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燃下手毫不留情,湛尘也步步反击。
支撑太久的红线终于承受不住崩裂开来,花燃动作一顿,这是她费尽心思寻来的白玉琴弦,花掉她一半的家产!
她眼睛都不眨一下,抬手摘下一根发丝,灵力灌入其中,柔软的头发刹那间发出一声金属般的峥鸣,砸在地面的石阶上,将那石阶砸碎一大块。
小和尚望着石阶的缺口,哭丧着一张脸,“完了。”
湛尘张口吐出一个“封”字,梵音交织而成一张大网。
灵力扫过花燃身侧,被灵力燎过的发尾瞬间像被火烤一样卷起萎缩,她眼中映出金色佛光,漆黑的眼瞳点燃一簇火,亮得惊人。
她微微偏头,试探完后立即停手,目光上下打量湛尘,“你对我有意见?”
方丈的态度可没有这样恶劣,这个像是木头人一般不见悲喜的佛子看上去倒是对她有些不满,知道她伤未痊愈还一点不留手。
湛尘:“我只是有些疑惑,为什么是你?”
他的目光停留在花燃身上,但又并未将花燃纳入眼中,清亮的黑眸空空,好似没有什么能够在他眼中停留。
“说不定是我命不该绝,老天要留着我。”没了灵力控制的发丝坠落在地,她这才注意到湛尘手里拿着一个提盒,白粥的味道飘散开来。
她漫不经心道:“我没办法离开万里外。”
湛尘将提盒递过去,“躯壳不能离心太远。”
“所以你也能感受到疼痛?”花燃打开提盒,看到里面的一碗白粥、一个馒头和两碟青菜,“就吃这个?你们虐待病患?”
湛尘:“是。”
只答了一个字,不知回答的是哪个问题。
花燃还要再问,然而不远处已经匆匆走来一行人,打断她将要出口的话。
为首的是一个高高瘦瘦的和尚,板着一张脸时显得有些凶神恶煞。
高瘦和尚的目光定在周边纷飞的草木碎屑和破碎的石阶上,深吸一口气后开口说话,声音如雷。
“你们二人在寺中私自打斗,破坏草木建筑,按照寺规自省三日,罚抄经书百遍,扣月例半年。”
花燃捞起发丝缠住手腕上,“我不是你们净光寺的人,为何要守你们的规矩?”
高瘦和尚闻言,瞪视花燃,“方丈已将你收为尘缘弟子,如今你也是净光寺的一员。”
他将一块玉牌扔给花燃,仿佛玉牌烫手般,动作极快。
花燃接住玉牌,手中触感温润,玉牌上的一个“净”字说明它确确实实是净光寺的弟子牌。
净光寺地位超然,抢破头想加入的人数不胜数,当初她做任务时也曾想过伪装成散修加入净光寺,只不过一句没有缘分便将她拒之门外。
没有缘分,这是梦蓬莱众所周知的净光寺拒人理由。
尘缘弟子,说白了就是个挂名弟子,不算是进入净光寺的内部,但总归还是挂着一个弟子的名头,往后出去都带着“净光寺弟子”这个身份。
花燃表情微妙,没等她再说什么,高瘦和尚已经指挥其他弟子将她带走。
自省室内没有椅子,花燃坐在抄书的桌子上打量着这个小小的房间,实在是闲得无聊,又将放在高台上的佛像拿下来扔着玩。
自省第一天,夜晚风凉,花燃走出自省室在净光寺内溜达,然后逮住一个路过的小和尚。
“又是你这个小秃驴呀!这是要上哪去?”花燃拍拍小和尚的脑袋。
“你怎么出来的?自省室不是有锁吗?”小和尚在看清来人后先是惊愕,而后一脸的欲哭无泪,“贫道法号广清,刚上完晚课要回去休息”
不就是落后一点,速度慢了些,怎么就又遇到这个可怕的人!
“你们那个破锁能锁得住谁?”花燃敷衍道,“净光寺附近有城镇吗?”
广清:“往东有一个小镇。”
花燃:“是吗?那走吧。”
“等等!”广清脸色大变,不停挣扎,“私自离寺是违反寺规的,我不去!”
花燃:“你知道我是谁吗?敢拒绝我的,坟头草都老高了,别闹了,快带路!”
广清泪眼汪汪,“我不知道你是谁,但是我知道检查的师兄是谁,你不要害我……”
“偷溜出寺违规,但是被胁迫出寺就不违规了吧?我现在以你性命威胁,你就不是自愿出寺。”花燃由威逼变为利诱。
“你天天在寺里多无聊啊,难道不想出去看看?我们就出去一下,悄悄地去悄悄地回,保证没人会发现我们。”
黑亮的眼睛在黯淡的夜色下闪闪发光,语气蛊惑。
广清犹豫,“你说真的?”
花燃挑眉,“当然,我从不骗人。”
月亮初升,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离开净光寺,小镇离净光寺的距离不超过万里,花燃没有感觉到难受。
净光寺休息的时辰,小镇却还热闹非凡,见广清目不转睛地看着路边的摊子和挂在街道上的灯笼,花燃笑道:“这镇子就这么点大,还在净光寺附近,你怎么一副这么没有见识的样子?”
广清抬头:“若没有特殊缘由,寺中弟子不得离寺,我上次出门还是在一年前。”
花燃:“说什么名门正派,还不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不是的!”广清反驳,“实力足够的弟子都会固定时间出去游历,持强扶弱,只是我能力还不够才会被限制出寺,等我以后变强了也要游历去做好事。”
花燃大笑,仿佛听到什么极其好笑的事,笑得根本止不住声,这样天真的话真是好多年没听过了。
广清疑惑:“你笑什么?”
花燃摇头,“没什么,只是忽然想起一件很好笑的事情。”
一个小贩扛着冰糖葫芦串走过,花燃一低头,没看到走在身旁的广清,回头看见他站在原地盯着小贩离去的背景。
花燃走过去:“想吃冰糖葫芦?”
广清艰难地摇头,“不想。”
“不就一串冰糖葫芦,至于吗?”花燃看得好笑,叫住前方叫卖的小贩,又低头问广清,“要几串?”
广清纠结,“这不好吧?”
毕竟他是被胁迫来的。
花燃:“又不是荤腥,有什么吃不得,就当我威胁你吃糖葫芦了,两串够不够?”
广清摇头,“一串就够了。”
花燃买了两串糖葫芦,一人一串走在路上吃,糖衣咬破在嘴中嘎吱作响。
“你真有钱。”广清珍惜地咀嚼着口中的冰糖葫芦。
花燃语气古怪,“买两串冰糖葫芦就算有钱?”
广清果断点头,“当然!”
他可忘不了上一次下山的时候,他想要一串冰糖葫芦时师兄那肉痛的眼神,那串冰糖葫芦有四颗山楂,他吃了三颗,师兄吃了一颗。
花燃不太信,“你们净光寺这么穷?”
一流的宗门却连冰糖葫芦都吃不起?
广清坚定点头:“吃不起。”
在花燃的“胁迫”下,两人一路又吃了不少小吃和糕点,花燃啃鸡腿,广清啃果子。
花燃也曾想让广清吃点肉,但无论怎么说广清都不同意,连用性命威胁也不行,她对净光寺的人又有了一点新认知——固执。
两人吃饱喝足后花燃去买细线,刚拿起一串白色的,想了想还是放下,又拿起一串红线。
她要永远记住那种无能为力的愤恨,绝不能再落入先前那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地步。
买完细线,花燃又带着广清去逛药铺。
对于广清的疑问,她的回答是买药炼丹养伤,谁让净光寺那么穷,她待了整整一天也没见人给她送丹药,只能自食其力。
广清挠挠头,想反驳又不敢说怕被怼,寺中丹药确实稀少,不过方丈说这是磨练意志的方式,才不是因为穷……吧?
两人一路逛一路聊,等回净光寺时月亮已高高悬在上空,月色如银,撒在地面上像铺了一层细霜。
“那家的桂花糕没有板栗糕好吃,下次多买点板栗糕和……”
花燃未尽的话语咽下,看着站在树下被月光照得半明半昧的高瘦师兄等人,手掌轻轻搭在广清肩上。
“必刚师兄……”广清脸色发白。
“你们……”
“我让他带我出去玩,你有意见?”
花燃打断必刚的话,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在广清肩上,手腕处刚缠上的红线从指尖滑落,坠到广清的脖颈处。
必刚眉头紧皱,“不要忘了你是净光寺的弟子。”
“我一觉醒来什么都不知道就变成你们寺的弟子,怎么没人问过我的意见,别把自己看得太高,不是人人都稀罕净光寺的弟子身份。”花燃笑着。
必刚的脸彻底黑了,怒喝一声:“广清,过来!”
广清身体下意识一颤,抬脚就要往前走,花燃按住他的肩膀不让他动,他抬头,满脸疑惑。
看到花燃的动作,必刚怒意更甚,“湛尘,你带回来的人,你自己看着!”
树下的更阴影处,一个人缓缓走出,红痣醒目。
湛尘看向花燃,“跟我来。”
花燃向前走,回头看一眼站在原地一脸茫然的广清,朝他眨眨眼睛,而后无视必刚一行人,径直向前走去。
她又回到先前的自省室,在湛尘要离开时,红线悄无声息伸出,却被两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夹住。
湛尘侧身,松开红线,和花燃对视。
“不愧是净光寺佛子,警惕性不错,慢走不送。”花燃双手背在身后,丝毫没有偷袭被抓的窘迫。
湛尘转身离开,踏出自省室门口后抬手布下一个困阵。
花然饶有兴趣地低头研究阵法,看来净光寺也还是不够了解她,这个阵法跟先前的破锁对她而言没有任何区别。
等到夜色深深,连虫子都沉沉睡去时,自省室门口再一次打开。
一只发着荧光的小飞虫停在花燃手腕的红线上,在花燃轻喊一声“去”后,晃动翅膀飞向寺中的某个方向。
花燃抖抖红线,细碎的粉末从线上飘落,她缠好红线,提速跟上前方的小飞虫。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