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我要
◎这聚月珠不给也得给◎
海面上出现歌声, 海妖聚在一起歌唱,婉转低沉的嗓音汇聚在一起,飘飘扬扬如海面的薄雾。
恍惚间, 花燃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熊熊大火燃起, 她看见被火焰烧成废墟的村庄。
没有任何疼痛的嘶吼声, 燃烧的村落极死一般寂静,灰烬重重压在心上。
整个村庄没有一具完好的尸骨,这是一座巨大的坟墓,掩埋了她的亲朋好友。
那个隔壁很会做甜点的大娘、带她下水捉鱼的大丫、最喜欢钓鱼的村长、还有……爹娘和阿烟。
一道梵音打破幻境, 村庄撕裂开来, 也像是在花燃心上撕出一个裂口,痛得流出血来。
花燃醒来,面前还是笼着雾的海面,无数海妖虎视眈眈, 小船摇晃不定,记忆里的大火褪去, 心头火焰暴涨。
湛尘低声道:“没受伤吧?你心魔太重,我不得不强行把你唤醒。”
花燃:“你看见了?”
湛尘没否认:“是。”
他看见燃烧的村落,那场大火和先前在花燃灵海里看到的一样, 没有一点声音, 像是一副会动的画, 灼热得惊人, 仿佛能焚尽世间一切。
海妖的歌声是武器, 心魔越重越容易深陷幻境。
如果不是在这个关头, 他并不想用如此粗暴的方式唤醒她, 这样的刺激可能会致使她入魔, 但在海妖的威胁下他暂无其他选择。
他看不见花燃,只感受到对方身上层层涌现出来的魔气,摸索着伸出手抓住花燃,“静心,不要被愤怒吞噬。”
花燃眼眸红得刺目,一字一句道:“我不怪你,但是我很生气。”
那是她最深的梦魇,最不愿去想起的回忆,她拼命克制,怕自己失控。
阿芷和刘叔略显惊慌地看着花燃,她身上的戾气几乎凝成实质,让本就沉重的天空浓稠得要掉下来。
海妖们有些躁动,声音无法迷惑敌人,他们开始扛着鱼叉从海上跃起进行攻击。
阿芷握紧长.枪,紧张地护着身后的刘叔,在一只海妖冲过来的时候一把刺出长.枪。
她动作很快,海妖动作更快,但最快的还是花燃。
宛如打雷前的闪电,在意识到她出现于眼前时,她早已经抵达,手中红线化为索命的工具,所过之处血液喷溅。
花燃并不执着于收割性命,只将挡在眼前的一切清除干净,甚至有些敌我不分,险些伤到阿芷。
她看不见周边的人,满脑子都是向前,却又不知道要去到何方,冥冥之中好像有谁在她耳边说过要她向前,不要回头,她一直都很听话,大家都夸她是乖孩子。
阿芷护着刘叔走到湛尘身旁,惊惧道:“她怎么了?”
湛尘表情不变,“她在走火入魔的边缘。”
阿芷焦急,“那怎么办?”
湛尘:“等。”
他没有立即念清心咒,又等待一段时间,估摸着威慑海妖的目的已经达到,才开始念诵起来。
垂在两侧的手蜷起,紧握成拳。
他不得不这么做,如果不在一开始就震慑海妖,后续将是无止境的麻烦。
阿芷看着因恐惧而逐渐后退的海妖,明白过来湛尘的做法,她有些愤怒,花燃正处在危险关头,而湛尘就这样冷冰冰地判断如何将花燃利益最大化。
不是说这样做不对,威慑海妖对大家都好,但如此漠然的做法她还是无法认同。
她克制不住地想,这就是佛道吗?是不是太过冷漠?
花燃曾玩笑地自称自己是妖道,可与佛道相比,她竟然更喜欢妖道,就像此刻花燃比湛尘更牵动人的心神。
海妖的血将海水染红,一个头发发白的海妖从后方走出,古朴苍老的声音响起:“人类,我们停战。”
阿芷的对花燃担忧和对湛尘的恐惧找到一个出泻口,她脸色涨红,平常第一次用这样的音量怒吼道:“我们只是路过打渔,你们怎么这样霸道,难道这片海域都归你们吗?我现在还说这片海是我们的呢!”
海妖大祭司眉头紧皱,看着魔气还在加重的花燃和不断受伤的子民,语速加快。
“是她先盗窃在先,想偷走我们的东西,按你们人类的说法,她现在道心不稳,很快就会走火入魔。”
阿芷吼话后心情平复一些,紧攥长.枪,“他说的是真的吗?”
湛尘点头。
虽然花燃总说自己没有道,但实际是有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杀戮道、复仇道……都与佛道、剑道等没有区别,只是太过偏激难以得道罢了。
“应该快点的。”阿芷后悔道,应该快点让湛尘念经的,而不是眼睁睁看着花燃越陷越深。
大祭司:“我们帮你安抚她,然后停战。”
“一言为定。”阿芷快速应答。
海妖歌声再起,这次没有像之前那般带着蛊惑人心的感觉,与湛尘的梵音混在一起,竟然也带了点禅意。
花燃的动作逐渐慢下,残存的意识还未散去。
她如风一样飘到湛尘面前,喃喃道:“和尚,我没有家了。”
她的声音有些哽咽,湛尘还没还得及反应,重量突然倒下来,他下意识抬起手,把人抱了个满怀。
鼻尖充斥着血腥味,还有独属于花燃的味道,有点像青草和清晨混合的林雾味,带着勃勃生机,永远不屈不挠,和她的猫儿一样亮的眼睛适配。
花燃醒来的时候,阿芷、刘叔和湛尘三人围着她,船外是一只只不是包着手就是包着头或脚的海妖。
意识回笼,她动动手指,发现灵力耗尽,连体力都被掏空,虚得站都站不起来。
湛尘注意到她的动静,伸出手来,花燃借力坐起倚靠在船边,不动声色道:“我晕了多久?”
湛尘:“不到一刻钟。”
时间不长,还好还好,就是虚脱无力有点难受。
阿芷转过身来,长舒一口气,“你终于醒了,感觉怎么样?”
“没事,再打一场的力气也是有的。”花燃轻描淡写。
船在行驶当中,只不过移动得很慢,人和海妖都在警惕地望着对方,见花燃醒来,海妖一方明显变得紧绷起来。
花燃的视线定格在大祭司脸上,“我要一颗聚月珠。”
大祭司还没说话,旁边一只海妖抢先道:“卑鄙的人类!你打伤我们那么多同族,竟然还想要宝珠!”
花燃语气不变:“我要一颗聚月珠。”
“你……”
海妖还要再骂,被大祭司拦下。
大祭司:“给她一颗。”
海妖愤愤,喊来其他海妖去拿聚月珠,脸色不善道:“小偷!强盗!聚月珠是我们的东西,你们这些贪得无厌的人类!”
花燃:“聚月蚌长在海里,你们把它搬到一起去,圈个范围就是你们的东西了?”
“是我们用血喂养蚌,它才会生出宝珠,宝珠难得,并不是每一只蚌都能孕育出来,我们每天都清洗蚌喂养蚌,引月光如入蚌内,而且宝珠必须在蚌中待够至少十年才能得一颗!”海妖气急,说话噼里啪啦语速极快。
花燃卡壳,这么一听,确实是她无理在先。
这就相当于家里养一堆会下金蛋的母鸡,下蛋条件苛刻,有一天家里忽然来人想偷金蛋,被发现后还理直气壮来一句“给我一个金蛋”。
她也没想到实际情况会是这样,当初拿着聚月珠的修士骗了她,她还以为聚月蚌是野生的,聚月珠也是靠运气找到就能捡到。
虽然产生一点误会,但是东西她还是要的,只能说幸好海妖只是重伤半残没死,不然现在还不能和气地要东西。
坦然接过大祭司递来的聚月珠,花燃承诺道:“我欠你们一个人情。”
海妖不屑,“谁要你的人情!”
大祭司注视着花燃:“你们走吧,不要再来,这里是我们的区域,我们已经为人类退让了很多,这是最后的净土。”
“没事不会来打扰你们,如果不是意外,我们也不会来到这里,只能说缘分使然。”花燃答。
没事不会打扰,有事就不一定了。
船驶出海妖生活的范围,又前进很久,刘叔才找到熟悉的海域,他彻底松口气,今天所见所闻实在骇人听闻,没想到海里竟然真的有海妖。
在海妖的地盘里鱼竟然还挺多,他们回来的时候不忘收网,此时船里都是鱼,可以说是收获满满。
花燃:“以后见到荧光的飞鱼就离远点,我怀疑这些鱼是海妖的食物,它们移动的时候不小心把我们推到海妖的范围里,这件事也别说出去,人多嘴杂容易遭人惦记。”
刘叔连连点头,“我记下了。”
他一把老骨头可经不起下一次这样的折腾。
船靠岸,天还没亮,潮水退去,沙滩上留下各种贝类。
花燃道:“我要看日出,你们先回去。”
你们里自然不包括湛尘,阿芷和刘叔也没多想,把船停好后扛着鱼回去。
在两人收拾的时候,花燃和湛尘离开,花燃趴在湛尘背上,指挥着对方前进,要找个地方看日出。
倒不是湛尘愿意背,只不过抵不住她的死缠烂打。
看日出是真,更多的还是不想让他人看见她脆弱的模样,这是刻在每个千杀楼刺客骨子里的守则。
除非故意示弱,否则一切暴露弱点的时刻都意味着危险,除了自己谁都不能信。
湛尘比较特殊,至少在把心换回去之前,他都可以是她最信任的人,不怕哪天他加害于她,更何况他现在还瞎着。
她把下巴抵在湛尘肩膀上,问道:“和尚,你有梦魇吗?”
应该没有吧?净光寺的佛子,修无情道,悟无情佛,能有什么梦魇呢?
谁知湛尘答:“有。”
“是什么?”花燃好奇。
湛尘一步一步向前走,平静道:“不算梦魇,只是一些过往,我在入寺之前生活在风陵渡,遇到过一些事和一些人。”
入寺之后他很少再想起这些,但和花燃待在一起久了,或许沾染太多红尘烟火气,偶尔就会想起来。
“这样啊。”花燃没有继续问下去。
她找到一个地方,拍拍湛尘的肩膀让他把她放下来。
天快要亮了,但周边还是黑的,花燃拿出光珠放在地上,摘下湛尘脸上的布条,清理药渣,将刚刚得来的聚月珠碾为齑粉洒在他双眼上。
浅粉色的粉末瞬间融化,湛尘发黑的眼皮颜色淡去,一滴黑色水滴从他眼角滴下,粉末并不刺激,带着凉意温和拂去眼睛的刺痛。
花燃的声音在耳侧回响,“有了聚月珠,你不用喝药也不用继续敷眼睛了。”
聚月珠,深海之下用海妖之血喂养聚月蚌,具有灵性的聚月蚌耗时数十年可得一粒,世间顶级解毒之物,有市无价。
第32章 送你
◎贵或不贵,唯心而已◎
天光破晓, 旭日东升。
水天相接的海平线出现一个橙红色的圆,刚刚从黑暗中走出来的太阳并不热烈,可以凭借肉眼直视。
水面映出太阳的光芒, 天地是连一片温柔的红色, 粼粼水光反射光辉, 不知红日是从海里升到天上, 还是从天空升到海中。
花燃望向天边,“太阳出来了,天很红,水也很红。”
这样的景总是使人词穷, 言语是如此匮乏, 她用最朴素的词汇描述此刻的日出。
湛尘的眼眸中映出一抹红,余毒混着聚月珠的粉末形成水滴滚落,他的眼睛重见光明。
睁开眼的一瞬间,看到的不是天上灼灼明日。
一双白净脚丫微微摇晃, 在花燃左脚脚背上有一条狰狞的疤痕,像是火烧出来的痕迹。
他最先想到的是在船上的时候, 花燃是脱了外袍和鞋子下的水,后来险些走火入魔,没能穿回鞋子, 等清醒后灵力已经烘干身上的衣服, 她嫌鞋子湿不愿意穿。
抬起头, 看见暖阳将花燃的脸映得红扑扑的, 一双眼睛又黑又亮, 问题不经斟酌就自然而然地问出来:“脚什么时候伤的?”
花燃动动脚, “这个吗?村子烧完之后我去找大家的尸骨, 一块木头没烧干净砸我脚上了。”
很奇怪, 她竟然能坦然地谈起那段梦魇。
或许是湛尘两次将她从噩梦中叫醒,她对他的声音足够熟悉,也可能是之前宣泄过一场现在懒得动,湛尘的探寻并没有激起她的怒意。
“我曾经生活在村子里,有爹娘和妹妹……可能是姐姐,我也搞不明白她到底是我姐姐还是妹妹,后来村里出现歹人,他们都死光了,也不知道是被打死还是烧死,总归不会太舒服,我前不久刚为他们报了仇,也算是让他们能安心地走。”
花燃一句话带过所有梦魇。
她转头看向湛尘的眼睛,“还记得孤月影吗,她长得真的很像阿烟……”
湛尘猝不及防听到花燃最不可触及的过去,那是可以致使她走火入魔的隐秘,就这样平平常常被几十个字囊括。
想到花燃灵海里那场无声的大火,他低声道:“对不起。”
他本无意探寻她的秘密。
“没什么好道歉的,我想说就说,若我不想说你问也没用。”花燃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沙子。
“走,捡贝壳去。”
她赤脚跑过白色沙滩,在水里踩来踩去,水珠因她的动作飞溅起来,刚积攒起来的灵力抽起海水让其缓慢喷洒。
“送你一到彩虹,就当是我拉你挡毒害你眼瞎的赔礼。”
水珠换化成细细的水雾,在阳光反射下形成一道七彩虹光,彩虹很小,一端正好落在她的掌心。
花燃嬉笑道:“好看吧?”
湛尘心跳加快一瞬,“……好看。”
太阳逐渐升高,花燃将捡来贝壳在海中打完水漂后心满意足地回去,阿芷家中已经备好饭菜。
刘叔正在院子里处理鱼,要挂起来晒成鱼干,见到两人后乐呵呵笑道:“我刚要叫阿芷去喊你们回来吃饭,你们外来人没见过海觉得稀奇,我们天天打渔看日出早就腻了。”
花燃:“这样的景色下次看到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当然要多看一点。”
刘叔:“要是喜欢就待久一点,想在我们这里住多久都行,定居下来也可以,要是非走不可,以后也常回来看看。”
花燃笑笑,没回话。
这段日子像偷来的一般,不用担心任务怎么完成,不用去想能不能活到明天。
不过她的命牌在千杀楼,千杀楼的人应该知道她没死,怎么一直没有通知她做任务?
她问湛尘:“你们遮掩了我的生机?”
这问题没头没尾,但湛尘还是听懂了,答道:“是,只是时间有限,最多维持一年,等从飞云宗回去之后的两年,你都要待在寺中。”
人在寺里,千杀楼就不会冒险把人带走。
花燃对这种软禁行为不予置评,毕竟这是交易,软禁两年换她一条命挺值得,而且她也没有老实听话的想法,反正找到机会就跑。
她穿过院子,看到在院中晾晒的一双鞋子,惊讶道:“你们还把我的鞋子拿回来了?”
阿芷正在练枪,闻言点头道:“是啊,这么好的鞋子还没坏,自然不能丢。”
花燃脚下是一双新的鞋子,霞云布做底,融入追风蚕蚕丝,冬暖夏凉脚感舒适,一双千金,像这样的鞋乾坤袋里还有一堆,她从没有洗鞋子的习惯,脏了就扔。
她随口道:“我不会再穿,扔了吧。”
吃过午饭,她和湛尘跟着阿芷进城卖鱼,阿芷卖鱼,他俩进城逛,在路过医馆的时候,先前自称出自药谷的医修冲出来抓住湛尘的手臂。
他神情激动:“我刚想到一个新方子,能更快治好……等等!你的眼睛这么快就好了?怎么好的?简直是梦蓬莱医学史上的奇迹啊!”
花燃扯开医修的手,“离远一点。”
“难道你又想到新的方子?是什么?快告诉我!”医修激动的目光从湛尘转移到花燃身上,神色热切。
花燃:“聚月珠。”
医修:“什么?”
“你耳朵不好啊?”花燃又重复一遍,“聚月珠,听见了没?”
医修大惊,“聚、聚月珠!这么宝贵的东西你就这样用了?”
花燃:“我的东西想用就用,有问题?”
“暴殄天物啊!我这辈子都没见过一次聚月珠,他的眼睛又不是治不好,你怎么就这样用掉了!”
医修捶胸顿足,没怀疑花燃话里真假,除了聚月珠之外他想不到还有什么能如此快速地清理掉这样刁钻的余毒。
花燃不耐烦:“这不是要快点好吗?”
“你还有聚月珠吗?我跟你换,你想换什么都行。”医修眼含期待。
花燃摇头,毫不留情地打碎医修的幻想,“这种东西一颗已是难得,哪还有第二颗。”
医修怒吼:“知道难得你还这么随意地用掉,我做梦都想见见聚月珠长什么样子!通过研究聚月珠的成分,可以分析出很多有用的东西,对梦蓬莱的医术有极其重要的作用你懂不懂?!”
“聚月珠没了,还剩一点没用完的聚月珠粉,东西给你,别嚎了。”花燃揉揉耳朵,现在的医修怎么这么暴躁?
医修愣住,“你说真的?”
花燃:“骗你对我有好处?”
医修呆呆摇头,看着手中用纸包住的一小袋粉末,没想到幸福来得这么突然。
他只是从医馆里走出来,因为医术碰到瓶颈而随意逮个人发疯,然后就拥有了每个医修梦寐以求的聚月珠?
虽然是粉末,但这是聚月珠啊!
医修还有点回不过神来,抬手撕掉下巴处的胡子,拿出瓶子倒出药水在脸上狂抹几下,脸上的皱纹消失,露出一张清俊的脸来,老头秒变青年人。
“我叫柳白,总有人觉得太年轻的医修不够专业,才不得不伪装一下。”他语速极快。
“我确实是药谷的人,此次出是出谷历练,道友给我聚月珠就是对我有恩,往后要是道友有需要即使是上刀山下火海我也绝不推辞,不知道友尊姓大名?”
“花燃。”花燃敷衍道,抬手推开柳白,“我还有事,先走了。”
柳白喊道:“等等,你真的没需要的东西吗?身上有没有什么疾病要治?你别看我年轻,我的医术真的很不错……”
一个东西从花燃手中飞出,给他一个迎头重击,他捂着头哀嚎一声,砸向他的东西滚落在地,低头一看竟然是块灵石。
花道友真是好人啊,不仅免费给他聚月珠粉,还送他灵石,这是要跟他交朋友的意思吧,这个朋友他柳白认了!
湛尘看着花燃就这样随意地将聚月珠粉送出,心情和柳白得知他的眼睛是用聚月粉治好时一致,倒不是他多看重聚月珠,而是他知道为了这颗聚月珠花燃付出过什么代价。
她喜爱钱财,但又好像没那么喜爱,杀完人不忘扒走敌人的乾坤袋,不漏一分一毫,可稀有珍贵的东西也能随便用掉,游戏人间,潇洒坦荡。
在城里逛一个下午,傍晚和阿芷一起回家。
深夜月亮高升,花燃修炼完有点饿,起身去柴房找晚上没吃完的炸小鱼干,路过刘叔刘婶的房间时看到窗没关,屋里还点着灯。
她打着哈欠继续向前,顺利找到小鱼干,捧着盘子往外走时看到门口的刘婶,她嚼着鱼干含糊道:“还不睡啊?”
刘婶手里拿着一双鞋子,温婉笑道:“等一会儿就睡,鱼都凉了,要不要给你热一下?”
“不用了,不想等,凉了也脆。”花燃又拿起一条小鱼干。
刘婶有点不好意思地递出手里的鞋子,“我照着你的鞋码做了一双鞋子,刚做好,本来想明天给你的,结果见你出来就想着现在给,做得没有你的鞋子好,但阿芷说我做的鞋穿起来舒服,你试试看。”
像是怕花燃拒绝一般,刘婶说了很多话。
花燃咀嚼的动作停止,“给我做的鞋子?”
鞋子的手艺确实不如花燃脚下的鞋,材料更是无法相比,朴素得近乎简陋,但它是一个长辈在晚上亮着灯一针一线地缝制出来。
她以前家里并不算富裕,家里人的鞋都是娘亲做的,也像面前这双鞋一般平凡无奇。
再温馨的过去也是过去,如今想起就像是一根尖刺刺入心脏,让她不得安宁。
她脸色突然冷下,留下一句“我不要”便匆匆离开。
刘婶拿着鞋,看着花燃离开的背影,长叹一口气。
第33章 上岛
◎喜欢她的人不多,能不少就不少◎
湛尘在床上打坐, 心口的异样让他难以静下心来,他起身离开房间。
在花燃房间门口,他碰见拿着鞋子的刘婶。
刘婶拉着湛尘走远一些, 确保谈话声不会被花燃听见, 才说一遍今晚的事, “能不能麻烦你把这双鞋子交给她?”
湛尘看向鞋子, 联想到花燃,因为害怕受到伤害所以封闭内心,竖起高高的防线不愿让人接近,以乖张的姿态面对世界, 连好意也被拒绝在外。
他接过刘婶手里的鞋子, “我会交给她,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刘婶点头,临走前往花燃房间看一眼, “她以前过得很苦吧?”
湛尘手一顿,“为什么这么说?”
刘婶笑笑, 不好意思道:“就是一种感觉,我也说不上来,你看她在笑的时候, 好像都没有真的开心, 我猜她是不是想家了, 才做了一双鞋子。”
她轻轻叹口气, 转身离去。
看着刘婶的背景消失在转角, 湛尘才收回视线。
他花了那么长时间才得知的事情, 比不过刘婶和花燃相处的短短几天, 他对世事的迟钝或许就是他悟不透的原因。
敲开花燃的房门, 花燃正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声音闷闷地从被子下传出,“找我有事?”
湛尘:“刘婶站在门外。”
花燃沉默一会儿,瓮声瓮气道:“大晚上不睡觉站我门口做什么,你快赶她走。”
湛尘:“她已经走了,我把她给你的鞋子拿过来,要放在哪里?”
被子猛地掀起,花燃怒瞪:“谁让你拿的,赶紧还回去!”
“他们一家三口没有人穿这个码数的鞋子,一针一线当之不易,不要浪费。”湛尘把鞋子扔给花燃。
花燃捏着手里的鞋子,气哼哼道:“脚小又不是我的错,浪费的也不是我的时间,看这粗糙的针线,我身上怎么能存在这种不和谐的东西,要不是觉得你说的不浪费有点道理,我才不收。”
感受到心口的难受劲消失,湛尘无视花燃的口是心非,心平气和道:“如果没事就早点休息。”
花燃叉腰:“你大半夜跑过来就是来说一句早点休息?我在我房间不睡觉还碍着你的眼了是吧?”
湛尘指尖点点心口,“不要难过,我感受得到。”
花燃一梗,拿起个东西朝湛尘扔过去,翻身重新用被子盖住头,“滚!”
湛尘接住砸过来的东西,一块闪亮的灵石躺在掌心。
*
海边的夕阳总是更美一些,花燃躺在屋顶上望天,感受停留在望潮城的最后一天,明天就要去往下一个地方。
下方的声音传入耳中,吵吵嚷嚷的,她揉揉耳朵继续看天。
刘婶:“阿芷,你阿爹一整天都没回来,是不是出事了啊?”
阿芷:“娘你先别急,说不定只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刘婶:“我眼皮总是跳,怎么都放心不下来,平时他就算出海一整天,这个时间也该回来了。”
阿芷:“阿爹是去出海?”
刘婶:“今天有人来找,说请他开船去什么海岛,本来你阿爹不想去,但是那些人出好多钱,你阿爹就开船带他们去了,你说什么海岛这么远,这个点还没回来?”
乌金坠入大海,最后一丝光线消失,花燃猛地坐起,跳到地面上。
阿芷满脸焦躁,正啊。要往外走,花燃喊住她,“你去哪?”
“家里还有一搜船,我出海去看看,说不定阿爹还在打渔只是忘记时间。”阿芷压抑住不安,勉强笑道。
“你们在家里待着就好,我很快回来,要是饿了就先吃饭,不用等我。”
阿芷是个经历不多的姑娘,柔弱胆怯,却也坚韧顽强,学枪的目的和打渔一样,都是为了让自己的家人过得更好,而不像其他修士那样是为了变强,追寻大道。
她的心愿很小很简单,就是一家人安稳度日,所以在集市被断天帮欺负时可以忍耐,也可以在断天帮势弱时毫不犹豫地动手杀人。
花燃沉默片刻,说道:“如果找不到人就回来,我帮你想办法。”
故作的坚强瞬间破碎,阿芷眼中浸出些许泪光,狠狠点头,一路小跑出家门。
刘婶忧心忡忡,望着她离去的方向。
湛尘站在花燃身后说道:“你比我想象中的更心软一些。”
她之前不想干涉海岛的事,是因为那些人与她无关,而一旦和她有关的人牵扯进去,无论什么事情她都不会袖手旁观。
或许这就是为什么她少与人接触交心的缘故,面对亲友的苦难她无法坐视不管。
但人总有力所不及的时候,若是无力就会显得尤为痛苦,不如一开始就没有交情,将痛苦扼杀在源头。
花燃语气淡淡:“喜欢我的人不多,能不少一个就尽量不少。”
以前“花燃”是个透明人,无面是个人人厌恶恐惧的身份,而现在花燃是花燃,在这个小渔村被人善待着。
阿芷入海找人,花燃带着湛尘去城主府。
望潮城的城主比百花城的有存在感得多,随意问个路人就能知道城主府在哪里。
初入夜,在百花城刚热闹起来的时刻,望潮城街上的商铺都已经收拾东西关门,路上行人偶尔有一两个走过。
一路走到城主府,府里亮着灯,黄乐岚惊讶地将两人迎入府中。
花燃没有废话,直接问道:“海岛在哪里?”
黄乐岚皱眉,“具体的位置我不清楚,海岛的事都是楚渊在处理,你要现在过去?”
她先前忙着抗争断天帮,现在断天帮没了也还有很多后续事情要整理,一些势力残余需清理干净,实在分不出精力去管海岛的事情。
先派人去茶馆找程楚渊,她斟酌道:“楚渊在组织队伍准备上岛一探究竟,打算两日后出发,建议你与我们同去。”
黄乐岚说话时,得知消息的程楚渊匆匆跑过来,喘着气道:“道友改变主意了?”
花燃看着这个不着调的说书人,对于他们的计划不抱任何希望。
她抓着程楚渊的后领把人把外拉,“人我只需要一个带路,其他的不管多少都是拖后腿。”
“哎别扯别扯,我能自己走。”被迫倒着走的程楚渊双手扑腾。
“乐岚,我先和两位道友去探探路,麻烦你明天去茶馆跟其他人也说一声!”
黄乐岚头痛地揉揉太阳穴,看来今晚又是个无法休息的长夜,她拿纸笔写出一份名单,命人把名单上的人喊来,探岛的计划不得不提前了。
回到渔村时,阿芷也已经回到家,焦躁地在家门口走来走去,一见到花燃便扑过来哽咽道:“我没找到阿爹,怎么办?要不要去找城主帮忙?”
“找城主也没用,走吧,去海岛。”花燃按住阿芷的肩膀冷静道。
阿芷深呼一口气,没问为什么,抹着眼泪在前面带路去拿船。
程楚渊默默跟在花燃身后,问道:“你改主意决定插手是因为这个小姑娘?”
“闭嘴,真聒噪,你唯一的作用就是带路。”花燃不耐烦。
程楚渊做了个闭嘴的手势,看一眼沉默当木头人的湛尘,非常识趣地向对方学习,安静不说话了。
今夜的大海并不平静,狂风卷起,天上开始慢慢飘起细碎的雨珠,阿芷是行船的老手,控制着船的方向一路披荆斩棘向前行。
阿芷抬手擦去脸上的水珠,问道:“去哪个海岛?”
程楚渊接收到花燃的视线,“具体的路我也不清楚,进岛的人没有出来的,我也是花了很长时间才探到一点海岛的事,就往东南方向找一找,大概率在那一片。”
他语速慢悠悠,“找海岛的修士大多都是让渔民开船送过去,可我没听说过有哪个渔民回不来,要真回不来海岛的事早就传遍了,哪还有人敢过去?”
在路上他得知阿芷父亲消失在海岛,他一路不能说话憋得很,一找到说话的机会就停不下嘴。
这些话也是在提醒阿芷,刘叔可能不在海岛,大概率葬身大海,他希望花燃一起上岛,可不忍心看阿芷无望而归,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阿芷看向花燃,目光无助。
“先去看看再说。”花燃一锤定音。
海浪汹涌,一艘船在大海里实在不起眼,像狂风中的一片叶子,两者的力量差距过大,根本无法反抗。
四人极力控制着船让它不被掀翻,浪一阵高过一阵,大雨滂沱冲刷而下,天地间一片漆黑,只能隐约看见海浪掀起时的幢幢黑影。
船被推着前行,湛尘抬头向左前方看一眼,一道金光打过去,半空出现淡蓝色的灵力波纹。
“是阵法!”程楚渊看见那道波纹,大喊道,“我们找到地方了!”
“那你快破阵啊,愣着干什么?”花燃的声音在雨声中模模糊糊。
程楚渊:“我是剑修,除了剑什么都不会!都说让你等一个晚上明天再出发,我猜海岛外可能会有阵法,特意找一个阵修加入队伍。”
花燃冷笑:“如果岛里的人是你爹,你看你会不会等一个晚上?”
程楚渊语塞,一句“那里面的也不是你爹你急什么”差点脱口而出,最后还是卡在喉咙被咽回去。
他恼道:“反正我不会破阵,这阵法范围大成这样,一看就是没办法暴力打破。”
花燃刺道:“什么剑修能一剑破万法,都是吹出来的吧?”
“你……唔唔唔……?”程楚渊正要反驳,忽然说不出话来。
“禁言。”
湛尘:“我来破阵。”
花燃嗤笑:“呵,剑修都是废物。”
程楚渊:唔唔唔……?
怎么都是说话,就单禁言他一人?
第34章 陷阱
◎又是阵法◎
阵法是一个死阵, 不是由人来控制,而是放在岛外作为一道门,没有有人控制的活阵那般灵活, 破阵纯靠耐心和脑子。
湛尘在前面破阵, 花燃走在最后, 中间是阿芷和程楚渊, 后面三人亦步亦趋地踩在湛尘走过的地方。
进入阵法之后,外面的狂风暴雨被挡住,阵中白茫茫一片让人分不清左右,忽而呼啸而过的罡风吹得人站都站不稳。
纯白的世界里, 他们像四个移动的小点, 周边实在太安静,程楚渊忍不住小声道:“他到底在靠什么认路?”
最烦这些弯弯绕绕的阵法,还不如真刀真枪来得痛快。
“奇门遁甲各有千秋。”花燃抬脚作势要踹人,“若是你想真刀真枪地冲阵也不是不行, 我现在就可以帮你。”
程楚渊不敢随便乱动,急道:“你看着点, 别踩错地方。”
花燃轻嗤一声,脚步稳稳落在正确的位置。
四人一路无惊无险地进入海岛,身后阵法重归平静, 隐匿下去。
“这个阵法好像没看上去那么难。”程楚渊回头看一眼。
湛尘:“不是杀阵, 是用来消耗灵力的迷阵。”
程楚渊:“消耗灵力?我怎么没感觉?”
花燃毫不客气道:“你一路跟着走当然没感觉, 你自己走一遍试试。”
行走在阵中, 阵法里传出的压力不是作假, 若他们走错一步, 等待着他们的就是无穷尽的意外, 这样的阵法她见过, 很烦人,走也走不出,破又不好破。
湛尘:“海岛外不会布下取人性命的阵法。”
除非岛主人要想收获的是尸体,就算要尸体,也大可不必用这样麻烦的法子
四人向岛中深入。
岛内一片鸟语花香,灿烂阳光铺洒,青草野花茂盛,低矮的灌木丛生机勃勃,若不是事先知道岛中有异,确实容易把这座岛误认为是一处秘境。
阿芷:“往哪里走?”
花燃:“随便走,会有人主动出现来找我们。”
“那我们就直行,宽阔的地方有助于观察。”程楚渊接话。
一路向前,周边的野花野草逐渐变成灵药,花燃拔起其中一棵灵药仔细辨别——确实是灵药,不算太稀奇的品种,但胜在数量多。
四周似乎有悉悉索索的声响,抬头环顾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她不动声色地放轻呼吸。
湛尘脚步放缓,连见缝插针要说话的程楚渊也安静下来,此刻走路速度较快步伐又重阿芷就变得突兀起来。
前方突然探出一个绿色长条状的东西,直直朝阿芷而去,她瞳孔映出那条绿色的藤蔓,但身体的速度跟不上脑子,一时间无法避开。
一只手抓住她的肩膀把她往后拉,红线在半空与藤蔓相撞,将藤蔓切成几段,剩余部分的藤蔓快速后撤,一切重归寂静。
刹那间,花燃抓住湛尘的手腕就往后跑,身后程楚渊反应也不慢,几乎是花燃发出动作的同时就伸手捞过身旁的阿芷。
四人刚离开原地,先前站着的地方就涌出数条藤蔓,黄土飞溅,藤蔓拔地而起伸向天空,几乎隐天蔽日。
程楚渊脸色凝重,“食人藤?”
食人藤,一种会主动狩猎的植物,藤蔓延伸的距离根据修为不同而长短不一,看面前这棵食人藤的样子怎么说也有不低的修为,事情比想象中的要棘手。
花燃回头看一眼程楚渊,见他脸色开始发白,想到从一见面时就感受到对方身上不稳定的气息,此刻也觉得有点麻烦。
她直接问道:“你的伤?”
“我很想说不碍事,但显然是说谎。”程楚渊苦笑。
花燃手一挥,探过来的食人藤被绞碎,单斩断藤蔓没用,只不过是缓解一下,数不清的藤蔓正快速伸向他们。
“你带阿芷先回去。”花燃下令。
阿芷咬着牙不说话,程楚渊也没反驳,现在待在这里只会拖后腿,“怎么走?”
食人藤一旦发现猎物就是不死不休,他们已经被盯上,这里都是食人藤的范围,此刻四面八方都有藤蔓伸过来。
红线交织形成一张网,其中一角燃起火,火焰很快爬满整张网,红色火光映在花燃发白的脸上,也暂时阻挡住食人藤的进攻。
两根红线探出分别缠住阿芷和程楚渊的腰,花燃再次抓紧湛尘的手,快速道:“挡着点。”
程楚渊没听清:“什么……啊啊啊——”
花燃全速逃跑,身后的食人藤被火焰激怒,一层层叠加在一起扑灭红线张开的火网。
灵火无法坚持太久,随着最外一层的藤蔓烧焦后也熄灭下来,更多的藤蔓向四人扑过来。
藤蔓刺下的时候被金光挡住,湛尘默念着经文,一层金色光罩挡在四人上方,牢牢护住密不通风。
藤蔓撞击在光罩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一声又一声仿佛夺命的倒计时。
程楚渊已经无法说话,一张嘴就是满满一口风,他这辈子都没体会过这么快的速度,御剑到极致也比不上此刻花燃靠双脚奔跑。
风呼啦呼啦地从耳边刮过,他腰间绑着一根红绳,整个人像风筝一般疯狂被风吹打。
想着阿芷修为低,他忍住经脉的刺痛运起灵力控制身体的反向,尽量为阿芷挡点风,可别把人吹傻了。
杀人速度要快,逃命速度要更快,千杀楼第一课教的就是怎么跑得更快,花燃学得很好,全速奔跑时整个梦蓬莱没几人能追上。
一拖三逃出食人藤的范围,又冲到海岛边上,花燃停下喘息,汗水打湿额前的碎发。
她抬手一挥,红线把身后的两个“风筝”甩出去,手中掐诀红线交织护着两人,她记得这个阵法如何破,直接把人扔到岛外。
阿芷和程楚渊就这样连一句话都没能说就被扔出岛去,落在他们开来的船边,扑咚两声落入水中。
花燃松开湛尘的手,撩一把汗湿头发,湛尘手腕上留下一圈被攥出的红痕,格外显眼。
“带三个人还是有点勉强。”花燃喘着气道。
她抬手胡乱扒拉头发,跑得太快对头发不太友好,她现在的头一定乱得像个鸟窝。
头发越理越乱,湛尘实在看不下去,走过去手指穿.插进花燃的头发间为她梳理,口中道:“我可以自己跑。”
“那我们谁也跑不了。”花燃揉揉僵硬的手,“还是你认为你的速度比我快?”
要跑得足够快就不能分心,一边警惕食人藤一边跑只会更加耗费心力,不如她专注跑,让湛尘来防御,合作才能让利益最大化。
湛尘没话说,速度不及人是事实。
休息一刻钟后,花燃站起,海岛还是要继续探的,食人藤的事情对她而言甚至算不上挫折,顶多就是路边一块比较大的石头,要绕路走。
这一次走的是树林的方向,林子平平常常,没出现什么陷阱。
刚经过一条小溪,耳边突兀地响起一阵嗡嗡声,声音之大仿佛进了蜜蜂的家。
树叶沙拉沙拉地晃动,从叶子后钻出一只只半个拳头大小的毒蜂,其中一只晃晃悠悠朝两人的方向飞来。
花燃瞳孔放大,立即阻住湛尘出手攻击,快速从乾坤袋里拿出一件斗篷往上一抖,把湛尘往树上压,斗篷落下盖住两人。
半透明的斗篷盖了跟没盖一样,湛尘清晰地看见毒蜂就在两人身边晃来晃去。
“它……”
刚说出一个字,一只手就捂住他的嘴。
花燃正面对着湛尘,看不到后面的毒蜂,毒蜂飞来飞去绕到左侧时她才能看见。
她微微踮脚凑近湛尘的耳朵,嘴唇轻微张合,声音压得极低,“你最好向佛祖祈愿,希望这只白环蜂眼神差一点,不然我们俩就一起葬身在这里吧。”
热气呼出,吹拂在耳垂,湛尘从耳后顺着脖颈到肩膀开始发麻,他不适地想要后退,但身后是树,花燃又把他摁得极紧,动弹不得。
“别动,想死吗?“
察觉到湛尘的挣扎,花燃把人抱得更紧,余光一直注视着旁边盘旋的白环蜂。
她上一次见到白环蜂是在一处秘境里,当时没人知道这种毒蜂的名字,它身上有一条条白色的斑纹,她干脆起名为白环蜂。
被白环蜂注意到之后,唯一能做的就是不要动,然后听天由命。
跑是跑不过的,除非在发现之前就跑,已经碰上面再跑,无论如何也跑不过它那两双翅膀。
打也不行,白环蜂都是一窝窝出现,被叮上一口就能瞬间麻痹,面对无数白环蜂的攻击,想要一口不被叮显然不太容易。
白环蜂更危险的一点在于它可以吞噬灵力,修士的攻击都是依靠灵力,对于白环蜂来说这不是攻击,是大补之物。
它们靠眼睛和气息来寻找猎物,唯一的弱点是眼睛不好,只要遮掩住气息,尽量不发出太大动作,就有可能被忽略过去。
就是白环蜂对气息的敏锐程度比人更强,光是屏息没用,人体的热量无法靠自身掩盖,只能依靠外力,比如她身上的斗篷。
斗篷哪里都好,就是材质特殊,做出来后是半透明的,除了面对白环蜂有用之外一无是处,还贵!
她从秘境出来后就备上一件,保护性命的东西总是不嫌多,只是买到手就一直没用过,没想到第一次使用会是在这个时候,还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挤在一件斗篷下。
斗篷按照她的身量定制,套两个人有点困难,不得不尽量减少暴露出来的面积。
两人气息交融,花燃却全无感觉,死死盯着白环蜂,幸好白环蜂转几圈后就慢悠悠飞回族群中,一大群白环蜂嗡嗡嗡地飞走。
“呼……”花燃退开两步吸一口气,斗篷下闷得要死,喘气都困难。
她看见湛尘耳后一片都是红的,纳闷道:“有那么闷吗?”
竟然能捂成这样?
湛尘终于重获自由,心中也松口气,听到问话后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闷不闷不知道,但是很痒。
花燃也就随口一问,没想听湛尘的答案,抬脚继续向前走去。
树林中出现浓雾,从轻薄的一层慢慢变得浓郁,都最后甚至看不见三米外的事物。
花燃察觉到身侧过于安静,连踩草叶的声音都没有,转头看去时已然不见湛尘的身影。
她没发觉湛尘是什么时候走散的,低头看一眼脚下,抬脚踩在地面,一道微弱的光芒闪过,又是阵法……
“和尚!”她高喊一声,没得到回应。
仔细感受一下心脏的位置,离她不算远,或许是阵法的缘故湛尘没能听见声音,思索再三,她还是选择先不去找他。
湛尘不是阿芷,净光寺的佛子还没有弱到需要她的保护。
第35章 被捕
◎这才是真正的捷径◎
她在浓雾中行走, 突兀地和三米外的一条大蛇对视。
那条蛇浑身漆黑,眼睛大得占据整个头的一半,头部带有红色条纹, 支起大半个身子, 视线与她齐平, 蛇身有她大腿粗, 正嘶嘶地吐着红色信子。
蛇不动,她不动,红线缓慢散开,隐匿在浓雾之中。
蛇的颈侧皮褶张开膨大, 像是两把大扇子, 它还是没动,一张嘴慢慢张开,一口黑色毒液突然从口中喷出。
花燃侧身躲避,在她发出动作的一瞬间, 黑蛇也动了,从地上弹射而起直扑花燃, 速度不在她之下。
即将贴近花燃之际,红线交织的大网闪过寒光,在雾中若隐若现, 毫无防备扑来的黑蛇撞入网中, 就像一块豆腐掉到刀上, 直接被大卸八块。
一阵风微微吹散雾气, 原先黑蛇待的地方又探出数百个黑蛇头。
它们身体被浓雾遮挡, 像是凭空长出来的一个个蛇头, 画面之诡异令人悚然。
花燃搓搓手臂, 手上冒出一片鸡皮疙瘩, 她见不得这种场面,拳头发痒,很想把那些蛇头都处理干净。
但这毕竟是在蛇窝里,还是要给黑蛇们一点面子,人和动物要和谐相处,打打杀杀实在太过粗暴,她抬脚轻轻向后退。
黑蛇群注视着她,然后一条条弹射而出。
仿佛下了一场蛇雨,花燃就在这场雨中左右腾挪,心力交瘁。
她边躲边退,直到彻底看不见黑蛇群才停下,皱着眉头看前方的浓雾。
那么一大群黑蛇她不可能没有任何感觉,但就是那样一无所知地走进它们的范围,唯一的解释是这片雾气不仅遮挡视线,还能掩盖雾中各种气息。
她换了个方向继续向前走,这回碰到的是一群嘎吱乱叫的乌鸦。
艰难穿过乌鸦群,她身上的裙子多出好几个破洞,手臂上也出现几道血痕,头上沾满鸟毛。
这个阵法与岛外的阵法有异曲同工之意,如果岛外的阵法不是由湛尘带队,估计就会像她现在这个样子,难以找到出去的方位,不得不陷入一场场苦战当中。
她学过阵法知识,相较于其他东西来说不算精通,只能慢慢试探,去找到阵法薄弱的地方再暴力破之,至于找生门,她想到没想过,这实在太难为她。
若是认真学学也不是学不会,不过她实在不喜欢研究这些七拐八拐的复杂阵法,一力破万法就是最快最好的手段。
她比刚才更细致耐心地观察阵法里的东西,左前方的树上闪过一道十分微弱的光芒,像是什么东西在反光。
不动声色地向大树走过去,她头也没抬,手中灵力汇聚砸向闪光的地方。
咚……
一声低沉的声响过后,有什么东西从树上掉下来。
花燃走近,看见躺在地面上的一个巴掌大的圆镜,镜子表面布满裂痕,是刚才被灵力砸出来的。
捡起镜子在手中打量,满身裂痕的镜子并没有照映出她的脸,而是空茫茫一片什么也没照出来。
千目镜……果然有人在暗中窥探她的一举一动吗?
浓雾之下不知还有多少个千目镜,像是一双双眼睛一般不动声色地盯着她,看她在这迷阵之中打转。
“这是又是什么陷阱?”花燃故意自言自语,表情疑惑。
手上这个千目镜已经打碎,失去观察的功用,也不知道这块地方还有哪里有千目镜,镜子不反光的情况下她也不知道它们都在何处,装傻迷惑一下镜子后面的人也不错。
镜子后的两双眼睛对视。
高个子道:“我看她就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没必要这样时时刻刻盯梢吧?”
矮个子答:“头脑简单会在集市杀了断天帮大半的人?不要小看任何一个人,说不定哪天就死在你以为的蠢货手上。”
高个子:“那你在这看半天看出什么来了?她一直在阵里转,见到蛇群就跑,刚才还被乌鸦群抓得满身血,胡乱踩坑看着也不像会破阵的样子,我说还是断天帮不行,就知道装腔作势,跟纸糊一样一捅就破。”
矮个子表情有些松动,花燃的表现实在出人意料,简直就是小家族里没见过什么世面还自认天下第一的刁蛮大小姐。
可惜千目镜数量不多,岛上并不是每个地方都放有,在他们上岛之后进入林中阵法之前的这一段时间里,发生的事情是他们未知的,不知道这批人实力具体如何。
食人藤那边没逮到猎物,倒是藤蔓莫名其妙断了几根,没有大伤,也不知道在发什么疯。
高个子指指千目镜上的另一个人,“这个和尚倒值得注意点,他一路都没触发阵法的陷阱,就快要破阵走出来了。”
矮个子目光落在湛尘身上,点点头,“多盯着点。”
高个子:“要不要派人出去?”
矮个子:“不用,我倒想看看是他破阵更快还是我布阵更快。”
他们两人注视着湛尘,看他一路破阵,悠闲地仿佛是在自家后院散步,没有一点紧迫感。
矮个子运起灵力在半空拨动透明线条,给湛尘所在的困阵加点东西,阵中套阵,困阵变杀阵,风云顿起。
在矮个子专心盯着湛尘时,高个子突然出声道:“女的倒了。”
“这么快?”矮个子从湛尘身上移开目光。
高个子凑近千目镜,“刚才她经过噬牙鱼的地盘,光知道警惕水里,却不知噬牙鱼也可以上岸狩猎,被岸上的咬伤,现在应该是昏迷了。”
矮个子随意道:“派人去捡回来,可别给鱼吃干净了。”
高个子点头:“知道知道。”
林中溪涧旁,花燃躺在地上,又有一条破鱼咬她的腿,疼得要死她还不能动,在心中给岛上的人狠狠记上一笔。
破阵太慢,而且就算是破阵出去,也不知道还会碰上什么层出不穷的攻击和陷阱,不如主动等人来接。
岛上的人动作实在太磨叽,她都倒下那么久也不见人来,真不怕她被这些满嘴是牙的鱼给啃掉?
等待时间太长,就在她决定爆起破阵冲出去杀光这些狗贼的时候,不远处传来动静。
她收敛心神,继续一动不动地装晕。
来的人在空中喷洒某种药水,略显刺鼻的味道飘在空中,咬人的鱼便纷纷回到水下,连一直执着咬她小腿的鱼也依依不舍地松开嘴,挪动着腹部扑腾回到水里。
她被人扛起,快速在林中穿梭。
来找她的人有两个,一个洒药水一个扛人,扛她的人说:“这不是灭断天帮的那个女人吗?她怎么也到岛上来了?”
“断天帮都是一群软脚虾,没多难杀。”洒药的人贬低一番断天帮。
“就是实力再强的人也不会对机缘无动于衷,她在这有什么稀奇的?”
扛着花燃的人砸舌道:“我一直想不明白,岛上很危险可能有陷阱这件事儿很难想到吗?为什么还是这么多人过来送死?我一整天来来回回地跑,累死了。”
“危险比起机缘来说算什么?哪个人不想变强,不想飞升得道?”洒药的人反驳,“只要我们专心做事,也会有变强成为人上人的一天。”
“说不准,我心里头总是突突地跳,总觉得做这些事有点亏心,怕遭天谴。”
洒药的人冷笑:“要遭早就遭了,干你的活吧,哪来那么多废话!”
两人不再对话,加快速度往前赶。
周边的树木逐渐远去,两人带着花燃来到一个像是村落的地方,一靠近这里,花燃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让她有点反胃。
血的味道闻得再多也无法习惯,更何况这个味道像是人血,其中还参杂点什么东西,闻上去带点甜味,想想就更恶心了。
花燃被带进一间屋子放到地上,有人掐着她的下巴让她张开嘴,喂了颗丹药。
丹药入口即化,小腿上的酸麻逐渐褪去,水中的鱼牙齿带毒,丹药应该是能解鱼毒。
她的左手被提起,一个冰凉的物体扣在她手腕上,体内灵力顿时停滞,不再运转。
清凉的水泼到脸上,花燃动动眼睫,缓慢睁开眼睛,余光瞥过左手上的银环,又抬头打量屋子里的人。
她脸侧的碎发还在往下滴水,坐在地上面无表情地望着众人,神情漠然。
屋子里一共七个人,只有一个人坐着,她的目光就落在坐着的人脸上,对方的脸有些熟悉,脸上一条疤痕从额角划过右眼连到鼻尖,右眼眼眶里装着的不是眼珠,而是一颗红宝石。
宝石眼长相清俊秀气,带着一身书生气,不像身居高位生杀予夺的大人物,倒像是书院里读书的书生,右眼的宝石让他看上去多了几分妖邪。
她死活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或许是哪一次做任务时偶然遇见过的路人,想不起来说明并没有那么重要。
在花燃打量对方的时候,屋内所有人的视线也都定格在她身上。
她心念急转,来到海岛的人不知多少,总不能他们每抓一个人都要审问一番吧?能有什么好问的?
这里这么多人围着她看,也不说话,她身上有什么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吗?
灵光一闪,她想到望潮城里的段天帮,先前把她从树林里带过来的两个人也曾谈论到断天帮,他们之间有什么联系?
回忆起树林里两人谈起断天帮时的语气,她揣摩着岛上人的态度,微微低头整理表情,像是忽然从呆愣中惊醒,恐惧得瑟缩起来。
在他们眼里,她会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第36章 疯子
◎谁的命都不当命◎
花燃心中思索, 他们眼中她是怎样的呢?
他们看到的是她高调清理断天帮,入岛之后又对一切无知无觉,被鱼偷袭导致昏迷。
她应当是趾高气扬, 修为有之但眼界和资历不足, 背后势力有些底蕴, 却不是出自大宗门或大家族。
低头后的下一秒, 花燃猛地抬头,恶狠狠地盯着宝石眼,相对于先前下意识的动作,此刻就显得有些欲盖弥彰。
她呵斥道:“你们知道我是谁吗?竟敢对我动手, 是嫌命太长了?”
右眼眼皮眨一下, 眼眶里的红宝石流光溢彩,屠河仔细盯着花燃的脸,垂下眼道:“柴方那个蠢货就是死在她手里?”
屋内有人应答:“是,我亲眼所见。”
屠河语气不变:“一个蠢货死就死了, 断天帮那里再派人过去接手,黄乐岚想吞下我们的东西, 胃口太大容易噎着,就先把那个老的杀了,告诉新城主什么东西是她碰不得的。”
有人领命而去。
“喂!”花燃喊道, “我跟你说话你听不见吗?聋了就去治!”
屠河目光重新回到花燃身上, 定定地注视着她, 眼神如笔一点点描绘她的五官。
一道灵力忽然打出, 直接折断花燃的右手, 站在屠河后方的一个男人不屑冷笑,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愚蠢至极。”
花燃手上的红绳崩裂落地, 她“啊”一声捂住右手,眼泪说流就流,张口就是呜呜哭声,动静之大般若杀猪现场。
对方开口还要继续骂,被一把软剑缠住脖颈,死得突然。
花燃嚎不下去了,这个事态的发展有点出乎意料,若是岛主对她动手她还能理解,怎么就杀起自己人来?
“你缠着红线的样子很像一个人。”
屠河耐心地擦去她脸上的泪珠,又将掉落的红线慢慢缠回她手腕处。
岛主亲手杀掉一个下属,这对屋内的人而言似乎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立即有人上前拖走尸体。
屠河起身,“带下去,先和其他人关一起。”
牢中关押着不少人,主要分为两种,一种是对着押送花燃过来的人一通乱骂,另一种神情麻木地坐在地上,对发生的一切无动于衷。
牢笼很大,一眼望过去里面密密麻麻装着不下百人,旁边还有一个单独的笼子,里面只装着一个人。
或许说人不太准确,绿色的头发和尖长的耳朵都在说明他的身份。
花燃凑过去仔细打量,正好对上一双碧绿的眸子。
牢里的海妖比她先前在海里见过的还要更精致一些,立体的五官无可挑剔,带着雌雄莫辨的美,年纪看不大出来,从外形上看不算太小也不老,体型比海里的瘦得多。
她毫不见外道:“你怎么被抓进来的?”
海妖不理会她。
花燃:“正巧我欠你们海妖一个人情,我这个人最不喜欢欠别人的,如果把你从这里放出去就当是两清,你说怎么样?”
海妖忍不住开口道:“又一个恶毒又愚蠢的人类。”
“那就这么说定了。”花燃无视海妖的话。
她在牢中转悠,和牢里的人显得格格不入,既不哭喊也没咒骂,兴致勃勃地看来看去,引来几个人的注意。
一个衣衫不整头发凌乱的人叹气道:“道友也是来岛上寻机缘的?独自一人?”
花燃随意点头,目光从说话的修士身上探过,牢中的人一眼看过去修为参差不齐,手上都戴着和她手腕上一样的金属银环。
说话的修士又重重叹一口气,摇着头向角落走去。
这回轮到花燃提问,“他们把你们关在这里是想干什么?”
修士摇摇头不说话,蹲在角落装蘑菇,气息颓靡,眼神空洞洞地望向天花板,嘴巴张张合合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这里的人精神状态好像都不怎么正常,花燃又试图和其他的人交流,得到的不是沉默就是摇头,实在让人摸不着头脑。
好消息是她在一个角落里找到瑟瑟发抖的刘叔,对方竟然真的在岛上,身体看上去没有外伤,就是好像受到极大的惊吓。
角落里堆着的人实在太多,她挤不进去,直接将抱头缩着的刘叔提溜出来。
“刘叔,刘叔?刘叔!”
刘叔的身体颤抖着,坐在地上膝盖弯起,双手抱头将自己埋起来,死活不肯抬头。
花燃的声音将他惊醒,他惊惶抬头,看到花燃后激动道:“你怎么在这里?快走!”
“走不了。”花燃提着刘叔找到一个干净地方坐下。
这里靠近门口,守卫就在不远处坐着,以至于这片地方根本没人,周围一片干干净净。
刘叔不敢坐,花燃摁着他坐下,“说说吧,都发生了什么?”
岛主只扣下进岛寻机缘的人,对于开船的渔民不会动手,既然刘叔在这里说明事情出现意外。
刘叔被花燃镇定的姿态安抚住,慢慢冷静下来,开口道:“我送三个人到这座海岛,本来说是五天后再来接人,结果他们突然扣住我,把我也一起带上岛。”
他语速加快,“这里的人都是疯子,我被抓来的时候看见他们扛着一具尸体往外走,那具尸体已经完全干瘪下去,身上全是刀口,但一点血没流出来。”
“他们在收集人血!太可怕了!快跑,你快跑!我一把老骨头跑不动,你回去告诉我家里人,我有私房钱藏在……”
“哦?”花燃打断刘叔的话,重点全在第一句话上,“拉你上岛的人呢?”
刘叔停嘴,抬手往人群里点了三下。
花燃起身,绕到最近的第一个人后背,伸出左手绕过脖子一把掐住他的咽喉,手下一用力,对方软软倒地。
她身边瞬间清出一片空白之地,所有人都惊惧地看着她。
被岛上的人割血虽然痛苦,但不至于死亡,至少还有一点求生的希望,但花燃这个疯子一言不合就动手杀人,比岛上的人还要可怕!
花燃甩甩手,走向下一个人。
对方被她吓到,拼命往人群里缩,说话都有点结巴,“你、你干什么?!在这里动手,就不怕他们先杀了你!?”
“这就不劳烦你担心,反正我会活得比你久。”花燃笑着向前走,还不忘安抚其他人。
“大家不要紧张,我只是有仇报仇,有怨报怨,这是第二个,还剩最后一个。”
另外一人听了,心下一横,站出来和第二人一起面对花燃,“单凭你一个如何能对付我们二人,现在大家灵力都束缚,鹿死谁手还不好说!”
花燃无所谓道:“那你们一起上吧,我也省点时间。”
没有灵力,她的身体素质同样不弱。
梦蓬莱少有体修,只有一些资质不佳修为难升的人,或像净光寺这样要求修习身体感悟大道的之外,修肉.身力量的人寥寥无几。
不过千杀楼也是个例外,从小灵力身体一起修,吃常人所不能吃的苦,自然也要比常人更强一些。
没了灵力的两个修士在花燃眼中就是两只蚂蚱,虽然目前右手断了不能动,但捻死蚂蚱还不算困难。
花燃的所作所为引起极大恐慌,不过事态还在可控范围内,毕竟说是报仇,没做过亏心事自然不怕。
刘叔战战兢兢,敬畏地看着花燃。
花燃也不在意,以前出任务时她偶尔会伪装成普通修士混迹在人群中,有时候任务时间比较长,也交到过一两个朋友。
他们在知道她的身份或看到她杀人的手段时,都会露出这样警惕畏惧的表情,她早已经习惯。
她这样的人,和他们不一样。
她回头朝刘叔笑道:“我会带你离开这座岛,就当是你送我到深海,助我拿到聚月珠的酬金。”
刘叔呐呐,嘴唇抖动两下,没能说出话来。
先前听说过花燃在集市对断天帮的人大开杀戒,但毕竟只是听闻,今天亲眼见到花燃谈笑间取人性命,还是有些恐惧。
“聚月珠?”这个词引起海妖的注意。
花燃点头,“是啊,一个有点老的海妖给我的,不然你以为我怎么会欠你们人情?”
海妖神色不明,“大祭司怎么会把宝珠随便交给人类?你对我的族人做了什么?”
“你应该问问他们对我做了什么?”回想到歌声带来的梦魇,花燃脸色不太好。
她心情不好时,也不想让别人太高兴,“你们海妖不是挺团结吗?怎么你被逮到这里来,都不见有海妖来救你?都说海妖强大,我看也就不过如此。”
海妖脸上阴沉,“我叫水凇,不要叫我海妖。”
花燃:“好吧,海妖水凇。”
水凇咬牙切齿,“你以为你能从这里逃出去吗?我在这里待了那么多天,从没见一个人能活着出去,说不定过几天我就能看到你被抽干血,尸体丢到海里喂鱼。”
“鱼吃我的尸体,你们又吃鱼,不觉得恶心吗?”花燃问。
水凇一梗,本来不觉得有什么,这样一说确实有点恶心,他冷着脸不说话。
花燃敲打牢笼的铁柱,铛铛挡的声音令周边的人又往后退几步,不明白她又要做什么。
门外的守卫被引过来,恶狠狠地踹一脚铁柱,恶声恶气道:“干什么!?活腻了不成,要是想死我现在就送你去见阎王!”
花燃贴着栏杆站,丝毫没有被吓到,两人的距离很近,她忽然伸出左手往守卫下巴处划过,在他下巴留下一条细小的伤痕。
守卫暴怒,运起灵气要动手。
牢房里的人已经全部挤到角落,已经实在没法继续向里挤,众人还是使劲钻,试图离花燃再远一点。
这个疯子,不仅不把别人的命当命,自己的命也不当命!
第37章 取血
◎做人,就是要随心所欲◎
想象中鲜血四溅的场面没有出现, 花燃躲闪不及被第一道攻击打中肩膀,第二次攻击却迟迟未至。
守卫动作变得迟缓,最后停下来呆呆地站在原地, 目光空茫, 脸上细小的伤口微微泛出紫色, 在青色胡茬的遮掩下并不显眼。
花燃揉着右肩, 感叹自己的右手臂真是多灾多难,刚被打断又受一击。
“清理尸体,小心点别被人发现,再去拿一桶海水过来。”花燃命令道。
守卫愣愣打开大门, 把尸体装进乾坤袋, 所有人都看着他,心中对花燃的畏惧更甚。
水凇:“你对他做了什么?”
“可能他觉得打伤我很抱歉,所以比较听话吧。”花燃张口就来。
岛上的人能收走她身上的乾坤袋,收不走她藏在指甲里的毒, 十只指甲全是不同种毒,幸好断的是右手而不是左手, 不然还真有点麻烦。
这话一听就是敷衍,还糊弄得如此明显,水凇生闷气, 硬邦邦道:“人类就是阴险, 既然你能控制他, 为什么不直接让他把你放走?”
“不行。”花燃摇头。
这种毒还没有强到能让人言听计从的地步, 只能命令守卫做一些简单的小事, 像是开门放人这种违反守卫原则的事情, 只会让他更快清醒。
水凇问:“你能控制他多久?”
花燃诚实回答:“不久, 等他把海水拿回来就差不多了, 而且只能用一次。”
指甲里的毒就那么一点,发挥不了太大作用,只是习惯身上必须带点东西,紧急时刻说不定有用。
“你要海水做什么?”水凇又问。
这个人类实在奇怪,每一步都在他意料之外,这样难得控制守卫的情况下竟然只要一桶海水,一桶海水能做什么?
花燃:“你很快就知道了。”
守卫扛着一桶海水回来,脸上隐隐闪过挣扎,药性已经撑不住多久。
花燃:“把水泼到海妖身上。”
守卫照做。
眼睁睁看着海水泼到自己身上,水凇脸上满是隐藏不住的惊讶,他安静待着不言不语,想看看花燃还有什么后招。
谁知泼完海水之后,守卫迷迷糊糊地向外走,显然是不再受控。
他有些遗憾,还有点幸灾乐祸,“控制时间已过,现在他不再听你的话,你没办法达成目的了吧?”
花燃:“我的目的已经达成啊。”
“什么时候达成……”水凇猛然反应过来,“你让他拿海水就是为了用来泼我?”
是不是有病啊?!
花燃点头,要海水泼水凇是其一,其二是为清理尸体。
“你现在应该没那么难受,看来关于海妖的传言也不全是假的。”
传闻中,海妖若是离开海水太久会虚弱,身体出现变化,这种变化对他们而言是折磨且痛苦的,有些人抓到海妖之后会用离水的方式驯化他们。
原先水凇的嘴唇皲裂起皮,头发也干燥枯黄得像地里将死的杂草,被海水一泼,身上的状态有所好转,至少那一头枯草又恢复些许生机。
水凇一时又惊又怒,搞不明白花燃费这些功夫是想验证所谓的传闻真实性,还是真的想让他好受一些。
“你到底想干什么?”
花燃:“怕你熬不过去死掉,给你浇浇水,有没有感觉好一点?”
“没有!”水凇口是心非,抿紧嘴唇转过身去背对花燃。
她怎么能这么随心所欲地行事,怪不得会被抓!
花燃也不在意,坐在地上靠着铁栅栏闭目养神,今夜一直在跑动和说话,加上肩膀的伤还未处理,她此刻有几分疲倦。
上岛时是黑夜,岛中因阵法的缘故看上去是白昼,被抓住关进牢房之后,天恢复成和岛外一样的夜晚。
她闭着眼睛,感受心脏的位置。
湛尘一直在同一个地方没移动过,也不知道到底在干什么,眼睛刚刚治好不会又被弄瞎吧,她可没有第二颗聚月珠了。
在胡思乱想中昏昏沉沉睡过去,第二天被叫醒时还有点迷糊,她察觉到自己的状态不对,抬手将手背贴在额头上,感受到额头微微发热。
生病了……多少年没生过病,竟然在这个时候发起低烧来。
她偏头看一眼右手,或许是岛主人存心要磋磨她,根本没给治疗的药物,手臂的伤没能及时医治开始发炎,灵力又被禁锢无法运转,所以才会发烧。
两个守卫走进牢房分发丹药,一些人乖乖吞下,而有些抵死不吃的人也会被强制灌下去。
花燃选择主动吃下丹药,丹药入口即化,根本没有藏在嘴里的可能,甜蜜的味道从舌尖滑入喉咙。
是药,她体内泛起些许温度,感觉整个人都舒服不少。
吃完丹药,她和另外一个人以及水凇就被守卫带出去,这里的屋子有点绕,守卫左右拐弯好几次都没到达目的地,周围的血腥味倒是越来越浓郁。
路过一间温度极高的屋子,她从门中看去,匆匆间只看见屋里面摆着数个丹炉,每个丹炉前都有修士正在炼丹。
灼热的温度透过屋子向外涌出,热浪滚滚,甜腻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她跟押送的守卫聊天,“你们割血是用来炼丹?”
守卫惊奇地看着她,一笼等死的修士里就没见过这么活泼主动的,他没有回答花燃的问题,冷冰冰地把人推着向前走,很快越过那间丹炉房。
“歪门邪道!丧尽天良!迟早要遭天谴!”
被押送的另外一个人体格还算正常,精神也没有被摧残得太萎靡,此时还能痛骂出声。
同样是被带走水凇则一片漠然,无动于衷地向前走。
他们被带进一间屋子,屋中摆放着一个个洁白的瓷碗,在入口处有一排极其锋利的刀片,从旁边经过能看见刀片上倒映出来的影子。
屋子里出乎意料地干净,也闻不见什么异味,甚至连点灰尘都没有,与想象中恐怖腐败充满难闻气味的刑房相距甚远。
岛主人似乎很爱干净,就连在关押上百人的大牢里也都没有什么莫名其妙的残留污渍和味道,连修士们坐久了的破旧稻草也会及时更换。
第一个放血的人是陌生修士,两个守卫牢牢拷住他,将他的手扯出来在手腕上划一刀,取过瓷碗放在手下接血。
这一幕像极平常人家过年时杀猪的场景,只不过参与的两者不是人和猪,而是人和人,就显得这个场面莫名有些诡异和悚然。
修士痛苦挣扎,只不过挣扎越激烈只会让手腕上的血流得更快,很快他开始因失血过多脸色苍白起来。
等装满三碗血后,守卫往他嘴里丢颗丹药,他手上的伤口愈合,被带到一旁去等待,他神色颓靡,再也叫喳喳不起来。
第二个是花燃,还是同样的流程。
花燃没挣扎,任由血液涌出,她注意到前一个修士血液中带着那股奇怪的异香,只不过味道淡很多,需要仔细闻才能闻见一点。
联想到先前牢里守卫要他们吃下去的丹药,岛主人是想把他们变成带着药效的活人血包?
放完两碗血的花燃唇色发白,头本来就有点晕,现在开始隐隐发胀,一阵一阵地疼,心跳变得极快,到难以忽视的地步。
其中一个守卫本来还想接第三碗血,见状停下手中动作,给花燃喂止血丹药,将她赶去和先前修士一块站。
水凇只被收走一碗血,他的待遇比另外两人好一些,除去一颗止血丹药,还有一个补气血的。
取血结束,三人被带回牢房。
刘叔从人群中挤出来,匆匆跑到花燃身边,着急道:“没事吧?”
他今天一睁眼就不见花燃,听其他人说是被守卫带走,心下急得不行,生怕花燃出现意外。
看着小心翼翼的刘叔,花燃摆摆手,“没事,别管我,你找个地方好好待着别乱走动。”
看见人在眼前动,她就发晕,没心情和精力说话。
她看着手腕上的金属圆环,思索用秘术催动灵力强行冲开禁制的必要性,如果只有她一个人,脱身不是问题,但现在还有一个刘叔和一个水凇,事情就变得有点棘手。
她的任务从来只有杀人,哪有救人这样复杂的问题?
在她闭目思索的时候,察觉到一道气息正在靠近,她睁开眼睛猛地站起伸出左手向对方探去,手腕在半路被人轻轻扣住。
瞳孔里完整印出来者的模样,花燃卸力,整个人往前倒,“你怎么才来啊……”
再晚点来,她都要以为他被困死在外面的阵里,想要出去救他了。
净光寺的人跟种在屋檐下的花朵似的,娇娇弱弱,不知人间险恶,真怕哪天死在外面的狂风暴雨中。
湛尘身体僵直,花燃扑进他怀里,一张脸埋在他心口上,温度高得不像话。
他察觉到不对,温度高不是他的错觉,花燃确实在发烫,苍白的脸颊上泛起异样的红晕。
先把花燃手上的禁制解开,他问道:“你怎么了?”
难道是中毒?
他身上没有解药,还得找一找花燃的乾坤袋被放在哪里,得先拿回来才行。
突然恢复的灵力冲击她干涩的经脉,昏沉的感觉非但没有散去,反而还有加重的趋势,很不舒服,哪哪都不舒服。
花燃脸颊发烫,额头有一小块肌肤贴在湛尘脖颈裸露的肌肤上,感受到额头的凉意后,她把脸贴上去,几乎贪婪地汲取着这点冰凉。
“我有点发烧,不过不要紧,很快就好了,就是有点热。”
湛尘一时不知该不该人把人推开,她身上的热意通过相贴的肌肤传递到他身上。
他后退一步想把人扒拉开,花燃左手一伸把人抱住,“别动!”
她的手绕过湛尘的脖子,把人死死扣住,两人贴得极近。
湛尘的目光落在她仍旧垂着的右手上,问道:“手怎么了?”
第38章 生病
◎他是个好打手◎
湛尘周身布下阵法, 将自身隐匿起来,凭劳中这些修士和外面守卫的修为,还看不破他的阵法。
此刻花燃也在阵法范围内, 没有人注意到这里的异样, 就算瞥见也会下意识忽略。
花燃无所谓道:“手断了。”
湛尘手指微动, 低眸:“他们做的?”
“是啊, 不过动手的人被自己人杀了,真是奇怪。”病中的花燃极好说话,问什么答什么,说话声迷迷糊糊。
“你不是在外面吗?我不会病到出现幻觉了吧?”
湛尘:“外面阵法里的只是一个伪装, 让他们误以为我还在阵内。”
这个伪装术法精巧, 可以完美复制出一个空壳。
花燃:“我要学。”
“好。”湛尘不假思索。
见花燃萌生困意,他起身要换个姿势,让她能睡得能好一些。
察觉到湛尘的动作,花燃怕人要走, 下意识把他抱得更紧,根本不愿意松手。
湛尘将就半抱着她坐下, 灵力传入她的右手一点点将断裂的骨头修复,这个过程并不好受,但花燃一声不吭。
只是这个姿势并不利于她贴着湛尘, 她伸手把对方胸口处的衣服扒拉开, 侧身躺在他身上, 脸颊贴上锁骨。
湛尘衣衫不整, 介于花燃还在病中, 他忍了。
余光又瞥见花燃右手手腕上的刀疤, 伤口处还有刚凝结的血痂, 和原先红绳缠绕白净光滑的手腕形成鲜明对比, 红绳不知所踪,余留一道伤痕。
只不过分开一个晚上……
压抑不下的暴躁心绪从心口蔓延,仿佛背后烧着一把火让他坐立不安,陌生的情绪如石子投入平静湖面泛起阵阵涟漪。
他默念清心咒将纷杂的思绪压下,专心给花燃治伤。
等右手修复好后,他作势要起身离开,花燃像个八爪鱼缠在他身上不让他动弹,“你要去哪?”
湛尘:“去找回你的乾坤袋,你需要吃药。”
花燃声音极低,说话又慢又轻,“我不吃,别留我一个人……”
一滴温热的水珠落到湛尘锁骨窝上,湛尘一僵,心脏爬上刺密的酸胀,犹豫再三,他轻拍花燃的后背,“好,我不走。”
花燃陷入混乱的梦魇中,一会儿是阿烟喊她快跑,一会儿是阿娘夹菜让她慢点吃,时而闪过她在千杀楼伤痕累累躺在床上的场景,又穿插着湛尘的脸。
佛光普照的脸一出现,光照陆离的梦境就褪色一些,她似乎能闻到他身上浅淡的檀香,莫名令人心安。
有什么东西贴近她的嘴唇,耳边朦朦胧胧的声音好像是让她张嘴,她听话地张口,一片轻而薄带着花香的东西贴近她的唇齿,她嚼碎下咽。
湛尘拿着百花城里和花燃打赌时赢来的灵花,一瓣瓣地摘下花瓣喂给花燃。
能够汇聚灵力提高修炼速度价值千金的灵花就这样被吞下肚,所能发挥的作用从十不足一。
湛尘看着眉头逐渐舒缓的花燃,伸手撩开她脸上的碎发,观察着她吞咽的速度,继续喂花瓣。
怀中的人很轻,她才高到他下巴处,体型过于清瘦,轻软地躺在怀中,让人无法动弹。
等花燃混混沌沌醒来,已是入夜。
她揉着眼睛从湛尘怀中离开,脸颊上还存留着发热时的嫣红。
温热的身体远离,清凉的风涌来,怀中顿时显得空荡荡,湛尘低头将剩下的花茎与花蕊收回乾坤袋中。
花燃一退开便脱离阵法的范围,在牢中显出身形来。
感受到不再沉重的四肢和逐渐清醒的头脑,她嘴角向上扬起张口正要说点什么,牢门打开打断她未出口的话。
一个壮汉走进来,目光在牢中环顾一圈,最后定格在花燃身上。
花燃手背在身后向湛尘打手势,湛尘将断成两半的金属圆环粘起扣回她手腕上,禁制已经失去作用,但圆环还有点用处。
壮汉的目光在花燃身上流连,眼神贪婪奸邪。
他抓住花燃的衣袖将其扯出牢笼,刘叔冲过来一脚试图踹在他背后,他侧身躲开反击刘叔,刘叔被灵力打中撞在墙上,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
刘叔:“放、放开她。”
壮汉嗤笑,无视地上的刘叔,带着花燃走出牢房。
花燃被他扯得踉踉跄跄,看着他绕过她先前见到岛主人的屋子,看来对方的所作所为并不能摆在明面上。
进入一间屋子,花燃被猛推一把,摔坐在床上,她支起身体靠着床架。
壮汉站在床边低头俯视花燃,压迫感极强,“岛上好久不见你这样的好货色,要是你伺候得好,我就把你从里面捞出来怎么样?”
花燃抬头笑问:“那你能把我的乾坤袋拿回来给我吗?”
发热导致的颜色还未完全褪去,她的嘴唇殷红,眼中似有水波流转,波光潋滟,衬得一双本就出彩的脸更加明艳动人。
壮汉把花燃带过来的路上略显匆忙,像是在躲避什么,进到屋子后就放松下来。
他缓慢解开身上的衣服,目不转睛地盯着花燃的脸,“美人想要什么我自然都会给,等过了今夜我就拿给你好不好?”
“不好。”
花燃冷脸,下意识想控制手腕的红线,突然反应过来手腕处空空如也,红线已毁。
“敬酒不吃吃罚酒!”
壮汉冷哼一声,停下手中的动作,伸手朝花燃的衣领抓去。
花燃没有动作,等他再靠近一些,她做事喜欢一击毙命。
没等花燃反击,一道阴影笼罩下来,熟悉的檀香味飘过,壮汉身上突兀地闪过数道金光,金色符文印在他身体各个地方。
他一动符文便炸开,右手臂顿时鲜血淋漓。
张嘴说话也不行,喉咙一震动便引得符文压制,他张嘴吐出几块带血的碎肉。
花燃诧异地看向湛尘,“你们寺竟然还有这样折磨人的手段?”
是不是不太正派?
“江湖险恶,为求自保也为守护同门,总是需要一些非常规的手段。”湛尘依旧是无喜无悲的一张脸。
花燃:“那你会杀人吗?”
“没杀过。”湛尘答。
花燃“哦”一声,不是“不会”而是“没杀过”,看来梦蓬莱的和尚跟风陵渡的还是有些不太一样,不讲究杀戒。
她低头去看矮下身子的壮汉,笑嘻嘻道:“我还是喜欢从这个角度看人,问你的话要老实回答哦,我不是很喜欢折磨人。”
壮汉不敢说话,一双眼睛瞪着花燃。
花燃看一眼湛尘,微微扬起下巴示意,湛尘抬手撤去壮汉喉咙前的金色符文。
花燃:“我的乾坤袋在哪里?”
乾坤袋里装着她半个家当,不能不拿回,至于剩下的一半家当,自然是被她装入另外的乾坤袋藏在梦蓬莱某个隐蔽的地方,只不过里面堆满灵石,没有其他有用的东西。
壮汉冷笑,拒不回答。
下一刻,他的左脚脚趾全部折断,还是一根根地断开,漫长的折磨疼得他脸上冷汗直流。
花燃看向湛尘,有些讶异于这位佛子的狠辣。
不过实话实说,如果湛尘是她的人,还真算得上是一个令人满意的打手,可惜人是净光寺的,抢过来有点难。
壮汉喘着粗气,“我不会说,要是说了岛主不会放过我,你就算把我弄死我也不会开口。”
“看来你们岛主折磨人的手段要比和尚厉害啊。”
花燃装作苦恼的样子,目光挑剔地在壮汉身上打量,最终伸出手指甲划过对方眼下的颧骨位置,他脸上也就这点地方看上去干净点。
皮下就是骨头,药性发作得不慢,很快壮汉就痛苦挣扎起来,抬起手捂住脸,双手被炸得皮开肉绽也无法阻止他的动作。
眼看他挣扎的动作逐渐变大,湛尘将金色符文回,怕还没能逼问出点什么,对方先把自己炸死了。
花燃怕他自爆,放出灵力控制住他,笑吟吟道:“现在还是不愿意说吗?”
“杀了我!你快杀了我!”壮汉痛苦的声音嘶哑无比。
花燃摇头,“这种毒没有解药,唯一的解药就是死亡,让我想想,我见过撑得最久的人也就不到半个时辰,有时候活着比死痛苦,你说是不是?”
药量不多,也就只能让对方的脸部处于疼痛之中,若是药游走至全身,撑一刻钟可能都已经是极限。
壮汉表情狰狞,“在、在岛主的屋子后面,有个仓库,所有收缴的乾坤袋都在那里,会有人定时过去清理,仓库有阵法,阵修的能力在梦蓬莱数一数二,你拿不到东西的!”
花燃:“这就不用你来操心,还有什么话要说吗?”
壮汉:“杀……”了我。
“好的。”花燃扭断壮汉的脖子,“我一向喜欢助人为乐。”
没了聒噪的声音,花燃看向湛尘,“去拿我的乾坤袋,没问题吧?”
湛尘想拒绝,深陷险境竟然还想着那些身外之物,钱财对她而言就那么重要,连自身安危都不在乎?还是说她从没将自己的生死放在心上?
他想了很多,想说的话也不少,但要出口的词在对上花燃眼睛的一瞬间就被全部咽下去。
“没问题。”他这么说。
他的目光落在花燃的衣服袖子上,她的袖子已经皱了,衣领也被往下扯,露出一小截白皙锁骨。
湛尘走向前抬手为花燃整理衣服,手指落在她的衣领上,顺道拍拍她的袖子,等到花燃的着装恢复整齐,这才看着顺眼了点。
花燃病中刚恢复,坐在椅子上不想动,任由湛尘施为。
她看看袖子,不解道:“又不脏,你拍我干什么?”
“有灰,脏。”湛尘视线掠过地上的尸体。
第39章 放鱼
◎欠海妖的人情还清◎
守卫们进来的时候, 花燃就坐在房间的椅子上,手上的金属圆环好好拷着,地上的尸体一动不动。
声音比人先过来。
“王忠真是昏了头, 玩完也不把人送回去, 幸好今天轮到我们值守, 要是其他人知道他偷偷把人带出来, 上报给岛主,他不得掉层皮!”
“平时也不见他忘记这么重要的事,不会是这次的美人太狠,他没下来床吧?”
“怎么, 你也想试试?”
“还是算了, 我没他那么大胆,在哪都能发.情。”
说话声逐渐靠近,紧闭的房门被拍得砰砰作响。
“王忠!赶紧把人送回去,等一会儿取血的人就要过来了!”外面的人压低声音。
花燃默不作声, 一手托腮等着他们进来。
说话的人敲了半天门才察觉不对,一脚把房门踹开, 入眼第一面就是杏脸桃腮的花燃,二人惊住,而后才看见地上的王忠。
尸体表面的皮肤破破烂烂, 像是被腐蚀过一般, 空中弥漫着刺鼻的酸味, 还未完全散去。
化骨水是花燃从尸体的乾坤袋里找到的, 是个掩盖真实死亡痕迹的好东西。
两人大惊, 花燃赶在对方出手前出声道:“你们要杀我吗?”
她好整以暇, 慢条斯理道:“我留在这岛上本来也只是被囚禁的将死之人, 你们要是提前让我死似乎也不错。”
守卫的目光落在她手腕, 圆环没有任何问题,诉说着王忠如何愚蠢,死在一个灵力被禁锢的女人手上。
两人脸色铁青,压下怒火将花燃带回牢里。
死掉一个守卫似乎算不得什么大事,花燃没遭到任何惩罚,反倒喜提一人间。
位置还是在那个牢房,只不过待遇和水凇一样都有一个独立的房间,她还比水凇多了一副手铐和脚铐。
她的猜测没有错,如果不是大问题,岛主一般不会直接把人处死,毕竟边养边取血才是利益最大化。
一般同一个人会隔一天取血,昨天她已被取过血,今天就不再被带走,不过带着异香的丹药还是要吃。
水凇第一批被带走,这只海妖混得也挺惨,其他海妖在海里自由自在,横行霸道,他就只能待在牢里被吸血。
海妖的体质比人好得多,每天取一碗血也不见他变得有多么虚弱。
花燃在单人牢房闭目养神的时候,湛尘已经破开阵法走入仓库。
诸多凌乱堆在一起的乾坤袋里,一只纯黑色没有任何花纹的乾坤袋十分显眼,他拿起花燃的乾坤袋,看也没看其他的一眼,转身往外走去。
仓库外的阵法一共三个,一环靠着一环,他闯过遮掩的阵法和迷阵,但还是触发用于警醒的小阵法。
现在布阵人应该察觉到阵法有人动过,外面用于迷惑人的傀儡也撑不住,他必须尽快去解决布阵人。
顺着阵法和布阵人的联系,他在岛上某处阵眼找到对方。
布阵人冷笑道:“我正要去找你,没想到你先主动送上门来了。”
湛尘看一眼脚下的阵法,平静道:“技法拙劣,不堪大用。”
布阵人是个矮个子,头发稀疏,一脸阴鸷,“太久不在梦蓬莱行走,没想到现在英才辈出,就是小辈太过狂妄,需要一点教训!”
如果花燃在这里,她可能会说“什么垃圾东西也想困住我”之类的话,就算她不懂阵法,也会这么说以激怒敌人,湛尘不合时宜地想。
他抬手拨动虚空,灵力散成一根根线条落在不同的位置,形成一个小范围的杀阵。
布阵人冷笑,“就凭这点雕虫小技也敢拿出来丢人现眼,今天我就教教你什么是敬重长辈!”
湛尘一步步向前走去,每走一步都是在破阵,轻松悠然。
净光寺中,他在很多个独处的时间里,看累了经书就研究阵法,做这些没有太大的目的,纯粹是因为有时间和精力,还恰好有一点兴趣。
寺中对阵法感兴趣的人少有,他也不常使用阵法,没想到第一次和人切磋阵法的时候会是在此时此地。
一个个阻碍他前进的阵法破碎,而布阵人还困在湛尘的阵法当中。
布阵人终于产生些许慌乱,“你是什么人?”
他在梦蓬莱闯荡过百年,布下的阵法不计其数,能破解到最后的人不过尔尔,从未见过有人能这样一步破一阵。
湛尘不答,他不喜欢和不相干的人说太多话。
布阵人想逃,但是被困在阵中,一咬牙放出信号想喊其他人过来,却见有一个人在远处东张西望又不靠近,像是看不见这里的两个大活人一般。
“你的阵法竟然能做到这个地步?你什么时候布下的?!”他目眦欲裂。
“我早就找到你了。”湛尘回答第二个问题。
布阵人心中惊骇,慌忙想逃,却触发杀阵中的一环,阵法本就环环相扣,触及一个地方便引起一连续的反应。
他被彻底杀死在阵中之前,目光死死盯着湛尘,让他死在最引以为傲的阵法中,面前这个人是何等的傲慢!
只是他还不想死,低声哀求道:“我们俩无冤无仇,你若是想报仇就去找岛主,我也只是做事的小喽啰,你今天饶我一命,我保证将来一定会还你这个恩情!”
等他出了阵,一定要把对方摁死在阵法中,让对方也体会一下死在阵中的感觉。
湛尘无动于衷,无论布阵人如何恳求哀嚎或咒骂,他都像是听不见声音一般,漠然看着垂死挣扎的布阵人。
“你的阵法让她受伤被捉,不该再存在于这世上。”
花燃一受伤就生气,一生气就要闹,一闹就会拖慢去飞云宗的进度,湛尘想。
布阵人还想问一句“她是谁”,说不定能道个歉求个饶活下来,但是湛尘没给他这个机会。
湛尘把布阵人的尸体埋在阵中,被完美隐匿在林里,若有人路过完全看不出这里有具尸体。
布阵人那么喜爱阵法,想必死后还能在阵法中永世长存,也会非常高兴。
布阵人已死,岛主很快就会察觉到异常,他已经在岛外的迷阵破开一个口子,不知道黄乐岚带的人什么时候能找过来。
他最后看一眼布阵人的尸体,转身离开。
牢里,水凇已经被送回来,每次取完血之后他的脸色都会变得更加苍白,生活在深海里不见阳光的物种本就够白,现在更白,看上去就跟白纸一样,仿佛下一秒就要魂归西天。
守卫将第二批人带出去,花燃打开牢笼走到水凇面前,“没死吧?”
水凇瞪大眼睛看着来去自如的花燃,嘴硬道:“还死不了!”
花燃看着水凇的头发,有些蠢蠢欲动,不知道海妖的头发摸上去什么感觉,在水中的时候感觉它们茂密蓬松又顺滑,让人忍不住想薅一把试试手感。
她从来不是忍得住的人,即使面前的海妖头发干枯,但还是没能拦得住她的好奇。
手落在水凇头上,顺着头发一路向下滑……跟普通头发一样,手感还不如她的头发,花燃顿时失去兴趣,把手收回。
水凇怒目而视,“你干什么?”
“没什么。”花燃抓住水凇的手臂,把人带出牢笼。
“你疯了?”水凇一惊,被拖着踉踉跄跄向前,“要是被人发现,你这回可真活不成……”
被风灌满一嘴的水凇没法再说话,看着花燃将他带出牢房,躲避守卫的眼睛,从树林穿梭而过,来到海滩前。
熟悉的大海就在眼前,水凇还愣愣地回不过神来。
花燃再次感叹海妖和人的体质还真是不一样,牢里任何一个人都禁不住她这样的速度,而水凇竟然能好好站着。
“看什么看,还不赶紧走,想回牢里待着?”花燃不耐。
水凇什么话都没说,直接跳进海里,海面水花四溅之后又归于平静,在花燃转身要走的时候,水面上冒出一个脑袋。
水凇:“你就这样放我走了?”
他难以置信,自从被抓上岛之后他一直在找机会逃走,可是从来没有成功过,如今这个希望就这样被人轻而易举地达成,整个过程就像一场梦。
她才来了两天什么都没有做,怎么就冲脱禁制,把他带出来了呢?
海妖有信仰的神明,传说海里的神女博爱仁慈,会给海妖带来好运,他每日在心中祈祷,等来了花燃,花燃就是上天派来救他的神女吧?
“要不然我再把你抓回去,你自己逃一次?”花燃反问。
水凇:“你怎么办?”
花燃:“我怎么样跟你没关系,赶紧滚吧,我欠你们海妖的人情已经还清了。”
水凇不动弹,唰的一声从海里跃起,等他站在沙滩上的时候身上的衣物已经全干了,他一把抱住花燃,“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类。”
他耳尖微微发红,“你跟我一起走吧?在水里我很强,不怕他们追杀。”
花燃把人推开,“很强还会被抓,你跟我讲笑话呢?”
水凇语塞,“……那只是一个意外!都是狡猾的人类对我族专门布置的陷阱!”
“我不关心,你赶紧走!”花燃烦了,之前还一脸拽样的海妖怎么这么黏黏糊糊,早知道把人打晕扔海里算了。
“再不走我就……”
花燃突然停下,手一挥打出一道灵力,一根黑发缠绕在手上,带着千钧之势朝一颗椰子树上砸去。
椰子树断裂,树后不远处露出一个人影来,对方轻巧化解攻击,润物无声。
断开的椰树溅起些许碎屑落到屠河身上,他拍拍衣角,目光灼灼地盯着花燃,“你想放走我好不容易抓的鱼,要怎么赔偿我才好呢?”
第40章 认识
◎她到底在哪里见过对方?◎
花燃背脊绷直, 见水凇还在岸上,她伸出脚把人踹下海去,“赶紧走, 不要在这里碍我的眼。”
水凇猝不及防落水, 从水面探出半截身子, 头发湿漉漉贴在脸上, 警惕地望着屠河,又朝花燃喊道:“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花燃。”花燃简直要被他烦死。
水凇还是没走,“你来岛上不是要救那个老头吗?我可以帮你把他带到岸上去。”
花燃:“不需要,我的事情能自己解决, 你还是担心你走的时候不被人发现吧。”
如果让水凇送刘叔回去, 他有大概率会暴露,海妖本就是偏居深海一隅的物种,没必要让他们出现在人前,不然怕是他们此后再也无法安宁。
水凇看着岸上的两人, 一咬牙扭头扎进水中远去,掀起一片涟漪。
屠河看着水凇离开, 没有出手阻拦,他定定看向花燃,忽而笑开, “花燃……花燃, 好久不见。”
花燃蹙眉:“我们见过?”
一根半透明的丝线扔到花燃手中, 花燃暗中警惕, 一抬眼就见软剑卷起一道风, 剑身反光闪过寒芒。
屠河一言不合就动手, 软剑边缘擦过她的头发, 斩落一缕黑丝, 若不是她动作够快,断的就该是脖子而不是头发。
手中丝线在灵力控制下展开,试图缠住屠河的四肢,又被软剑斩断。
两人距离极近,丝线交错在两人之间,花燃抬手去掐屠河的脖颈,屠河侧身躲过挡住她的手,手臂向下一压要擒住花燃的腰身。
她腰上静静潜伏的丝线锋芒乍现,屠河中指指尖被割掉一小块肉,收手要是再慢一点,整只手掌都会被绞碎。
细线漂浮在她身上,在灵力遮掩下若隐若现,不知何时会出现。
折扇纠缠住丝线,花燃要往后退时丝线忽然不受控制,飘起要将她捆住。
花燃早有防备,身形如风往后撤退,丝线缠住她的右手手掌,而后寸寸尽断。
软剑再次袭上,和花燃手上的一根黑色发丝碰撞,发出金属撞击的铮鸣声,发丝爆开,将软件炸得坑坑洼洼。
屠河后退一步,露出破绽,花燃抓住时机反击,先前斩落的发丝无声缠绕在屠河脖子上,只要她一用力,对方就能人头落地。
“果然是你,一点也没变。”屠河脖颈被勒出血迹,他却不慌不忙,微笑看着花燃。
花燃动作停下,“说话不要只说一半,你是谁?”
屠河右眼处的红宝石像是一团火,让他看上去有些异样的兴奋,他靠近花燃:“我是屠河,你不记得我了吗?”
屠河?
花燃仔细回忆,没从任何记忆的犄角旮旯里翻出与这两个字有关的内容,看对方这神态和语气又不像是故意说谎,难不成真在哪里见过?
见花燃没想起来,屠河眼色一暗,“你怎么能忘记我……也罢,没有关系,从现在开始,你可以重新认识我。”
他目光灼灼,盯着花燃一眨不眨,还能表达情绪的左眼中是病态的狂热。
花燃不耐烦,收紧力道想要结束他的性命。
灵力荡开,阵法浮现,黑色发丝画为齑粉,屠河颈部鲜血淋漓,他却像是全然不觉。
花燃遭到灵力反噬,指尖掐住掌心,将涌上喉头的血腥压回去。
“你还是这么强大,但是怎么能想杀我呢?”
屠河语气失落,眼神几乎迷恋,他像是想起什么,走过向前来抬手想抓住花燃。
花燃避开,匕首落入手掌向前刺出,屠河举剑格挡,剑身和匕首之间擦出一串火星,两人僵持不下。
“你是在怪我先前害你断手吗?我也不知道那个蠢货会这么做,谁让你不早点认出我,蠢货已经死了,你要是还生气,我还你一只手好了。”
屠河语气带笑,右手抬起毫不犹豫地将左手折断,左臂形成一个极其扭曲的动作。
花燃打量屠河,手中匕首放下,玩味道:“我放走那只海妖,你不生气?”
屠河摇头,眼睛发亮,“只要你高兴怎么做都可以,你要是讨厌那只海妖,下次我就不抓他,免得你看见他就烦,你喜欢哪一只,我抓来送给你。”
花燃绞尽脑汁,也没想起什么时候见过这样一个脑子不正常的人,她没有继续采取武力,而是打算换一个方式。
她抛出一长串的问题:“你想做什么?背后还有人吗?取血炼丹有多久?都供应给什么人?以及,你在哪里见过我?”
屠河叹口气,“你什么都不需要知道,这样干干净净的最好。”
花燃:“说人话。”
“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反正牢里那些人的死活都跟你没关系,你就不要再打听好不好,至于我,既然你已经忘记我,那也没必要回忆起来,我们可以重新开始。”屠河讨好道。
清隽的脸上表情不似作伪,从运筹帷幄的岛主到低声下气的屠河,屠河的转换及其自然,仿佛面对花燃时本就该是这副模样。
花燃冷笑,果然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上一句还是她想怎么做都行,下一秒就是知道太多对她不好。
不过她也没期望能从屠河口中得到答案,只是想试探他对她容忍的底线在哪里。
花燃:“我昨晚杀了一个守卫。”
屠河毫不犹豫道:“那是他该死。”
花燃:“牢里有我一个熟人,我要把他带走。”
屠河摇头:“不行,上过岛的人不能随便离开,会把岛上的秘密泄露出去,若是你强烈要求,我也可以尝试将他的记忆洗去,再放他走。”
花燃轻呵一声,人的记忆哪里是那么容易洗去的,强行搜魂清洗记忆的后果就是把人变成一个傻子,她可不想看见一个只会流口水的痴呆刘叔。
“那就算了,我不带他走,我自己走可以吧,保证不会将岛上的事情泄露出去,既然你认识我,应当了解我的信誉。”花燃另换条件。
“正因为我了解你,才知道你的信誉可有可无。”屠河还是摇头。
“你也不能离开这座岛,除非带上我一起,我第一次和你说这么多话,真的很开心,往后无论如何,我都要跟你待在一起。”
花燃剔除屠河多余的废话,提炼出两点。
第一,这个屠河确实认识她,至少知道她的信誉随心而定。
第二,虽然认识,他看上去也没有敌意,但他多半精神不正常,并且想把她困在这座岛上。
她暂时无法强制将刘叔带走,屠河的修为很奇怪,时强时弱,若是硬拼她不一定能全身而退,加上岛上还有其他的守卫,她无法保证将刘叔安全带回去。
“好啊。”花燃言笑晏晏,“那就先回去吧。”
她在前面走,如何跟在她身后,不用看也能猜到屠河的目光必定是落在她身上,盯得她背后汗毛立起,还需花费精力将心中杀意压下。
屠河对她带有警惕和防备,由此可见,他并没有那么信任她。
花燃:“我很可能会坏你的事,你不打算杀我吗?”
屠河:“我爱你,自然不会杀你,你做什么我都可以原谅。”
花燃:……
她就不该问这一句,一个月前的晚饭都要吐出来了。
实在奇怪,她记性没有那么差,更何况屠河这样的人,也并不那么容易将之遗忘得如此彻底才是,他到底是谁?
回去后花燃不再被关入牢笼,而是被带去屠河所住的地方。
房间里装置简单,除了基本的架子桌椅和床之外再无其他,地上铺了一层厚厚的毛毯,所有东西都摆放得十分整齐,相互对应,干干净净没有一丝灰尘。
屠河赤脚踩上去,回头向花燃伸出手,花燃没理会他,自顾自抬脚踩上去。
脚下触感冰凉顺滑,不用猜也知道造价必然昂贵,房间里的木制品用的也是稀有的奇兰木,屋子里灵气浓郁。
屠河看花燃:“想不想吃东西?”
花燃:“要吃鱼。”
屠河笑笑,吩咐下去。
很快花燃便吃上一顿全鱼宴,浓香的白色鱼汤,脆弹的烤鱿鱼,清甜的生鱼片,还有麻辣鲜香的烤鱼……不同鱼身上最好的部位被端上餐桌。
屠河不进食,看着花燃吃,问:“喜欢吗?”
吃得差不多的花燃点头,“好吃,你的厨子不错。”
屠河:“岛上不仅可以吃鱼,其他的菜品和甜点都有,只要是你想要的,我都可以为你弄来。”
花燃喝着鱼汤,敷衍道:“真是谢谢你啊。”
屠河盯着花燃嘴角沾上的一点碎渣,越靠越近,然后花燃一掌拍开。
他眼神阴郁,喉咙滚动,抬起手想要触碰花燃的唇角,低声道:“这里沾了点东西。”
“给我一张帕子。”花燃手中拿着匕首,刀尖抵在在屠河胸口,把他往后推。
屠河拿出帕子,手指攥紧,垂着眼眸失落道:“我喜欢你,想离你近点都不行吗?”
“喜欢我的人多了去,要是个个都要贴着我,我恐怕连空气都呼吸不上。”花燃抓住帕子一角往后扯。
屠河不松手,“我帮你。”
“不必。”花燃猛地一扯。
帕子裂成两半,花燃用手上的一半帕子擦干净嘴巴,倒茶清口,茶也同样是顶级的,清香悠长,入口先苦后甘。
屠河:“我想抱你。”
花燃:“不行。”
屠河张嘴要说话,被外面过来汇报的人打断,他看向花燃,目光粘稠不舍,“我有事情要做,先去书房,等忙完就回来陪你好不好?”
花燃:“快滚。”
总问她好不好,难道她说不好他就会听吗?真是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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