。
“我曾经觉得，世界上有两种极为动听的声音，”盛昭说，“上台领奖的背景，以及盛家人无能的狂怒。”
他伸出双臂，将杜桑从副驾驶提起来，抱坐在自己腿上。
杜桑已然能熟练地搂住他的脖颈，双腿分开，挤压在车门边。
她将额头与他相抵，听见他说：“现在，似乎又多了一项。”
“什么呀？”她问。
盛昭轻轻一笑，神情在她的注视下微敛，然后仰着头，将薄唇凑上去。
这一项做过很多遍的动作，却第一次，带上了郑重而珍惜的色彩。
——再也没有比她用温柔的声调对他告白，更动听的声音了-
杜桑被盛昭推进了门，带了急促的速度，喘息声渐浓郁。
别墅的门“砰”的一声被推在了身后，一双手臂压了过来，将她整个人抵在了门上。
但这远远不够。
强硬有力的胳膊固定着她的腰间，将她往上面一提，她抱住他，双腿紧紧缠住他。
盛昭将舌尖撬开她的唇，与她热烈纠缠。
冬天穿得衣服实在太多，盛昭丢得渐渐失去了耐心，扣子乱崩了几颗。
手指探入衣服的下摆，温热与湿润交织，滑腻与甜暖相互渗透。
杜桑第一次忍住羞涩，双臂牢牢地攀附在他的肩上，指尖掐在他的肌肤上，留下了深深的印子。
杜桑的脑子是混乱的，但她知道，今晚应该是真格。
两人从第一天结婚那天起，她无数次猜想过真格的这天，但无数次都猜错了。
盛昭对他自己在乎的人，像个君子。
杜桑这次又觉得是真格，心跳乱得一塌糊涂，但却没能多加思考。
但显然，这次，她又猜错了。
——盛昭的动作停了下来。
杜桑将十指紧紧地嵌入他的肌肉，没有发现他的继续。
“……”她茫然地睁开眼。
盛昭将她放回了地面。
他咬着指背，上面残留着透明的水渍，与他唇舌亲密接触。杜桑看得一愣，双颊红得快滴血：“你不要吃——”
盛昭：“等等。”
杜桑双目赤红地看着他：“等什么？”
盛昭：“我需要一个计划。”
杜桑：“什么，计划？”
盛昭垂眉，深邃的眸子认真而波澜渐平：“一个完美、浪漫，让人终身难忘的——新婚之夜计划。”
杜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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