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失明

    ◎被黑衣人追杀◎

    黑衣人悄无声息地来临, 被发现后也不见惊慌。

    混乱顿生,黑衣人的灵力杂乱暴戾,且不知疼痛。

    花燃的动作比他们更快, 刚一接触便收割其中一人的性命, 四散的红线像是黑夜中盛开的绚烂花朵。

    她丢一颗丹药到火中, 奇异的甜香蔓延开来, 黑衣人动作迟缓一瞬,又有两人被花燃送去西天。

    其他黑人纷纷拿出解毒丹塞进嘴里,恢复灵活。

    花燃遗憾摇头,戚树做的东西也太粗劣, 竟然被一颗解毒丹轻松化解, 还得劳烦她辛苦动手。

    湛尘并不主动攻击,躲避着围攻上来的黑衣人,一个个泛着金色灵力的梵音凝聚成佛的模样向前砸去,顿时摁趴好几个黑衣人。

    花燃看得艳羡, 这样的群攻技能在人多的时候真好使,或许她也应该练一练群杀。

    两人相互配合, 湛尘把人打伤,花燃补刀,脚下堆起的尸体逐渐变多。

    然而寡不敌众, 两人再强也会有力竭的时候, 黑衣人还在源源不断赶来, 像黑色浪潮汹涌而至, 要将两人淹没。

    花燃:“看来我们俩捅了大篓子, 对方竟然这么想要我们死。”

    湛尘:“人太多, 先走。”

    像是看出两人的意图, 黑衣人们的攻击越发猛烈, 各种暗器毒粉层出不穷,花燃被五个黑衣人缠住,其中一个黑衣人手腕处飞出一支袖箭直指眉心。

    花燃抓住身侧的湛尘挡在面前,湛尘反应极快,张口道:“停滞!”

    袖箭停下,然后在下一秒爆开,黑色粉尘糊了湛尘一脸,他的眼睛被刺激到,不得不闭起双眼,疼痛让眼睛溢出泪水。

    失去光明让他动作一顿,利刃从他身上划过,花燃眼疾手快拽住他的衣领往后一扯,黑衣人的刀子划破他的衣服,皮肉绽开鲜血喷涌,差一点就斩断他的手臂。

    花燃:“发什么呆……你眼睛怎么了?”

    湛尘:“无碍。”

    “要是真没事,就不会差点没了手,我还以为和尚都不会说谎,你倒是与众不同。”花燃皱起眉头,一边讽刺人,一边拉着他在黑衣人之间穿梭。

    她也不是非要管湛尘的死活,只是谁知道万一湛尘死在这里,她的心停止跳动,她这个人会不会也跟着死去。

    花燃从乾坤袋里拿出法器,像是不用钱般砸向黑衣人,每发生的一次爆.炸都是几万灵石逝去的声音。

    依靠砸钱,花燃勉强带着湛尘从被偷家一般疯狂的黑衣人们之中逃离,她身上沾满血,有自己的,有黑衣人的,更多是湛尘的。

    若论逃跑的速度,她在梦蓬莱怎么也能排得上号。

    将灵力运用到极致,如风一般吹抚而过,她带着湛尘消失在密林中。

    她原先是抓着湛尘没有受伤的右臂,在察觉湛尘的速度逐渐放缓后改拽为背,一路上用灵力变换出纸鹤承载着不同香粉飞往各地,掩盖住他们的气息。

    湛尘的身体逐渐变得沉重,说明他在一点点失去意识。

    花燃顾不得太多,跑到一个有水流的地方将湛尘放下,匆忙往他嘴里塞一把解毒丹,见他左手的伤口开始发黑腐烂,又一把脱下湛尘的衣服开始清理伤口。

    湛尘闷哼一声,嘴唇变得青紫,他看不见花燃的动作,但衣服被扒的凉意还是让他从半昏迷中惊醒,他努力想制止花燃的动作却无能为力。

    衣服脱下露出肌肤,薄如蝉翼的刀片割去腐肉,花燃见他挣扎,以为是他怕疼,直接一掌把人拍晕。

    她将灵药洒在伤口处,但还是没能止住那蔓延开来的黑紫。

    什么毒那么猛,她砸这么多灵药下去都救不过来?

    这个毒估计比较珍贵,不然黑衣人大可早点拿出来,要是数量极多,她估计也逃不出来。

    她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瓶子里有一颗绿色的丹药,她露出心痛的神色,捏着湛尘的下巴掰开嘴,将丹药放进他嘴里。

    见他脸上逐渐恢复血色,花燃忍不住龇牙,真是够身娇体弱的,她身上唯一一颗用来救命的太清元丹就这么给一个和尚糟蹋了!

    要不是太清元丹治不了失血过多,当初她被追杀时就一口吞了,哪还轮得到湛尘!

    湛尘恢复意识时,睁眼见到一片黑暗还有些错愕,先前发生的事涌入脑海,他第一反应是伸手摸索身上的衣服。

    伤口处没有先前那般刻骨的刺痛,抬手时产生的隐痛可忽略不计。

    周边有水流声,他们可能还停留在原地,他站起尝试往前走,走出第一步就被什么东西拌一下,往前踉跄两步。

    突然失明,他还有些不习惯。

    湛尘醒来的时候,花燃也随之睁开眼,清晨的阳光不算热烈,温柔地洒在地面上。

    她习惯于隐匿气息,安静看着湛尘站起、行走、踉跄。

    湛尘:“现在是什么时辰?”

    “你知道我在?”花燃依靠着树干,反思自己的隐匿功夫是不是有所下降,“太阳刚出来,大概是辰时。”

    “我听见心跳声。”湛尘答,“我们该赶路了。”

    眼睛看不见之后听觉反倒变得敏锐,他的心跳和花燃的心跳频率一致,他对花燃位置的感知更加精确。

    得知自己失明,湛尘既没有慌乱也没有失落,连对花燃这个罪魁祸首也没有一句抱怨。

    花燃的良心久违地苏醒一刹那,怎么说也是她抓湛尘挡刀才害他失明,只是没想到太清元丹没能清干净他眼睛的毒。

    花燃:“走吧,你眼睛还有余毒没清干净,去下一个地方找药治治。”

    她砍下旁边手腕粗细的一根长直树枝,匕首在树枝身上划过,木屑纷飞,弄好后朝湛尘扔过去。

    风声将动静传到耳中,他下意识伸手接过,手中的木头刚砍下,摸上去还有些湿润,清新的木质香气钻入鼻腔。

    木棍,不,或许应该说是拐杖,正好适合湛尘的身高,他握着拐杖在地上试探地点点两下,没发生什么意外状况,这真的只是一根单纯的拐杖,花燃没动手脚戏弄他。

    湛尘:“多谢。”

    红线伸出缠绕住湛尘的手腕,另一端仍虚虚系在花燃手上,收割性命时毫不留情的杀器在两人之间垂下,形成一条无害的弧线。

    花燃漫不经心道:“跟着我,别走错了路。”

    湛尘应答:“好。”

    俩人一前一后继续前行,花燃一路上都在碎碎念,从骂戚树开始,到骂无名宗、再到黑衣人,连黑衣人用的毒也都细细分析然后骂一遍。

    她的声音像山间的溪涧汩汩流淌,如流水清冽,听起来并不让人觉得聒噪。

    湛尘听不见外界的其他声响,宛若行走在溪流之上,身边都是林籁泉韵,他的灵海曾经十分清静,是一片望不到尽头的雪白。

    而如今一条溪水穿过心脏,灵海中种子生根发芽破土而出。

    他的生命里从未出现过这样热闹的动静,没有人这样平静耐心地与他说过这么多的话。

    花燃问:“你在净光寺地位很高,生活应该过得很不错,老和尚就这样一声不吭地把你丢出寺外,你就没生点气?”

    湛尘答:“以前对于我而言寺内寺外并无区别,在寺中方丈教导我、同门敬重我,但我们之间并没有其他的交流。”

    并不像现在这样有一个人在他耳边叽叽喳喳说着一些有的没的的事情,无关大道,无关修习,只是天气不好、太阳太大、谁真讨厌这样的琐事。

    花燃回忆在净光寺时的所见所闻,“我也没见其他和尚像你这样,他们不也吃饭说话睡觉吗?这样想想,你还真是个例外。”

    湛尘:“我是佛子。”

    佛子二字,不仅是地位与荣耀,更多的是责任,他必须做得比寺中的其他人都要好,担当得起寺中同门的敬重。

    花燃回头看一眼湛尘,他在说话时脸上表情没有变化,不自得于自己的地位,也不忐忑于肩上的重任,他像个苦行僧,日复一日的枯燥修炼,不得懈怠。

    “没想到我们之间还能有共同点。”花燃把头转回去。

    同样拼命修炼,在遇见彼此之前都是在修行路上踽踽独行,只不过一人形式张扬,另一人深沉内敛,这样截然不同的人被绑定在一起,命运真是奇妙。

    黑衣人被花燃甩开后没有再追来,两人花了了一个多月的时间走出丛林。

    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来,树木不再像先前那么密集,逐渐变得稀疏。

    湛尘察觉到不对,停住脚步:“往前是哪里?”

    花燃还在向前,他这一停下,两人之间的红绳便突然绷直,把花燃往回拽半步。

    “望潮城。”花燃回答。

    湛尘已经一个多月没有念清心咒,这时候又开始在心中默诵,咬字也比平时更重一些,“按照计划行走,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们现在应该在清安吧?”

    清安在百花城的右方,望潮城在左方,两者南辕北辙。

    花燃理直气壮道:“你没记错,但是我想看海,我还没见过海呢。”

    湛尘:……

    他脑袋发胀,就知道花燃一路上的安静乖巧不正常,但还是不知不觉放松了警惕。

    第25章 庸医

    ◎你行你上啊◎

    花燃没骗人, 她确实没见过海,想来看一眼海是什么样子,还十分好奇地问湛尘:“你看过海吗?”

    湛尘没看过, 湛尘不想看。

    事已至此, 他也没办法将花燃强行带走, 只能木然地任由花燃拉着他继续向前。

    两人最先看到的不是海, 而是海边的渔村,天色已晚,明月高照,花燃不想再以天为被以地为席, 走进最近的一家房屋。

    花燃抬手敲门, 木质的大门从里面打开,露出半张清丽的脸庞。

    年轻女子警惕道:“你们是?”

    花燃笑:“我要去望潮城里找同门,路上遇到这位小师父要去城里医治眼疾,只是今天太晚, 我们想借宿一晚上可以吗?这是费用。”

    她拿出一百灵石递过去,一张笑脸看上去天真纯粹, 十分迷惑人。

    年轻女子打开门,脸上故意板起的严肃表情褪去,热情地招呼道:“进来吧, 我家正好有两个空房间, 你们都是从哪里过来的呀?”

    屋内点着灯, 饭菜味飘香, 一对老夫妻坐在饭桌前, 见有客人来急忙站起拿出两副碗筷。

    花燃介绍过名字, 接过碗筷后自然地坐下, “我们从百花城来, 本来计划好今天天黑前肯定能进城,没想到路上还是有些耽搁,只好麻烦几位了。”

    年轻女子摆摆手,“不麻烦,相逢就是缘分,叫我阿芷就好,这是我爹娘。”

    “你们可以叫我张叔。”张叔笑呵呵,招呼湛尘,“小师父怎么不吃饭?”

    张婶拍一下张叔的手臂,“桌上都是荤食,怎么好招呼小师父吃饭,我去做些素菜招待。”

    湛尘婉言拒绝:“不必了。”

    张婶很热情,“不麻烦,家里也没什么好招待的,我就去做一道黄瓜来。”

    湛尘有些茫然,与他接触的人里还真没有这样热情得让人难以招架的类型,大多都是客客气气,带着一定的距离,他实在不知道该如何拒绝。

    “张婶,他吃不了饭。”花燃站起将张婶拉回位置上。

    “他眼睛中了毒,医修说暂时不能吃东西,怕万一吃到相克的食物眼睛就更难治了。”

    张婶这才坐下不动,担忧道:“什么毒这么遭罪啊?”

    花燃拿起筷子吃饭,把百花城的事简单润色加工后说出来,听得渔民一家惊声连连。

    阿芷:“百花城竟然发生这样的事,太可怕了!”

    张婶:“那位城主爱女心切,但也不能做出这样的事啊!”

    张叔:“外面的世界危险重重,你们一路走来真是不容易!”

    湛尘不知如何回应,只好沉默以对。

    “梦蓬莱这样的事儿不少。”花燃在渔民之中倒显得十分自如,挑挑拣拣把见过的一些事情当成故事说出来。

    例如那个在脸上贴无数层皮,专门坑蒙拐骗的千书,也有孤月影这样虽然落魄,但心性坚韧,已经去大宗门求学的励志故事。

    渔民一家听得津津有味,张叔甚至把珍藏的好酒翻出,想要好好招待一番。

    梦蓬莱里像渔村这样的地方不少,虽然也是修士,但他们不一定去追求虚无缥缈的大道,更多的是注重活在当下,对于梦蓬莱的许多事情也并没有了解太多。

    花燃婉拒张叔的酒,她不碰酒。

    遗憾的张叔一家人只能自己喝,连阿芷也倒了一碗,喝多了小脸红扑扑的,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盯着花燃,又时不时飘移到一旁的湛尘身上。

    湛尘从进门后便沉默地坐在一旁,听故事听得起劲的一家三口也没太注意他,他就这样变成和旁边椅子没有区别的摆设品。

    花燃注意到阿芷的目光,看得好笑,故意凑近湛尘耳侧,揶揄道:“小姑娘在偷偷看你。”

    吐出的热气撩过湛尘的耳垂,湛尘耳朵微微颤动,往旁边移一点,不理会花燃的恶趣味。

    花燃不依不饶,“看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净光寺的小师父真是郎心似铁……”

    湛尘:“禁言。”

    花燃:“唔唔唔……?!”

    她怒瞪湛尘,湛尘看不见她的目光,讲解道:“最新研制出来的招式,你觉得如何?”

    灵力冲破禁锢,花燃冷哼一声,“小师父还真是天赋异禀,专门琢磨怎么让人说不出来话。”

    湛尘了然,“看来是有效。”

    如果没有效果,花燃也不会生气,说话阴阳怪气。

    花燃在桌下踹一脚湛尘,抬手捂嘴上打了个哈欠,“我有点累了。”

    阿芷站起,“我带你们去房间,有两床被子刚洗好晒过,还是新的,给你们拿去,现在晚上吹风还是有点凉。”

    她有点喝多了,拿完被子硬要和花燃一起睡。

    花燃挣脱阿芷的手臂,想要把人扔出去,但阿芷就像个八爪鱼死死扒着她不放,其力道之大,她第一次还挣脱不得。

    她的个子在寻常女子中也算得上高挑,但阿芷比她还要高半个头,差不多有湛尘下巴高,两只手臂长而有力。

    她不得不使点劲把人扒开,扔出去后关好门,揉着手臂躺到床上。

    不知道阿芷是天生力气大,还是喝醉会爆发潜力,手劲大得都能勒疼她,不得不说这也算是天赋异禀了。

    今夜耳畔的声音不再是虫鸣,变成阵阵浪涛声。

    第二天起床后,阿芷全然忘记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十分自然地与花燃打招呼,乖乖巧巧的模样让花燃忍不住怀疑昨天晚上喝醉的是不是自己。

    果然酒这种东西不能碰,安静腼腆的小姑娘喝醉之后就变成力大无比的黏人精。

    真是可怕。

    阿芷奇怪道:“为什么这样看我呀?我脸上有东西吗?”

    花燃摇头,收回目光,“没有,我就是在想人还是少喝酒得好。”

    吃过简单的早饭,花燃带着湛尘进城找医馆看眼睛,医修是一个清瘦矍铄的白胡子老头,看上去就自带沉稳的专业气息。

    他先是把脉,又用光珠照看湛尘的眼睛,思索道:“道友所中的这个毒我闻所未闻,体内的毒都清干净只剩眼睛留下一点余毒,用药更需小心谨慎。”

    他停顿一下,接着说道:“恕我多嘴,我实在好奇这毒是用什么方子解的,这毒刁钻阴狠,沾上一点就甩不掉,道友体内的毒为何清得如此干净?”

    对上充满求知欲的医修,花燃没遮掩,“太清元丹。”

    医修捋胡,“有这样的丹药没必要再来找我解毒,更何况都用上太清元丹毒竟然还有残留,我怕是能力有限。”

    “太清元丹没有第二颗。”要是有她也不给湛尘吃,她把灵石放到桌上。

    “钱不成问题,能力也不是问题,说说你解毒的思路。”

    医修看一眼桌上的灵石,斟酌道:“试试也不是不行,可以用玄明粉、文冠木和芫花,都是去毒清目的药物,性温和,在没有了解毒的构成之前用这几道主药最合适,再配一些其他温补药材……”

    “奇血藤如何?”花燃打断医修的絮叨。

    医修一惊,开始思索:“奇血藤……奇血藤也不是不可,见效快药效强,但是药性刺激,若是其他部位中毒或许还可以一试,但是伤的地方是眼睛,用这样刺激的药以毒攻毒怕是不太妥当,用量也不好把控。”

    花燃:“有什么不好把控的,你不会是庸医吧?”

    医修震怒,猛拍桌子,“你行你来啊!”

    花燃:“奇血藤七钱,麻升草三钱,风茄子二钱、马连信二钱……”

    医修语塞,想不出来这些药材搭配在一起会是什么效果

    像是卡壳一般静止几秒后,他激动道:“道友也懂医术?用药方式我闻所未闻,乍然一听竟有些茅塞顿开之感,有些药物有毒却能在配药的药性下融在一起,实在妙哉!”

    “我不懂医术,只略懂一点毒,我开的方子也不是药而是毒。”花燃摇头,“你的方子太慢,用我的,疼一点不要紧。”

    她最擅长的解毒方式是以毒攻毒,顶多就是疼一点,湛尘没那么娇弱……吧?

    医修有些失落,又担忧道:“用这个方子,真的不会出人命吗?”

    花燃指指湛尘,“没事,死不了,再说佛修都将个人生死置之度外,这一点不算什么,抓药给我吧。”

    全程被两人无视的湛尘:……

    医修:“你说的大部分药材医馆里都没有,可以说整个望潮城也没有,方子是偏方,连药材也稀有,若你来的不是我这里,而是去其他任何一家医馆,我保证没几个人能听懂你的方子。”

    “我可是药谷出来历练的。”医修挺起腰板。

    花燃:“那你说那么多浪费我时间做什么,早说没有不就行了?”

    医修着重再强调一遍:“我是药谷的医修,整个望潮城只有我能治他的毒,你先拿我的方子回去试用,不行我再调整。”

    花燃的方子能不能治好毒现在不好说,但是他被激起心中的胜负欲,作为药谷出来的人怎么能被区区小毒打败,他就不信治不好这个毒。

    花燃以前存有不少灵药在乾坤袋里,但在之前逃命的时候用掉七七八八,仅有的凑不足这味药,才想着去医馆求医问药,没想到医馆里竟然也没有药材。

    她受伤一般都是自我医治,行事作风有些剑走偏锋,没想过所需的药材比较偏门,一般的医馆都没有储备。

    别无选择,她只能选用医修的方子,抓了一副药回去外敷,又买一瓶丹药内服。

    从医馆出来后她也不急着找地方住,决定未来几天都借宿在阿芷家中,那里近海,住着方便。

    进城一趟自然要好好逛一逛,她依旧用红绳牵着湛尘的手腕往前走,进入一家茶馆。

    茶馆中央有说书人正在讲故事:“……那妖女被正道联手追杀,进入绝境后还能反杀神风宗的修士,那修士可是以招式刁钻诡谲而出名,就这样死在妖女手中,甚至撑不了一招,据说他死前还高呼道侣的名字,遗憾自己没能为道侣报仇……”

    花燃听了一耳朵,感觉这故事有点耳熟,故事里的妖女好像说的是她?

    她靠近湛尘,对说书人的故事指指点点:“那个人明明是被戴绿帽怒而杀死道侣,却要把这个锅盖我头上,什么名门正派,不还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真是可笑。”

    见湛尘不说话,她不满道:“怎么不说话,不相信我?”

    “我信。”湛尘摇头,花燃还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撒谎。

    他说:“世人多愚昧,总有看不见真相的人,何必纠结于他人口中的自己。”

    花燃喝茶,笑意不达眼底,“人性如此,我不纠结。”

    就是可惜人已经死了,没法再让她暴打一遍。

    第26章 秘术

    ◎如何让男人言听计从?◎

    台上说书人停下喝水, 台下有人开始讨论。

    “这不是无面的事吗?她都死多久了,还拿出来讲?”有人对陈旧的故事不满。

    有人反驳,“无面是近段时间的大事, 至少好多人睡觉终于敢闭眼, 不用怕一睁眼就没了脑袋。”

    “我们这些小人物不用担心, 要是谁能请无面杀我, 说明我也挺有面子。”

    “说得也是,请一次千杀楼的顶尖刺客要花不少钱吧?”

    “真想见识一下她到底有多强。”

    “还是算了吧,你见一次花魁要钱,见一次无面是要命。”

    ……

    在无面死亡的消息传开之前, 提都不敢提这两个字的修士们肆无忌惮地插科打混, 茶馆里都是快活的气息。

    说书人摇摇头,叹道:“怎么说也是个人物,从她做过的事来看,她定然机敏耐心、聪慧过人, 若不是出自千杀楼,怎么也是可以在梦蓬莱开宗立派的角色。”

    听着众人的议论, 花燃一直不关己地喝茶嗑瓜子,听到说书人这句话后抬眼打量他。

    一身青衫,下巴蓄着胡乱生长的黑色胡子, 神色略显憔悴, 实力不明, 一双眼倒是出人意料的通透明净。

    她仔细观察, 怀疑说书人曾受过重伤且伤未痊愈, 拿着扇子的左手姿势像是拿剑, 姿势散漫却无懈可击, 如果她现在上去偷袭不保证一击成功。

    观察和分析一个人是花燃老本行, 她靠在椅子上喝茶,没想到小小的望潮城还有这样的人。

    无面的故事告一段落,说书人讲起另外的故事,这次说的是有修士去望潮城外的一座小岛寻求机缘,一路过关斩将,最后死在岛中的故事。

    出乎意料的故事结局让说书人收到不少差评,“这说的什么东西?难道结局不应该是得到机缘然后飞升?”

    收书人喝口茶润嗓子,笑眯眯道:“机缘哪有那么好得,谁知是不是拉人入黄泉的陷阱。”

    “望潮城外还真有不少岛,都说有某个岛上有机缘,十几年来一直有人想上岛,不过大部分人都找不到那座岛在哪里。”

    “既然说是大部分人找不到岛,那说明还是有人上了岛。”

    “我见过有个人说他在岛上得到上等法器,当时我也想去碰碰运气来着,结果没找到岛在哪里。”

    “我听说的是得到秘籍,也不知是真是假。”

    众说纷坛,大家对望潮城外的岛掀起极大热情。

    说书人:“修行一途还是要靠勤勉修炼,过分追求机缘只会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一番告诫之语过后,茶馆里的人有些低眉沉思,也有些人不以为意,说书人不再言语,个人自有个人缘法。

    正好到午饭时间,众人陆陆续续离开。

    花燃听完全部,对所谓的岛没什么兴趣,余光看见湛尘拿起茶杯要喝,她偷摸地往茶杯里撒一点药粉。

    茶杯即将触碰到嘴唇之际被放下,花燃啧一声,站起打算离开时看到台上收拾东西准备离场的说书人,心中冒出一个想法。

    她对湛尘道:“你在这等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她找到说书人,开口第一句话就是:“你知道很多事情吗?我有问题想要求教。”

    “小姑娘,我的答案可是要收钱的。”说书人甩甩袖子,眯眼笑时透着几分世故圆滑。

    钱这种东西花燃就没缺过,她随意道:“只要你的答案让我满意,钱你随便开。”

    说书人搓手,“那你快问。”

    对方的穿着一看就是非富即贵,说话时底气十足,看着不像骗子,倒像是谁家跑出来游玩的富贵子弟。

    花燃问:“怎么样才能让一个人对我言听计从?”

    例如什么可以控制人大脑或身体之类的的秘术,她向说书人使眼色,没有说得太直白,听得懂的自然会懂。

    她得想个办法让湛尘老实听她的话,一同去千杀楼找楼主将他们的心脏换回。

    先前她在寺中不太谨慎,将湛尘迷晕带走,在出寺时被老和尚发现没能成功,自那之后湛尘对她一直很警惕,不知道见多识广又消息灵通的说书人有没有什么特殊手段。

    说书人谨慎道:“是奴仆不听话?”

    花燃摇头:“不是。”

    湛尘怎么也算不上奴仆,虽然她很想把他变为奴仆。

    说书人:“男人女人?”

    花燃:“男人。”

    说书人盯着花燃的脸看了几秒,先是恍然而后又不解,这小姑娘原来要问的是男女之间的事,他还以为是什么难事,不过就凭对方这长相难道还不能拿下意中人?

    他又问:“对方是不是瞎了?还是他一心向道,视美色如枯骨?”

    “这都能猜出来?”花燃挑眉。

    “我和他刚认识的时候他眼睛还是好的,不过现在瞎了,而且他确实以大道为此生目标,不见他对美色有过多关注。”

    说书人摸摸下巴,“这就有点难啊。”

    花燃:“很难学?”

    要不然她去找几个人给湛尘套麻袋,把他打晕带走算了……就是不知道去哪儿找人,能套湛尘麻袋的人可不多。

    她不能贸然联系千杀楼的人,楼里等着她的可不是相亲相爱的同门,视她为眼中钉想要取代她的人不知几何。

    说书人斟酌道:“是有些困难,不过也可以试试,你对他了解吗?知道他喜欢什么吗?”

    花燃思索,老实道:“不知道,不了解。”

    她怀疑湛尘根本没有喜欢的东西,如果非要说有,那估计就是辟谷丹、经书和修炼这三样吧。

    说书人目光谴责,“你怎么能对他没有一点了解,一点不用心还想拿下他?”

    “……是我懈怠了。”花燃反思。

    或许是她潜意识里没有将湛尘当成过任务目标,所以以往的观察和试探都没有使用过,确实有负于她刺客的身份。

    说书人欣慰道:“能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就是好的开始,你从现在开始努力,我一定将我知道的东西都倾囊相授。”

    他就知道积攒多年的求偶绝技终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花燃满意点头,有钱就是好,连秘术都能买到!

    两人凑在一起嘀嘀咕咕,等到花燃回去找湛尘时,周边的桌子已经有不少女修士围坐,都在偷看湛尘。

    湛尘虽失明,但并不是感知不到他人的视线,花燃看着道心坚固不为外物所影响的湛尘,觉得带他回千杀楼的路道阻且长。

    她停在桌前,回忆说书人给她说的内容,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在蒙她,可转念一想对方也没有骗自己的必要吧?

    花燃调整好语气,诚恳道:“你道心坚定,实在难得,一定能佛道飞升。”

    说书人教的第一招就是要多夸赞对方,虽然很莫名其妙,但确实跟她先前所学有所不同,说不定有用呢?

    有的秘术就是攻心为上。

    湛尘:……

    他心念急转,试探道:“你又想做什么?”

    如此好声好气地同他说话,必定是又想耍什么花招。

    “我不想干什么呀,等你眼睛治好我带你去看海好不好?我们可以在海上放灯。”花燃的话顿了顿,酝酿半响也没能将那句“哥哥”说出口。

    这什么奇怪的秘术,要叫那么恶心的称呼,还要单独邀请对方去风景好的地方独处,说就算对方看不见也没关系,给瞎子数河灯也是一种浪漫。

    她听不明白,但数河灯这句是听懂了的。

    望潮城倒是有河,就是被看管得极好不允许乱扔杂物,既然河灯放不了,在海上放灯也是差不多的吧?

    河灯也是数,海灯也是数,大差不差。

    湛尘陷入沉思,声音是一样的声音,气息也没有变化,但这样“温柔小意”的态度和言语着实惊悚。

    他突然出手,一个“束缚”带着金光朝花燃袭去,他怀疑这不是花燃,这个伪装能力极强的人是谁?气息竟然毫无破绽。

    对方靠近他是为了什么?花燃此刻如何?

    花燃一惊,没想到湛尘会出手,他们两人的距离极近,她根本没有防备。

    她匆忙闪躲,但还是被金光吹乱头发,顶着一头仿佛大风摧残过的长发,她压在桌上的手下意识用力,捏碎桌子一角。

    突然的动静引得茶馆所有人的注意,花燃深吸一口气,转头去看说书人。

    说书人动动嘴,没发出声音,看唇形是在说:“你怎么不早说他是个和尚,如此不解风情,小友你还是放弃吧。”

    花燃牙根痒痒,手刚一抬起来说书人就不见踪影,逃命速度之快不亚于她。

    说书人颇为委屈,离开前还留下一句话为自己辩解,“男人最了解男人,这可是我从自己身上总结出来的经验,一点没保留全教给了你,失败定然是因为对方,他不正常!”

    罪魁祸首逃之夭夭,花燃瞪一眼一无所知的湛尘,红绳缠住他的手腕将他拽起,“走了!”

    湛尘此时也反应过来,问道:“你先是拿我在与人打赌?”

    “没有打赌。”

    她可是认认识真真地交钱学艺,谁知道碰上个骗子!

    “都怪你!”花燃把锅推到湛尘头上,“我好心好意邀请你,你不领情就算了,竟然还要打我。”

    湛尘解释:“刚才我感觉到不对,以为是有人伪装成你才出手试探。”

    花燃:“说这么多干什么,出手就是出手,我的头发全被你弄乱,茶馆里那么多人都看见了!”

    湛尘抿唇,开口道歉:“对不起。”

    “对不起就完了?要不是我躲得快,我的血能溅你一脸。”花燃冷笑,对湛尘的攻击耿耿于怀。

    湛尘语塞,确实是他有错在先,犹豫道:“那去看海?”

    “你说去就去?我还偏不去。”花燃恶声恶气,嘴角微微勾起。

    说书人有一点没说错,找一个合理的借口闹一场,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第27章 低调

    ◎外出行走不可太高调◎

    回去路上路过鱼市, 花燃看见正在贩卖海货的阿芷。

    正要走过去,一伙人先她一步走到阿芷的摊子前,为首的人对着摊子上的东西挑挑拣拣。

    “就这样的成色也好意思拿出来卖, 只怕生意不好吧, 不如卖卖小娘子自己, 多少钱我都愿意买。”

    阿芷脸色发白, 僵着脸道:“不买就不要打扰我做生意。”

    另一个男子猛地拍桌,“做什么生意,快点交钱,这个月要交一百灵石。”

    “之前不是一直都是五十吗?为什么这个月要一百?”阿芷据理力争, “我卖一个月都不一定有那么多钱。”

    为首者伸手想去摸阿芷的脸, “东西卖不出价钱,那就卖人,一次都够你卖一个月的海货。”

    阿芷想要往后退,却发现身体僵硬动弹不得, 她被灵力锁定住,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只粗糙的大手越来越近。

    周边其他小贩看着这一幕, 脸上都流露出愤怒的神情,只是敢怒不敢言。

    惊慌失措梨花带雨的模样引得那群人哈哈大笑,为首者故意放慢动作, 欣赏着阿芷的惊慌。

    在手掌即将落到阿芷脸上的时候, 一条不起眼的细线从男人手掌绕过, 轻轻一扯, 手掌落地。

    男人先是看见手掌落地, 然后血液喷涌, 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疼痛。

    这样风轻云淡中夺人手掌的姿态令其余人惊恐不已, 顺着红线看去, 红线却在半路断裂在地。

    阿芷含着泪光抬头,看见花燃的脸,心中顿时长舒一口气。

    花燃向湛尘抱怨:“这样普通的线总是沾血,太恶心了,只能用一截扔一截,本来我有一条上好的白玉琴弦做武器,在寺里的时候被你弄断了。”

    湛尘不语,他已经意识到现在花燃像是找到新乐子一般,热衷于给他甩锅。

    “你是什么人!知道我是谁吗?!”断手男咆哮,拿出一把斧头对准花燃。

    “敢在你爷爷的地盘上闹事,不想活了?”

    花燃目光惊异,她很久没有碰见这样没有眼力见自我寻死的人,在见血之后还敢这样放肆。

    她问道:“你是谁?”

    断手男举起斧头挥砍,“让你死个明白,我们是断天帮的人!”

    七八个人围住花燃,至于失明的湛尘他们根本没放在眼里,自动忽略过去。

    红线飞舞,像是下一场红色的雨,雨滴坠落溅起红色水珠,血液铺了一地,每一个人的左臂都被砍掉。

    她没有做得太过分,出门在外不好太高调到处惹是生非,给个教训小惩大诫。

    一开始的断掌男由于太过碍眼,不幸失去一条性命。

    花燃含笑看着余下倒地的人,“我在这里等着,给你们一盏茶的时间回去报信,要是想报复就快点来,我赶时间。”

    地上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忍着疼痛爬起离开。

    阿芷走过来,看着花燃紧张道:“断天帮报复心很强,你们今日起了冲突,他们不会放过你,趁让他们现在还没来,你快走吧。”

    “是啊是啊,听说他们帮主杀人不眨眼,万一他亲自过来就走不掉了。”

    “现在走也来不及,要不然先找个地方躲起来,我们不会说出你的消息的。”

    “躲也没用,断天帮有人最擅长追踪,最好能有多远跑多远。”

    众人纷纷给花燃出主意。

    “我看上去很弱吗?”花燃不解。

    阿芷神情担忧,“你再强也只是一个人,断天帮可是有几百人,帮主实力强横,帮中打手众多,一个人可怎么抵得过,都是我不好连累了你们。”

    花燃:“这个帮派在望潮城很有名?”

    阿芷点头:“城主近年来重病在床,断天帮的势力在城中扩散,风头正盛。”

    “这样啊,那就更好了。”花燃笑,拉着湛尘找个椅子坐下。

    刚才动手时她一直站在原地没移动过,湛尘安静站在她身后,也没询问发生什么事情,此时被她拉着,才抬脚一步步向前走。

    阿芷:“啊?”

    花燃安抚道:“别担心,我等着他们给我送钱。”

    阿芷:……是她的问题吗?她怎么开始听不懂人话了?

    “为什么不反抗?”花燃问,“被断天帮压迫这么久,就没想过反抗?”

    阿芷低下头,“我不敢,我这么弱……”

    断天帮那么可怕,在望潮城为非作歹多年却没遭到任何报复,她一个人怎么抵抗得了他们……

    花燃安心等着,她向来秉承着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处事原则,刚才动手也是因为断天帮的人先刁难阿芷在先。

    她现在就住在阿芷家,若是阿芷发生什么事情在家里哭哭啼啼的话,她住着也不舒服,又不想住城里或是另找家人借住,不如清理掉断天帮,一劳永逸。

    要是断天帮的人过来找她寻仇最好,这样她还手的话也算是师出有名,她要是打斗时收不住手,一不小心端掉这个断天帮是合理的吧?拿走断天帮里的钱财做精神安抚费也不过分吧?

    没让她等太久,断天帮的人就找过来。

    在周边热心商贩的提醒一下,她得知新来的人并不是什么帮主,只不过是一个不大不小的小头目。

    小头目长着一双三角眼,看人的眼神跟毒蛇似的阴侧侧,话也没说就动手,武器是一条蛇鞭。

    花燃安然地坐在椅子上反击,嘴里还嚼着阿芷新炸的小鱼干,正好吃到鱼头位置,她将鱼头掷出,那颗香香脆脆的小鱼头便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砸断小头目的肋骨。

    在对方被打中后身体下意识拱起的瞬间,红线游动勒住他的脖子,猛地一收,将他吊在半空。

    蛇鞭掉落,小头目翻着白眼,他眼睛本就眼白占多数,现在白眼一翻,整个眼睛只剩一片白色。

    其余人看见小头目被控制,立即猛扑过来。

    花燃拽一下系着湛尘的红线,湛尘开口,“坠地。”

    冲过来的人凭空浮起,离地一米后,半空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往下像拍蚊子一样将他们拍落地面。

    花燃微微放松红线,问小头目:“你还有什么遗言吗?”

    小头目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求……”

    “看来是没有。”花燃揉揉耳朵,红线收紧。

    “求你……”

    红线勒进肉里,小头目再说不出话,不过也没死,剩一口气苟延残喘着。

    花燃看向阿芷,“这个人跟你有过过节吗?”

    从小头目出现之后,她就发现阿芷的呼吸变得急促。

    阿芷红着眼睛,“我阿爷就是被他打断腿,医修说没得治,吃了半个月的药就含恨而去了。”

    “既然有仇,就交给你处理吧。”花燃松开红绳,拿出一把匕首扔给阿芷,地上的小头目因窒息而昏迷过去。

    阿芷没用花燃的匕首,拿起砍鱼的骨头刀像小头目走去。

    她的手微微颤抖,连带着骨头刀都在晃动。

    “要不然我来?”花燃看不下去,连刀都拿不稳要怎么杀人,砍人跟砍鱼可不一样。

    阿芷摇头,坚定地向前走,“我的仇我自己报!”

    她有点害怕,即使对方昏迷不醒无法对她造成威胁,可她一看到对方的脸,就想起先前爷爷带她卖东西,小头目一脚掀翻摊子,殴打爷爷的场景。

    她修为低下,想阻止却无法做到,小头目的一击就让她躺床上休养半年才好,当时她才十几岁。

    曾经感觉那样难以撼动的人,如今就这样如同一条离水的鱼任她宰割。

    手起刀落,小头目头颅滚地。

    海里有一种鱼,骨头用来做汤及其鲜美,但它的脊骨十分坚硬极难砍断,阿芷一开始也砍不断,为了生计日复一日地慢慢砍鱼,有天忽然发现一刀就能砍断鱼身最坚硬的部位。

    鱼没那么难砍,小头目也没有那么可怕。

    花燃问道:“感觉怎么样?”

    动手时的愤怒过去,阿芷看着断头的尸体浑身不自在,老实回答:“感觉他比我想象中的要弱。”

    骨头甚至还没有海里的鱼硬,她一刀下去没收住力道,菜刀在斩断颈骨后深深插.入地下。

    花燃:“对方再强也只是人而已,会痛会流血会畏惧强敌,你比你想象中的更有天赋,杀他不成问题。”

    阿芷呐呐道:“我没杀过人,只杀过鱼,以前我学过剑,可是怎么也学不好,后来就没有再学,他们都说我没有学剑的天赋就不要再浪费时间。”

    因为修炼不行,她只能靠打鱼为生,别人打渔用网,而她凭一把菜刀和一身游泳憋气技巧。

    她能在水下憋气半个时辰,用菜刀和身长一米的大鱼搏斗,其他人卖小鱼她就卖大鱼,时间长了也在集市做出些许名声,

    人人都知她卖大鱼,除去断天帮的威胁不说,她的日子还算不错。

    花燃:“为什么要学剑?天底下又不是只有剑这一种武器。”

    阿芷有点不好意思,“他们说剑修有气势,可以一剑斩山河,打起架来也好看,说出去有面子,就是我拿着剑总感觉握着块豆腐,控制不好力道。”

    花燃打量着阿芷,论外貌而言,阿芷身形纤瘦,长得又高,跟棵营养不好的小树似的。

    但她见过阿芷手臂藏在薄薄皮肤下蕴含巨大能量的肌肉,知道什么纤细柔弱都是假象,阿芷一头捶死象都不成问题。

    她托着下巴沉吟,“学枪吧,适合你的力气,耍起来也很威风,不比剑差。”

    “枪?”阿芷愣住,“我没摸过枪。”

    “那又有什么关系?”花燃微微一笑。

    “游龙一掷乾坤破,孤枪九连国境绝,没有比枪更适合你的了。”

    作者有话说:

    “游龙一掷乾坤破,孤枪九连国境绝。狠绝天下百世兵,冷凝来路万人坑”——李贺《始为奉礼忆昌谷山居》

    第28章 排面

    ◎活不过一章的帮主◎

    关于枪的讨论进行到一半, 断天帮的人又来一批,来的人依旧是小头目,没有帮主。

    花燃低声抱怨:“断天帮帮主还真没有把我们看在眼里, 难道要把这些小喽啰全部杀光他才肯出面吗?排场还挺大, 要用血铺个红毯子才能请他出来。”

    地上躺着哀嚎的一帮小小喽啰听得浑身一震, 目光惊悚地落在花燃身上, 生怕这位杀神一时兴起真动起手来,急忙在地上匍匐前行想要远离。

    断天帮新来的人一身横肉,凶神恶煞,站在那里就像是一堵墙, 浑身散发着不好惹的气息。

    他喊道:“是谁在伤我帮兄弟……”

    他的话才刚起个头就被红线打断, 这个人比起上一个强不到哪去,红线缠住他手上的长.枪往后拽。

    刚打瞌睡就有人递过来枕头,现在不用愁去哪里找枪,一把现成的就在眼前。

    一言不合就夺人武器的动作让壮汉怒火喷张, 看见对手是个柔弱女人后不屑一顾,嗤笑道:“小娘子, 和我比拔河,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

    花燃看向阿芷,“你来。”

    阿芷:“我?”

    见花燃点头, 她没敢反驳, 乖乖握住一截红线。

    先前利得眨眼间割开皮肉的红线在她手中像是隔着一层防护, 她惊异地看向花燃, 明白过来这是花燃放出灵力裹着红线不让她受伤。

    她放心大胆用力握紧红线, 颇为紧张地看向壮汉, 她的力气一直很大, 不知道和面前这个看起来有三个她重的男人比起来如何?

    第一次有人说她天赋好, 还说她适合学枪,那就把面前的壮汉当做一次试炼,她在心中自我鼓励。

    壮汉哈哈大笑,“你们俩一个比一个瘦弱,还是别白日做梦,乖乖受死吧!”

    他手中用力将长.枪往后拽,预想中两人被扯得摔倒在地的场面没有出现……因为他根本没有扯动。

    壮汉瞪大眼睛,加大力气往后拉,此时也不想着怎么尽快杀死对方,脑子里只有这场“拔河”。

    岂有此理!他难道还比不过两个弱女子?

    壮汉脖子青筋暴起,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整个人都在用力,一张脸黑里透红。

    阿芷也不轻松,咬紧牙关使劲扯着红线,她的力气比平常男子都大,花燃看上去力气也就正常女子水平,她必须拼命用力,可不能让花燃被对方扯了去。

    双人僵持不下,周围人看向阿芷的目光充满惊讶,壮汉越发恼怒。

    就在他运起灵力想要结束这场无聊的拔河时,一根红线穿过他的心脏,他力气一泄,被手中红线带着往前踉跄两步,直直倒地。

    他看着手中和心口处一模一样的红线,张口想说话,先呕出一口血,“你……”

    花燃:“我又不是来和你玩的,浪费我时间,你早点死,让其他人赶紧来,最好一起上,一个一个排队来,等你们死完天都要黑了。”

    长.枪卷起扔到阿芷手中,她示意道:“去扒下他的乾坤袋,里面应该有修习的法决,你自己看着练。”

    阿芷还沉浸在自己能和断天帮壮汉拔河拔成平手的喜悦当中,听到花燃的话后美滋滋地扒下对方的乾坤袋。

    花燃继续等待,下一批来的人就不再是一两个无关痛痒的小头目,他们终于懂得一起行动。

    后续她没再让阿芷参与,用一张黑色布条将阿芷眼睛遮住。

    这里很快会血流成河,第一次杀人的感觉不会太好,她看得出来阿芷不适应,后面就没必要让她见到太过污秽的场面。

    阿芷不动,乖乖任由花燃蒙起自己的眼睛。

    敌人一波波涌来,花燃就像拍蚊子一样一只只拍残,除去一些比较有地位的领头是她亲手杀死之外,其他的人都是被周边群情激奋的百姓一拳一脚打死。

    断天帮平日里积怨太多,百姓早就心怀恨意,此时正是痛打落水狗的好时机。

    杀了一批又一批,聚集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集市有人痛杀断天帮的消息的就像长翅膀一般传播出去,许多人来看热闹,也有不少人过来找断天帮报仇。

    在望潮城生活,谁还没被断天帮迫害过呢?

    入夜之前,花燃终于如愿以偿地等到帮主,帮主排场很大,人还未到声音已经先飘过来。

    “是谁在我的地盘上撒野?”

    阿芷心中一紧,下意识握紧手中的武器。

    长.枪确实是适合她的,手中重达百斤的长.枪在她手中就如小孩的玩具随意挥舞,不像剑那样轻飘飘的没有实感。

    她听闻过太多断天帮帮主的事迹,此刻心中有些忐忑,帮主不像其他人那样好对付,不知道花燃一个人能不能应对。

    犹豫片刻,她将脸上的布条摘下,想要跟花燃并肩作战,就算她不够强也想帮点忙。

    布条扯下,眼前却不见花燃踪影,满目都是刺眼的红。

    人呢?是不是受伤了?

    浓郁的血腥味配上一具具尸体,着实令人犯恶心,怪不得花燃不想让她看见这些,她深呼吸压下心口的不适。

    还好花燃动手很利落,没有多余的断肢残骸,都是完整的尸体,不然她可能会直接吐出来。

    她心中没有任何恐惧,这些人早就该死,活到今日是他们运气好,早点死还能少作孽,这是他们为望潮城做出的最大贡献。

    断天帮帮主已至,环顾一周,冷笑道:“是谁动的手?”

    离得近一些的人瞬间散去,清空出大片空地,他们远远观望着,听到帮主问话后立即抬手指向一直安静坐在长椅上的湛尘。

    阿芷:……?

    她回忆起在刚才的战斗中,好像隐隐听到花燃和周边的人说话,好像是说如果帮主到达后问是谁在杀人,就指认湛尘。

    这样做真的好么……

    她在心中反思,然后默默退后几步,食指指向湛尘。

    湛尘看不见发生了什么,不知周围为何都安静下来,听见断天帮帮主的问话他也默不作声。

    花燃就在附近,人群的位置倒是往远处退去不少,左边气息不稳的人应该是阿芷,断天帮帮主修为不算太高,花燃一个人对付绰绰有余。

    没等他想明白气氛安静的缘由,杀气已经扑面而来。

    他起身躲过攻击,口中颂念佛经,吐出的字句化为金色光刃向敌人袭去,声音带着奇异的回响,像撞钟一般撞着人的脑袋,令人昏昏沉沉。

    帮主避开光刃奋力反击,一把长刀挑起旁边的尸体砸向湛尘,一刀紧跟其后劈下去。

    诵经声形成防护挡住刀刃,刺耳磨牙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半空闪现出一道火光。

    异香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火光闪现后像是碰到干燥的柴火瞬间燃起,噼里啪啦炸出一道道烟花,白色轻烟扩散,香气愈发浓郁。

    帮主察觉到异常想要敛息躲避时已经不可避免地吸入毒烟,他盯紧湛尘不敢大意,提刀猛冲上去。

    条条红线出现在半路上,在他警觉地停下时,背后忽然出现一双手将他轻轻往前推,刚才还在两步之外的红线眨眼间便出现在眼前。

    他专注于躲开面前的红线,却没有察觉到背后一张红色大网。

    随着湛尘一句“束缚”,大网当头罩下,带着磅礴灵力的细线像是抓小兔子一样将他笼罩在其中,没等他求饶,红线继续向下切过他的咽喉。

    白烟散去,帮主倒下,尸体很体面,没有太多伤口和破损,只有脖子处一条细细的红痕。

    花燃满意道:“还是这样省时间。”

    她打累了,不想再陪帮主玩,她最擅长的是偷袭与刺杀,正面打打杀杀不是她的风格——除非敌人实在太弱。

    “配合得不错啊!继续努力!”她拍拍湛尘的肩膀,笑嘻嘻道,

    阿芷呆呆站着,还回不过神来,“这就结束了?这么简单?”

    被她视为恐怖巨物的断头帮,就这样轻而易举地毁掉了?

    “不然呢?”花燃伸个懒腰,放松四肢,“赶紧回去吃饭,我饿了。”

    湛尘伸出手,精准捏住花燃的手腕,灵力顺着她的经脉一路向内,果不其然地看到她经脉内空空如也。

    “你一直是这样的打法?”

    体内一点灵力不剩,现在随便来一个人都能把她摁死。

    花燃刚要反驳,猛然想起说书人说过的话,原先要说的话便咽回去,换了个词,“这不是有你在吗,我最最信任你了,你一定不会让我受伤吧?”

    用甜言蜜语糖衣炮弹腐蚀他,先让他放松警惕,她才有机会绑走他。

    这是在威胁他吗?

    湛尘抿紧嘴唇,在心中默念清心咒,花燃气人的功夫是一日千里,阴阳怪气能力直线上升。

    见湛尘生气,想要的效果没达成,花燃默默在心中给说书人再记一笔。

    她晃晃手,“你还要探到什么时候?”

    花燃这一动,湛尘注入的灵力从她的经脉顺着进入灵海,眼前忽然出现一片火海,大片的空地上除了火还是火。

    一片空寂,只有火焰无声燃烧。

    他一时愣住,手被甩开时才回过神来。

    花燃眼睛眯起,脸色阴沉,“你怎么能进入我的灵海?”

    一个修士的灵海是最为隐秘的地方,每个人的灵海具象化出来的场景各有不同,但都体现出这个人内心最深处的性格与想法。

    被人看见灵海就像是将内心剖出来,赤.裸裸地被对方看见,就算是亲密如道侣,一般也不会随意看对方的灵海。

    按理说修士都有自我防御,强制进入他人灵海会遭到排斥,然而花燃没有丝毫感受,湛尘就那样自然地进入她的灵海。

    湛尘:“或许是换心的缘故,你与我的气息混合,所以……”

    花燃一把抓住湛尘的手,探出灵力,“既然你看到我的灵海,我也必须看见你的,不能只有你握住我的把柄。”

    湛尘没挣扎,他灵海中是一片冰天雪地,没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或心思。

    但他还是试图解释道:“我只看见你的灵海里有一片火,其他什么都没有发现,没有任何你的把柄。”

    “闭嘴!”花燃抓着湛尘的手力气加重。

    湛尘灵海里,花燃注定看不到什么东西,更别说把柄了,这里连根草都没有。

    她颇为不满,怒而拿出一把种子撒到地上,这种草生命力极为顽强,在什么地方都能长,像瘟疫一样一片连着一片怎么也杀不死。

    既然看不到东西,她就制造点东西!

    湛尘任由她动作,没有阻止,在灵海里一切都只是灵力幻化的意识,这些种子并不会对他的灵海造成真的影响。

    作者有话说:

    湛尘:立个flag

    第29章 放灯

    ◎驶入海里的灯◎

    月亮初升, 花燃和湛尘回到阿芷家,刘叔正在院里修补渔网,暖黄的灯光下, 刘婶端菜上桌。

    吃过晚饭, 花燃把草药和灵石一同扔给阿芷, 让她去煎药, 灵石是酬金。

    阿芷没要灵石,珍惜地摸摸乾坤袋,里面有一把热乎的长.枪,这就是她得到的最好的酬金。

    花燃也没勉强, 随她去了。

    外敷的草药是煮沸后的药渣, 煮出来的药水也可以内服,配合购买的丹药一起吃更有效果。

    整个小院都缭绕着清苦的药味,阿芷把煮好的药汤和药渣递给院中望天的花燃,然后美滋滋地找个僻静角落开始练枪。

    她的动作太快太流畅, 花燃都没来得及出声询问。

    花燃看一眼两个药碗,再看看练枪的阿芷, 心中思忖这姑娘的脑子是不是被打出点问题来,湛尘这个瞎子一看就比她更需要这碗药吧?

    这是想让她送药过去么……她想了想,也没让阿芷端药去给湛尘, 拿起碗往湛尘的房间走去。

    敲开房门, 看见盘腿坐在床上打坐的湛尘, 她招呼道:“你的药。”

    她用布条缠住装着药渣的药碗, 抬手扔给湛尘, 湛尘伸手一捞精准接住, 摸索着解下布条, 将药渣倒上去。

    他的动作很慢, 药渣在手中还零零碎碎地往下掉,花燃看得烦躁,“当啷”一声将装着药汤的碗放在桌上,走过去一把扯过布条。

    “笨手笨脚,浪费药。”她快速将药渣敷在湛尘紧闭的双眼上,再用布条缠住。

    湛尘没说话,嘴唇紧闭,犹如雕刻一般唇线分明的嘴唇显得有薄凉,在白色布条遮去眼睛后,眉心的红痣也被遮挡,原先清冷的脸多了几分脆弱感。

    花燃把药汤拿过来,湛尘听见动静后下意识伸手接过,却没接到,嘴唇触碰到温热的勺子。

    “张嘴。”花燃说。

    湛尘背脊紧绷,“我可以自己来。”

    在他张口说话的瞬间,勺子从他嘴唇硬塞进去,药灌进他的唇齿,又苦又涩,他被呛得止不住地咳嗽。

    花燃:“我喂你。”

    湛尘警觉,“不用麻烦。”

    这样难言的味道,一口喝下去是最好的方式,难道花燃新想到的折磨人的法子是要他一口一口喝下这苦涩的汤药?

    他伸出手抓过碗的一端,微微用力想夺过碗。

    花燃捏紧药碗不放,说书人说过人在失明的时候会变得无助,可以通过喂药的方式拉近距离,麻痹对方使之放松警惕。

    她本来想在药里加点料,直接弄晕湛尘再带走算了,但是一般的药毒不倒湛尘,能毒倒的药目前她手上量不够,要是湛尘被迷晕后在半路醒来,后果更麻烦。

    两人都抓住药碗用力拉扯,碗中浅黄的药汤晃荡,小小的瓷碗最终不堪重负,裂成两半,药汤洒了一地。

    花燃火冒三丈,“好好的药被你弄洒,全部浪费掉,现在你满意了?我好意喂你,你还如此不识抬举,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湛尘感受着花燃的怒火,一时分辨不清她是真想帮忙还是只是捉弄他。

    他道歉:“对不起。”

    “不用对我道歉,要说也是跟阿芷说,她在柴房煎了半个时辰的药。”花燃拂袖而去。

    湛尘一时无措,沉默下来。

    花燃怒气冲冲地进入柴房重新煎药,这次她往药里加进去十两黄连,然后端着煎好的药再去找湛尘。

    这次湛尘没有再反抗,一口一口被花燃喂着比刚才苦上十倍不止的药,整个口腔都被苦麻了,却不敢再说什么。

    次日一大早,阿芷家中就迎来两位客人。

    其中一位是先前见过面传授花燃一大堆时灵时不灵秘法的说书人,另一位是陌生的英气女子。

    花燃看到说书人就想起昨天打碎的那碗药,此刻的脸色不是太好,“有事指教?”

    说书人原先表情有些讪讪,见到湛尘后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又转头朝花燃挤眉弄眼道:“道友进度如何?”

    呵,花燃冷笑。

    说书人轻咳一声,说实话这也不能怪他啊,佛修能和正常男人相比吗?

    更何况还是实力如此深厚的佛修,一看就知是一心向佛的,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吗?

    他拉着花燃,以背对众人的姿势将一打玉简偷偷塞到她手中,“这是我多年总结和购买来的秘籍,一定对你有用。”

    “我不要。”花燃推开表示拒绝,对说书人的靠谱程度不抱希望。

    “诶诶诶,别不要啊!都是精品!”说书人硬要塞给她。

    花燃懒得和他东拉西扯,接过东西随手扔进乾坤袋,反正也不要钱,就当是先放点垃圾进去,过后再扔掉。

    她问道:“一大清早过来找我,有事?”

    “一点小事。”说书人搓着手,没有一点大能风范。

    “那天我在茶馆说的故事道友都听到了吧?望潮城外是真有岛,不过岛中的不是机缘,而是杀人的陷阱。”

    花燃冷漠:“哦,所以呢?”

    说书人:“道友就不好奇?岛主人骗了不少修士进过,听说上岛后的修士都没能再出来,这是明晃晃的作恶啊!”

    花燃:“说完就滚。”

    说书人快速道:“别急啊,道友难道就没有一点拔刀相助的想法吗?你修为深厚,如果能破除岛上恶行,一定能扬名四海。”

    只要是人,就躲不过钱和名两样东西,花燃之前已经展现过财力,那么能诱惑她的只剩下名声,他必能拿捏住!

    花燃没有任何兴趣,“我不是救世主,也不想当,你要救人别带上我,别人的死活与我何干?你实力不弱,为什么不自己去?”

    “我只是看上去强,体内的暗伤还没好,岛上的人逐渐猖狂,我也是实在没办法才来找你帮忙,我观察过望潮城里来来往往的人都没有像你这样实力强大的,望潮城实在太小太不起眼了,本地人修为不高,平时也没有外来修士路过。”说书人无奈摇头。

    他也不想这么快过来找花燃,在相互还不熟悉的情况下将事情说出,但是事情不能再拖下去。

    花燃一看就是路过不会久待,要是错过这一次,下次碰上这么强的人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花燃不理会卖惨的说书人,她见过的惨事不知有多少,如果每个人她都要去救,那她早就成菩萨了。

    入岛的修士连一点对危险的警觉性都没有,既然要冒险寻求机缘,自然要先做好送命的准备。

    她转头看向旁边的女子,似笑非笑道:“你一直在看我,看出什么了吗?”

    女子一身劲装,“你在集市灭掉断天帮的事情传遍整个望潮城,大家都在讨论你。”

    “所以呢?”花燃无所谓道,“你是要替断天帮报仇还是为受苦受难的百姓来感谢我?”

    “是后者。”女子答,郑重道,“谢谢。”

    花燃挑眉,“哦?你是望潮城病重的城主,还是废柴的城主之女?”

    女子露出一丝苦笑,“我名黄乐岚,是城主之女。”

    花燃:“我看你今天来,好像不只是为感谢而来吧?我这个人懒得很,你们想做什么我不管,有事没事也别来烦我,我不会对望潮城造成威胁,也当不了什么救世主。”

    她余光瞥见站在门外探头探脑地阿芷,没好气道:“干什么呢?”

    阿芷笑得腼腆,“阿娘让我来喊你吃饭,可是我见你有客人,是要先一起吃吗?或者我分一半留着等你们谈完再吃?”

    “现在吃,我饿了。”花燃看也不看两人一眼,径直带着湛尘走出去。

    留在原地的两人相视一眼,程楚渊无奈道:“我说过了,她这个人脾气不太好。”

    摸摸鼻子,又补充一句,“也没什么善心的样子,估计是断天帮不长眼真惹到她才被灭门。”

    要是脾气好,也做不出在集市前痛杀断天帮的事情。

    黄乐岚叹气,“至少她不是弑杀之人,对望潮城没有恶意,至于外面的岛,我们再想想办法吧。”

    两人很识趣,婉拒刘叔刘婶的挽留,没留下来继续碍花燃的眼。

    等人走后,阿芷好奇道:“他们是谁呀?”

    “不相干的人,不必在意。”

    花燃喝着海鲜粥,心情不怎么美妙,本来打算今天去看日出的,结果被人打搅没能去成,现在太阳都已经升起。

    “哦,知道了,你之前说来寻同门,找到人了吗?”阿芷又问。

    花燃的手一顿,把这茬忘了,她淡定道:“没找到,他们先去另一个地方了。”

    “这样啊。”阿芷没再多问。

    阿芷一家三口吃过早饭各个去忙,花燃还在慢吞吞喝粥,今早的粥是刘叔煮的,比起刘婶的手艺不遑多让,鲜甜爽口。

    湛尘问:“你要去岛上吗?”

    “去岛上做什么?”花燃不解。

    “你想去岛上?我也不是不可以带你去,只不过你眼睛又没好,岛上风景也看不见啊。”

    湛尘摇头,他指的岛是程楚渊口中的岛,可花燃没意识到这一点,说明她真的一点都没把程楚渊的话放在心上。

    她总是很矛盾,做事随心所欲,能为了阿芷灭杀断天帮,也能对岛上可能存在的数条性命视而不见。

    吃完早饭,花燃拉起湛尘往外走。

    走了大约半个时辰,耳边的浪涛声变大,水汽扑面而来。

    花燃目不转睛地盯着面前的大海,心情极好,还能给湛尘描述所看见的画面。

    “天很蓝,海浪是白色的,一阵接着一阵向我们涌过来,远处的海和天连在一起,有三艘船飘在海上。”

    她拉着湛尘蹲下,抓着他的手往前探。

    先触摸到的是温热的沙子,而后是冰凉的海水,水从湛尘指缝穿过,他的手指微微蜷起。

    花燃很兴奋,“是海啊!”

    湛尘没见过海,在花燃的描述中,他零零碎碎地在漆黑的世界描绘出海的模样,白色海浪连着碧波万顷的大海,水珠飞溅。

    蓝天、大海、沙滩、夏天的风……还有一个花燃,黑色的世界里勾勒出另一幅画面和色彩。

    耳边的话语还没有停歇,清脆得如同铃铛的声音和寺中古朴庄重的钟声截然不同。

    “喂,和尚,我开始放灯了,你听我给你数……”

    她哪来的灯?

    “第一盏是白色的莲花灯,你们佛修不是最喜欢莲花吗?”

    只听说过在河里放灯的,在海里放灯算怎么回事,恐怕灯还没飘远就被浪打翻了吧?

    “第二盏是黑色的面具灯,这个就是我啦,非常神秘,符合我的气质。”

    哪有做自己的灯,花燃是不是看到海太兴奋,所以幼稚得不像她。

    “现在是第三盏,一盏普通的兔子灯,就是最常见的那种,平平无奇。”

    他没见过兔子灯,唯一见过的灯就是寺里的长明灯。

    “轮到第四盏,是一条鱼的形状,让鱼回归大海,非常合理。”

    真鱼会游回大海,鱼灯只会葬身大海。

    第五盏、第六盏、第七盏……

    各种稀奇古怪的灯在花燃的评价下变得有趣起来,湛尘听到悉悉索索的动静,但不知道这些灯是否真的存在,是一盏盏真实的特别的灯,还是她随口胡说的造物呢……

    不过对于现在的他而言,真灯假灯也没有区别。

    听着花燃的描述,他仿佛真能看见这些灯一般,看见一盏又一盏地驶入大海,它们或许存在或许虚无,但无疑都很新奇漂亮。

    海岸边上,他静坐着听花燃放灯。

    漆黑的视野中点起一盏盏明灯,它们没有飘远,在目之所及处来回飘荡,星星点点,像一场幻梦。

    第30章 海妖

    ◎捅了海妖老窝◎

    深夜, 阿芷和刘叔准备好东西准备出船打鱼,半夜正是潮水退去的时候,顺着潮水更容易去到远海打捞大鱼。

    花燃一时兴起要跟着出海, 至于湛尘自然是要跟着, 万一她离开有万里之远呢?

    阿芷劝道:“出海一点也不好玩, 海里很危险, 水中是另一个世界,陆地上再强下了水可能连条鱼都打不过。”

    若花燃能被劝阻,那便不是花燃了。

    在花燃的强烈要求和如果不带上她,她就自己找船出海的威胁下, 阿芷妥协。

    深夜的沙滩泛着波澜星光, 潮水涌起一次星光便出现一次,沿着海浪的边缘荧光闪闪,仿佛泼洒了一地星光,如梦似幻。

    阿芷解释道:“海边有特殊的浮游生物, 它们会发光,被浪推过来的时候就会变成这个样子, 很漂亮吧?”

    花燃点头,看着船经过蜿蜒的星光,一路驶向黑暗。

    船容积不大却五脏俱全, 是一个法器, 在海上行驶被海浪吹打的时候波动不算太大, 随着船不断向前, 周边的海腥味也逐渐浓重。

    岸边的灯火远去, 周边变得漆黑, 天上的月亮明晃晃挂着, 海面泛出银白的月光。

    海底下游着不知道什么鱼, 一条条荧光闪过。

    荧光逐渐密集,如食指粗细的小鱼从水面跃起,身上的微光比天上见过的任何星子都要耀眼。

    花燃目不转睛,忽而注意到一旁无知无觉的湛尘,觉得有点可惜,湛尘出来一趟光被风吹,什么都看不见。

    她摘下湛尘眼上的布条,食指轻点在他右眼眼皮上,感受到手下的轻颤和躲避,在湛尘躲开之前她已经施完法决,右眼失去画面。

    湛尘只觉得眼皮一凉,而后世间色彩涌入右眼,数不清的小鱼在船前经过,跃起又坠落,宛若银河倾坠如梦如幻。

    视线一转,他看见了自己,海风吹得僧袍猎猎作响,有点高,需要微微仰头才能看见脸,一双眼紧闭着,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他用的是花燃的眼睛……这就是她眼中的他么?

    很快眼前又坠回黑暗,所有光彩消失不见。

    花燃嘟囔一句,“才短短十几息,真是不经用。”

    她没有任何解释,湛尘也未出声询问,刚才的乍见天光仿佛不曾出现过。

    阿芷也有些兴奋,“我听说过这种会发光的飞鱼,很难得才能见到,今晚运气真好!”

    刘叔脸色凝重,叮嘱道:“不一定是好事,小心些。”

    花燃环顾一周,没发现什么异常,荧光飞鱼全部离去后周边又回到先前的黑暗中。

    在海面她认不出方向,不过还是敏锐感觉到现在的位置和之前有所不同,风好像更冷了一点,海浪声沉寂下去。

    阿芷说的话证实她的猜测,“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到这里来了?”

    陌生的海域与危险几乎可以画上等号,尤其是在深夜,她脸上的笑意退去,安静拉起网来。

    阿芷和刘叔扔网下海,花燃闲得没事做,拿起准备好的鱼竿开始钓鱼,静坐了一刻钟就坐不住,鱼竿毫无动静,她兴致缺缺地把鱼竿往湛尘手里塞。

    湛尘拿到鱼竿没多久,浮漂就上下沉浮。

    花燃狐疑地看一眼浮漂,命令湛尘:“收杆。”

    湛尘手中鱼竿一挑,一条小臂长的大鱼被拉出水面,“啪“一声摔在船上,花燃看一眼那条笨鱼,脚一伸把鱼踢回海里,鱼摇着尾巴很快消失不见。

    她拿回鱼竿继续钓,又是久久不见动静,再次把鱼竿塞给湛尘,几分钟后浮漂沉浮,一条鱼儿上钩,来回尝试几次都是如此。

    花燃恼怒,把火气撒在湛尘身上,“为什么你一拿就有鱼上钩?”

    从头到尾什么都没做的湛尘:“不知。”

    花燃阴阳怪气,“说不定是圣僧佛光普照,感化海里的蠢鱼,让它们自愿上钩甘愿进到人的肚中。”

    湛尘无辜被骂。

    花燃彻底失去钓鱼的兴致,问阿芷:“这下面有珍珠吗?”

    阿芷:“不知道,我没来过这里,深海里倒是有珍珠,但是这下面很深,一般人下不到海底。”

    “我下去找找。”花燃脱下鞋子和外衣。

    刘叔一惊,苦口婆心地劝阻道:“如果你想要珍珠到集市去买就行,品质还好,自己去捞万一捞到的珍珠歪瓜裂枣,岂不是白白累一场,深海危险,还是别下去得好。”

    花燃:“集市没有我要的珍珠。”

    那些珍珠灵气稀薄,达不到她要的标准,她要找的珍珠名为聚月珠,是有修为的海蚌在深海中夜夜吸收月华后磨成,其价值与普通珍珠不可相比。

    今日出海一场,也是想看看能不能找到聚月珠。

    没等其他人再劝,她已经扑咚一声跳入水中,像条鱼儿一样向下游,很快就消失不见。

    阿芷担忧地往下望,为减轻焦躁的心情,转移注意力对湛尘说道:“难道你们不是朋友吗?你怎么不劝劝她?”

    “她不会听。”湛尘摇头。

    阿芷:“她听不听与你说不说是两回事,更何况你没说,又怎么知道她不会听?”

    逻辑无懈可击,湛尘无言以对。

    阿芷忍不住为花燃抱不平,“她这几天为你的眼睛跑上跑下,还亲自给你煎药,我都看在眼里,就算你不感动,也不至于这么冷漠吧?”

    湛尘想起那碗药,感觉舌尖又翻起苦意,他平生第一次吃到如此苦涩难当的东西,只怕此生都不会忘记。

    感受到阿芷的焦躁,他开口安抚道:“如果她有危险,我会感觉到,不会任由她处在危险中。”

    “那又有什么用?”阿芷依旧忧心忡忡,“你还没有她能打。”

    湛尘:……

    海下的花燃听不见上方的对话,她从各种鱼类中间穿梭而过,一路目的明确奔着海底而去。

    灵力在周身撑开一片无水的范围,她手里拿着避水珠不断下沉,刚开始还能勉强看见周边的事物,到后面已经伸手不见五指。

    海下万分静谧,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即使有鱼游过也是毫无动静,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一个人。

    她的胸膛里,一颗心在扑通扑通跳动。

    她拿出一颗照明的光珠,这颗珠子是多年前偶然所得,据说是来自于深海,十分稀有难得,在水中不会折损它的光亮。

    光珠一拿出,周边方圆十米都被照亮,比起陆地上所能照见的范围更广。

    她加速下沉,隐隐看见了海底。

    一边向下一边扫视海底寻找海蚌,不得不说虽然在钓鱼上她运气不好,但在其他地方运气还不错,没花太长时间就找到一只海蚌。

    这只蚌高到她腰部,宽度估计比她的身高还长,蚌壳紧闭着,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没有聚月珠。

    深海之下、白色无纹、壳上有红色圆点,圆点越多说明蚌的年纪越大,有聚月珠的概率高,珠子的品质也更好……

    她努力回忆听过的只言片语,去判断这只蚌是不是她要找的聚月蚌。

    前面几点都对得上,就是红色圆点只有一个,不知道聚月蚌是不是群居生物,既然这里有一只,周边说不定还有其他的,先找找有没有其他年纪大的聚月蚌。

    她都亲自下来捞聚月珠,当然是要拿品质最好的那颗。

    隐约还记得聚月珠旁边有危险来着,至于到底是什么危险她实在想不起,当时也就随意听过一耳朵,根本没放在心上。

    不得不说她运气着实不错,跟捅了聚月蚌老窝一般,周边全是一只只聚月蚌。

    她挑挑拣拣,找到一只最大最好的聚月蚌,拿出一根撬棍来给蚌开口。

    聚月蚌有修为,但是没攻击性,修为深厚与否主要体现在蚌壳的难开程度上,她撬不开蚌壳,砸又砸不破,尝试用一些海藻和鱼肉诱惑也不行,着实棘手。

    她思考要不要回船上把湛尘带下来,让他感化这只聚月蚌自动开口。

    再次尝试开蚌无果后,她选择去找湛尘,在缓慢上升的过程中注意到某个角落有动静。

    两个黑乎乎的影子站在一只聚月蚌前,往蚌壳边缘涂一层乌漆麻黑的东西,聚月蚌就打开壳,露出里面的一颗聚月珠。

    水里的东西比花燃更敏锐,拿走聚月珠的两个影子转过身来,眨眼间就出现在花燃面前。

    在光珠的照映下,影子露出真容。

    人身鱼尾……海妖?!

    花燃的回忆清晰起来,各种想法在脑中串联。

    海妖拥有类人的智慧,格外厌恶人类,这些聚月蚌如此聚集,他们还有开蚌的手段……所以她这是进到海妖的养珠场了?

    面前的两只海妖五官和人类很像,耳朵尖且长,眼睛也是狭长勾起,眼珠和眉毛以及头发都是海藻般的绿色,精美得不似人间造物。

    上一个这样长得不像人的还是湛尘,她下意识把两者放在一起比较,感觉还是湛尘更符合她审美,海妖美得太过妖异,花燃满脑子胡思乱想。

    海底是海妖的主场,他们速度极快,又不用担忧呼吸和压力的问题,花燃不是很想和他们对上。

    她尝试沟通道:“你们好,能不能给我一颗聚月珠?”

    回答她的是一根鱼叉,不知道什么鱼骨头做的双头叉泛着森白光芒。

    花燃侧身躲过,“不给就不给,动手做什么?脾气这么暴躁容易短命。”

    她运起灵力飞速向上浮去,快得几乎化成一道光,身后两只海妖紧追不舍,速度也不慢。

    到底是以速度为生的刺客,花燃险险擦过鱼叉跃出水面精准落在船上,没等甩掉脸上的水珠迎战,一把长.枪迎面袭来。

    花燃翻身躲避,出手的阿芷在看清来人后长长地松口气,“你终于回来了,对不起,出手快了。”

    花燃看着船前数不清的海妖,咂舌道:“这回真是捅了海妖老窝。”


图片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