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坠下,太阳即将升起,这是一天中最暗的时刻。
花燃的头发飘起,衣袂翻飞,红线如一支支飞箭朝前刺去,磅礴大雨般密不透风,压迫感极强。
她的左手小指轻轻抽搐一下,连续打了一晚上,有点累。
黑衣人头领在红线中穿梭,信步闲庭,他的速度看上去竟然不比花燃慢,在红线的围击下还能游刃有余。
两人贴近,红线缠绕住花燃五指,她从黑衣人头领的脖颈处抓过,头领抬手抵挡住她的攻击,两人手臂的碰撞处传来一阵酥麻,疼痛蔓延。
头领并不像黑衣人那样对疼痛无知觉,虽然表情没有丝毫变化,但动作有些微僵滞。
庞大而斑驳的灵力从头领身上涌出,凝聚成护盾抵挡天女散花般的红线,他手中握着一柄长刀,在黑夜中挥动时闪过寒光,又快又狠。
湛尘并未旁观,说出的每一个字都裹挟着灵力震人心神,散出的细碎金光在夜色中像是连绵萤火。
一个花燃打起来吃力,加上一个净光寺精心培养的佛子,如果这还打不赢花燃就可以洗手不干了。
作为组织里的顶尖刺客,她的任务薪酬很高,与之相对的,她的实力也弱不到哪去,一般来说很少能够遇到让她感觉棘手的人。
但是这个地方的人着实奇怪,那些不知疼痛的黑衣人实力不弱,能给她造成一定麻烦,这个头领实力更甚,按理说无名宗不该如此籍籍无名才对。
他们的灵力深厚,但实在斑驳,就好像使用的不全是自己修炼得来的纯粹灵力。
头领死得很快,在发现自己赢不了的时候就干脆利落地要自爆,被花燃和湛尘联手拦下,但人还是自我了断,没留下一点关于无名宗的信息。
花燃回头催促徐君平:“快点!挖完没有?”
徐君平直起腰,擦去额头的汗,“好了好了,我们走吧。”
刚才他全神贯注地采摘灵花,腰都没直起过一次,就是怕战斗结束的速度比他摘花更快。
很奇怪,他竟然一点都没有过可能会打输的想法,甚至未分出心神关注战斗,或许是花燃的实力太强悍,安全感太足,她说出口的事情就没有办不到的。
他将昏迷的金群芸背起,往入口的方向走去。
火焰全部蔓延开来,没有一间屋子得以幸免,徐君平回头,看见臭屋子被大火包裹,臭味或许是经过烈火的焚烧,味道淡了不少。
一把大火,烧尽这罪恶之地。
走出阵法,清风徐来,在里面的时候不觉得热,出来才发觉出了一身汗,里面的火像蒸炉,烤着一个个包子一样的人。
孤月影从一棵树上窜下来,“阿燃姐姐,你们没事吧?”
“没事。”花燃回答,又教训一句,“以后不要在战场边缘躲着,要是运气不好你的小命难保。”
就凭孤月影这点修为,往来的修士肯定都能发现她,只不过懒得动手罢了,但并不是人人都如此。
她在还未完全成长起来的时候就踩过这个坑,本来想捡漏,结果费了半条命才没永远长眠。
孤月影疯狂点头,“我记住了!”
徐君平问:“我们就这样出来了?”
虽然说一路上遭到攻击,但是始终有惊无险,不仅找到人还捣毁掉对方的窝点,堪称一路顺风。
他看一眼花燃,知道这都是谁的功劳,花了全部身家做的交易好像也不是太亏。
花燃平静道:“这里被高层的人放弃了。”
不然他们不会那么轻易地把人带走,还能全身而退。
据点里的人本就不多,死上几十个人对一个财大气粗的宗门来说应当不算什么,这些实力非凡的黑衣人若是在普通宗门里怎么也算是中坚力量,在无名宗就只是可以被放弃的工具。
看无名宗这样随意的姿态,可以想象他们的底蕴有多么深厚。
孤月影喊道:“阿燃姐姐,你的手!”
花燃手腕上的红线一寸寸断裂,碎片轻飘飘地坠落在地,看不出先前恐怖的杀人武器模样,手掌出现几条裂痕,往外渗血。
“没什么。”
花燃从乾坤袋里掏出一大堆丹药往嘴里塞,什么止疼的、止血的、补灵气的……跟吃糖一样通通往嘴里扔。
徐君平看得眼馋,这些效果常见的丹药虽然便宜,可花燃拿出的都是最顶级品质,看她这样牛嚼牡丹的随意样,他都心疼钱。
“张嘴。”花燃看向湛尘。
湛尘刚要问一句,嘴里便被塞入一颗丹药,丹药入口即化,补充了他的灵力,还滋润经脉。
徐君平眼巴巴地问:“什么味道?”
湛尘莫名看他一眼,像是不明白他怎么会问出这样的问题,但还是回答道:“与寺中平常丹药并无区别。”
徐君平悟了,这也是个有钱人,穷只是体验生活的一种方式。
对于出力的人,花燃从不吝啬奖励,干多少活得多少钱是她的准则,她抓一把灵石和法器放进湛尘的乾坤袋里,数量是徐君平身家的一半和黑衣人头领乾坤袋里的三分之一。
她转头看向徐君平,“把尾款付我,我们就在这里分开,百花客栈再见。”
徐君平连忙点头,解开金群芸的外衣,在外衣内层找到一个夹层,一个乾坤袋就藏在夹层之中。
他解释道:“群芸说江湖险恶,要保护好钱财,她腰间的乾坤袋只有一点东西,是用来迷惑人的。”
孤月影默默点头,表示学到了。
孤月影被安排和徐君平一起离开,原地只剩下花燃和湛尘,其他修士也陆陆续续从阵法中出来,不少修士脸上还有喜色,看来是真在里面捡了点漏。
花燃:“我要去解决点私事,本来不想带你,但是没办法。”
她伸出手点点湛尘的胸口,“你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维持好我们之间的距离,我不会付你钱,是老和尚要换心,这责任你也有一份。”
湛尘没说话,乾坤袋放东西进去后并不会改变它的重量,他却感觉腰间的乾坤袋沉甸甸的,黑衣人头领遗产不少,相当于他一夜暴富,只不过身外之物如皮囊一般,都是表象。
所谓私事,自然是寻仇,戚树兄妹的账花燃还没有算清。
戚树喜欢香味,想必不会讨厌她洒在他头顶的花粉,就是可惜花粉没有味道,不能给他身上的香多添一分。
这次无论他跑到哪里,都在她眼皮底子下。
她拿出一只芝麻大的红色虫子,虫子发出荧光,在她掌心慢慢爬一圈,然后如同一道闪光一般快速往东方飞去。
在虫子有动作的时候,花燃也跟着动了,猝不及防的湛尘慢一步被落在后面。
世上没有完美的东西,花燃在心中感叹,追踪的虫子哪里都好就是速度“有点”快,跟她逃命的速度有得一拼,体积又太小,一旦有一点跟不上就会失去虫子踪迹。
破晓时分,花燃找到戚树兄妹俩。
手腕处空荡荡,买来的红线被她消耗殆尽,这些普通的线根本用不了多久,但目前她还没有时间去定制新的法器。
她从头上扯下一根黑发,黑发上是有生命般游走在她手指间。
戚树看见花燃,脸上还能保持住笑容,“道友,又见面了。”
花燃:“这就是你的遗言?”
戚树:“实不相瞒,我并不想和你对上,先前所作所为我向你道歉,你可以开个条件,要怎样才能放我们走?”
“身上所有东西都留下,你们人可以走。”花燃笑着,露出一排洁白牙齿。
戚树沉默片刻,最后还是戚云先开口,“好。”
戚云谨慎道:“你先用道心立誓,保证会放了我们。”
“道心?”花燃嗤笑,“你们这样的竟然还会相信道心?”
道心立誓对于想得道飞升的修士来说是约束,但对于从没想过的人来说什么也不是,可以随随便便发几百个誓,违背了也不会产生心魔。
戚云脸色一变,像是明白什么,语气变得谦逊,膝盖一弯直接跪下,“对不住,是我们有眼不识泰山,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求你饶我们一命。”
花燃新奇地打量戚云,这兄妹俩看似是以戚树为主,妹妹戚云柔弱不堪大用,但实际上却正好相反,戚树优柔寡断,戚云敏锐果决。
花燃问:“无名宗的高层是谁?”
戚云摇头,“我们并不知道上面的人是谁,平时接触的只有一个下巴有痣的男人,我们并不属于无名宗,只是一个合作的关系,他给我们提供钱财,我们有药物和修士。”
她说得坦然,没有说谎的痕迹。
对方口中下巴有痣的男人估计就是黑衣人头领,被花燃和湛尘联手杀了,现在已经化为焦骨,一点线索也没留下。
灵力打在戚树脚上,戚树疼得脸色煞白,被迫后退几步,原先站立的地方出现一小片白色粉末,多出来的味道悄无声息地混在兄妹俩身上自带的香味中。
花燃:“好好说着话,怎么偷偷搞小动作呢?”
戚云并没有回头去看戚树,在戚树暴露的那一刹那她已经飞扑向前,浓郁的香气呛得花燃打个喷嚏。
戚树:“就算我们不反抗,难道你真会放了我们吗?”
花燃并不介意戚树的干扰,还回答道:“当然……不会!”
她吞下一颗解毒丹,屏住呼吸,指尖黑色发丝张扬飞起,在她指尖交织出一朵小小的镂空花。
在戚云选择靠近她的时候,对方的结局就已经注定。
“拿了我的东西就要还回来,那么多年过去,我收点利息不过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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