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飞舞,黄沙扬起,一个黑色身影闪过,卷起一截细长枯枝。
花燃有些力竭,可杀喊声就在身后如附骨之疽紧跟不舍,让她无法停下。
红色血液顺着手中的细线滴落,太多血液浸泡将透明的线染成红色,地上也连出一条红色痕迹,可她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抹除。
身后的脚步声越发近了,随着而来的还有一道呵斥声,“无面!你已经无路可退了,若是就此束手就擒,还能死得痛快点!”
花燃勾起嘴角,讽刺一笑。
她缓缓回头,笑容灿烂,“你虽然跑得快,但吐字杀人的功夫比不上雷狮,吼那么大声除了吵一点之外还有什么用?怪不得连道侣都弃你而去。”
对方脸色煞白,下意识往后看去,怕有人听见花燃的话。
就在这一瞬间,一条极细的红线从他身侧闪过,他一个激灵,拔刀砍向红线,灵力涌出,震起地面黄沙,给本就混沌的天色增一抹黄。
在他砍断红线举刀向花燃时,另一条红线从后绕住他的脖子,他一往前,红线便如切豆腐一般将他脖子分成两半。
“这么怕别人知道你被戴绿帽,为此不惜杀了道侣,那就带着这个秘密下黄泉吧。”
血色漫天,花燃擦去溅到脸上的温热液体,弯腰剧烈咳嗽,吐出一口血。
她的目光扫过地上的尸体,毫不留恋地转头离开,表情比黄昏的风更冷。
真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追杀她了,在面对她时还敢分神……
咳咳……喉头涌出的血液从嘴角流下,满腔血腥味让她闻不到身后追兵的气味,脚步逐渐踉跄。
她停在被风吹出的洞窟中,感受着身体的热量逐渐流逝,远处的追兵在不断靠近,穷途末路。
不怪别人看轻她,她如今的姿态太过凄惨狼狈,如果再来一个像刚才那样实力的人,或许她不一定能赢。
闭上眼睛的下一秒,她猛地睁开眼,“论偷袭,我是你们的祖宗,劝你们正面上,说不一定还有一点机会。”
落日斜斜挂在天边,昏暗的天色配上呼啦吹过的大风,一切都是那么平静和谐。
最后一道余晖散尽时,红线悄无声息探出。
天地间再没有一丝光芒,花燃也不知道这一次追上来的人是谁,失血过多精疲力尽的她只剩下最后的求生本能。
不过对方是谁也不重要,等着踩她尸骨名扬四海的人多的是,大多都被她送入黄泉……只不过这一次,她可能真要成了他人的踏脚石。
伤口迸裂,浓郁的血腥味将她包裹,浓浓的不甘充斥在每一个呼吸间。
红线尽断,花燃死死盯着漆黑的角落,哪怕根本看不见对方的面目。
“你们要杀我,先做好陪葬的准备。”她大笑,声音嘶哑,最后的灵力涌入灵海,体内血液翻滚。
“年轻人,不要太急躁。”
平稳沧桑的声音响起,如海般磅礴却温和的灵力蔓延开来,压下花燃体内暴.乱的灵力。
花燃努力压下喉头的血腥,不肯露出弱势的一面。
预想的死亡没有到来,一簇微弱的火苗燃起,她最先看见的是两个没有头发的脑袋。
“不管天下事,安居于一隅的秃驴们都出手了,我还真是荣幸。”
还未看清对方的脸,嘲讽已经先出口。
黑暗里只有花燃的声音,余音被吹散后,只留下一片寂静。
火光渐渐变大,最先露出来的是一张布满皱褶的脸,一双眼皮有些松垮,眼睛却依旧清明。
在这之后的一张脸要更夺目些,剑眉星目,眉间一点浅色红痣,薄唇挺鼻。
这样的一张脸,此刻还出现这个地方,她不该如此陌生才对。
“净光寺的方丈……”花燃的目光缓缓移开,嘴角微微勾起,“这位是……佛子湛尘?”
净光寺,梦蓬莱一流宗门,其佛子湛尘十几年前入寺时曾闹得沸沸扬扬,后来因他从不出寺,这个人也就被逐渐淡忘。
虽然梦蓬莱无人不知佛子,但从未有人知道佛子的样貌和实力,就像一个活在传说里的人。
花燃紧绷的身体放松下来,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从来不问世事的净光寺方丈和佛子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但是对方若是来杀她的,她早就死了,既然不是来杀她,那就还有谈条件的可能。
看到花燃姿态的细微转变,方丈眉毛微不可查地一抽。
“两位找我有事?”花燃大大咧咧地盘腿坐在地上,脸上平滑的银质面具遮挡住她的表情。
方丈开口:“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好呀。”花燃答。
方丈:“你不问是什么交易?”
花燃:“不需要问,此刻能拿来做交易的自然只有我的命,我的命比什么都贵,而且你们也不是刚到这里,看着我一路被追杀,不就等着这个时候吗?只怕这个交易我不做不行吧?”
见两人无言,花燃继续道:“放心,我没有怪你们的意思,谁都知道做交易要选在敌弱我强的时候最好,我这个人一向守信,说说吧,要我做什么?”
方丈注视着花燃,眼神平静,“我要你和湛尘互换心脏,为期三年。”
“互换心脏?”花燃眉头微蹙。
方丈:“把你的心放入湛尘体内,湛尘的心放入你体内。”
花燃:“仅此而已?”
方丈:“仅此而已。”
花燃笑:“怎么感觉像是我占了一个大便宜?”她话锋一转,“我能拒绝吗?”
方丈不答,沉默地望着她。
花燃的视线移到湛尘身上,目光落在对方心口处。
湛尘穿着一件白色僧服,衣摆宽大,一双眼静静看向前方,仿佛方丈说的是与他不相干的事,他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像一尊木石。
花燃移开视线,这个佛子似乎没有他人口中那般佛光普照啊。
她点头,“换吧。”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她没有拒绝的权利。
方丈朝湛尘示意,湛尘走到花然身旁坐下,双眼闭起。
“你这换心不需要脱.衣服吗?堂堂净光寺,竟然还会有换心这种一听就是邪术的术法……”
这头花燃还在叨叨,随着一道金光刺来,胸膛的剧痛让她刹那间说不出话来。
黑暗袭来,她口中腥甜还未来得及吐出去,两眼一黑便失去知觉。
*
花燃睁眼打量眼前陌生的房梁,记忆随着胸口起伏的疼痛逐渐回笼。
她伸手按压在心口处,感受到手掌下心脏的跳动,细细体会一番,感觉和平时没什么不同,难道换心失败了?
抬起手指在脸上摸索,没有摸到熟悉的面具,一张脸干干净净。
她自嘲一笑,沦落至此,真面目被人看见似乎也不稀奇。
她从床上一跃而起,轻声靠近门口,将门拉开一条缝。
入眼是一片翠绿,交叉在绿植之间的小道上并没有来往的人。
她在的这片地方极其安静,听不到任何人声,只偶尔有几道虫鸣鸟叫,凝神去听才能勉强听到远处传来的似有若无的诵经声。
她踏出房门,安静等了片刻,却依旧没有看到看守的人。
虽然不知道换心成功没有,但她如今性命无忧,实力恢复小半,看来老秃驴还算是信守承诺。
这里不是什么安全地方,当务之急还是先回去找组织,等她伤全部养好之后再来细究这换心的事。
她大摇大摆地从大门离开,在接近门口的时候遇到一些僧侣,他们也未曾拦下她,仿佛看不见这个人一般,任由她来去。
这种惬意结束在一片丛林边缘。
她已经离开净光寺的范围,只要再穿过这片丛林就能到达联络点,可偏偏就在这时出现问题。
每前进一步,心脏就像遭受到巨大压力一般剧烈跳动,四肢也逐渐僵硬,带着一种针扎般的麻和痛。
她捂着胸口满腔怒意地返回,想要去找方丈讨个说法,说好只是换心,现在给她下毒算怎么回事?
往回走没几步,那阵像是要把人粉碎的痛意便消失无踪,她一身轻松,仿佛刚才的痛苦只是幻象。
花燃停下脚步,又往离开的方向走去,痛苦再次袭来。
如此反复几次,又换了无数个方向做尝试后,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满腔怒火。
看来换心是成功了,可是这个老秃驴也不是什么老实人,她如今无法离开静光寺万里之外,就是不知道这束缚她的是方丈、是这座净光寺还是她那颗在湛尘胸膛里跳动的心。
她返回净光寺,偌大的寺里看不到一个人,先前碰到的零丁几人现在也都不知踪影。
正在她站在原地思考要不要一把火烧了某间屋子引人来的时候,一道钟声响起。
钟声古朴,回荡在整个净光寺中。
钟声过后,安静的寺中终于出现些许声音,细碎的脚步声和说话声从远方传来,她站在原地逮住一个过路的僧侣。
花燃低头打量手里的小和尚,对方圆圆的脑袋抬起,圆圆的眼睛亮晶晶地盯着她看。
小和尚问:“施主有事?”
花燃:“你们方丈呢?”
小和尚:“去吃饭了吧。”
花燃:“你们佛子呢?”
小和尚:“不知道,他不吃饭。”
花燃嗤笑,“你们这些秃驴脑子里只有吃饭吗?”
“女施主,‘秃驴’这个做叫法是十分冒犯的,以后请你不要这样叫。”小和尚认真讲道理。
花燃掐住小和尚的耳朵,“我爱怎么叫怎么叫。”
小和尚嗷嗷叫,“疼疼疼……大师兄救我!”
花燃:“我还没用力,你叫什么叫?大师兄又是谁?现在谁都帮不了你。”
“他在叫我。”
声音从花燃后方传来。
花燃没有回头,抛出手中捡来的石子,身影快如闪电,五指紧跟在石子后面要掐住对方的咽喉。
眉间一点浅红移动,湛尘一手拿着东西快速退开,花燃紧跟上前,手腕处的红线化为尖针如天女散花刺向湛尘。
短短几息时间内,两人已经过了十来招。
一旁的小和尚先是目瞪口呆,在注意到两人散开的灵力对周边花草造成的损伤后,立即焦急喊道:“别打了,快住手!”
再打下去,可怕的寺规检查师兄就要来了!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