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成亲
随着大婚的日子越来越近,楚含棠也跟着紧张起来,按理说不过是一个假成亲,双方都是知道的,她为何会有紧张之感呢。
楚含棠托着腮在思考。
已经晾晒好的婚服叠在床榻上。
柳之裴不知何时溜了进来,手里拿着苹果在吃,见她看着婚服在发呆,不禁坐了过去,也望向婚服。
他咽了咽道:“你这是要把这一套婚服看出个洞才罢休?”
楚含棠没理柳之裴。
他几口把苹果都吃完,擦擦手再拿起婚服,眼睛里满是羡慕,也不掩饰一下,巴不得成婚当日穿婚服的人是自己。
皇帝虽看起来不是那么好惹,显然也不是真心待他们的,但这婚服可是花了大价钱去弄的。
还把池尧瑶封为郡主。
这排面给得够足,不过柳之裴也不傻,知道这是皇帝为了昭显自己对臣子的仁义,还有堵住天下悠悠之口,才会如此行事罢了。
楚含棠见柳之裴对这一套婚服爱不释手的样子,也没说话。
柳之裴还有心思打趣,“楚公子,你尚未满二十就成婚了,我这个二十好几的人真是自愧不如。”
她敷衍地点点头。
还自愧不如呢,都在花丛中流连了好几年了,原著里,柳之裴没遇到池尧瑶之前,还想尽情玩到三十而立再娶妻。
只是每一个人的追求不一样,就不对他的行为多加评价了。
其实,楚含棠此刻还在思考如何把最后百分之五的好感度拿下。
眼看成功就在眼前了。
不着急的都不是人,更何况楚含棠有时候还是个急性子的人,但这几日都见不到池尧瑶,又无法进行好感度攻略。
大於习俗成婚前三日不能见面。
所以池尧瑶去了另一处宅子,也是皇帝给她们安排的,距离此处不远,却也不近。
白渊、孔常、素心也跟了去。
他们都不太放心池尧瑶一个人,主要是怕皇帝会出尔反尔。
于是院子只剩下楚含棠和谢似淮,还有柳之裴。
成亲当日,她会从这一个院子出发,去到池尧瑶所住的宅子接她,再绕着京城的街道都走一圈,然后回到郡主府行拜堂礼。
楚含棠还是第一次“娶”别人。
她忽然不想再在房间里闷着,起身出去透透气。
柳之裴也无聊,在池尧瑶去了别的宅子后,整天是闲得没事干,想找人说说话,而他的选择只有楚含棠和谢似淮。
谢似淮就算了。
他总是来无影去无踪的。
柳之裴有时候跟谢似淮在说话,一转身,人影都没有了,留他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出到院子外,风一吹过来,仿佛带着树枝叶的清香。
今日一早,谢似淮跟楚含棠说过他要出去一下,她倒是也没问他要去哪儿,以前谢似淮就是行走江湖的,应该也有自己的事做。
柳之裴跟楚含棠在院中坐了一会儿,无聊地用小石子下几盘棋。
每次都是她赢了。
偏白色的小石子是她的,有黑色斑纹的小石子是他的。
两人安静地下着棋。
又输了一局,柳之裴直接把小石子推乱,嘟囔着说不玩了不玩了,一点儿也不好玩,让楚含棠跟她到街上去逛逛。
楚含棠想了一下,觉得可行。
她走进房间里拿出笔墨给谢似淮留了一张纸条,才跟他出去。
街上行人接踵而至,叫卖吆喝的声音起伏不断。
楚含棠嘴巴里咬着糖画,手也不闲着,拎着两袋糖炒栗子,天气炎热,没逛多久就出了一身汗,眉梢眼角也都有了薄汗。
柳之裴也在买买买。
他两只手满当当的,全是小吃。
马蹄糕、凉糕、糖蒸酥烙、蜜饯、龙须酥等,楚含棠扫了一眼就知道是池尧瑶喜欢吃的。
她含化口中的糖画,“你这是要去找池姐姐?”
柳之裴吃了几粒花生米。
他摇头道:“不是我,而是我们,大於成婚前的习俗是新娘子和新郎官不能见面,你们又不是真的,偷偷地见个面又如何呢。”
楚含棠把整一个糖画吃完了。
她抬头望了望烈阳高挂的天空,也想去见见池尧瑶。
“也好,反正那些成婚前不能见面的习俗都是做给其他人看的,去就去吧,不过还是要小心被人看见了,毕竟池姐姐现在是郡主。”
楚含棠跟柳之裴说好便朝着池尧瑶的宅子去。
宅子建在京城热闹的街旁,占据了不少面积,门前有两只石狮子,瞧着十分气概。
红墙黛瓦,大门尚未挂着牌匾,因为是临时收拾出来给池尧瑶住的,再加上她跟楚含棠成婚后会住在郡主府,便没给这处宅子取名。
楚含棠拎着东西过去敲了敲门。
原本皇帝还给池尧瑶安排了几个伺候的人,但她都拒绝了,说是暂时不需要,打发那些过来伺候的人去了郡主府。
让她们在成婚当日再过来便可。
所以宅子现在没别人。
是孔常过来开门的,他见到站在门外的楚含棠和柳之裴有些惊讶,“楚公子,柳公子,你们也来了。”
也?
楚含棠以为孔常是口误,便没有在乎,拎着东西就走进去了,“池姐姐在何处?”
孔常接过她手里的东西。
他回道,“人都在凉亭里呢。”
柳之裴第一次来这宅子,人生地不熟的,需要他带路,顺便好奇地打量这个地方,确实比他们住的院子好上不少。
过了曲折游廊,便是凉亭了。
楚含棠第一眼看到的是坐在凉亭之中的谢似淮。
他坐在池尧瑶对面,一身黑衣,衬得皮肤白得近乎透明,手腕随意地搭在桌子上,纤瘦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敲着桌面。
走在游廊上的她不由放慢脚步。
谢似淮怎么会来这里?
白渊也在,恰好抬起头,成了第一个见到楚含棠的人,“楚公子,柳公子?”
谢似淮掀起眼帘,也看了过来。
楚含棠加快步伐地走向凉亭,解释道:“我们在院子里闲得无聊,便想着来看看你们。”
池尧瑶站了起来,“想来就来,没关系的。”
柳之裴将自己买的糕点递过去。
她还说他们生分了,不过才分开没多久,过来见人还带礼了。
楚含棠笑着,自然而然地走到谢似淮身边,觉得口渴,还倒了杯茶喝,“什么礼啊,都是些小零嘴,顺道买过来给你们吃的罢了。”
谢似淮抬起头。
楚含棠刚喝完一杯茶,就见素心从别处来,“小姐,那嫁衣改好送来了,你还要去试穿一下么?”
池尧瑶说不用了。
她早知道素心让别人改嫁衣的时候也把自己的尺寸说了,既然如此,那不试也没关系了。
素心也不再坚持了,转而向楚含棠、柳之裴打招呼。
池尧瑶见众人今日齐聚于此,思量片刻,干脆说了一些关于那半页巫术残卷的事,她差不多译好了。
只不过还有最关键的一句到现在始终译不出来。
不然,直接就可以去配药了。
楚含棠听到此处,回忆起原著的剧情,池尧瑶是会在译半页巫术残卷上遇到了困难,最后是得到一位高人的指点才融会贯通的。
她也不太清楚那一位高人是何人,此人在原著里无名无姓。
池尧瑶也不是想向他们抱怨译半页巫术残卷有多难的意思,只是习惯性地告诉他们进度。
楚含棠一边听着,一边顺势坐在谢似淮旁边。
她低声问他为何来了此处。
谢似淮给出的回答是办事恰好经过此处,便进来瞧瞧,说话的语气没什么起伏,表情如常。
楚含棠虽然没全信,却想不出除此之外的理由。
柳之裴也惊讶会在这宅子里见到谢似淮,喝了口茶吃了块饼后就过去找他说话了。
她悄无声息地走到池尧瑶身边。
“池姐姐,谢似淮他今日来这里,有没有找你说了什么?”
声音很小。
池尧瑶也意识到了,说话的声音也情不自禁地跟着小了下去,“没说什么,他今日是路过此处,进来坐坐罢了。”
谢似淮不露痕迹看了她们一眼。
在楚含棠回到自己身边之前,他慢悠悠地转移了视线,大发慈悲似的落到柳之裴脸上,听对方说今日的凑巧之事。
谢似淮淡淡地笑着,吃着楚含棠买过来的糕点。
好甜呢。
他又想倒一杯茶,才抬手到半空就看到楚含棠拿起了茶壶,倒了杯茶递过来,“这一样糕点吃着太甜了,需要多喝茶。”
谢似淮手一顿,还是接过了。
楚含棠也没有在宅子待多久。
他们是上午去的,留在那儿吃了个午饭就回来了,柳之裴让她和谢似淮先回去,他说是要在宅子待到晚上再回去。
知道柳之裴想留在宅子多陪陪池尧瑶,楚含棠也不勉强他跟她回去,跟谢似淮一同离开了。
晌午是一日之中最晒的时辰。
谢似淮持着一把红伞行走在街上,而楚含棠被他掩在伞下。
他穿的不是窄袖,还是宽袖,抬手执伞时衣袖会下垂到手肘,露出一截手腕。
楚含棠无意地看过去。
阳光下,那一处的皮肤也白得跟张白纸似的,只是他双手的手腕还留存着在南宫府里强行挣脱锁链,导致勒伤的淡淡伤疤。
粉色的。
疤痕如同被撕碎的桃花花瓣落到手腕之上,丢失了一份美感,却又莫名多了一份支离破碎的脆弱感。
楚含棠忍不住多看几眼。
也不知道以后好好料理这些疤痕,能不能消去。
真是个狠人。
徒手挣脱掉沉重的锁链,真不怕双手就此废掉,她视线追随着握伞的手,粉色的疤痕在上面看久了,也不觉丑陋。
可楚含棠只想到了疼一字。
正当楚含棠看着谢似淮的手腕出神,他也留意到了她的目光。
谢似淮手腕微微抬动着,将伞朝楚含棠那一边倾斜一点儿,轻声问:“怎么了?你可是觉得我手上的伤疤很是丑陋不堪?”
她看向他的脸。
街上人来人往,还有嘈杂声音。
楚含棠抬起手,握上了谢似淮的手腕,他眨动一双眼,只见她指腹缓缓地摩挲着他手腕上的疤痕,“不丑,但……也不好看。”
谢似淮笑了,“是么。”
她“嗯”了一声,“所以你以后尽量不要再受伤了,受伤了也要尽早上药,这样就不容易留疤。”
热浪拂天,楚含棠眯了眯眼。
谢似淮继续向前走。
他说好。
楚含棠和谢似淮并肩而行,手臂特地紧紧贴着他,笑嘻嘻地说这样能给她降温呢。
她一路上说个不停,话多的程度差点儿比得过柳之裴。
回到院子,谢似淮慢条斯理地收了伞,轻仰着头看柿子树,上面已经没有柿子了,这几天被楚含棠这个小馋猫全部吃完了。
楚含棠见谢似淮盯着柿子树,以为他是想吃柿子了。
可柿子都被她吃光光了。
几秒后,楚含棠试探问:“你是不是想吃柿子了?院子没有了,我可以出去给你买回来。”
他随手放下红伞,“不是。”
虽然院中没有炽热的太阳直接照下来,但也是很闷热,谢似淮抬脚走进了房间,楚含棠紧跟其后。
房间里还有早上洗干净的葡萄。
还是她送过来的。
谢似淮先是倒了一杯水,让被热得喉咙发干的楚含棠喝下去。
等楚含棠喝完水了,他再摘下一颗葡萄送进她嘴边。
楚含棠也不扭扭捏捏,张开嘴就咬下了谢似淮两指夹着的葡萄,他又递了一颗过来,她也含住了,脸颊微微鼓起。
见谢似淮不吃,含着葡萄的她口齿不清道:“你不吃么?”
他眼神平淡,“不太想吃。”
楚含棠捧过装着葡萄的篮子,也不麻烦谢似淮喂自己了,“我自己来就好。”
谢似淮脸上还挂着笑,仿佛能令人如沐春风一样,端的是赏心悦目、温柔似水,冷不丁地问:“楚含棠,你一定要娶池姑娘?”
吃葡萄呛到了,她猛地咳嗽。
他拍了拍楚含棠的背,替她顺气,却也在等着回答。
“……”
楚含棠放下篮子,眼尾因咳嗽跟谢似淮泛起同样的淡红色,还有一些生理性眼泪,黏在长长的睫毛上。
谢似淮也用手给她擦掉了。
“嗯,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么,这是假成亲。”她再次握住了他的手,“我知道你还存疑,但你这一次能不能再相信我一次?”
谢似淮的笑容荡然无存。
他道:“是么,可我无法看着你跟别的女人成婚。”
说到此处,谢似淮的眼神不受控制地产生了些变化,看着还是很温柔,温柔中似乎又掺杂着一丝扭曲的情愫,直勾勾地看着她。
令楚含棠心脏停跳了一拍,不自觉地站起来。
不知为何,她想先出房间。
“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呢。”楚含棠脑袋都大了,看来上次那一场表明心迹,谢似淮还是不信,“我对天发誓可以么?”
见他沉默。
她便想着让谢似淮一个人先静静,站起来就想出去。
还没走几步,就被他拉住了。
“咔吱”门也关上了。
楚含棠留在了房间,眼睛睁大地看着谢似淮,本以为他会做些什么,谁知他只是说他今日也累了,先睡一觉,但是想抱着她睡。
仅仅是抱着她睡?
好像是真的。
就连平日里的亲吻也不曾有。
楚含棠被谢似淮搂住腰躺在床榻上,他的呼吸落在她发丝上。
“楚含棠,我还是无法看着你和池姑娘成亲,也永远不会参加你们的大婚,哪怕是假的。”
楚含棠睁着眼,手指抠着衣摆。
她想了想谢似淮这一句话的意思,猜不透,直接问出口,“那你的意思是什么?”
谢似淮闭着眼,“我不会去参加你们的大婚。”
楚含棠懂了。
半晌后,她又说:“也可以的,反正都是做给别人看的婚宴,来不来也无所谓,等假成亲一结束,你就到郡主府找我,好么?”
谢似淮没回答。
楚含棠听不到声音,侧过身去看,发现他好像睡着了。
到了成婚当日,皇帝派了一批人过来伺候,楚含棠只允许柳之裴近身,让其他人退到院中等待命令。
楚含棠自己一个人穿好婚服,站到镜子前照看一下。
要用红锦玉冠束着她的头发。
只能先取下谢似淮给的发带了,楚含棠仔细地将发带叠起来,放进了袖子里。
柳之裴在外面敲门道:“吉时快到了,你换好婚服了么?”
她走过去开门,“可以了。”
柳之裴看清穿着婚服的楚含棠,不禁眼前一亮,“你这小子,穿这一套婚服还真好看啊,我要是姑娘家也喜欢。”
降红色的婚袍勾勒着笔挺的身姿,腰线细而流畅,红衣黑发,容貌俊秀,俏生生的少年郎。
她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婚服。
楚含棠又想起了自己穿着婚服跟谢似淮干的糊涂事。
当初就不应该答应他的,导致她现在看见这一套婚服,脑海里就回放那晚的画面。
柳之裴拍了她肩一下,“走吧,咱们去接新娘子!”
楚含棠走到外面上马,柳之裴刚想叫迎亲队伍出发,又想起今日没见过谢似淮,仰头问坐在马上面的她,“今日怎么不见谢公子?”
“他不想参加这一场假成亲。”
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我们说好了,等假成亲一结束,他就会回来。”
柳之裴理解,“好。”
迎亲队伍离开院子,唢呐声起。
郡主的大婚也是能惊动整个京城的,街旁的百姓站到两侧,好奇地看着骑着马去迎接新娘子的楚含棠。
不少人议论新郎官长得可真好。
有男子也参与进来。
他说自己打听到的消息,“新郎官是长得不错,可我听说那新娘子也美不胜收,不知道有没有机会一睹玉瑶郡主的芳容。”
今日阳光明媚,鸣乐声不断,红绸飘飞,楚含棠坐在马上,所去方向是池尧瑶所住的宅子。
宅子里贴满红喜字和系着数不胜数的红绸带,大红色的灯笼挂在屋檐下,一有风过来就晃动不止。
房间里。
镜子前,端坐着一位美人。
素心眼神微微呆滞,不过一秒,那呆滞也掩盖了去,行动看不出任何不妥,弯下腰给美人上妆,最后将一张胭脂纸递过去。
美人接过胭脂纸,轻启薄唇,含住胭脂纸,抿了一下。
镜中人长发挽成发髻,插着一支深红色的木簪子,耳垂悬挂着蓝宝石银耳坠,浓妆艳裹,红艳似火的嫁衣很是合身,玉腰带勾着腰。
玉面贴了一些大於新娘子流行贴的花钿,看着异常璀璨夺目。
美人轻抬眉梢,看向镜子。
然后唇角微微翘起,弯出一个愉悦又扭曲的弧度,眼睛像在看镜子,又似乎不是。
看着看着,“砰”地一声,镜子被推落在地。
镜面顿时四分五裂,谢似淮站了起来,不再看镜子,发上的金色步摇晃动不止,耳边沉甸甸的蓝宝石银耳坠也是。
他好整以暇地看向躺着一个人的床榻,池尧瑶安静地躺在上面。
假成亲么。
她们当真是假成亲么。
要如何相信呢。
如果谢似淮那一天没有偷听到楚含棠和皇帝说的话,恐怕真的被她说服了……他这几天来一直在给楚含棠机会,可她还是骗他。
无论如何、无论如何也不肯取消这一场假成亲。
摇晃的金色步摇慢慢地停了下来,而谢似淮的脸却被打红了,一滴眼泪顺着铺了脂粉的脸颊滑落。
可他唇角仍然勾起。
透明的泪珠沿着肌肤滴落,跟断了线一样地往下砸。
他一边笑,一边掉眼泪。
语气却温柔至极。
“我说过的,只要你娶别的女人,我便杀了你,可我不想杀你,那只好让你娶我了,楚含棠啊,若成亲后,你还敢抛弃我……”
谢似淮恢复若无其事地又坐下。
素心仿佛没看见地面的一片狼藉,走过去给他补妆。
“嘭嘭嘭”外面传来敲门声。
她转头看外面,“何人?”
外面是皇帝派来的侍女,她们听到房间里传出砸东西的声音,以为发生了什么事,所以敲门问一下。
素心道:“没事,不小心撞倒一些东西罢了。”
谢似淮看着她把凤冠戴到自己的头上,缀满各种宝石珍珠黄金的凤冠很沉,他抬手轻抚而过,感受着它们的轮廓。
外面忽然响起越来越清晰的唢呐声,又有人来敲门了。
“郡主,迎亲队伍来了。”
“知道了,你们先退下吧。”素心将桌子上的红盖头拿来,将绣着吉祥图案的红盖头盖到谢似淮戴着凤冠的头上。
素心扶着他站起来,往外去。
房门开后迅速关上了。
谢似淮微微压弯着腰走出去,没有穿池尧瑶那双底部本就有增高的新娘子绣花鞋,穿的是其他平鞋,长拖地的嫁衣衣摆遮住了。
站在院中的侍女不敢冒犯郡主,没听到命令之前都是垂着头的。
白渊站在很远的地方,遥遥地看了一眼穿着嫁衣的新娘子。
他怕走太近会忍不住拉住对方。
所以,白渊只想遥遥地看着楚含棠将新娘子迎上花轿,况且还有素心在,则表明池尧瑶安然无恙。
如火的嫁衣在阳光照耀下鲜艳绚丽,绣着的鸳鸯似要展翅飞翔。
守候在旁边的侍女得到允许抬头看传说中貌若天仙的玉瑶郡主,虽说红盖头遮住了脸,但这身姿与自身的气质是遮不住的。
身材很是高挑,在女子中是佼佼者。
嫁衣厚重,倒是看不出真正的身形轮廓,只能瞧见那一截腰很细,被玉腰带包着。
她们心想,定是个大美人。
楚含棠从宅子之外走进来,缓步地走到了披着红盖头的新娘子前,她朝新娘子伸出手,低声道:“池姐姐,把手给我。”
一只很白的手从嫁衣袖子伸出。
楚含棠握住了。
握住的瞬间,她顿了一下。
为何会有一种熟悉感,冰冰凉凉的,恍若蛇皮。
楚含棠下意识地看了一眼从大红色嫁衣袖子中露出来的那一截手腕,很干净,细瘦,没有一点儿疤痕。
唢呐声又起,打断她的思绪。
怕耽误吉时的下人小声提醒楚含棠是时候牵着新娘子出去了。
楚含棠鼻尖萦绕着跟池尧瑶差不多的药香,对方整天整夜都在用药研究如何破解巫术,所以身上会散发着药香味。
她颔首,牵住了新娘子的手。
牵住新娘子的手后,楚含棠一步一步地走出去,脚下是长长的红布,一路延伸到宅子门口,头顶是随风飘荡的红绸带与红灯笼。
“砰”天空绽放烟花。
两人在烟花之下走到门前花轿。
素心从旁边拉起了花轿帘子,楚含棠扶着新娘子进了花轿,“池姐姐,小心头。”
花轿帘子放下,刚才牵住的两只手也分开了。
楚含棠翻身上马,“走。”
第62章 礼成
迎亲队伍在京城的大街小巷经过,所过之处留下仿佛能绕梁三日的敲锣打鼓声,楚含棠手拉着缰绳,腰背挺直坐着,目视前方。
风吹开花轿两侧的帘子。
红盖头的一角也被风吹得微微扬起,露出坐在花轿里面的新娘子的下半张脸,皮肤白皙,下颌精致,染了胭脂的薄唇抿着。
有一些站在街旁的人看见了。
被父母抱在怀里的小孩子眼睛睁得大大的,咬字不清道:“爹,新娘子好漂酿。”
风一过,帘子连同红盖头也落下了,将视线隔绝掉。
谢似淮坐在花轿里,双手随意地交叠着搭在膝盖上,维持着楚含棠把他送上花轿上的姿势,丝毫不变,犹如木头人一般。
他睁着眼看前面。
哪怕前方的视线被大红盖头遮住了,外面还有一层帘子,谢似淮也是看前面。
这是八抬大轿迎娶人进门。
可即使有八个轿夫抬着花轿,也不可避免会有一些摇晃,金色步摇擦过谢似淮的发鬓,垂下来的蓝宝石银耳坠刮着秀白的脖颈。
谢似淮如今在想楚含棠知道新娘子是他的反应。
震惊?
失望?
不再跟他虚与委蛇地演戏?
然后立刻夺门而出寻找池尧瑶?
会是什么反应呢,谢似淮慢慢地想着,情不自禁地将食指压到拇指上,刚想抠指缝,不知想起什么,把食指放了下来,改为摸嫁衣。
一帘之隔,楚含棠骑马行走在几步之远的地方。
今日天气还算好,没很大的太阳,就算骑着马在街上绕上一圈,还是能容忍。
她骑了一会儿,回头看花轿。
一切看似如常。
目光不小心扫过后方,发现白渊正在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着迎亲队伍,他不想靠得太近,却又想亲眼看着他们安全地“成婚”。
楚含棠转过脸。
她在心里轻叹一口气,很想告诉他们,只要把京城的剧情都走完,他们就能够长相厮守了。
不知不觉,迎亲队伍到了郡主府,门前站了不少人在等他们。
有一部分是池尧瑶父亲在朝堂上认识的官员,还有一部分是皇帝派过来的人。
三王爷刘段恒站在正中间。
傅清仁和来了京城拜访皇帝、尚未回去的王庭王子也在,这一场大婚其实可以说是皇帝一手安排的,宾客名单也是由刘秀安所拟的。
楚含棠从马上下来,向他们虚虚地行了个礼。
刘段恒深知他们如今的成亲也是被迫无奈,赶紧上前道:“郡马不必多礼。”
她转身走到花轿前,素心又撩起帘子,在场的人都能看见里面坐着的新娘子,傅清仁也看了一眼。
他心中颇有感慨。
自己和池尧瑶多年没见过几面,现在只能说命运弄人,万万没想到皇帝会搞这么一出,居然还将池尧瑶封为郡主,和为她赐婚。
傅清仁看向新郎官楚含棠。
他记得在清镇的时候见过此少年一面,印象还不错。
对方以前还和他表妹有过婚约,既然皇帝要给楚含棠和池尧瑶两人赐婚,想必也派人回洛城退婚了。
楚含棠没空留意周围人的目光。
她弯下了腰,接过素心递过来的红绸带,将一端放进谢似淮的手里,两人指尖一触即分。
私底下,楚含棠还是叫池尧瑶叫池姐姐的,“池姐姐,我们到郡主府了,按规矩我们要牵住红绸带,然后由我领着你走进去。”
谢似淮五指并拢,握住红绸带。
楚含棠拉着他踏上台阶,到郡主府大门的门槛前有一个正在燃烧着红豆、朱砂的火盆儿。
新娘子需要在新婚当日跨过火盆儿,古代的成婚规矩,她出声提醒道:“池姐姐,前面有一个火盆儿,你抬起脚直接跨过去就行。”
谢似淮抬腿一迈,过去了。
素心在后面托着嫁衣的长裙摆,只不过这一套嫁衣不仅长,还偏重,满是金丝线,贵气奢华,好在只要跨过火盆儿就能放下了。
郡主府也铺着喜庆的红布,从大门口一直铺到正堂。
唢呐奏乐声是还没有停的。
楚含棠保持着不快不慢的速度走着,因为现在她不是牵着新娘子的手,而是通过一条红绸带牵着人。
大於还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规矩。
就是新娘子和新郎官在拜堂前,需要站在正堂前,向站台阶下的人扔发喜糖喜果。
楚含棠和谢似淮刚刚走上正堂的台阶,就即刻有两名侍女各捧着一篮喜糖喜果过来,让他们往下扔发。
台阶下站满人,白渊站在最后。
楚含棠抬起没拿红绸带的那一只手,抓住一把喜糖喜果往下扔。
柳之裴相信她是真的没有再喜欢池尧瑶后,对这一场婚事也释然了,接喜糖喜果也接得很积极,因为听说接这个能接好运。
谢似淮想了几秒,也随意地拿起一把喜糖喜果往下扔。
他力气比楚含棠大,直接把喜糖喜果扔到很后面,白渊下意识伸手接了一些,心里有点儿不是滋味。
扔完喜糖喜果,礼生,就是古代主持大婚的人走过来。
礼生说他们可以走进正堂了。
楚含棠小幅度地活动了一下身体,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成个婚都能累死人,以前她当过表姐的伴娘,感觉跟现在差不多。
礼生清了清嗓子。
正堂内回荡着礼生清楚的声音,“一拜天地。”
楚含棠和谢似淮齐齐地转身面向正堂外面,弯腰一拜。
“二拜高堂。”
他们闻声再次转过身,红绸带也跟着动了一动,面向正堂里面,双双弯腰,行了第二拜。
“夫妻对拜。”
楚含棠侧过身,看着面前的人,拿红绸带的手指动了一下,犹豫两三秒后,第三次弯下腰。
谢似淮垂眼,透过红盖头下面能隐约看到对面。
他也往下拜了。
礼生喜悦道:“礼成,送新娘子进房,新郎官留下招待客人。”
楚含棠内心痛苦不堪,还要留下招待客人,杀了她吧。
有人收走楚含棠和谢似淮手中的红绸带,在抽到他那一端时,发现有点儿抽不动。
那人刚想开口问,就看见他纤细的手指一松,红绸带松开了。
素心扶着谢似淮进新房了。
楚含棠看着新娘子被人扶着离开的背影,有一瞬间的恍惚。
嫁衣比一般衣服宽大、沉重,绣花鞋的底部也会镶嵌一块木屐,凤冠也有一定的高度,所以才会让池尧瑶看起来比以前高了不少么?
“郡马?郡马?”
楚含棠听见人叫自己便收回视线,“怎么了?”
说话的是皇帝特地派来的一名小太监,很是会看眼色和做人,“您现在要去给各位大人敬酒了。”
她点头,“好。”
迎亲过后,宅子里空无一人,房间昏暗,床榻之上的人微不可见地动了动手指,池尧瑶缓缓地睁开眼。
她反应略迟钝地扫过房间。
今天、今天不是成亲的日子么。
素心他们去哪儿了?
池尧瑶眼下有些头疼,想不起发生过什么事,只记得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素心给她端水过来梳洗。
她不相信皇帝派来的人,没让她们近身,全打发到别处去了。
后来呢?
后来又发生了什么事?
无论池尧瑶如何努力地回想,还是毫无头绪,她想叫人,可是惊讶地发现喉咙无法发出一丝声音。
是皇帝动的手脚么?
不可能,皇帝既然愿意改变主意,跟她虚与委蛇,让楚含棠偷偷地找她把小匣子放在何处,应该不会在大婚当日这样对她。
池尧瑶想不明白。
她还是想不明白会有谁要破坏自己和楚含棠的假成亲。
池尧瑶现在不仅说不了话,还动不了,只有意识是恢复了的,她仔细地听外面的动静,毫无动静。
人都去哪儿了?
今天若是没有新娘子,楚含棠、白渊、素心他们一定会来寻找她的,可如今过于安静了。
像是宅子里一个人都没有,他们不约而同地全走了。
怎么回事。
池尧瑶睁着眼睛在想,可半晌后,依然毫无头绪,将她变成这样子的人没有伤害她,说明对方不知为何,并没有想杀她的想法。
既然如此,此人阻止她和楚含棠成婚的理由是什么?
最奇怪的是竟无人察觉。
池尧瑶千算万算都没算到还有其他人插一脚进她和楚含棠的成婚,也不知道皇帝会不会知道这件事。
新房很干净。
远离招待客人的庭院也显得安静,墙壁、窗户、房门都贴满了双喜字,一根又一根红蜡烛缓缓地燃烧着,还点了好闻的熏香。
桌子上摆放了不少糕点、喜果、喜糖、红枣、花生等等,还有两只酒杯和一壶酒。
两张写了名字和盖了官印的婚书也放在了旁边。
谢似淮坐在床榻上。
旁边是绣着龙凤吉祥的被褥,上面撒了一些桂圆、莲子等东西。
原来这便是成婚啊。
他依然垂着眼,视线范围内能看到的是穿在自己身上的嫁衣与被褥上的小东西,抬起手,拿起一颗莲子,两指捏住,将它捏碎。
谢似淮没有主动摘下红盖头。
在等人。
等楚含棠结束应酬后进来,亲自地摘下他的红盖头。
等了大概有一个时辰,外面才传来动静,守在房门外的素心为楚含棠打开门。
酒席上,楚含棠只敬酒,不喝酒,现在还是十分清醒的,就是身上也沾染了酒香而已,她一进门,素心便关上门离开了。
楚含棠走到床榻前。
见新娘子一动不动,她挠了挠头,“池姐姐,你其实可以直接把盖头揭下来的。”
没有回应。
楚含棠也不管那么多了,伸手拿着红盖头,轻轻地往下一揭,随后就露出了一张浓妆艳饰的脸,看着很熟悉,却又有一丝陌生。
她呆在原地几秒。
眨了眨眼,还是这一张极好看的脸,对方此刻也在看着自己。
这不是谢似淮么?
没错。
可问题是为什么会是谢似淮?池尧瑶去哪儿了?楚含棠脑子一下子乱了,“怎么会是你?池姐姐呢?”
谢似淮轻笑一声,“怎么,见到是我,你失望了?”
楚含棠下意识地摇头,“不是,我只是……”
他站了起来,发上的凤冠首饰与金步摇、蓝宝石银耳坠晃一下,将一副皮囊装点得更漂亮。
如果忽略掉谢似淮脖颈上很明显的喉结,当真是可以到达雌雄莫辩的地步了。
他缓步靠近她。
“可你失望也没用,与你拜堂成亲的是我,此时与你在婚房的人亦是我,对了,还有啊。”
谢似淮牵住楚含棠的手,走向桌子,拿起两张婚书。
这是官府今日一早便放好在此处的婚书,下人自然是不敢随意触碰的,他拿着这两张婚书递给她,“婚书上也是你与我。”
婚书上的字苍劲有力,而纸张是用京城顶好的纸制成。
边缘还拓着花瓣和撒了金粉。
楚含棠诧异地看着手中的两张婚书,这是官府拟的婚书内容,却不是她跟池尧瑶的名字,是她同谢似淮的名字,上面还有官印。
她将婚书放下,努力地平静下来,“谢似淮,你听我说。”
谢似淮却是笑起来,“好啊,我听你说,听你说什么呢,说一些欺骗我的话么?”
“我知,你明面上跟池姑娘他们说是假成亲,把池姑娘也给骗了,但你真正跟那皇帝说的却不是。”
他温柔地看着她,“皇帝在利用你没错,可你也在利用他。”
楚含棠心乱如麻。
“谢似淮,我跟皇帝说的话不是真心话,我是有原因的,但是吧,主要是那个原因不能说出来,说出来,我可能会死的。”
这个时候又不见系统出来催促她完成剧情点了,难道是那垃圾系统又出bug了?
她试着呼唤系统,可是没用。
系统还是没出来,别无办法,楚含棠只能暂时不理它了,把注意力都放在眼前的少年身上。
谢似淮轻抚着楚含棠不施粉黛的脸,眼神含着笑意。
他指尖一点点地压过她唇瓣,“你跟他说的不是真心话,那跟我说的便是真心话么,真真假假,你要我如何能分得清啊,楚含棠。”
楚含棠简直要疯了。
谢似淮说得没错,错的是她,她经常欺骗他,他如今又怎么会肯再相信于她。
楚含棠刚想说什么的时候,谢似淮倒了两杯酒。
他笑得自然,不再说那些事,仿佛今晚真的是他们的新婚之夜,“来,我们喝合卺酒。”
楚含棠看着他递到自己嘴边的酒杯,心一横,张嘴喝了下去。
谢似淮低头喝了她拿的那一杯。
他唇上的胭脂落了一些在酒杯上,将那金色外表的酒杯微微染红了,“我们是夫妻了么。”
酒香醇厚,在房间渐渐散开。
事到如今,楚含棠只能暂时顺着谢似淮,“嗯,我们是夫妻了……池姐姐现在在何处?”
她必须要知道池尧瑶是否安全,即使此刻不是提对方的时候。
“你想见她?”
不等楚含棠回答,谢似淮又说:“以后能见到的。”
他语气似惋惜,“毕竟你把她当“姐姐”,我怎么会伤害你的“姐姐”呢,只是今日她不能来参加我们的大婚,倒是有些遗憾了。”
楚含棠微顿住,谢似淮现在的精神状态不是很稳定。
他将她带到床榻前,低头吻过去,“新婚之夜就不要再提别人了,我们还差一礼才能成为真正的夫妻,那便是周公之礼。”
“我……”
楚含棠刚想办法躲过去,却见他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少年行走江湖多年,无论是反应力还是行动都是快于常人的。
三层婚服纷纷离了她身。
谢似淮的动作忽然停下,他眼神有些迷茫和无措地看着她,一张娇艳的脸表情惘然,修长的指尖甚至有些颤抖地触碰上金沟。
楚含棠心弦绷紧,生怕下一秒会听到系统声音响起。
可没有,系统一点儿声响都没有,但她此时此刻也无暇思考有关于系统的事了,注意力都集中于谢似淮那细长冰凉的手指。
她心脏停跳,“谢似淮。”
只看见手指沿着金沟慢慢地绕了一圈,像是在确定些什么。
谢似淮声音带着颤抖,“你……你是女子?”
都这样了,楚含棠知道女子身份在他面前是瞒不住了。
又见系统没有出来,她硬着头皮地点了点头,还将身子往旁边挪了挪,想跟那一抹冰凉拉开距离。
谢似淮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良久后,他大笑起来,嫁衣上的挂饰轻颤,叮当叮当地响,压在金沟之上的指尖亦是如此,楚含棠深呼一口气,却也不再敢挪动了。
谢似淮眼尾红艳,还贴着几片漂亮的花钿,很是柔美。
“你竟然是女子。”
他手指卡在金沟,“楚含棠,你告诉我,你到底是有多喜欢池姑娘,为了她,不惜谨慎地保持男子身份,你说,你说啊。”
她惊呆了,这是什么脑回路。
楚含棠乱糟糟的脑子还没恢复过来,勉强地组织了一下语言,“不是,我是女子,池姐姐也是女子,你知道后,不该高兴么。”
谢似淮眼睫一颤。
心中又喜又怒,复杂难言。
他手指感受着柔软,神情似笑似哭道:“我如何能高兴?”
“我如何能高兴?我既然能喜欢身为“男子”的你,你又为何不能喜欢上同为“女子”的池姑娘呢。”
他低喃,“我好恨啊。”
谢似淮吻着楚含棠,头顶的金步摇垂下来,轻轻地打在她脸上,胭脂也糊了她一脸,“你是真的喜欢她啊,你为她做了那么多事。”
“你看着我打扮成池姑娘的模样是不是觉得很可笑,你一定觉得很可笑的。”
“楚含棠,我真恨你。”
“可,也是真的喜欢你……”
楚含棠震惊地睁大眼,不是为了谢似淮说的这一番话,而是因为他的手指没入了金沟里。
她险些说不出任何话了。
楚含棠缓了一缓,“不是,我发誓行了吧,我发誓我真的没有喜欢池姐姐,我若喜欢她,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都说有原因了!”
她蓦地失声,如同要破罐子破摔了,“我要疯了,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相信我!”
谢似淮的每一根手指都很好看。
也很有力。
无论是他用匕首,还是拉弓杀人时都能感受到属于少年的天生活力,现在也是不减半分。
先是谢似淮的食指仿佛消失不见一般,再轮到中指、无名指。
楚含棠一双眼睛几乎失焦了,以前哪里经历过这样子。
她突然变得有气无力地道:“谢似淮,不管你想做什么,我想说的只有一个,我真的不喜欢池姐姐,我可以说一千遍一万遍。”
谢似淮抬起了手,几指重现,指尖湿润,“你能骗我一遍,自然也能骗我一千遍一万遍。”
这个小病娇……
说的话这么有理,要她怎么反驳嘛,楚含棠吃瘪了。
“我知我现在就成了狼来了的故事,但我们都成婚了呀,最后一次机会行不行。”
救命。
为什么听着这些话像一个偷吃过的渣男向家中妻子祈求原谅和机会啊?楚含棠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谢似淮凝视着她几秒,像在斟酌,“再相信你一次?”
楚含棠点头如捣蒜道:“对,再相信我一次,今晚我也是心甘情愿与你行周公之礼的。”
他又笑了。
“心甘情愿与我行周公之礼?”
谢似淮将指尖抬到鼻子下,闻了闻属于她的味道,眼尾上挑,像个钩子,“那是因为我把新娘子换成了我,你不得已而为之罢了。”
“……”
楚含棠无话可说,以前她跟柳之裴斗嘴,赢的都是自己,万万没想到的是原来谢似淮怼人更有一套。
谢似淮似乎不想跟她多说。
他将自己身上的嫁衣的长衣摆往一边推,弯腰捡起楚含棠掉在床榻边缘的发带,神色这才有一丝丝缓和,“你还把它随身带着呢。”
“我以为你会把它扔掉了。”
楚含棠见了,觉得机会来了,忙道:“怎么可能会扔掉,你看,我都把你送给我的发带随身携带。”
话音刚落,那一条发带回到了她身上,是回到手腕,还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连着床头。
楚含棠动了下手,“谢似淮。”
谢似淮对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微笑着道:“别乱动,万一弄伤了手腕怎么办,所以,答应我,不要乱动,让我好好看看你。”
言罢,他弯下腰。
像是觉得凤冠太重了,谢似淮又直起腰,把凤冠摘掉。
发上只剩下几支金步摇和一只深红色木簪子,他又弯下腰,蓝宝石银耳坠凉飕飕的,一点也不夸张地说,冰得她腿差点儿就抽筋了。
呼吸如风,颜色淡淡草丛微动。
谢似淮如同一个好学的学子一样,当真看了她半晌。
他的腰一低再低,发上的金步摇又开始晃动了,鼻梁都快要碰上金沟了,蓝宝石银耳坠贴着她,“其实我今晚是有些开心的。”
楚含棠紧张到死,磕磕绊绊道:“你、你开心就好。”
谢似淮的长睫毛一眨一眨,似乎也能扫过她,说话间气息还很烫,“你呢,那你呢,你今晚也为我们成婚感到开心么?”
楚含棠倒吸一口气。
她不敢有任何迟疑,马上道:“能和你成婚,我是真的开心。”
谢似淮极轻道:“虽不知道你这一句话是真是假,但至少我此刻听着是高兴的。”
楚含棠调整着呼吸频率,“珍珠都没那么真。”
谢似淮笑了一声,张开嘴,薄唇贴上金沟,喝着金沟里的琼浆玉露,跟刚刚他们在喝的合卺酒一样。
他似是要醉了,喝了那么多琼浆玉露,脸颊泛薄红。
她彻底无可奈何了。
要是别人见了,恐怕会忍不住嘱咐谢似淮最好不要喝太多的酒,却不知他不仅喝了一杯合卺酒还喝了楚含棠赐予他的琼浆玉露。
过了一会儿,谢似淮抬起头,琼浆玉露染得薄唇潋滟,好看得叫人不敢直视。
楚含棠跟他对视着,现在连一个字也说不出口了,“你……”
谢似淮扶起自己穿着的嫁衣,慢慢向她倾斜,唇角上扬着,“你倒是不好意思了,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你的,我都喜欢。”
她看向穿在他身上的嫁衣。
不知有几层的嫁衣堆在一起,金丝线绣成的图案煞是好看。
更别提是穿在男生女相的少年纤瘦的身上了。
谢似淮的妆容还在,仍然十分精致,只是唇上染的胭脂已经不堪入目了,似刚刚才被水冲刷过,又并没冲干净,还残留着一些胭脂。
他像是饿了,低头吃红果。
红果小小的一颗,看着并不大。
不是很能填饱肚子。
可谢似淮是真的饿了,像一匹在草原上饿了不知道多长时间的狼,他一口一口地吃着红果,巴不得一下子将整颗都囫囵地吞咽下去。
京城的护城河定时会放闸,否则怕淹掉了附近的房屋。
新房里的金沟仿佛也是如此,谢似淮却对此事乐见其成,一张芙蓉面抬起,掀眼看楚含棠,手指一动,浸在水里的骨骼轮廓便明显。
楚含棠意识渐渐涣散了。
她竟然还挺喜欢的。
他不动声色地给着楚含棠所喜欢的,只要她要的不是别人。
谢似淮语气似商量,“今日过后我们便是夫妻了,以前的事,我都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今后你只有我一人,楚含棠,你说好不好?”
楚含棠此刻残存着一丝理智,“好,我今后只会有你一人。”
嫁衣微动,谢似淮仿佛饱了,不再吃红果,可却又像更饿了,他眼眸微湿地看着楚含棠。
谢似淮由始至终都穿着嫁衣。
一件本来不属于他的嫁衣,现在终于属于他了的嫁衣。
嫁衣落在楚含棠身上,裙摆覆着,像一张厚重的被子摊开,将没了婚服的她护住。
天气有些热,谢似淮穿着嫁衣也出了些薄汗。
汗濡湿了脂粉,楚含棠看着他手腕渐渐露出淡粉色的疤痕。
果然如此,她当时牵着他就觉得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可又不见手腕上有锁链留下来的疤,原来是不知道用东西掩盖掉了。
不过现在说这些都太迟了。
楚含棠又见谢似淮将藏在自己身上的药香包扔掉,似是在扔什么讨厌的垃圾一样。
他忽然俯身亲了亲她,口中还残留着琼浆玉露的味道,此举好像是想楚含棠也尝一尝这难得的酒香。
她真是受不住这个小病娇了。
太招人了,没再戴着药香包的谢似淮渐渐恢复自己的香粉味道。
楚含棠不受控制地沉浸在其中。
她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可呼吸间尽是混着香粉味的空气,令人脑海里无时无刻都会浮现谢似淮这个名字。
存在感太强了,属于他的存在。
谢似淮抬了抬腰,像是要将自己烙进楚含棠的骨血般。
她屏住呼吸。
然后,她睁大眼睛,看着谢似淮眼尾比以前更加红了,水雾在眼眶中积攒着,很快便噼里啪啦地砸落,泪水如同透明似的珠子滚下。
痛感成功地转移,疼痛产生的生理性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来。
眼泪还在流。
可他却笑着说:“好喜欢。”
谢似淮说的是真话,他真的太喜欢了,原来拥有一个人的感觉竟然如此,漫天的兴奋与愉悦,有一瞬间,他甚至感到一阵眩晕。
这阵眩晕让谢似淮停下,太激动了,暂时需要缓一缓,不然恐怕真的会直接晕倒。
楚含棠也需要缓一缓,她不知道谢似淮有多疼,但她是非常清楚他承受了什么的疼痛的。
以前可从来没有想过这种疼痛会转移到谢似淮身上。
她现在的心情无比复杂。
说出去或许没人相信,事实上确实如此,楚含棠感受到的只有其他好感,因此有些难以自持,想看着他发上晃动的金步摇分散注意。
可这个时候分散不了注意力,楚含棠只能全身心地感受着。
谢似淮解开了她手腕上的发带,有些皱了,他呼吸微乱地放在一边,长眼睫还带着泪色,一声又一声地唤着楚含棠,能磨死人。
涂了脂粉的脸落过泪后,一般会有明显的泪痕。
谢似淮也不例外。
瞧着很可怜的,似是被欺负了。
还是被欺负得狠了那种。
楚含棠还是看着他发上的金步摇,金步摇晃动得越来越厉害。
还有那蓝宝石银耳坠,挂在小小的耳垂上,令人惊讶和怀疑它居然能承受住沉甸甸的佩饰。
金沟水淋淋,被磨得水亮。
楚含棠艰难地抬起手摸了摸谢似淮戴着蓝宝石银耳坠的耳垂,那里有些红了。
“疼么?”她问他。
谢似淮贪恋楚含棠指尖的温度,侧头压住她碰上自己耳垂的手指,“我若是说疼,你可会心疼我?”
“……”
楚含棠一时间分不清他到底是疼还是不疼了,“自然是会的,如果可以,我不希望你疼。”
谢似淮的眼染上半分迷离,双肩因兴奋有轻微地颤动。
金沟里满是他,谢似淮邀功似的垂眼看楚含棠,只见她微仰着脖颈,长发如墨地散在大红色被褥之上,两种颜色都是极夺目的。
谢似淮此刻也敞露着他的脆弱。
毫无防备,只有全身心地给予与索求,他甘愿溺死在金沟里。
这是一种极致的喜欢。
初雨洒落金沟,楚含棠恍若看了一场盛大的烟花,感觉难以言喻,却令人久久不能忘却。
谢似淮俯首与她鼻梁抵着鼻梁。
呼吸交错,楚含棠忍不住仰头亲了亲他的唇角。
谢似淮却像是被鼓励了,不顾那些初雨,重回金沟,逆流而上,只为再次拥有她。
楚含棠十指痉挛了一下,“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谢似淮很愉悦地笑着,每次跟她分离的间隙很短,她有了他的温度,他也有了她的温度。
蓝宝石银耳坠不停地晃动,也在不停地打着他的脸颊。
可他似乎也想将喜欢这两个字融入楚含棠的血肉里,一下又一下地将喜欢融了进去,新房外的人早已经撤下,此处只剩下他们。
楚含棠声音碎在喉咙,叫不完整谢似淮的名字。
谢似淮将她翻了个身,在楚含棠无意识地向前爬的同时,握住了她瘦白的脚踝,拖了回来。
此刻他的喜欢毫无保留,全部都送给了她,一点缝隙也不留。
一种偏执到病态的喜欢之情。
楚含棠的后背对着他,接受着谢似淮的寸寸喜欢,少年的喜欢果然是十分热烈的。
谢似淮的发髻也逐渐散掉了,一缕又一缕碎发垂下来。
他的发丝很柔软,却扫得楚含棠的后背发痒,想抬手弄开。
可她现在只想留下力气来呼吸,累的时候会发现原来呼吸也是需要力气的,还是先借呼吸活着吧。
随着时间过去,谢似淮眼泪干掉了,眼尾全是漂亮的胭脂色。
楚含棠努力转过头来亲他,想让谢似淮不要那么兴奋。
不过他还是对金沟保持着好奇之心,像好奇的孩子,想竭尽全力地探索金沟的奇妙之处,而金沟如同缺了堤,漫得谢似淮好生喜欢。
楚含棠不知道谢似淮发上的金步摇和耳垂上的那双蓝宝石银耳坠是什么时候停止晃动的。
她只知道自己最后睡了过去。
而睡过去前一秒,楚含棠发现金沟又溢了,意识消散时,她想的是,糟了,小病娇一定会更激动的。
与此同时,皇宫里有人提起了楚含棠的名字。
此人正是给楚含棠和池尧瑶赐婚的皇帝刘秀安,她勤政,经常会秉烛看奏折,身旁没留下多少人,只有几个小太监伺候着笔墨。
十天后,便是朝廷出兵辽东的日子,刘秀安需要尽快安排妥当一些事,马虎不得。
只是她还记挂着池尧瑶手上的小匣子,还是毁掉才心安啊。
想到此处,刘秀安心情免不得烦躁起来,扔下奏折,从龙椅上站起来,抬头望向灯火通明的大殿外。
旁边的太监忙不迭地让路,小声地问着陛下有何吩咐。
刘秀安让他们都退下。
太监在宫中服侍了多年,自然是会看皇帝的心情行事,听言也不敢久留,双双佝偻着腰快步出去了。
等太监们一离开,一名暗卫从角落里出来,跪在地上。
刘秀安看向暗卫,玉指敲着香炉,闻着从里面飘出来的香味,表情还算和善,眉头却轻轻皱起,“不是派人去监视楚含棠了么?”
暗卫犹豫几秒。
他冷汗猛流,不知从何说起,“回陛下,属下的确是派人去监视楚含棠了,但是他……”
刘秀安半眯着眼,也没了闻香的心思,“只是什么?”
暗卫不敢有所隐瞒,直言道:“回陛下,属下派了五个跟属下武功相差不大的人去监视楚含棠,想记录下他的一举一动回禀陛下。”
“可属下今日发现那五个人都死了,不知是不是被楚含棠发现,然后他出手杀了他们。”
刘秀安若有所思,“都死了?”
暗卫点头,“没错,还是属下亲自去验的尸。”
她好像也没生气,又或者说生气了也能掩饰得很好,语气淡淡地问:“都是怎么死的?”
暗卫迟疑道:“一刀封喉。”
刘秀安握紧拳头,怒极反笑,“五个高手都被人一刀封喉,那人的实力不容小觑,应该是池尧瑶身边的人,你再去查查。”
暗卫领命下去。
她生气地将香炉推翻在地。
最近怎么没一件事是顺利的,刘秀安恨不得把那些阻止自己行事的人全杀了。
不过很快她就冷静下来了。
池尧瑶和楚含棠是由她赐婚,按照规矩,明天要进宫见她,刘秀安想在明天好好地敲打她们一番。
转眼间,月亮隐匿于云层,晨光绽放,天亮了。
新房里,楚含棠起来的时候,觉得浑身酸麻无力,偏头看谢似淮,他安静地睡着,看着青涩干净,跟昨晚的动作一点儿也不相符。
怕吵醒几乎一夜未睡的谢似淮,她小心翼翼地起身。
衣柜里有新衣裳。
楚含棠去拿了一套,尽量放轻手脚地穿上,一边穿,一边观察着床上的少年。
穿完衣裳,她推门出去。
院中还挂着红绸带和红灯笼,昨晚楚含棠没让皇帝派过来的侍女守夜,她迈过门槛,再轻轻关上房门。
早风吹过来能令人更加清醒。
楚含棠现在终于有空想剧情点的事了,昨晚她被谢似淮缠着,完全没时间想,再加上系统又一直没出现,她实在也没办法。
假成亲这个剧情点怎么办?
难道要以后再补一次?若是要再补一次,楚含棠觉得谢似淮一定会杀了她的。
楚含棠揉了揉脑袋,腰尚软麻着,还不能站太久,于是坐到院中的吊椅上,怎么办呢,怎么办呢。
系统死哪儿去了!
【宿主……】
第63章 黑暗
楚含棠从昨晚到现在都很盼望着听到系统的声音,想得知接下来要怎么做,可当听到它的机械音时,心跳不由自主地加速。
她揪住衣摆,听下去。
【宿主,假成亲剧情点已完成,但请不要忘了您还需得到女主池尧瑶剩下的百分之五的好感度。】
楚含棠有点儿懵。
她咬了咬唇,不太敢相信地问:“你说,假成亲的剧情点已完成,可我……”
【是的。】
【宿主您已完成“假成亲”剧情点,昨晚系统遭黑客攻击,正在升级待机,所以今日才出来汇报任务进度,请宿主见谅。】
“啊?”
难道这一次的剧情点“假成亲”没有固定的对象么?
楚含棠忽然想通了。
这一次系统要她完成的剧情点是“假成亲”,不像之前那样固定颁发的是亲女主池尧瑶、牵对方的手。
好像是这样的。
而看过原著的楚含棠记得原著剧情就是原主和池尧瑶假成亲,自然是先入为主地认为假成亲的对象只能是原著的女主池尧瑶了。
还能这样?
楚含棠嘴角一抽。
长记性了,下次一定要问清楚。
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空中别人看不见的透明显示屏,又回头看了一眼婚房紧闭的门板。
幸好是这样的结果,不然谢似淮那一关真是过不了了。
系统刚刚说被黑客攻击了么?
楚含棠心中感叹一声黑客厉害的同时,又担心掉马甲的事。
她望着透明显示屏,犹豫了很久,见系统没有主动提起马甲一事,试探道:“昨天,我的马甲在谢似淮面前掉了,会有什么惩罚?”
【之前说过了,宿主不能自曝马甲,否则责任自负。】
系统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可这次又不是宿主您自曝马甲的,系统为什么要惩罚您呢?】
楚含棠愣在原地。
草了,这是给她玩文字游戏啊。
只是这文字游戏玩得正合她心意,楚含棠从来没有看系统这么顺眼过,恨不得现在就捧住它透明的显示屏狠狠地亲上几口。
她压抑住心中的兴奋。
冷静,楚含棠默念这两个字,觉得自己是时候关心一下系统了,“你说你被黑客攻击了?”
【没错。】
“原来你们系统还能被黑客攻击啊?那防护系统也太差了吧,慢着,万一你真的被黑客黑掉了,那我就算完成任务也不能回家了?”
系统好像有一些无语,【……宿主,我以为您在关心我。】
楚含棠理直气壮道:“你的以为是正确的,我就是在关心你,你赶紧回答我的问题,你以后真的被黑客黑掉了,怎么办?”
系统还是第一次遇见她这样的宿主,【您放心,这个概率为百分之零点一。】
“百分之零点一也是有可能。”
楚含棠一脸担心。
系统不想跟她说话了,发出准备待机的滴滴滴声音。
她又仰起头,还是很好奇,“你以前也经常被黑客攻击么?”
系统一怔。
它随即道:【没有,这还是第一次,不过我向宿主您保证,经过这次被黑客攻击后,我的防护系统也特地升级了,您别担心。】
“楚公子!”一道声音插进来。
系统见此自动下线了。
楚含棠也没能继续问下去了,转过身看向说话的人,柳之裴是从院子外跑进来的,气喘吁吁,脸上还带有一些担忧的神色。
他看着她欲言又止。
他们怕皇帝暗中派人监视,所以楚含棠和池尧瑶本来就决定新婚之夜也跟正常人一样在同一间房休息。
一人睡床,一人睡地。
柳之裴怕在院子说话会吵醒房间里面,还没睡醒的池尧瑶。
于是他把楚含棠拉出院子外面,说话的声音依然不大,“你昨晚是睡地上吧,你身为男子,总不能让池姑娘一个姑娘家打地铺吧。”
楚含棠揉了揉平坦的肚皮,答非所问,“我饿了,先去厨房找点儿吃的吧。”
新房里的蜡烛燃尽了。
烛台上满是烛泪,空气里还残存着其他香气,床上之人的细眼睫微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指尖微微泛红的手指压在大红色的被褥上。
凹凸有致的锁骨与身后形状极好的肩胛骨暴露在空气之中。
被褥只盖到腰腹。
流畅劲瘦的线条掩埋在被褥。
谢似淮白净的脸还剩下一丝尚未彻底地褪去的潮红,薄唇亦是如此,睫毛又是一颤,然后睁开了眼。
腰腹以下之处还有一些疼,原本是属于楚含棠的疼至今还在。
最近谢似淮晚上都没有怎么休息过,睡不着,晚上睁眼看她,每天可能只睡一两个时辰。
昨晚抱着楚含棠睡,居然一觉睡到这个时辰。
也算是破天荒了。
他醒来的第一时间就是看身旁,可没人,伸手一摸,这里被褥是凉的,意味着她离开有一段时间了。
谢似淮猛地起来,赤脚下床,拿了事先准备好的衣裳胡乱地披上,没穿鞋子便推开门走出去,秀气的双足踩在院子铺的沙石上。
院中空无一人。
早晨的气息掺合着青草树叶味,很安静,风一吹只能听见树叶发生碰撞的声音和鸟儿啼叫。
谢似淮孤身一人地立着,披头散发,腰带随意地系着,衣衫微凌乱,苍白的脚踝裸露出来,双足被尖锐的沙石划得全是血丝。
风拂过他清瘦的身体。
他笑了一声。
谢似淮喉咙逐渐弥漫出一股血腥味,唇角先是慢慢地溢出血,然后像是再也忍不住了,吐了一口血。
血液落地,直接染红了刚才划破他双足的沙石。
谢似淮也不擦滴落到下颌的血,脸上的笑意一点点地消散,最后只剩下面无表情。
他抬手将还戴在耳垂上的蓝宝石银耳坠扯下来。
耳垂被蛮力扯破。
再一次变得血肉模糊。
谢似淮将带着血珠的蓝宝石银耳坠扔掉地上,再把那一支深红色的檀木簪也拿了出来,一并扔了。
楚含棠终究是要离他而去,哪怕他处心积虑地做了这些事。
谢似淮抬步走到院中水池,看着水面倒映出来的自己,身形瘦削,一张脸白得吓人,被脸上的血衬托着更为绮丽、可怖。
看了一会儿,他又回到扔掉蓝宝石银耳坠和木簪子的地方,想蹲下将它们捡起来。
谢似淮刚捡起了蓝宝石银耳坠就听到了楚含棠叫自己的声音。
少年如同反应迟钝地转过头,唇角血淋淋,眼底空而无神。
“楚含棠?”
楚含棠似乎很惊愕,手里本来还拿着一碟糕点,现在手一松,糕点直线下坠,“哐当”一声响,砸落在地,顿时四分五散。
她几乎是朝谢似淮跑过去的。
一双手颤抖地托起他的脸,指腹竟有些不敢触碰他脸上的血。
血液滴落下来。
终究是弄湿了楚含棠的手。
鲜血沿着指缝砸到地上,她感觉好像做梦一样,声音到了喉咙却发不出一个音节,像是被人扼住。
楚含棠张了张嘴,“谢似淮。”
谢似淮还是将木簪子捡了起来,把蓝宝石银耳坠和它都放好,又露出了笑容,低头吻了吻她微张的唇瓣,这个吻带有浓重的血腥味。
他发现楚含棠的唇瓣有些抖,舌尖便轻轻地舔舐过。
血腥味彻底地渡过了她口中。
楚含棠要拉谢似淮起来,“你告诉我,你、你告诉我,这是怎么了,怎么会有这么多血?”
“楚公子……”
柳之裴人未到声先至,刚走到院门口就被这一幕吓到了,地上有一滩血,谢似淮半张脸也是血,楚含棠脸上也沾了不少血。
因为两人正在接吻。
不,应是谢似淮单方面要亲她。
新房房门是大开的。
再看看谢似淮身上穿的衣裳和满是伤的赤足。
柳之裴忽然之间想通了什么,也把手中的马蹄糕扔掉了,快步地奔向新房,抬眼往里一看,空无一人。
婚书还摊在桌子上。
他为了验证心中的想法,拿起来看了一眼,两张婚书的名字正是楚含棠与谢似淮,这简直太荒谬了。
原来谢似淮不是不介意她们成婚,而是根本不会让她们成婚。
不就是一场假成亲罢了。
至于如此大费周章行事么,当真不知谢似淮是怎么想的,就是说昨天的新娘子是他?那池尧瑶在哪儿?
柳之裴忙放下婚书,转身出去。
刚想问谢似淮关于池尧瑶现在在何处之时,就看见他倒在了楚含棠怀里,像酣睡的少年,如果忽视他那毫无血色的脸的话。
怎会如此,柳之裴直到现在也无法反应过来。
“柳之裴,快过来搭把手!”
楚含棠被突然晕倒的谢似淮压倒在地,压根起不来,可她又心急想扶他起来,语气急促地叫柳之裴。
谢似淮好歹是男子,身材纤瘦也比女子要重上许多。
主要是楚含棠现在是使不上劲,被吓的,试问看到自己在意的人在自己面前毫无征兆地吐血晕倒,谁能不慌,不被吓到?
柳之裴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立刻上前去搭把手。
“谢公子这是怎么了?”
楚含棠见谢似淮被扶了起来,才松一口气,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她还在心慌,“我也不知道。”
柳之裴扶着谢似淮,闻言也是无奈,这也太突然了。
虽说谢似淮不喜欢吃肉,看着比普通少年瘦一点儿,但也不至于到这种吐血的地步,还有就是他武功高,身体应该比正常人才对的。
楚含棠清楚不能乱了阵脚。
她看着紧闭着双眼的谢似淮,抬手擦了擦他唇角的血。
“你先把他扶进房间里,我去找大夫,对了,池姐姐没事,他告诉我的,在这件事上,他不会骗我。”
柳之裴知道池尧瑶没事,心安了,“好,你去吧。”
楚含棠跑出院子,速度比平常还要快上三分。
路上遇到一些皇帝派过来伺候的下人,他们向她问好,楚含棠也没空回答,只是点了个头,疾步如飞。
下人不敢多管闲事。
时辰还早,街上除了早起摆摊卖早点的人,没什么人在走动。
只有一名看似少年打扮的人如风一般地掠过。
跑得太快了,空气直往肺里灌,楚含棠感觉呼吸有些困难,却还是跑得很快。
跑到一半,被一只手拉住。
她被迫停下。
楚含棠刚想叫人放手,一转头看见了仍然是穿着破破烂烂衣衫的老者,对方酒糟鼻泛着酒红,还打了个嗝,“那小公子还没死吧。”
神医……
然后换成了楚含棠抓住他的手,“你知道他会有事?”
老者又打了一个酒嗝。
他缓缓地道:“之前在义庄我就给他把过脉了,只不过我当时急着去崇善寺,见他还没有什么事,便想等着到时候回京城再看看。”
天下能诊出人是否被种下巫术的大夫不超过一只手,他算一个。
言罢,老者眯着眼睛打量她。
“只是听你说的话,那小公子现在是出事了。”
他抚须道:“不对啊,按道理,他应该还能撑上一段日子的,巫术怎么突然加快侵蚀他的身体呢?”
巫术?
楚含棠是知道谢似淮被种下巫术,每到月圆之夜便会巫术发作,可却不知道他会因这个巫术变成这样。
毕竟她对巫术不了解,寻常的大夫也诊治不出巫术,而谢似淮是天下最懂巫术的人,他大概会有分寸的,这件事便搁置没提了。
老者见她懊恼神色,笑了笑,忽道:“那小公子是个狠人。”
楚含棠一边拉着他往郡主府走,一边不解问:“神医,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猜,给那小公子种下巫术的人已死了。”
老者吧唧着嘴巴,回味着酒香,“能给武功那么高的小公子种下巫术,绝非等闲之辈。”
她想自己大概知道是谁了。
他不知是褒是贬,“我猜人是小公子杀的,我见小公子的第一眼就知道他必定是个睚眦必报、杀伐果决、不想受控于人之人。”
楚含棠脚步一顿,又继续走。
她似自言自语,“可他分明知道杀了种巫术之人的下场的。”
老者颔首。
他看了一眼楚含棠走得飞快的长腿,差点儿跟不上她。
“我看那小公子也是个精通巫术之人,肯定是知道这样做的下场,所以我想,他杀人之前应该是不在意自己死活了的。”
老者狡黠一笑,“不过,我看小公子现在或许想活下去了。”
柳之裴明白此事不能让郡主府的下人知道,不然下一个知道的人就会是皇帝。
他将谢似淮扶上榻后,把房门关上了,不允许任何人进来。
床上之人呼吸很轻,白得近乎透明,像精致的瓷娃娃。
柳之裴时不时地探一探谢似淮的呼吸,生怕他就这样一命呜呼了,这叫什么事嘛!
等了不知道多久,房外传来敲门声,他警惕地问:“谁?”
“我,楚含棠。”
柳之裴如获大赦地奔向房门,拉开门闩,“你可算回来了,吓死我了,谢公子呼吸轻到我险些探不出来,咦,这脏老头儿是大夫?”
刚说完,他被他口中的脏老头儿敲了敲脑门。
老者一蹦一跳地走进房间,“该打!年轻人说话得尊老!”
柳之裴捂住脑门,“……”
楚含棠简单地解释几句,“这是崇善寺住持让我们送过信的神医,我刚才去找大夫,碰巧遇见他了。”
老者撩起衣摆,坐在床榻边,自顾自地拿起谢似淮的手腕把脉。
柳之裴见他好像有两下子的样子,也不说话了。
楚含棠也走到床边等,忽见谢似淮眼珠子在眼皮下缓慢地转动着,仿佛要醒过来的迹象,却又并不是,认真一看,更像是在做噩梦。
良久,老者放下他的手腕。
她当即轻声问:“怎么样?”
“还死不了。”老者回答完,转而使唤柳之裴拿笔墨纸砚来,“你,对,没错,就是你,去给我拿笔墨纸砚来,我要写药方。”
他见人一动不动,又道:“还愣着干什么,快点!”
尽管柳之裴不是很喜欢被这个脏老头儿使唤,但还是忍了。
谁叫对方是神医呢。
这年头,得罪谁,都不能得罪治人的大夫,更别说神医了,忍得一时风平浪静、海阔天空。
柳之裴去拿笔墨纸砚了。
楚含棠看着柳之裴离开,没忘记问自己很想问的一个问题,“神医,您能解开他身上的巫术么?”
老者举起葫芦喝了一口酒。
她也耐心地等。
他咽下酒,说话也带着酒气,“你们是叫我神医,可我不是神啊,巫术暂时是解不了,但我能遏制巫术,解巫术的办法我也在找。”
说起来,崇善寺那一群和尚也等他找到办法解巫术呢。
楚含棠呢喃,“那只能等池姐姐弄明白半页巫术残卷了。”
老者一听到半页巫术残卷就站起来,努力瞪大一双很小的眼睛。
他激动道:“半页巫术残卷?你们竟有半页巫术残卷?赶紧拿来给我瞧瞧。”
“不在我手上。”
老者追问:“在何人手里?”
楚含棠看谢似淮。
“在我刚说的池姐姐手里,但我现在不知道她在何处,只能等他醒来,我再问。”
她说到这里,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著里说能帮池尧瑶译出半页巫术残卷的人不会就是眼前这一个不修边幅的神医吧。
楚含棠比老者还要激动了。
可她还有一事不明,他来郡主府之前说谢似淮本不该那么快被巫术侵蚀的,所以没有犹豫地问出口。
老者哼了声,“被气着了呗。”
他反问:“你气的?”
楚含棠安静了下来。
柳之裴这个时候也回来了,“来了来了,笔墨纸砚来了,大神医,您看可满意?”
老者心中有数,去写药方了。
下人过来敲门了,“郡主、郡马,时辰不早了,按规矩,今日是要进宫去拜见陛下的。”
楚含棠开门出去就立刻关上了。
“郡主今日身体不适,改日我会亲自向陛下道明不能前去拜见的原因,你们先退下,没有我的吩咐,任何人不得擅自进院子。”
“是。”
楚含棠站在门前,见她们走出院子,再转身进房里。
一进门,只见老者笑吟吟地指了一下床榻上的谢似淮,“他是郡主?那你就是郡马咯,大於什么时候允许男子与男子成婚了?”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柳之裴忍不住反驳道:“他们成婚关你什么事,我兄弟就是喜欢男子,不行啊。”
老者这次倒不在意他顶嘴,只让楚含棠一有半页巫术残卷的消息,就去城外的义庄找自己。
她答应了。
楚含棠也巴不得他立刻译出半页巫术残卷上的内容。
老者写下药方就没留下来的理由了,也不想留在郡主府,受这里下人们的监视,拎着酒葫芦就走人。
柳之裴识相地拿起那张药方就去抓药,不敢假手于人。
楚含棠这一次正儿八经地向他道谢,反而弄得柳之裴不好意思。
他不太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大家都这么熟了,说什么谢谢呢,举手之劳罢了,对了,白公子那一边怎么办,我怕他会来找池姑娘,要如实相告么?”
楚含棠沉吟半晌,“我会亲自向他们解释的。”
柳之裴尊重她的选择,也不敢再拖延,拿着药方去抓药了。
在他走后,房间又安静下来。
楚含棠坐回床榻,指尖轻柔地碰上谢似淮垂在被褥上的手,很凉,她摊开五指握住了他。
她才握住他,谢似淮就醒了。
他静静地看着楚含棠,反握住她,很快便露出了一个青涩无害的笑容,轻声细语道:“你还在啊,我以为你去找她了呢。”
没有想到谢似淮醒来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楚含棠哑然。
她将他的手慢慢地捂暖,“我今天早上只是肚子饿了,去找了些东西吃,你也看见我回来了呀。”
谢似淮想从床上坐了起来。
楚含棠赶紧用手去扶。
谁能料到他的手指倏地落到她身上,直接点了睡穴,“楚含棠,你昨晚让我相信你,我可以相信你,所以,你跟我离开好不好……”
“你就跟我离开吧……”
谢似淮说话的语气太温柔了。
不像是点了她睡穴的人,更像是正在哄她入睡一样。
在昏睡前,楚含棠隐隐约约地听到这一句话,然后就是落入了他怀里,再然后就不知道了。
一片黑暗,她陷入了一片黑暗。
不知道去了哪儿。
一只手爱怜似的抚摸着她的眉眼、鼻梁、唇瓣、下巴。
铃铛声环绕着她,叮当叮当地响,楚含棠意识朦胧,却一时间睁不开眼,好像有东西在撞着她,是铃铛,是铃铛在撞着她。
响声越来越大。
第64章 漂亮
楚含棠猛地睁开眼,刹那间呼吸困难,犹如从混沌与毫无实感的世界中挣脱出来,满头大汗,沾湿身上的薄纱长裙,紧贴在皮肤上。
铃铛声还在响。
她一动,铃铛就撞着自己。
低头一看,原来是脖颈、手腕和脚踝都戴上了铃铛制成的首饰。
只要一动,那铃铛也会随着动,发出响声,楚含棠记得这是大於女孩子很是喜欢的首饰样式,但戴在她身上的铃铛首饰显然更精致。
不像在街上随处可见,随处可买的铃铛首饰,反正看着很特别。
楚含棠发现自己现在仍然行动自由,只是被换上了漂亮的裙子和戴上了女儿家的首饰,在一间陌生的房间待着,周围很是安静。
房间内还有一张镜子。
这一张镜子比一般的镜子要大,可以照到全身的那一种全身镜。
就摆在距离床榻的不远处,楚含棠坐在床上缓了一会儿,这才扶着裙摆下去。
走了十步左右,到了全身镜前。
清晰的镜面倒映出一张不施粉黛的小脸,长发如墨,挽了一个小小的发髻,绑着几条颜色鲜艳的红发带,随着未挽的长发低垂下来。
耳垂戴着白玉耳夹。
由于没有耳洞,所以戴的是能夹着耳垂的白玉耳坠。
戴耳夹时间一长,可能会弄疼或弄伤耳垂,但这一双白玉耳夹似乎多加了些东西,戴在耳垂上没有任何感觉,也没弄红。
再继续往下看。
少女穿了一条藕荷色的薄纱长裙,透气不容易热,裙摆上绣着好看的海棠花。
细腰上系着与裙子同色的裙带。
裙带在腰间打了一个蝴蝶结。
楚含棠纤巧的洁白脚踝在层层的裙摆下若隐若现,裙摆周围也挂着小铃铛,与丝线连在一起,很别致。
跟王庭挂满首饰的裙子有点儿像,但又没有王庭服饰暴露。
房间地面铺着柔软的地毯,就算她赤着双脚走在上面也不觉凉,只能感受到毛绒绒的触感。
楚含棠慢慢地打量着镜子中的自己,竟有些认不出来了,毕竟女扮男装了一段时间,连女儿家时的打扮模样也忘了。
喉结似乎没以前那么明显了。
她已经停药好几天了,喉结接下来应该会恢复正常。
房间的窗户也是开着的。
有风吹进来。
铃铛轻轻地响着,楚含棠将放在全身镜上的视线收回来,一步一步地走到房间的房门前。
房门会被人从外面锁上么?
楚含棠不确定,因为窗户是开着的,那样的话,锁门就显得毫无意义了,于是抬手拉开门。
“咔吱”一声,门开了。
阳光照进来,她用手遮了遮。
很温暖的阳光,不到一会儿便能将人晒得暖洋洋了。
这也是一个陌生的院子,楚含棠不知道他们现在是否已经离开京城了,但她清楚要想办法让谢似淮和自己回到池尧瑶身边。
必须回到池尧瑶身边有两个原因,一要好感度,二要彻底解开他身上的巫术。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要让谢似淮相信自己不会离开他,她是真正喜欢他的,否则楚含棠恐怕无法回到池尧瑶身边获得好感度。
楚含棠犹豫了几秒,朝院子喊,“谢似淮?谢似淮?”
好像没有人。
她便提着裙摆走下台阶,脖颈、手腕、脚踝、裙摆戴着的铃铛首饰响个不停,像毫无规律可循的交响乐,却又莫名的悦耳动听。
就在楚含棠要踏上院子的石子小道时,一只手悄无声息从后面伸过来,握住了她。
“别再往前走了。”
谢似淮的五指嵌入了楚含棠的指缝中,十指相扣,宛若自然地牵住了手,戴在她手腕上的铃铛首饰也因此撞到他的手腕。
他好像个邀功的孩子,愉悦地笑着,“你可喜欢这一套裙子?”
楚含棠回过头看他。
谢似淮穿着的衣裳跟她身上的藕荷色薄纱裙子是同一个色调的,古代或许没情侣装的说法,但楚含棠是现代人,脑海里想起了这个。
真的好像情侣装啊。
之前没怎么见过他穿这种颜色的衣裳,今日一看,当真是赏心悦目,更有少年的朝气了。
楚含棠以为谢似淮说让她“别再往前走了”是误会自己又要离开。
如此一来,误会可大了。
这可不兴误会。
反应过来后,楚含棠立刻解释,“我刚才不是要离开,是想去找你,我还叫你呢,你应该也听见了吧,我可不是要走啊。”
谢似淮似莞尔一笑,“我听见了,你在叫我名字。”
他像是得不到回答,誓不罢休,“你还没有回答我,你可喜欢这一套裙子?”
楚含棠又看了一眼身上的裙子,无论是颜色,还是款式都是她喜欢的,正中审美,“喜欢,很喜欢。”
谢似淮似笑得更开心了,“那就好,我还给你买了几条裙子。”
楚含棠看着他,没再说关于裙子的事,也没提他那天点了自己睡穴,将自己带走一事,更没问他们还在不在京城和其他人的事。
“你的身体怎么样?”
她只问这个。
谢似淮松开楚含棠的手,弯下腰,半蹲在地上,她这才发现他那修长干净的手正拿着一双绣花鞋。
他垂着眼,轻松握住她的脚踝,将绣花鞋穿了进去。
“你怎么突然问起我的身体了。”谢似淮对这个问题显得有些漫不经心,专心给她穿好看的绣花鞋,手指圈过她的脚,“我没事。”
手指还是一如既往的凉,贴上她双脚,缓慢地将绣花鞋穿好了。
楚含棠看着半蹲在她身前的他。
他的手离开了她的双脚。
谢似淮抬起头,由下而上地望过去,与楚含棠对视,像是也在解释他刚刚为何让她不要再往前走,“院中的小石子会划伤你的脚。”
楚含棠点头,专注地看着他的脸,像是想看脸色好还是不好。
她突然想到一个办法。
楚含棠拉住谢似淮的手腕就往台阶上跑,一路跑回房间,裙摆飞扬着,“我待会儿给你写一个药方,你去给我抓几副药回来。”
神医写下的药方,她也仔细地看过,一遍便记住了。
谢似淮随她跑动起来,两道影子落在他们身后。
楚含棠的裙摆扬起时撞到他的衣摆,谢似淮看了一眼她拉住他的手,“药方?什么药方,你身体不好,现在也还需要吃药么?”
“不是。”
她想了半晌,“反正你给我抓药回来就行。”
谢似淮答应了,“可以。”
房间里有笔墨纸砚,书桌上还有不少话本和画卷,像是怕楚含棠无聊,所以早就准备好的。
窗台还养了不少花。
风一吹,房间就散发着花香。
楚含棠暂时没管这些,拿起笔和纸就默写下药方,谢似淮站在旁边看着,看着她写得并不算很好的字。
谢似淮又将目光转回到她脸上。
等药方写完,楚含棠将纸张递给他,斟酌一下,“你这一次就抓五副药回来吧。”
谢似淮接下了药方。
不过他没有立刻出去抓药,而是站在旁边凝视着她。
楚含棠见谢似淮站原地不动,也愣了几秒,随后猜到是什么原因了,“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或者,我陪你一起去也可以的。”
谢似淮将药方叠好,放进腰间。
他好似是真的相信了她,抬手将她落到脸颊的碎发别到耳朵后面,划过耳垂的白玉耳坠。
“你刚醒,就在这里歇着吧,我出去抓药,你还想吃什么?我可以顺便买回来。”
楚含棠像是随口地说了一样。
那是京城才有的糕点,谢似淮听出来了,却也没有太大的反应,而是平静道:“这里可能没有,除了这个呢,你还想吃什么。”
没有京城的糕点……
他们真的离开了京城了么,楚含棠神色自然道:“那就买枣泥酥、桂花糕、绿豆糕吧。”
谢似淮笑着说好。
临走前,他将她发上即将要掉下来的铃铛发簪插好。
“我出去的时间不会太长,你若是觉得无聊可以看看话本,都是你喜欢的。”
楚含棠拿起一本话本翻了几页,“好,我等你回来。”
谢似淮不知为何又看了她一眼。
房间安静数秒,楚含棠放下话本,踮起脚亲了亲他的脸颊,“去吧,我也有点儿饿了,你把糕点买回来。我吃了正好。”
谢似淮歪了下头,让她亲到薄唇,抬手扶住她的腰,“好。”
楚含棠看着谢似淮离开,等了一阵子,把话本放下,推开房门,刚想迈一只脚出去,又收了回来。
其实,她单纯就是想出院子外面看看这里到底是哪儿。
但是,理智告诉她不急于一时。
楚含棠又把房门关上了,这一次是认真地看起话本,躺在床榻上,趴着枕头,将话本摆在床头,小腿曲起,在半空中轻轻晃着。
裙摆的铃铛和脚踝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叮当音。
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泛着凉意手握住了楚含棠还在半空中晃动着的小腿,拇指压在脚踝上。
她停止晃腿,转头回去看。
糕点和几副药放在了桌子上,谢似淮不知何时进了房间,一点儿声音也没发出来。
他的指尖顺着脚踝,沿着皮肤,一路滑到她的小腿肚。
楚含棠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只见谢似淮手指落到她小腿肚的下方,将滑到膝盖往下一些的地方的裙摆拉上去,重新盖住了小腿肚,只露出秀白窄瘦的脚踝。
银色的铃铛与白色的皮肤。
一只小铃铛停在了楚含棠的脚踝,轻撞过那块骨头。
谢似淮将她曲起来的双腿放下去,示意她看桌子,“你要的糕点,我都买回来了,还有你让我去抓的药,一并放在了桌子上。”
楚含棠坐了起来,牵住他的手。
谢似淮先是扫过了摊开在床榻上的话本,再看着她,“你刚刚……是一直都在看话本?”
她攀着他,借力起床。
“嗯,不然呢,这个话本不错,我从你出去买东西看到现在,还有几页就看完了,你是不知道,我看书的速度可快了。”
谢似淮抬了抬眼。
他微笑着说:“是么,没事,我给你买了几百本话本,你可以慢慢看,看完了,我再去给你买新的。”
“……”
买了几百本?有点儿多了。
一天看几本,也得看好久才行。
楚含棠走到桌子前,拿起糕点,塞了一块到他嘴里,自己再吃。
她是真的饿了。
谢似淮将口中的糕点吃完,莫名问:“你有事要问我么?”
楚含棠摇了摇头,慢悠悠地吃着糕点,还倒了一杯茶水喝,“没有,你想我问你什么?”
他温柔地将她唇角的糕点屑擦掉了,“我也没有。”
事实上,楚含棠有很多事情想问,比如池尧瑶现在回到白渊他们身边了么,皇帝那一边该怎么办,不知道他们还能不能瞒得住皇帝。
还有,神医看到池尧瑶手中的那半页巫术残卷了没?
可她没有问。
首先楚含棠相信男女主的主角光环能令他们逢凶化吉,最后,她明白自己目前最重要的任务就是彻彻底底说服谢似淮和她回去。
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楚含棠一边想着,一边将一袋糕点都吃完了。
她连喝了几杯茶,把绑在一起的几副药拆开,随便拿出一副,跟谢似淮说,“我要煎药。”
他倒顺着楚含棠,带她去后厨。
后厨也放了一些蔬菜水果,楚含棠直奔可以用来煎药的砂锅,再使唤谢似淮去外面拿一些柴火进来。
煎药需要看火候,她便拿着一把扇子坐在旁边。
谢似淮闻着药味,皱了皱眉头。
但他仍陪在她身边。
两刻钟后,楚含棠将药倒出瓷碗,端到院子外面晾了一会儿,再拉着谢似淮坐下。
他似乎猜到了什么,有些抗拒。
楚含棠给出肯定答案,“没错,这药是煎给你喝的。”
她将温热的药端起来,递到谢似淮面前,“你昏倒的那天,神医给你把过脉了,这是他给你开的药,你这几天都要喝。”
他迟疑了几秒,还是喝了。
见谢似淮把药喝了,楚含棠才放心,让他张嘴,她放了一颗蜜饯进去,很甜。
一颗蜜饯被抛进了柳之裴嘴里。
他还被池尧瑶、白渊、素心、孔常几人围在中间,有种无处可逃的错觉,“你们别这样看着我。”
说到后面,底气弱弱的。
“你们这样,我有点儿害怕。”
池尧瑶终于收回看着柳之裴的视线,脸上的表情一言难尽。
她说话的语气带有一丝难以置信,“你确定,那天跟含棠拜堂成亲的是谢公子?”
白渊跟池尧瑶同一个反应。
柳之裴咽下口中的蜜饯,在楚含棠和谢似淮消失的这几天,他跟他们解释过几遍这件事了。
今日显然又要解释一遍。
因为他们好像还是不太相信。
他认命地仰起头,认为楚含棠天生就是自己的克星,“我发誓,我说的都是实话,我一开始知道也跟你们是一样的反应。”
“可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在大婚当日,素心也被种下了巫术,虽说谢似淮临走前给她解开了,但她的记忆里却没有他的身影。
当听到柳之裴说楚含棠和谢似淮在一起的时候,她依旧觉得不可思议,他们可都是男子!
况且楚含棠家大业大,不用留后代接手家业么?
柳之裴不知道素心被种过巫术,问她当真一点儿也不记得成婚当日的细节了?
因为她是一直陪伴在新娘子身边的人,妆应该也是她化的。
他想让她帮自己证实一下。
只见素心挠了挠头发,懊恼道:“我隐约记得当天发生的事,是我陪在新娘子身边的,可在我的记忆里,那新娘子就是我家小姐。”
池尧瑶猜测道:“应该是谢公子给你种下了巫术。”
素心恍然大悟,“难怪我感觉那天的自己有点儿不受控制。”
白渊沉默地听着他们说话,一点点地理清思路。
柳之裴觉得自己太冤了。
楚含棠要跟谢似淮离开,也不跟他说一声,还打发他去抓药。
等他抓药回来后,新房桌子上的婚书被带走了,只剩下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池尧瑶如今在何处,还写着他们要离开京城了。
这不是耍他玩么?
柳之裴立刻就去找池尧瑶了。
记得池尧瑶当时还不能动,他又想起了刚离开不久的神医。
然后去找白渊,言简意赅地解释一遍,再让对方到京城郊外的义庄去找神医。
神医只给池尧瑶施了一针,她几乎是立刻就见效了。
柳之裴瞬间把这个脏老头儿看顺眼了,脏是脏了点儿,但管用。
又见神医将针抽出来,似醉非醉地说就算没他,这位姑娘在当天晚上也能恢复,被人点了定身穴罢了。
两天一夜就能自动解开的。
神医惦记着池尧瑶手中的半页巫术残卷,直接开口问。
池尧瑶仅仅是犹豫了一下便给他了,既然此人是楚含棠相信的神医,那么她也愿意相信他。
神医拿着半页巫术残卷便蹲在角落里认真地看起来。
过了半刻钟,池尧瑶一完全恢复行动自如就抓住了柳之裴的手,问关于大婚的事,把柳之裴情场老手都给抓得不好意思了。
白渊在旁边也想问。
大婚当日,他分明是看着池尧瑶从房间里出来,被楚含棠牵着进花轿,再领着迎亲队伍绕街一圈,到郡主府拜堂成亲的。
可柳之裴突然告诉他,大婚当日的新娘子另有其人。
那人还是他认识的谢公子。
太荒谬了。
白渊对此事半信半疑,但柳之裴又没有理由欺骗他们,而且楚含棠和谢似淮又确实是离开他们了。
所以是真的?
柳之裴给出来的说法是谢似淮不愿楚含棠和池尧瑶成婚,所以才会出此下策。
池尧瑶却没有怪谢似淮,反倒对他感到愧疚。
楚含棠也是为了帮她才会如此。
是她没有尽早发现他们的关系非同寻常,一不小心“夺人所爱”了,才会引发这一连串事情发生。
距离楚含棠和谢似淮离开他们已经有两天了。
池尧瑶是有心想找二人,但摆在眼前更重要的是弄明白半页巫术残卷,听说皇帝要派长胜军去辽东了,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皇帝本来是还想继续召见他们的,她又用别的理由搪塞过去了。
好在皇帝被派兵一事拖住了。
暂时无暇管他们。
所以池尧瑶打算先把半页巫术残卷的事先解决,到时候再去寻找楚含棠和谢似淮的下落。
半页巫术残卷现在那神医手里。
他们约定好,池尧瑶今日还要去找他一趟,应该会有结果了。
只要把长胜军的巫术解开,那么主动权就又回到了他们的手上,听神医说谢似淮身上也被种过巫术。
这是出乎意料的,他看起来完全不像是被种过巫术的样子。
时间一天一天地过去。
楚含棠坐在窗台前给摆放在旁边的花花草草浇水,神情惬意,好像是已适应了这种生活。
谢似淮买回来五副药,直到今日,药还剩下最后一副,她早上也煎给他喝了。
每天一副药,谢似淮连续吃了五天药,脸色好了不少。
神医说过,他暂时不能解开巫术,但可以用药控制住,看来这些药是起效了。
谢似淮的身体表面看着恢复如初了,虽然说楚含棠一开始就知道池尧瑶能找到破解巫术的办法,可她还是为他的身体提心吊胆。
也许是那天看见谢似淮在自己面前吐血所留下来的阴影太大了。
这几天,他照常地出去买东西回来做饭,而楚含棠也没踏出过院子,谢似淮一出去,她就待在房间里,不是看话本,就是睡觉。
楚含棠感觉自己还长了几斤肉。
她摸了一把腰。
忽见外面下起了大雨,雨水沿着屋檐流下,楚含棠还特地伸手到窗台外面盛了一些雨水。
洒进来的雨水也打湿了她手腕上戴着的铃铛。
也不知道池尧瑶他们怎么样了。
希望他们一切顺利,希望等她成功地把谢似淮带回去的时候,他们几个人已经找到破解巫术的办法了。
窗台的花草被雨水打得颤抖。
好不可怜的样子。
楚含棠摸了摸花草的叶子,今天又看了一天的话本,再看下去,眼睛都要瞎掉了。
看看绿色植物,养眼睛才行。
楚含棠穿的裙子一条比一条好看,似是被人精挑细选买下来的,买下来后又被拿去改造过。
应该是谢似淮让绣娘照着王庭服饰的模样添加了一些铃铛和挂饰到衣裙上,留有大於女孩衣裙的特色,又加入了异域风情。
雨水沿着她的手腕滴落。
谢似淮推门进来,将伞搁置到门外,高马尾还是被大雨洒湿了发梢,一双琥珀色的眼睛仿佛刚被雨水冲刷过一样,看着清澈见底。
楚含棠闻声收回手,离开了窗台,朝他走过去。
她裙摆的铃铛晃动。
声音很好听。
铃铛声混杂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渐渐地便融合进去了,似谱成曲子一样。
“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有些事做,耽搁了时辰,以后不会那么晚回来的。”
谢似淮拉着楚含棠的手,走到全身镜前,像是想跟她一起看穿在她身上的这条淡粉色长裙。
这一条淡粉色长裙除了裙摆挂有铃铛外,腰带也串着几只精致的银色小铃铛,不再是绣娘缝制上去的,而是他亲手用线串上的。
叮当叮当,这几只银色小铃铛蓦地发出响声。
脚踝上戴着的小铃铛首饰清晰可见,煞是好看,说实话楚含棠也是打从心底里喜欢身上的这些铃铛的。
谢似淮站在她身后,看着全身镜中倒映出来的两道纤瘦的身影。
他叫她,“楚含棠。”
楚含棠的腿笔直修长,很是匀称,双足踩在地毯上。
她站在谢似淮身前。
他微微弯下腰,将下颌轻轻地搭在楚含棠肩膀上,眼睛盯着全身镜看,“你也喜欢这一条裙子么?”
铃铛声响个不停,楚含棠缓缓道:“我喜欢,最喜欢这条。”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还没关上的窗户,洒了些水进来。
谢似淮埋首入她的后颈,声音很轻很轻,“楚含棠,你真的不会再抛弃我,然后选择池姑娘了么?”
楚含棠不知道他今天去哪了。
只知道这是谢似淮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主动地向她提起池尧瑶,楚含棠刚想说话,却发现谢似淮此刻正轻轻地吻着她后颈。
舌尖温柔地舔舐而过,带着温热与湿润,他一下一下地吻着她。
楚含棠蓦地转过身,谢似淮以为她不让他亲她,动作僵住了。
见他这样,楚含棠叹了一口气,再次踮起脚,吻上他的唇。
第65章 私心
两唇相贴,谢似淮需要低下头将就楚含棠比自己矮上一些的身高,唇角轻撞,舌尖抵开齿关,舔舐,含吮,扫掠,潮湿又炽热的吻。
呼出来的气息在各自脸颊游走。
香味弥漫。
楚含棠本来是背对着他,刚才转过身来,成了面对面。
她双手抬起,扶住了谢似淮的肩,仰着头,下颌微动,呼吸微喘,因为踮起了脚,所以戴在脚踝上的铃铛也晃动了几下。
谢似淮握住了楚含棠的腰。
他白皙的皮肤不久前被房间外面的雨水洒过,此刻却烧着粉红色,仅仅是因为她的一个吻。
色欲浑浊。
世间所说的色欲无非是两具披上一层血肉和一张皮囊的骨头寸寸相缠、相撞。
然后,契合,偶尔融为一体。
可一个人始终无法在另一个人的身体待很久,哪怕是女子怀胎十月,也要出来,更别提以别的方式。
明白又如何。
终究还是深陷其中。
他们的身体只能产生短暂连接。
最长不超过一夜。
可谢似淮还是担心楚含棠能给予他的东西,他日也会给予别人,这般想着,吻便加深了。
无法接受这个结果。
漂亮的裙子、首饰,都给楚含棠,只为她不再沉沦于女扮男装去接近池尧瑶。
他要让她牢记她是一名女子。
要她紧紧牢记她是一名女子……
可真的有用么?
谢似淮曾为楚含棠穿上女装,以为她喜欢女子,便扮成女子,却不知她本就是女子,喜欢的虽也是女子,却似只固定在池尧瑶身上。
不甘,怨恨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他为楚含棠撇去难堪穿上女装的感觉如何,那么她为了能与池尧瑶在一起,女扮男装的感觉便是如何。
若是可以,谢似淮也不想明白。
但他就是一清二楚。
为何。
为何楚含棠口口声声说喜欢他,目光却始终为另一名女子驻足,谢似淮因此想让她死在他手中,却又无法容忍她温暖的身体变冰冷。
能怎么办。
巫术对楚含棠起不了作用,谢似淮不能让她忘记池尧瑶,让她只记得喜欢他。
谢似淮也想相信楚含棠。
可每次想相信她的时候,就会有一些事打破他的幻想。
晚上,他都入睡不了。
一闭上眼睛,全是楚含棠对池尧瑶做过的事。
她在院中小心翼翼偷亲池尧瑶,她借看手相一事牵住池尧瑶的手,她记得池尧瑶喜欢吃的每一样东西,她瞒着所有人去写下许愿带。
她甚至、甚至还妄想将这一场假成亲弄假成真。
每一桩每一件,他都牢记在心。
如今,楚含棠正在亲着他,谢似淮垂眼看着闭目亲自己的她。
他应该再相信楚含棠么。
……楚含棠啊楚含棠。
谢似淮长睫一颤,也缓缓闭上眼睛,让自己沉沦进这个吻当中。
谢似淮做了一个梦。
他迷失在丛林,走了很久很久才走出去,一抬头看见一间木屋,有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蝉鸣阵阵,炊烟袅袅,萦绕着简单却又温馨的木屋。
木屋前。
一名女子半蹲在地,抬手为一名粉雕玉琢的小男孩整理衣裳,女子长得很美,很少化妆,穿着一身巫女服,素白色,腰间是红绸带。
女子说话很温柔,“我可能得几天才能回来。”
小谢似淮脸上挂着淡笑,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看着很乖巧的样子,女子忍不住用手摸摸他。
随后,她才朝屋里轻声喊道:“我要走了。”
一名温润如玉的青年走了出来。
他穿着竹青色的长衫,气质柔和,眉眼如画,长腿一迈,几步便走到了他们身边,弯下腰将小谢似淮抱起来,拨浪鼓微响。
青年也同样温柔地道:“去吧,我和孩子在家等你回来。”
女子笑了笑,上前去用手擦了擦谢如温沾到灰的脸颊,笑道:“做饭的时候小心一些,你看你,把脸都弄得脏兮兮的了。”
谢如温淡淡一笑,抱住小谢似淮的手往上托了托。
“似淮又沉了不少啊。”
他仔仔细细地托着小谢似淮,道:“我们的似淮要长大了。”
邢女有点儿舍不得他们,“对啊,不过沉些好,我还怕他长不大呢,不说了,这一场祭礼要做三天三夜,我得快一些去准备才行。”
她自从生下谢似淮后,由于身体原因,逐渐不能使用巫术了,这应是最后一次了。
这一次的祭礼是蒙着脸进行的。
这是邢女答应帮自己相识多年好友去做祭礼的原因,生下谢似淮不久,她便借着假死脱身。
巫女这个身份,她不要了。
也早就不想要了。
邢女想要的只有谢如温和她的儿子谢似淮,还有平平淡淡的生活,远离是非喧闹,“似淮,你就跟爹在家里等娘亲回来。”
谢如温道:“早去早回。”
言罢,他抓起小谢似淮的小手摇了摇,带动着拨浪鼓,“似淮,娘亲现在要走了,只剩下爹陪你了。”
小谢似淮抬头看了谢如温一眼,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爹。
谢如温儒雅一笑。
等邢女走后,谢如温将小谢似淮放下,将早饭拿出来,放在小木桌上,再把他抱到小木椅上坐着,“似淮,看爹今天做了什么?”
藕片雪白剔透。
谢如温用筷子夹起一块递到小谢似淮嘴边,“这是你最喜欢吃的藕片,是爹昨天特地去河里摘的莲藕。”
小谢似淮咬下筷子上的藕片。
谢如温将筷子给了他,然后拿了一本古籍出来看,让他在旁边慢慢地吃藕片。
看了古籍一会儿,一团软乎乎的东西趴到谢如温大腿上,小谢似淮仰着小脑袋问:“爹,你在看什么?”
他唇角扬起,将小谢似淮抱起来。
“看关于巫术的古籍,你娘亲以前是世人供奉敬佩的巫女。”
作为父亲对小谢似淮有问必答。
谢如温说话柔,听起来舒服,“你爹我因为喜欢你娘亲,想多了解一下以前的她,所以也喜欢上看关于巫术的书籍,似淮也想看?”
“似淮不想。”
谢如温笑了,侧颜如玉,指尖轻轻勾过小谢似淮鼻尖。
他宠溺道:“好,似淮不想,等你娘做完这一场祭礼,我们就离开这里,找个世外桃源的地方住下。”
小谢似淮摇着拨浪鼓,声音还是带着稚气的,“哦。”
他有点儿迟钝地问:“什么叫喜欢,爹你为何会喜欢娘亲。”
“什么叫喜欢,喜欢就是……”
谢如温刚想回答,就看到有人来了木屋,来人是邢女同父异母的弟弟宣雎和掌管巫女的老嬷,身后还跟着十几个人,看着来者不善。
宣雎直勾勾地望着谢如温这张出挑的脸,忍不住心生妒忌。
一个连武功都不会的文弱书生,到底有哪一点令他阿姐看上了。
能让她想脱下巫女服,当一个普通的女人,宣雎不明白,实在是不明白,所以他一直盯着谢如温看。
谢如温将小谢似淮放下去。
他站起来,跟他们对视,态度还是温和的,“宣雎,你……”
宣雎看向小谢似淮,“似淮,过来小舅这里。”
老嬷面无表情地打量这对父子。
她颇讥讽道:“邢女可真是大胆,身为巫女居然跟别的男子生下了孩子,还是个男孩,孽种,为此还假死欺骗我们,必定遭天谴。”
谢如温将小谢似淮护在身后。
他性格虽温润,却也不亢不卑,“您说错了。”
“我娘子本就是自由的,是你们以巫女之名禁锢了她二十年,还有,我的孩子不是什么孽种,他是男孩又如何,与你们无关。”
说完,谢如温还是平静地看着跟自己妻子有几分相似的宣雎。
他还握住小谢似淮的小手,叹气道:“宣雎,你背叛了你阿姐,你阿姐会伤心的。”
拨浪鼓不响了。
小谢似淮安静地站着,仰头看着谢如温那张始终不会生气的脸。
宣雎一张俊秀的脸因愤怒泛起红色,气急道:“你别张嘴闭嘴都是我阿姐,你诱惑她给你生下……似淮,这才是害了她。”
谢如温道:“宣雎,难道你也认为你阿姐追求自由是错的?”
宣雎偏过头,不愿再看他,“我阿姐没错,错的是你,只要你死了,我以前的那个阿姐就能回来。”
老嬷像是不耐烦了,懒得听他们说下去,“来人啊,把这个孽种给我抓住。”
宣雎震惊。
他也想伸手拦住他们,“老嬷,稚子无辜,你明明答应过我,不会伤害我阿姐和我阿姐的孩子的。”
老嬷冷笑。
她眼眶往里凹陷,眼珠子微微突出,看着瘆人,声音也很冷,“若不是南宫小姐心悦你,你以为你有资格站在这里跟我说话?”
话音刚落,老嬷使了个眼色,立刻有两人将宣雎拉走。
木屋外面停了一辆轿子。
一只指甲是大红色的手从帘子里缓慢地伸出来,露出半张脸,此女正是南宫家唯一的女儿。
她看着宣雎便展开大大的笑容,轻快道:“宣雎!”
宣雎后悔了,猛地挣扎,想要爬回木屋,“不要!不要伤害我阿姐的孩子!”
南宫芙听见,一张艳丽的脸透着天真,“宣雎!你怎么连看都不看我?他是你阿姐的孩子,又不是你的孩子,你大喊大叫干什么?”
宣雎没理她。
“啊啊啊,我要疯了,你要孩子,我给你生一个不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你阿姐的孩子?”
他还是没理她。
只见南宫芙眨眨眼,看向手下。
她笑着道:“把他的腿打断吧,然后再拉回来,别打脸,不然我会心疼的。”
“咔嚓”一声,宣雎的腿被打断了,被人强行拉到轿子前。
谢如温看着他们直截了当地打断宣雎的腿,忍无可忍了,却还是心平气和地蹲下,很轻地抚摸着小谢似淮的脸,“似淮,别怕。”
小谢似淮似乖巧地点了点头。
他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你待会儿向东走,躲进那个山洞里,和以前跟爹玩捉迷藏一样。”
“我要是找不到你,你就暂时别出来,似淮明白了?”
小谢似淮摇着手里拨浪鼓,“爹,你真的会来找我么?”
“当然。”谢如温笑得很好看,温温柔柔的,指尖碰了碰他,“爹肯定会去找似淮的,因为爹和娘亲永远不会抛弃我们的似淮啊。”
小谢似淮没说话了。
谢如温从旁边的木桌底下抽出一把长剑,长身玉立于院中。
他叫了一声,“似淮。”
小谢似淮拿着拨浪鼓便朝东跑。
老嬷带来的人纷纷上前,有几个想追小谢似淮,谢如温身手敏捷,长剑划过,将人一剑封喉。
断了腿的宣雎愣住了。
之前一直以为谢如温是一个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弱书生,没有想到武功那么高。
南宫芙从轿子里出来,用帕子给宣雎擦脸上的烟尘。
她一副心疼极了的模样。
“你看你,腿都断了,万一回去接不上,这一辈子就瘸了,不过也没事,南宫府有的是银子,养你一辈子还是会轻轻松松的。”
南宫芙发现宣雎依然不看自己,反而看那个谢如温。
她停止替宣雎拭擦脸的动作,也饶有兴致地看运剑运得行云流水的谢如温,他杀了几个人,身上还是没沾到半点儿血渍。
因为他的妻子不喜欢闻到血腥味,也不想看到他身上沾到血渍。
本来谢如温稳操胜券的,行动却不知为何变得缓慢起来了。
宣雎马上大喊,“谢如温,他们现在给你种巫术了!”
可迟了。
谢如温运剑还是变慢了,被人划伤了手臂,原本干净的衣裳还是沾上了血渍。
他无奈地想,他的娘子一定会心疼的,但是没办法。
对了,还有他的似淮。
当爹的不该对孩子言而无信的。
谢如温勉力地提起长剑,出剑仍如风,疾如闪电,仔细看却还是有了破绽,被人乘虚而入。
又被刺中一剑。
南宫芙见谢如温受伤了,大笑起来,再疼惜地拍了拍宣雎的脸。
“你今日过来不是想杀了他么,怎么?又改变主意了?可是迟了,宣雎,你得记住,他,谢如温,今日就是因你而死的。”
宣雎讷讷地摇头,“不。”
一个时辰后,风起了,落叶在地上滚动,掩掉了一些血渍。
全身插满剑的青年跪倒在院中。
衣衫全是脏污的血。
他紧闭双眼,像只是陷入了沉睡,几缕碎发随风飘动着,秀白的脸有着斑驳的血渍和划痕。
一只蝴蝶落在他肩头上。
而院子周围也是尸体,谢如温被种下巫术,居然还能坚持到几乎把所有人都杀完。
老嬷带来的人无一幸免。
她也身受重伤,被刺中心口,无法继续再搜寻下去。
所以老嬷只能先离开,南宫芙一心系在宣雎身上,此刻才懒得理其他人,至于邢女和谢如温的孩子是生是死,也与她无关。
远离木屋的东边,小谢似淮蹲在山洞的角落里。
天黑了又亮,亮了又黑。
月明星稀,周围漆黑,小谢似淮从山洞里出来,有一下没一下地摇着拨浪鼓,向木屋方向走。
一步,两步、三步……
走了几千步,他回到了木屋。
拨浪鼓还被摇着,小谢似淮缓缓地走到跪在院中的青年面前,细细的五指抬起,拨开青年脸上的碎发,露出他那一张苍白无血色的脸。
“爹,你骗了我。”
他摇着拨浪鼓坐到旁边,微歪着头看着谢如温的尸体,“你说过不会抛弃我的,骗子。”
铃铛声和拨浪鼓声交织到一起,令人一瞬间分不清梦境与现实。
说过不会抛弃他的人都死了。
谢似淮睁开眼。
楚含棠躺在身侧,睡得正香,偶尔翻翻身,身上的铃铛就会响,他面无表情地转过头看着她,看了很久,再凑过去吻她。
外面的雨停了,凉凉的,是个适合睡觉的天气。
于是楚含棠睡得很舒服,迷迷糊糊间感觉到好像有人在亲自己。
她闻着熟悉的香气,即使还没醒过来,也不自觉地张开嘴,唇舌轻轻地碰撞着,来不及吞咽的津液从他们唇角滴落,拉出银丝。
谢似淮薄唇往下移,舔去了落到她下巴的津液。
楚含棠觉得微痒,无意识地往后躲了一下,他在她耳边轻喊了一声,“楚含棠。”
她不动了,双手抱住他的细腰。
谢似淮埋首入楚含棠的颈窝,将她搂得更紧,即使被她裙子上的铃铛硌到,他也没松开。
窗户还开着,清风吹进来。
他呼吸落在她锁骨之上,“楚含棠,你以后别骗我了……”
“我真怕,我会杀了你。”
“嗯……”楚含棠梦呓了一句,又被抬起头的谢似淮轻柔地按住她的后脑勺吻上,两唇缓缓地摩挲着。
晨光熹微,东方将白。
楚含棠站在镜子前看着自己有些破皮了的唇瓣,原来昨晚不是梦啊,谢似淮在睡觉的时候还亲了她。
谢似淮站在楚含棠身后给她扎头发,垂着眼的时候看着很乖顺,毫无攻击性。
镜面中始终倒映着两人。
她透过镜子看站在身后的少年。
谢似淮视线还放在楚含棠一头秀发上,却能知道她在看他,他笑问:“好看么?”
楚含棠还在看,“好看,你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谢似淮给她编辫子,将杏色发带一条条地串进去,骨感十足的手指游走在她发丝上,眼睫下垂着。
楚含棠摸了摸裙子上的铃铛。
她放开铃铛,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以后晚上睡觉能不能不穿这些裙子,铃铛有时候会硌到我。”
他道:“那就不穿。”
楚含棠看着在谢似淮手中渐渐成型的辫子,挑了挑眉,“今天你还是要出去么?”
他已经扎好一根辫子了,“今天不出去了,和你一起在家。”
顿了顿。
谢似淮拿起新的杏色发带串过楚含棠的长发,温柔地缠上几缕发丝,似随口一问:“你想出去?”
她摇头,“等你心甘情愿地让我出去,我才会出去。”
谢似淮给她扎头发的动作一顿,不过几秒又继续下去了,“我自然是心甘情愿地让你出去的,你这话说的,像是我困住你了。”
楚含棠摸了一下辫子。
她看着镜子里的他,俏皮道:“你要是向我撒谎,我以后也会对你撒谎哦。”
谢似淮浅笑不语。
楚含棠等他给自己扎完辫子,在镜子前转了一圈,裙摆的铃铛响个不停,“你扎辫子比我扎的还好。”
谢似淮看了一眼她的辫子,“只要你陪在我身边,你想扎辫子,我就可以立刻给你扎。”
“好呀。”她爽快地答应了。
昨晚才下过雨,院中现在满是清新的气息,楚含棠走出房间。
她喜欢吊椅,这个院子也有吊椅,旁边种着说不出名字的花花草草,反正看着好看就是了。
谢似淮跟在她身后。
楚含棠将他拉到吊椅上坐,“我跟你住在这里很多天了,我现在问你一句,你可以试着相信我了么?”
谢似淮静看她半晌道:“我想相信你,但我相信不了你。”
这是意料之中的答案,楚含棠倒是没觉得气馁,手指自然地勾过他尾指,“好吧,毕竟是我的错。”
“你一定要回到池姑娘身边?”
谢似淮抽回尾指,忽道。
伪装平静的水面慢慢露出底下的惊涛骇浪了。
一不留神易被浪拍死。
楚含棠凝视着他,“不,是你一定要回到池姐姐身边,你身上还有巫术未解,若是因此死了,我以后可不会为你守寡的。”
谢似淮轻笑,“仅此而已?”
“没错,我还有其他私心。”楚含棠也老实道,“需要从池姐姐身上得到一些东西,但不能说。”
谢似淮俯身过去咬了咬她唇角。
他从泄恨的咬变成吻,“你这里总是能吐出欺骗人的话。”
吊椅一动,楚含棠改为跨坐在谢似淮身上,双腿越过他的腰,垂在他身后,双脚晃来晃去的,带动铃铛,“可我是真喜欢你。”
楚含棠这样坐得有点儿不舒服,挪动腿,调整了一下位置。
谢似淮却忽然轻喘了一声,手压住她乱动的腿,眼尾在瞬间泛起桃花色,好像很可怜,又好像很脆弱一样,“你……压到我了……”
楚含棠却恶作剧似的伸手下去,“对哦,现在是早上,但你要是相信我,我就帮帮你。”
自从新婚夜后。
他们这么多天来都只是亲过而已,可他是气血方刚的少年。
“所以,你愿意相信我么?”
楚含棠年纪也不大,有时候做事也带着一丝孩子气。
谢似淮双眸似含着泠泠雾色,狭长好看的眼尾上挑,冷不丁地张嘴咬上她的锁骨,牙齿森白,叼住那块骨肉,仿佛想据为己有。
舌尖所过之处,水光一片。
第66章 娇气
被咬了一口,楚含棠空出来的那一只手握住了谢似淮的手。
她的指腹压在了他腕间的疤痕。
下意识地摩挲了一下。
偏偏谢似淮对她的触碰都很敏感,喘气都似乎喘不顺了一样,疤痕相对于光滑无损的其他皮肤来说,自然是会显得凹凸不平。
能摸得出疤痕的轮廓。
被锁链勒出来的疤痕就更不用说了,手腕一圈粉色的疤痕。
谢似淮皮肤比古代足不出户的女子还要娇,又白,大概是父母的基因都太好了,用力一按便能泛红。
咬人好像会传染一样,楚含棠鬼迷心窍地也想咬他了。
她说只要谢似淮相信自己,那么就会动手帮他,可他不知为何就是不肯轻易地说出相信二字,哪怕是假意地说一声也不肯。
令人琢磨不透的小病娇。
楚含棠亲了亲他白皙的脸,“还是不肯说么?”
谢似淮睁着水眸看她,声音微轻,“你说过,若我今后对你撒谎,你便也会对我撒谎,我现在无法相信你,自然不会撒谎说相信。”
居然是因为这个原因。
楚含棠忍不住吻了一下谢似淮微抿的唇角,“好了好了,我帮你还不行么,真是谢娇娇。”
他侧脸枕在她颈窝,鼻梁抵过她锁骨,“谢娇娇?”
“可不是嘛。”
楚含棠握住谢似淮,垂眼看着他,似开玩笑道:“你就是谢娇娇,你现在看起来就搞得好像是我欺负了你,惯会装可怜,很娇气。”
他无声地弯了下唇角,抬起头,轻吻着她唇瓣,“是么。”
正当楚含棠斩钉截铁地回答是的时候,谢似淮手腕一动,将她整个人抱离了自己身上,“不用你。”
楚含棠一脸茫然。
这都能收住?
“现在不用你帮。”他低低地又补了一句,掌心覆上她平坦的肚皮上,“你饿了,我给你梳头发的时候,它就叫了几声。”
楚含棠的肚子仿佛要应和谢似淮一样,又叽里咕噜地叫了一声。
她尴尬地也隔着几层薄纱裙子摸了摸自己的肚皮,“饿是有一点儿,但也还没到不能忍的地步,我可以先帮完你,再去吃东西的。”
确实没饿到迟一些吃饭就不行。
而且楚含棠之前听说过少年不宜忍太多,不然容易……
虽说这个东西对纸片人来说也许不成立,可他现在活生生地在她面前,也不是纸片人了。
楚含棠偷偷地瞄了他一眼。
谢似淮指尖绕过她垂下来的辫子,似不知道她正在看他哪里,缓道:“万一饿晕倒了呢。”
听到这句话,楚含棠就不由得反驳了,“怎么可能,除非把我饿上两三天,否则我是不会饿晕倒的,我在你眼里看起来就这么弱?”
他笑了声,避而不答。
楚含棠还想伸手过去。
却被谢似淮抓住,十指相扣,牵住了手,“先吃点儿东西吧,想吃馄饨么?”
馄饨好吃,她点头,“可以,但你会包馄饨?”
他看似温柔一笑。
“我不会包馄钝,但我们可以出去吃,早上这里附近也有卖馄饨的。”谢似淮在晨光下白得扎眼,“我知道你这几天是想出去的。”
楚含棠面露喜色,“你说要跟我一起出去?”
谢似淮见她毫不掩饰的开心,眼底闪过一丝暗流,语气却还是正常的,“对啊,我们一起出去。”
不知楚含棠和谢似淮行踪的池尧瑶今日来了京城郊外的义庄,义庄打理得还算干净,没有太大的异味。
白渊跟在池尧瑶身边,他不放心让她一人出去。
他们看向义庄里面。
暂时没能看到老者,只有摆放在草席上的尸体,或者几口棺材。
池尧瑶没犹豫,直接扶起裙摆走进了义庄,环顾四周,柔声喊道:“神医?”
下一秒,能听见一口棺材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白渊立刻将池尧瑶护在身后,手甚至把上了腰间的长剑,谁知棺材里坐起的是邋里邋遢的老者,也是池尧瑶口中所称道的神医。
老者一头花白的发丝乱糟糟的。
看着还真像路边乞讨的乞丐。
他眼睛眯成一条缝,仿佛还没睡醒一样,慵懒地扫了他们一眼,抬手挠了挠身上的跳蚤。
白渊卸下防备,拱手行礼,礼貌道:“神医。”
老者从棺材里起来,草鞋破破烂烂的,露出几个脚趾头,毫无形象地打了个长长哈欠,又打开葫芦喝了口酒,倚在棺材边。
他似埋怨,“我是让你们今天来找我,可没让你们那么早啊。”
白渊正欲说话。
池尧瑶先一步出声,神情真挚,不好意思道:“是晚辈太心急了,天一亮就过来了,打扰了神医休息,还望神医您见谅。”
老者倒也不可能真的会怪她。
他们对八十几快九十岁的他来说都是一群涉世未深的小娃娃,能与当今天子对抗实属不易,胆识过人。
老者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再将半页巫术残卷还给她。
“我已经把半页巫术残卷的最后一句话弄懂了。”他指了指夹在半页巫术残卷上面的纸条,“具体内容我都给写上边了。”
池尧瑶冁然而笑。
这一段时间来,她鲜少露出笑容,“谢谢您,神医。”
老者哼了几声,“你别高兴太早,谁知道是不是真的能解开巫术呢,毕竟又没人试过。”
池尧瑶却觉得足够了,只要有一线希望也好。
因为她自认为对不起那些被皇帝种下巫术的人,若不是她父亲,他们或许不会遭此横祸,所以即使拼尽全力,也要替他们解开巫术。
老者若有所思地看着池尧瑶。
良久,他收回了视线。
义庄就算收拾得干净,也免不得有一些异味。
老者却已闻习惯了这些死人味,“你们得到了想要的便离开吧,药要是有用再来告诉我。”
池尧瑶将半页巫术残卷仔细地收好了,“神医的大恩大德,晚辈没齿难忘。”
老者没吭声,品尝着葫芦里的美酒,又躺回棺材里。
白渊见老者有补觉的想法,不敢再多言,牵着池尧瑶离开义庄,走在道上时,他心情也极为复杂。
池尧瑶没有回郡主府,而是到大街上随便找了一个小乞丐。
她让小乞丐到三王府去乞讨馒头,别的什么都不要,只要馒头,然后给了小乞丐一锭银子。
如今,池尧瑶身边并没有被种下巫术的人,但她需要给被种下巫术的人试药,这样一来才能够知道这药是否真的能起作用。
而三王爷能帮他们。
最重要的是,他还能在药见效后,找机会给要去辽东打仗的长胜军吃下,池尧瑶不是要拦住大於出兵辽东,只是不想巫术反噬他们。
她将小乞丐派到三王府,自己在一间不起眼的茶楼里等待。
白渊沉默地坐着。
其实他的心理很矛盾,既想池尧瑶快点给那些人解开巫术,又不想她继续这样下去,只因清楚这样下去的后果将会是什么。
池尧瑶留意到白渊的异常沉默,伸手过去覆上他握成拳的手。
白渊一顿,抬头看她。
“白大哥。”池尧瑶是笑着说话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无论后果是怎么样,我都愿意承受。”
两人对视片刻,白渊先败下阵来,他也笑了笑,“好,我以前就说过,只要是你的选择,我都追随。”
三王爷来了,被人引进了茶楼二楼的小阁房。
池尧瑶缓缓地收回手,让刘段恒先坐下,白渊武功高,不动声色地起身到茶楼周围巡视一圈,确定没有被人跟踪才对她点点头。
刘段恒倒不知她找他有何事。
他原以为她屈服于皇帝了。
池尧瑶给刘段恒倒了杯茶,秀眉微抬,有条不紊道:“三王爷,我们现在找到了能破解巫术的办法,但是需要您的帮助。”
刘段恒猛抬头,“你说什么?”
一刻钟后,池尧瑶立于小阁房窗前目送刘段恒离开,心中祈祷道,希望一切顺利。
白渊仿佛永远站在她身后。
池尧瑶一回头就看见他了,她心微动,做了一件从来没有做过的事,踮起脚,轻轻地在白渊唇上落下一吻,“白大哥……谢谢你。”
白渊先是一怔,随后略迟钝地看向她握住自己的手。
他们之前从来没有这样过,算得上最亲密的也只是牵牵手。
而牵手一般出现在逃命的时候,拉着她逃命而已。
除此之外,没了。
可现在,池尧瑶竟然主动地亲他,白渊恍惚中,感觉自己做了一场不切实际的梦。
她这是……喜欢他?
池尧瑶见白渊震惊的表情,脸颊薄红,不免感到失落,“白大哥可是不喜我这样对你?”
白渊没有说话,而是搂住了她。
池尧瑶一顿,然后笑了,也回抱着他,脸颊在他衣襟上蹭了蹭。
街市上贩夫走卒熙来熙往,车轮轧过青石板道,楚含棠坐在一家馄饨铺子等待老板煮馄饨。
这里的确不是京城。
她拿不准他们现在离京城多远。
毕竟楚含棠不知道谢似淮在她醒之前,给她点了多长时间的睡穴,事到如今也不可能开口询问这件事。
谢似淮将桌子上筷子认认真真地洗了一遍,神情专注。
老板怕两位客人等太久,等锅一开就把馄饨装上碗了,记得一碗肉馅,一碗素馅。
“公子、姑娘,馄饨来了。”
他将两碗馄饨放到桌子上。
“谢谢老板。”楚含棠将一碗素馅馄饨推给谢似淮,咽了咽口水,“这馄饨闻着还挺香的,趁热吃。”
他“嗯”了声,先舀了口汤喝。
老板听她夸馄饨香,乐了,喜笑颜开道:“姑娘有所不知,我做的馄饨在西镇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吃过的都赞不绝口呢。”
西镇?
西镇在何处?
应该只是个小镇,会是京城附近的小镇么?楚含棠心中千回百转,张嘴吃下一只肉馅馄饨。
老板是个实诚的,馄饨肉馅多。
谢似淮像是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用勺子装了一只素馅馄饨递到她嘴边,“你要试一下素馅馄饨么?”
楚含棠吃了。
他问她吃完馄饨要不要去逛逛。
等了几秒,楚含棠咽下口中的馄饨,出乎意料说:“不去,吃完馄饨,我们就回去吧。”
“回去?”
她将落到前面的发辫甩到身后,“对啊,我们回去,我急着回去看一本话本,急着想知道结局。”
谢似淮拿着勺子的手微一顿,“我还以为你想到处逛逛。”
再……借机打听关于京城的事。
他若有所思地垂了垂眼。
楚含棠吃了一只馄饨又一只,抬起手端碗喝汤时,手腕的铃铛滚过皮肤,“改天吧,也不急于一时。”
她知道他尚未放下戒心的。
可应该有松动的迹象了。
楚含棠把空碗放下,看向谢似淮还剩下半碗的馄饨,“你怎么吃得这么慢。”
他唇角一勾,继续吃馄饨了。
楚含棠便在旁边等谢似淮吃,他们两个长得好,男俊女俏,引得路人多看几眼,不过有些人是好奇地看她穿在身上的裙子。
好多挂饰,铃铛叮当叮当地响。
有点儿像王庭服饰。
可又不是王庭服饰,看起来很好看,经过他们身边的姑娘甚至还想上前问楚含棠从哪儿买这种裙子的。
不到片刻,谢似淮吃完馄饨了。
楚含棠主动地牵住他的手往回走,他们所住的地方离街市是有一段距离的,她思忖着难怪这几天都听不见什么声音,周围很安静。
原来谢似淮特地挑了一个远离喧闹街市的地方给她住。
小病娇心思还真多。
楚含棠想到这里,捏了谢似淮掌心一下,开门见山道:“谢似淮,你是不是怕我跑了?”
怕她跑了,却还是带她出去,这不是自虐么。
谢似淮反问她:“你会么?”
走着走着,院门就在眼前了,他单手推开门,跟楚含棠一起走进去,目光扫过院中的吊椅时,眼睫一颤,不知想起了什么。
她歪着脑袋,仰头看他。
“这个嘛。”
谢似淮闻言也看楚含棠,她笑吟吟道:“以后再告诉你。”
他也不追问。
楚含棠说回来看话本,就真的是回来看话本,还拉着谢似淮一起看,直到傍晚才看到结局。
看完结局,她将这本话本扔到床尾,“我看了这么久,居然给我be了,算了算了,双死就是he。”
谢似淮指尖玩着楚含棠腰间的铃铛,叮当叮当。
他手指卡在其中一个小铃铛上,铃铛便不能再发出声音了,“什么叫be?什么叫he?”
楚含棠摇着腿,脚踝上的铃铛又响了,“be就是话本的主人公因某些原因不能在一起,分开了,he就是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了。”
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谢似淮松开了她腰间的铃铛,“那我们会是he么?”
楚含棠笑着亲了他一口,谢似淮将她抱起来,裙摆的铃铛跟脚踝的铃铛相互碰撞。
他带楚含棠去沐浴了。
等沐浴完,谢似淮坐在榻上用巾帕慢慢给她绞干头发。
由于是晚上了,最近天气又热,楚含棠只穿了一件薄薄的衫裙,没有披外衣,整个胳膊露在外面,双腿垂在床下晃动着,带动着风。
她是个现代人,平时穿短裤短袖再寻常不过了。
现在露个胳膊,没觉得有什么。
还有就是楚含棠和谢似淮在新婚之夜的时候什么都做过了,更不可能会在意这个。
谢似淮安静地给她绞干头发。
楚含棠脖颈、手腕、脚踝上的铃铛还在,只是穿的衫裙没有铃铛了而已,因为她说晚上睡觉会硌到。
所以沐浴后就换上别的裙子了。
至于还戴在身上的其他铃铛,可以在临睡前再摘下来。
楚含棠偶尔也会低头玩自己身上的铃铛,听它们发出声音,还觉得挺好玩的。
烛光照耀下,她露出来的皮肤白如凝脂,肩膀似落了两轮弯月。
忽然,后颈落下一个微凉的吻。
楚含棠也没有动,任由谢似淮从后面亲自己,她纤秀的脊背藏在衫裙里,腰间一松,凉意一丝一缕地侵蚀过去,带着香气。
“楚含棠……”
薄唇贴过她肩背,楚含棠转头回去看他,眼睛睁得圆滚滚,明知故问地道:“怎么了?”
头发半干半湿,发梢尚在滴水。
一滴水落在谢似淮掌心,带着楚含棠发香,他额头缓抵住了她的额头,高挺的鼻梁擦过她的皮肤,轻轻地、温柔地蹭过、刮过。
“你今早答应会帮我。”
楚含棠感受着他的呼吸,“你都说了是今早,现在是晚上了。”
“过时不候,你听说过么?”
谢似淮掀起眼帘,扫过她那张充满着戏谑的俏脸,眼尾很快蔓延上一抹病态的淡红,“楚含棠,你这是厌恶与我做这种事么?”
楚含棠一噎。
她无奈地叹气道:“你又想到哪儿去了,我若是不愿,今早就不会主动地说出要帮你的那些话了。”
听楚含棠说出此话,谢似淮的吐息便沿着肩头、胳膊下去了。
衫裙轻盈,落在手里轻飘飘的。
他没拿多久,放开了。
她余光无意地扫过那一面全身镜,发现它不知何处被转了个角度,此刻正大大咧咧地照着床榻,他们的身影也落在其中。
楚含棠停药后,发现红果下面的平地有伏起的倾向。
谢似淮此时也留意到了,虽然那点儿弧度小得可怜,乍一看只能看到红果孤独无依地孑立。
可仔细一看。
却又会发现平地正生长着,努力地将可怜的红果托起。
谢似淮爱怜似的用鼻梁蹭了蹭有了些弧度的平地,启唇含住红果,再用手细细地轻揉着红果周围,像是要助平地生长一般。
他低喃道:“楚含棠,你以前骗得我好苦啊。”
楚含棠对此无法辩驳。
她垂下来的青丝扫过谢似淮的面孔,他退下去,指尖拂过铃铛,呼吸也落到脚踝,渐渐上移,唇齿间仿佛含着潮湿的香气。
香气萦绕着楚含棠,薄唇贴上金沟,森白的牙齿犹如野狼寻觅着食物,咬住便不肯放了。
舌尖扫过。
温紧香干口赛莲,能柔能软最堪怜,犹如水潭。
谢似淮轻抬着眼,睫毛微湿着,看向镜子中的人影,唇舌动作不停,柔软与柔软贴合,喉结滚动,吞咽,形同臣服在地的信徒。
楚含棠双足足尖在他肩上,铃铛仿佛能响在他耳边。
感觉如何,她说不出来,就是有种飘飘然,似乎被怜爱地对待着,在给予别人的同时,也被人满足着。
想逃。
却又想停留。
舌尖温度炽热,在水中游,楚含棠看着谢似淮那张玉面,细白染上了粉色,有种浓重的艳丽之感。
楚含棠感觉这样的他比成婚当日的浓妆艳裹更要好看与自然。
谢似淮喜欢听她说喜欢他,楚含棠便说给他听,“我喜欢你。”
“我也喜欢你。”他起身,腰微下压,白净的脸颊出了汗,汗珠沿着下颌滚动,烫在她身上,“很喜欢,只喜欢你一人。”
“你呢。”
“嗯,我也喜欢你一人。”
楚含棠被他的汗烫得一哆嗦,脚趾头根根蜷缩,这种感觉对她来说依旧陌生。
她又说:“楚含棠对天发誓,只喜欢谢似淮一人。”
谢似淮顺势进了金沟,徐出更入,严丝合缝,与她十指相扣,他有着锁链伤疤的手腕贴着她系着铃铛的手腕,似将两人拴在一起了。
她长发丝在空中微动,尚未绞干的头发又被汗砸湿了。
楚含棠也出了汗,谢似淮吻着她唇角,位置稍偏移了一下,把滑落的汗珠也一并舔舐掉。
镜中人影浮动,暗香连连。
摆放在床榻的话本被踹了下去。
楚含棠下意识地伸手去捡,物什滑出金沟,谢似淮却仍握住了她的手,不让她去捡话本,将自己近日来患得患失的情愫一并给了她。
话本可怜兮兮地躺在地上,楚含棠肚皮痉挛,也顾不上它了。
楚含棠脚底踩着谢似淮的肩,只见他侧头温柔地蹭了蹭她的脚踝,铃铛本身冰凉,此刻也温暖了不少。
少年虽瘦,手臂也却结实。
好歹是会武功的人。
谢似淮将楚含棠抱起,走到全身镜前,中途没有离开过她,然后他不知从哪儿拿出一对耳坠,站在镜子前给她戴上耳坠。
现在的楚含棠温度很高,耳坠是冰冰凉凉的,似能给她降温。
谢似淮看着楚含棠戴在耳垂上的耳坠,情不自禁地低头吻着她耳廓,他眼尾却泛着脆弱湿润的光泽。
又好像是被她欺负了。
再看楚含棠戴着的耳坠,很好看,镀着玉,镶嵌着宝石与金。
楚含棠看着镜面,她看见耳坠,也能看见里面清晰倒映出金沟被撑大的模样。
第67章 破坏
最近阴雨连绵, 第二天一早又是朦胧细雨,楚含棠懒散地窝在床榻上,双足白皙窄瘦,脚趾头无意识地蜷缩着,随意搭在被褥之上。
她呼吸平缓,很轻。
裙摆散在脚踝之上,犹如绽开的花瓣,层层地叠着。
这是一条不知何时换上去的红色长裙,将皮肤遮了一半,炽热的艳色与纯粹的白色结合在一起,铺成具有冲突性的画卷。
楚含棠翻了个身,继续睡。
裙摆随着翻身的动作,微掀起,脚背有淡色的红印,淡红顺着纤细的脚踝一路逐渐地延伸,然后没入裙摆中,不知道还有多少。
长发铺洒在被单之上。
她侧脸枕着自己的手臂,也压出了一些睡觉的红痕。
淅淅沥沥的雨声透过窗户传入房间里,楚含棠连续又翻了几个身,才慢慢地掀了掀眼皮,瞟了眼房间,又扫了一下窗外阴沉的天色。
还是不想起床。
楚含棠其实还挺喜欢赖床的,再加上昨晚睡得比较晚,还挺累的,熬不住了。
谢似淮现在不在身侧,不知道起床去哪儿了。
他不用休息的么?
记得昨晚是他把房间清理干净的,还给差不多睡过去的她沐浴更衣,再将她身上的铃铛全部摘下来,摆放在旁边的柜子上。
她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再摸摸自己已经恢复平坦的肚皮。
楚含棠还是起来了,走到镜子前梳头发,随便地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把铃铛都戴回身上。
可看着这一面镜子,她又不禁想起了昨夜做过的事。
要疯了。
居然站在镜子前……
谢似淮还能当作什么事也没发生地给她戴耳坠,然后继续下去,说实话,楚含棠以前在现代也没有试过在镜子前完完整整地看自己。
如果要说感觉的话,当时并没太大的感觉,因为也沉沦其中。
但回过神来,就感觉到一丝羞耻了,只不过刺激也占据不少地位,主要是视觉冲突太大了。
楚含棠不再看镜子了。
她转头看窗外。
有一只鸟儿驻足在窗台上避雨,楚含棠抬步过去,趴在窗台附近看它,想用手指碰一下它的羽毛,鸟儿扑闪着翅膀冒雨飞走了。
“……”
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谢似淮走了进来,端着一盆水。
楚含棠立刻朝他走去。
她问:“你怎么起那么早?”
谢似淮将白布浸入水里,再拧干,抬起手给楚含棠擦脸,柔软的布料拭过几乎无瑕疵的皮肤,指尖划过了她眼角、鼻尖、唇角。
他回道:“去给你煮粥吃。”
楚含棠睁大眼睛,颇为惊讶道:“你还会煮粥啊。”
煮粥这种事情是挺简单的,但放到谢似淮身上就显得不简单了,之前也没见过他煮东西。
“嗯。”谢似淮给楚含棠洗漱完,就带她出房间去喝粥了。
这个粥没多少花样,就是普通的菜粥,不过早上吃点儿清淡些的也好,楚含棠坐在亭子里,一边看雨景,一边吃着菜粥。
谢似淮看向她仍然平坦的肚皮。
他忽然抬手覆上去。
楚含棠吃东西的手一顿,一双狐狸眼眨了又眨,不知他为何突然摸自己的小肚子,虽说最近是胖了几斤,但也还没有明显的赘肉吧。
她咽下口中的粥,“怎么了?”
谢似淮将手收回去,今日也是一袭红衣,有着一股阴柔的美。
他说话的口吻似带了一丝可惜。
“昨晚,此处并不是这样的,它曾有着我的轮廓,很好看,今日却没有了,恢复如初了,就像我从未进过你的身体一样。”
幸亏楚含棠提前把口中的粥咽了下去,不然一定会被呛到的。
她还是第一次听这种话。
不过这种话从小病娇嘴里说出来,却又莫名地显得十分正常,毕竟他的确像是会说出这种话的人。
楚含棠一时不知道怎么回。
一本正经地说这种事真的好么,她默默地又喝了一口粥,转移话题,“你再不喝粥,粥就要凉了。”
谢似淮慢条斯理地喝了几口粥。
楚含棠喝了两碗粥,再看亭子外面,雨快停了。
她托着腮,歪头看院中被雨水淋湿的花草,思绪又飘到其他地方去了,自己得争取在这几天内彻底地说服谢似淮回京城。
不能再拖着了。
话虽这么说,但他目前确实很排斥她继续跟池尧瑶相处下去。
楚含棠又清楚地明白,就算说服了谢似淮跟她回到池尧瑶身边,也存在着一定的危险隐患。
主要是她还要继续攻略池尧瑶。
还有剧情点要走。
攻略一事不能说,那谢似淮要是再看见了她亲近池尧瑶怎么办?
楚含棠的脑子要烧掉了,还是不能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现在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撇去女扮男装这个身份去攻略池尧瑶,谢似淮意外得知她是女儿身,并没有触发系统的惩罚机制。
系统给出的理由是,不是她主动掉马甲的,所以不给予惩罚。
那在池尧瑶面前呢?楚含棠对于这个不太确定。
谢似淮是原著的男二,她原本除了走剧情点,跟他没太大关系。
而池尧瑶是原著女主,也是她的攻略对象,对系统的意义就不同了,池尧瑶也是触发各种机制的源头。
系统要楚含棠来这里的目的就是为了获取女主池尧瑶的好感度,从而攻略她。
前提是以女扮男装的身份。
事关攻略任务是否会受到影响,因此需要谨慎对待。
楚含棠思考到有这一层可能性的存在,就想问问系统,可这破系统又不回应她了。
从来都只有系统找她的份儿,她是找不到它的。
正当楚含棠在发呆想这些事的时候,谢似淮开口了,声音落在细雨中,仿佛也融为一体了。
他说的是,我们回京城吧。
楚含棠一听,愣住了。
她还以为还要努力努力才能说服谢似淮,没想到他今日主动地提出要一起回京城。
“你说,回京城?”
谢似淮将楚含棠被风吹到身前的绑发发带撩到身后,“对,回京城,你不是说,我若因巫术死了,你便不会为我守寡么。”
他温柔细语道:“我只是想想,等我死后,你跟别人在一起了,我便无法容忍。”
楚含棠反应过来。
她装模作样地哼了哼,“这是当然,你死了,我转身就去找长得更好看的人,然后带去你的坟前,叫你看看我的眼光有多好。”
谢似淮指尖绕着楚含棠的发丝。
长长的青丝散发着香气。
他低着眼,长睫温顺地垂着,瞧着是无害又纯良,却薄唇微张地咬住了她刚刚说过那一句话的嘴。
然后贪婪地吞咽她的津液。
西镇果然是在京城附近的小镇,只需要马不停蹄地赶半日路就能到,他们没有租马车和请车夫,而是买下两匹马赶路回去。
之所以骑马回去,是因为他们没多少包袱,那些裙子首饰都留在西镇了,等以后再回去。
然后楚含棠心急,嫌弃马车慢。
骑马只需要半日就行,马车可能需要一日左右。
楚含棠仍然是穿着男装骑马的,也打算回京城后继续以男子身份攻略池尧瑶,一日未得到系统准确的答复,她都不敢轻举妄动。
谢似淮一开始得知她的选择,抬眼看了她很长时间。
他问为何。
楚含棠只能说女扮男装的身份暂时不能让其他人知道,至于具体理由,还是给不出一个像样的答案。
谢似淮仿佛也不想逼迫她,不再说此事,似是默认答应了。
一路上,谢似淮表现如常,楚含棠出于愧疚和担心,时常会留意着他的情绪变化。
可他看着真的没什么变化。
楚含棠说让他吃多少东西就吃多少,身上也长回一些肉了。
他们是早上从西镇出发的,晌午便回到了京城。
虽说楚含棠现在的身份是郡马,但守城的士兵一般是不知道郡主、郡马等人是长什么样的。
就比如他们可能一辈子也不知道皇帝的长相是如何。
皇帝哪是想见就见的。
他们只知道自己上一级的模样。
楚含棠骑马进城的时候,自然也没有守城士兵认得她。
成婚当日,楚含棠是游过街,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会看见,看见后,在她换下婚服,穿上寻常衣裳时是否记得也是另一回事。
是以,她并不是很担心这个。
除了戒严的时候,京城才会仔细地搜查每一个人,最近都是自由出入,和宵禁如常罢了。
楚含棠和谢似淮一前一后进城。
离开京城也才几天,但她却觉得恍如隔世,好像有什么变了。
他们牵着马在街上走着,忽然有人叫了一声。
楚含棠转头看过去,发现是柳之裴,他见到他们很是惊喜,拨开人群就冲了过来。
刚开始还埋怨他们离开不提前说,现在见面了,什么抱怨的话都没了,柳之裴欣喜若狂,“还真是你们,我还以为我眼花了。”
谢似淮唇角微弯,也不说话。
柳之裴知道他的性子,也不自讨没趣,看向楚含棠,“你们去哪儿了,真不讲义气,之前还说以后要一起闯荡江湖呢。”
她嘴角抽搐了一下,“我可没跟你说过要一起闯荡江湖的话。”
柳之裴笑了几声,“都差不多了,有机会的。”
他最近整天闷在郡主府里,楚含棠离开后,都没人陪柳之裴说话了,还怪想她的。
池尧瑶有事要办,他不敢打扰。
白渊此人又跟他不熟。
素心、孔常就更不用说了,柳之裴这几天一无聊就出来逛街。
到集市看别人斗鸡打发时间。
楚含棠也不问柳之裴为何在街上闲逛,这才回答他第一个问题,“我们这几天就是到京城附近的小镇……散散心,让你们担心了。”
勉强算得上是散心吧。
她在心里这样想。
“那一天我们不告而别,只留下一张纸条,也确实很抱歉。”
“原来如此。”
对感情之事知之甚多的柳之裴嘴上应着,心中却明白他们不可能在成婚后第二日心血来潮,连招呼也不提前打声就去其他地方。
应该是谢似淮误会楚含棠还始终喜欢着池尧瑶,将人带走的?
一定是了。
男子与男子是如何相处发展感情的,柳之裴不知道,但拥有的占有欲跟男女之间的感情肯定差不多。
而且。
柳之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就是他感觉谢似淮在这个世上只在意楚含棠一人,喜怒哀乐也只对她一人,柳之裴活了二十几年,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人。
人生在世会遇到很多人,或多或少都会产生一些感情。
柳之裴有时候见到一个陌生人都能生出一些感情,就是有可能会莫名看那个人不顺眼,然后不受控制地生出厌恶的感情。
或者其他的感情。
可奇怪的是,谢似淮没有的。
柳之裴从前常年混迹在各种人之中,在这一方面看人很准,谢似淮就是没有,好像其他人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东西?
也不知道这样形容对不对。
有一点是毋容置疑的,那就是谢似淮不会伤害楚含棠。
即使柳之裴知道他们离开的事实,也不可能会傻乎乎摆在明面上说,干涉他们之间的感情。
更何况。
他们看起来好像跟以前也没什么不同,应该只是在离开京城这几天说开了吧。
说开了就好。
楚含棠不知道柳之裴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想了什么,“对了,陛下有没有再召见我和池姐姐进宫?”
她还是有点儿担心自己的突然消失会影响到池尧瑶的计划。
柳之裴理解她的担忧。
他抿了抿唇,“陛下有再召见你们,但池姑娘想办法糊弄过去了,要派兵到辽东一事拖住了陛下,他暂时无暇顾及我们。”
楚含棠松了一口气。
柳之裴猜测,“陛下应当是想处理完派兵一事,才处理我们。”
她挑眉不语。
很快,柳之裴想起了什么,看了一眼面容如玉的谢似淮,又看了一眼楚含棠,有些踌躇,“你们的事,池姑娘和白公子都知道了。”
谢似淮这才正眼瞧他。
楚含棠倒是没太大的反应,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确实瞒不住了。
她点了点头,语气平静,“你是怎么跟他们说的?”
柳之裴不敢有所隐瞒,一五一十地说了,中间还忍不住频频偷看谢似淮,生怕他们会不喜其他人知道他们这一段男男关系。
楚含棠熟练地拍了拍他肩膀。
“辛苦你帮我们解释了。”
听她这么说,柳之裴简直要老泪纵横,楚含棠竟然不怼他了。
谢似淮长睫垂下,微掩住双眸。
柳之裴担心他们会觉得不好意思面对池尧瑶几人,开解道:“池姑娘和白公子他们并没有觉得你们这样有什么不好的。”
说到中间,音量降下去。
“所以,你们在他们面前也不用因为自己是断袖而感到难堪。”
“……”
楚含棠不想说断袖什么的话,怕会挑起谢似淮以前的一些纠结难堪记忆,于是连忙问柳之裴关于那半页巫术残卷的事情。
他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得知池尧瑶在老者的帮助下译出了半页巫术残卷时,楚含棠激动到差点儿跳起来。
相比于她的激动兴奋,谢似淮就显得平静多了。
她迫切地确认:“真的么?”
柳之裴知道楚含棠为何会这么迫切,大概是也想解掉谢似淮身上的巫术,“真的,我骗你作甚。”
楚含棠也没有不信他的意思。
她刚刚只是想多问一遍,彻底确认而已,“我信你,那池姐姐现在在郡主府么?”
柳之裴玩着折扇,“池姑娘现在在郡主府。”
由于怕从郡主府正门入会被皇帝的耳目看见,他们是在不惊动他人的情况下从后门进去的。
柳之裴牵过他们的马去马厩,让楚含棠和谢似淮先去找池尧瑶。
去找池尧瑶的途中,他们遇到了在后院练剑的白渊。
白渊握在手中的剑险些掉下来。
幸好他反应快,及时收剑入鞘,楚含棠牵着谢似淮上前,将对柳之裴说过的话,原封不动对他说一遍。
言辞自然是半真半假,她总不能把自己和谢似淮这几天做了些什么都说出来。
白渊的目光落到他们牵住的手,眼皮似乎跳了一下。
不过很快,他便调整好情绪了,甚至有着与池尧瑶同样的感情,认为自己对不住谢似淮。
虽说男子相恋……有些颠覆白渊以往的见识。
但也不能不允许它的存在。
只是。
只是他还需要一些时间来接受。
白渊努力将视线从他们的手移开,尽量用以前的态度去面对他们,用袖角擦了擦额间的汗,道:“尧瑶在房间,我带你们去见她。”
楚含棠也留意到他的目光了,却还是没有松开谢似淮。
事到如今,她必须得给他足够的安全感,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谢似淮感受到楚含棠不自觉地收拢手指,转头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在确认些什么。
楚含棠心中有事,跟着白渊走,没发觉他有在看自己。
片刻后,她见到了池尧瑶。
池尧瑶最近大约是很忙,忧愁的事也很多,看起来清瘦了不少。
此时此刻,她坐在自己房间前的亭子中看书,是不知从哪儿得来的关于大於的策论文章。
想了解一下大於如今的状况。
池尧瑶之前一直都想着要将皇帝对士兵种下巫术一事公之于众。
可随着在京城待的时间越长,她发现也不能随随便便地公之于众,更别说现在辽东还被外敌入侵着。
每一次的皇位更迭,一不小心会苦了下边的百姓。
可池尧瑶又不能因此放任皇帝继续如此行事,所以必须得想过别的办法,能将这件事的影响降到最低。
只是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池尧瑶跟三王爷刘段恒商量过,他好像也曾想到过这个问题。
他心中似乎有想法。
但刘段恒没有说出来,她也不可能强迫他说。
还在为此事烦恼着,池尧瑶一抬头就看到了楚含棠。
池尧瑶惊讶地起身,策论文章从手里滑落,楚含棠下意识地松开谢似淮的手,手脚麻利接住了那几篇写在纸张的策论文章。
凉风拂过他变得空空如也的五指,似将那一抹温暖也带走了。
谢似淮抬了抬眼。
楚含棠将策论文章放回到桌子上,笑着,“池姐姐。”
谢似淮也跟着看向了池尧瑶。
白渊自从明白池尧瑶的心意后,也不会乱吃飞醋了,见她们时隔几日再相见,也只是替池尧瑶开心。
他也是近日才得知她一直把楚含棠当成自己的弟弟对待了。
楚含棠也没怎么跟池尧瑶寒暄。
都是熟人,寒暄倒也不必了,她将站在身边的谢似淮拉过来,“池姐姐,我听柳公子说,你已经知道如何破解巫术了是么?”
池尧瑶此刻看着骨相秀美的谢似淮,心情有些微妙。
前不久,她还打趣地问过楚含棠以后是不是想娶一个大美人。
如今看来,楚含棠的的确确是娶了一个大美人,可这个大美人不是女的,而是跟楚含棠同样是男的。
池尧瑶感觉颇为复杂。
为什么这么久以来,自己也没有发现过一丝一毫端倪?
谢似淮视线不闪不躲,跟池尧瑶对视,接受她的重新打量。
楚含棠见池尧瑶看着谢似淮出声,久久都没回答自己,不由得又问了一遍,“池姐姐?”
池尧瑶看她了,“是的。”
也没提成婚当日的事,都过去了,提起来也不太好。
言罢,池尧瑶唤素心过来,让她去房间里拿一只瓷瓶过来,里面装有这些天来做成的药丸,这是特地做好留给谢似淮的。
暂时是一个月的量。
刘段恒把这些药给过被种下巫术的士兵吃下,再瞒着皇帝让老者去把过脉,证实是有效的。
那些士兵刚被种下巫术不久,身体也未曾被反噬过。
吃了一顿掺药的饭菜就解开了。
老者知道药有效,准备离开京城去崇善寺给那群和尚解开巫术。
再不去,那群和尚恐怕要把寺庙都给拆掉了。
他临走前,不忘嘱咐池尧瑶关于谢似淮被种下的巫术一事。
谢似淮是在年幼的时候就已被种下了巫术,身体还被反噬过了,因此需要连续吃半年的药才能彻底地解开巫术,隔七天吃一次。
吃药后,不能断,否则连大罗神仙也无力回天。
池尧瑶将老者的这一番话牢牢地记住,今日转述给楚含棠和谢似淮听,随后把瓷瓶放到她掌心里。
楚含棠立刻就倒出一颗药,让谢似淮吞下去。
他张嘴吃下。
她忙又倒一杯茶水递给他,池尧瑶、白渊、素心、孔常几人默默地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楚含棠等谢似淮吃完药,仔细地观察他的脸色,“感觉如何?”
池尧瑶不禁提醒道:“这药对谢公子来说见效不快。”
“大概一个月后见效。”
想了想,她给了个准确的时间。
闻言,楚含棠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哦,也对,他被种下巫术的时间太长了,一时半会儿解不开。”
她将瓷瓶小心翼翼地放好。
池尧瑶见他们今日回来,难掩喜色地吩咐下去多做几道菜。
楚含棠赶了半天的路,着实饿了,也没跟池尧瑶客气,乖乖地在一边等饭菜上来。
等饭菜过程中,她苦苦地思索着走剧情一事。
接下来要走的这个剧情点是——装醉酒,当着所有人的面抱一抱女主池尧瑶。
原著里。
原主整日跟池尧瑶相处,心之所向,渴望与她产生亲密接触,却又怕池尧瑶会厌弃自己,所以在月黑风高夜,从背后抱住了她。
在池尧瑶推开原主后,她给出的理由是喝醉了酒,还当场表演了一个醉倒在地。
演得那叫一个逼真。
单纯善良的池尧瑶还真以为原主只是喝醉了酒,并没有放在心中,就这样让人占了便宜。
楚含棠得知自己接下来要走的剧情点是这个的时候,简直想原地晕倒去世算了。
装酒醉就装醉酒,死皮赖脸地抱池尧瑶就抱池尧瑶。
为什么还要当着他们的面抱池尧瑶?他们……自然也包括谢似淮了,楚含棠感觉这些剧情点都是在他雷点上来回蹦跶的。
她快要被剧情点逼疯了。
楚含棠被烦到狠狠地咬手指头。
才咬了一下,她的手就被谢似淮拿了过去,他指腹抚过她微湿的手指头,轻声问:“你在想些什么?”
楚含棠又不能将要走剧情点的事告诉他,“没什么。”
谢似淮缓缓地眨了一下眼,摩挲过楚含棠有轻微咬痕的手指头,便松开了她的手。
主动地,松开了她的手。
他转过头看别处。
不远处,一只鸟吃掉了一条虫。
须臾,饭菜上来了。
楚含棠先给谢似淮夹了一碗素菜,堆得满满的,再端起自己的碗吃饭,池尧瑶以前没怎么留意,现在才发现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的。
她感慨良多,也低头吃饭了。
柳之裴早已习以为常。
一顿饭吃下来,他们之间的气氛也很和谐,不过楚含棠后面还是和柳之裴斗嘴了。
是柳之裴先开的头,她只是奉陪而已,将他怼得说不下去了。
而谢似淮安安静静地吃着楚含棠夹给他的素菜。
晚上,楚含棠沐浴过后,回到了婚房,池尧瑶说婚房就给他们住,毕竟他们算是真正地拜堂成亲了。
郡主府的下人没得到允许是不能靠近有婚房的这个院子的。
不用太担心被人看到。
况且古代夫妻除了新婚当晚,也不一定住同一间房。
楚含棠也没拒绝池尧瑶的提议,毕竟她和谢似淮在婚房睡过了,总不能还让回给池尧瑶住。
她没再想这件事,推门进房间。
一进房间,楚含棠就往里看,发现谢似淮背对着房门躺在床榻上,这是睡着了?
时辰还不晚啊。
楚含棠放轻脚步走过去。
刚走到床边,一个天旋地转,楚含棠被压到了榻上,谢似淮衣衫凌乱,呼吸也很乱,少年的躯体不再温凉,而是高温度。
楚含棠见过这样的谢似淮。
她马上抬头看窗外的天空,一轮圆月高挂在上面,他巫术发作了,药得等下个月才能起效。
谢似淮此时的破坏欲到达巅峰。
他看着身下的人。
楚含棠瞳孔微缩地看着他。
她想要碰碰他,“谢似淮……”
这种巫术能令人长时间处于极度的兴奋状态。
处于兴奋状态的他对楚含棠的渴望放大,充斥着爱欲,失控地猛吸了一口她身上的气息。
谢似淮低头咬住了楚含棠。
再用舌尖舔舐过她。
他脑海里闪过楚含棠松开自己的手,向池尧瑶走去的画面。
因为巫术而产生似狼般的兴奋感促使谢似淮舌尖越发用力,勾过她舌尖,拉入自己口中。
破坏欲越来越强了。
第68章 微妙
窗外的圆月皎洁而明亮,高悬空中,房间内烛火摇曳。
谢似淮的吻不复以前那样温柔,带有强烈的侵略感,将楚含棠亲得嘴巴发麻,但她却始终没有推开他,而是任由他索取。
父母在谢似淮幼时便被那些人杀了,他们尚未来得及教他是什么喜欢,什么是爱。
这样的东西对他来说是朦胧的。
谢如温不是手不能提、肩不能扛的文弱书生,而是行走江湖、行侠仗义的剑客。
为邢女甘愿放下剑。
后来为了他的孩子又重新执剑。
却死在大好晴日、蝶飞凤舞的那天,尸体千疮百孔,不堪入目。
邢女外表虽看起来柔弱,却是精通巫术,原本一生侍奉于祭礼、受万人敬仰,但从头到尾任由掌管巫术的老嬷摆布的巫女。
为谢如温愿意反抗。
后来,为了她的孩子又反抗得更激烈,拼尽了全力。
却在被种下巫术后亲手将自己的孩子封入棺材,再被人剥皮碎骨,作为祭品,落得尸骨无存,迷信的世人美曰其名是安抚上天。
如今回想起来,原来这就是喜欢,这就是爱么。
在他们都死后,谢似淮也不再得到过喜欢与爱,更不在意。
可在沙漠行走多日,缺水到无法意识自己到底缺不缺水了,只是安静地等待死亡,若是偶然久逢甘露,得到一滴便想要得更多。
贪婪是人的本性。
贪婪是个无底洞,一旦冒出个头就填不满了。
他不知如何喜欢、爱一个人。
谢似淮喜欢楚含棠是出于本能,像积攒起来的水,一滴又一滴,不知何时竟满到能溢出来。
他想要楚含棠。
也只想要楚含棠罢了。
可谢似淮的喜欢,是充满着畸形、病态、占有、患得患失的。
也许这是不正常的。
但那又如何呢,这就是他啊,谢似淮想,随后视线一寸寸地扫过正被自己吻着的楚含棠。
看着她。
很快,呼吸加重,喉咙滚动。
心跳加速。
这都是很喜欢楚含棠的表现么,兴奋、愉悦、微妙的情绪犹如长时间被关在神龛的怪物,一瞬间全部出来了,黏湿又阴暗。
谢似淮有些控制不了自己了。
他抚摸着楚含棠的指尖因激动而微微颤抖,“楚含棠……”
不行,他会伤到她的。
现在的他在巫术的作用下太兴奋了,在癫狂的边缘上,很危险。
理智渐渐回笼。
谢似淮眼尾泛红得妖冶,双眸仿佛蒙上一层淡淡水雾,露出脆弱的一面,似学着正常人极富有心机地让楚含棠可怜、心疼、怜爱他。
成功了。
楚含棠仰头亲了亲谢似淮轻颤的眼皮,双手环住他脖颈,呼吸因此也落在了他细白的脸上。
他忍不住用鼻梁蹭了蹭她面颊。
温软温软的触感。
却听楚含棠说:“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如果这样能让你舒服一点儿的话,你可以继续下去的。”
谢似淮的力度反而逐渐降下来。
他没有继续,只是细细碎碎地吻着楚含棠,最后埋首于她温暖的颈窝,闭上了眼睛,终究还是压下了因巫术产生的兴奋与破坏欲。
少年柔软漆黑的发丝也披散在楚含棠身上,有些痒。
她抬手轻轻地摸了一下。
楚含棠也清楚谢似淮目前还在纠结她为何还要在池尧瑶面前维持女扮男装的身份。
她无法给出像样的理由有两个。
一是她答应了谢似淮不会再轻易骗他,而且撒谎被识破的后果可能会比现在的情况更严重。
二是真找不到令他信服的理由。
京城远离洛城,就算以怕楚家的其他人得知楚含棠的女子身份,会剥夺她继承楚家产业为由也不成立。
因为池尧瑶就算知道她是女子身份,也不可能会去跟洛城楚家的人说,谢似淮虽对池尧瑶没什么感觉,但也是知道她的为人的。
若是以此为借口,不攻自破。
还会让谢似淮觉得她为了池尧瑶,是什么谎言都说得出口。
楚含棠是彻底没办法了,只寄托于赶紧把这个剧情点走完,然后将池尧瑶最后的五个好感度拿下。
这也许是她跟系统谈判的筹码。
后宫的慈德殿此刻灯火通明,太监与侍女忙碌地进进出出,殿内传出痛苦的低吟声,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被人从里面端出来。
皇帝刘秀安坐在偏殿内等着。
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未足月就要出来了,才七个月而已。
三王爷刘段恒知道皇后怀孕的时候,她已怀了六个月了,大於的习俗是怀孕前三个月是不能说出来的。
而刘秀安对外公布皇后怀孕的时间更长,等到六个月。
如此一来,刘段恒是无法阻止她荒谬的行为,也能在一定程度上减少觊觎着皇位的其他异姓王对皇后肚子里面的孩子下毒手的机会。
可千算万算,还是没算到今日。
毕竟未足月的孩子活下来的可能性会更低一些。
所以刘秀安才会烦躁地在偏殿不停走动,她需要一个孩子,倘若这次不行,下一次恐怕就更难了。
那些异姓王会紧紧地盯着她的,他们也不想皇后再怀上孩子,或者是诞下太子。
这个孩子一定要活下来!
那些大臣整天上奏说她上位至今,膝下尚未有一儿半女,皇嗣关乎朝廷,他们是看重得很。
刘秀安听着慈德殿内的声音,差点儿想进去看看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殿内的声音才慢慢降下去。
稳婆佝偻着腰背出来,手草草地洗了一遍,身上却仍然染着浓重的血腥味,面带喜色道:“恭喜陛下,是一名小公主。”
小公主?
刘秀安脸色阴晴难定。
那一群大臣怎么可能会满足于小公主,还有,异姓王见她膝下无一儿,必定又会另起心思。
刘秀安本来就是女子,自然不会认为生女孩有什么不好的。
可事实却是,无论是大臣还是天下子民都遵循着固有的思想,女子不能当皇帝。
她暂时无法改变这个情况。
只能顺流而下。
结果皇后还是生下了一个女婴。
这是连老天爷也要跟她作对么,刘秀安偏偏不是受命运摆布的人,她闭了闭眼,将手中茶杯摔到地上。
暗卫从黑暗中出,大殿内瞬间就响起了求饶的声音。
接生的稳婆和今夜在旁伺候的太监、侍女都没有留下活口。
刘秀安缓步地走进慈德殿,将刚出生的女婴抱起来,小小一团的,连眼睛都还没能完全睁开,“以后,你就是大於的太子了。”
女婴还小,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皇后慢慢转醒,见刘秀安抱着孩子站在床边,脸色苍白,轻声唤了声,“陛下。”
刘秀安弯下腰,还算温柔地用袖角给皇后拭擦额间的汗,“梓童,辛苦你了,为朕诞下了太子。”
皇后微怔,“太子?”
她在昏过去之前分明听到稳婆说这是一个小公主啊。
慈德殿内的烛光摇晃不止,打在刘秀安的脸上,明暗交错,“没错,是太子,不是公主,梓童,你要记住,她将是朕唯一的孩子。”
皇后明白了。
等慈德殿收拾好后,有新一批太监、侍女过来伺候。
紧接着,皇宫中传出皇后诞下太子一事,大臣们得知的是,孩子刚出生当夜,刘秀安喜不胜收,当即下旨册封他为太子。
大臣们也不追究册封一事,只是为皇后终于生下男嗣而高兴。
皇后所生的第一个男嗣自然是太子的不二人选。
刘秀安仔仔细细地安顿好慈德殿,一出殿就看见有人来报刘段恒此时此刻入宫想要见她。
她同意见他。
刘段恒见到刘秀安的第一件事是想要见太子。
他知道皇后早产,还担心另一件事,怕皇后产下的孩子夭折后,刘秀安寻找别的孩子冒充皇室血脉。
她行事太剑走偏锋了。
不过在这点上,刘段恒看错了刘秀安,她是不会将天下让给非刘室血脉之人。
刘秀安似乎也能猜到刘段恒在想什么,让他看了一眼孩子。
孩子生得很像皇后。
刘段恒见此,算是心安了。
刘秀安也懒得跟他拐弯抹角的,让人把孩子带下去后,若有所思地看向刘段恒,“三哥,听说你最近往军营去得很勤啊。”
刘段恒面不改色,“长胜军明日出发辽东,臣放心不下。”
刘秀安笑了笑,“三哥真是为了大於劳心劳力呢,比朕这个当皇帝的还要勤劳。”
话音刚落,刘段恒跪地。
他垂眼,“臣不敢,臣岂敢与陛下相提并论。”
殿内变得一片寂静。
刘秀安忙扶起刘段恒,似很无奈道:“三哥,你是干什么,朕不过是在三哥面前随口说说罢了,你瞧你还扯君臣那一套。”
刘段恒起身。
她唤人进来,当着他的面道:“朕已经有很多天没见过玉瑶郡主和郡马了,明日一早召他们进宫吧。”
“是。”
刘段恒表情依然毫无变化,刘秀安看了一会儿,挪开了眼儿。
她眼神阴狠,稍纵即逝。
当前派兵辽东一事和皇后生子一事都解决了,是时候把其他事也提上日程了。
不然,她心不安呢。
明灯将歇,旭日东升。
天边碧色,房间悄然无声,楚含棠被谢似淮抱着睡了一夜,第二天醒来时,手脚都是麻的。
他睡颜柔和,紧挨着她。
楚含棠看了一眼天色,知道时辰不早了,便轻轻地推了推谢似淮,“醒醒?”
谢似淮搂住她腰的手紧了紧。
他睁开了眼,眼神有一些刚睡醒的茫然,看着有几分乖巧。
楚含棠拉起谢似淮的手。
摩挲过他已经好了的指缝,温暖贴近冰凉,她不由得感叹,一双好看的手总算回来了,“起来吧。”
“好。”谢似淮看起来又跟以前没什么两样了。
尽管楚含棠没有再穿那些系着铃铛的漂亮裙子,但手腕、脚踝还是戴着这些铃铛首饰的,平日掩在衣衫之下,倒是没人会看到。
就算听到铃铛声音也只会将目光放在她的腰间。
腰带也系了一只小铃铛。
大於的男子的确不兴打扮,可往腰间戴一些挂饰还是比较常见的,倒也不会令人觉得奇怪。
楚含棠女扮男装的时候,随便收拾一下就可以出门了。
她只需要整理好衣服,再拿起发带将长发扎成高马尾即可。
谢似淮喜欢帮楚含棠绑头发,更喜欢看绣着谢字的发带一圈又一圈地与她一头青丝不分彼此地纠缠在一起,令人身心舒畅。
今天,他也给她扎高马尾。
等他们都扎好头发,也没用多长时间,比给楚含棠梳发髻戴首饰的时间短多了。
她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就起身去推开门了。
推开门,发现柳之裴站外面。
他大概是不好意思去叫醒他们,只好站在院中等他们自然醒来。
柳之裴见楚含棠出来,便过去。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谢似淮。
过了片刻,柳之裴再对她说:“陛下一早就派人过来,召你和池姑娘入宫,还说若你们还病着,他便亲自带太医过来。”
楚含棠摸着下巴,思考几秒,“那就进宫吧,他总不能在皇宫里杀了我们。”
柳之裴又为难地望着谢似淮。
她留意到他的眼神,眯了眯眼,疑惑道:“你整天看他干什么,有话就说,看他是要给我银子的。”
“……”
看谢似淮还要给她银子?楚含棠何时变得这么霸道了。
重色亲友又贪财的小家伙。
柳之裴不禁腹诽道。
他只好如实道:“陛下今日只召见你和池姑娘,也就是说我们都不能陪你们进宫,我这不是担心谢公子也想跟着去嘛。”
谢似淮云淡风轻道:“我可以在皇宫外等你们出来。”
楚含棠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她没想过要说服谢似淮,让他在郡主府等自己回来,只因为了解他,也不打算白费口舌。
否则小病娇又要胡思乱想了。
一个时辰后,楚含棠到了皇宫。
她还是第一次来皇宫,与池尧瑶同行,太监领她们去见刘秀安。
在御花园见面。
御花园草丛葱郁,奇石玉座,刘秀安坐在亭子里喝茶。
她见她们来了,还起身了,喊的是池尧瑶的郡主封号,仿佛她们很是亲近,“听说玉瑶近日身体不太舒服,可要让太医过来瞧瞧?”
池尧瑶微微一笑,“有劳陛下担心了,玉瑶身体已经好了。”
楚含棠一般不会主动在刘秀安面前说话,因为看过原著的她知道这个皇帝心思过于缜密。
怕自己招架不住。
可楚含棠又清楚刘秀安今日为何召见她们,想当面问她取小匣子一事进展得如何。
果不其然。
有侍女过来给池尧瑶倒茶之时,一不小心将茶水倒到了她身上。
刘秀安斥骂侍女手脚不利索。
池尧瑶几不可见地皱眉,却依旧保持淡笑与平和,“不怪她,是玉瑶没接稳茶杯罢了。”
有了台阶下,刘秀安让人带池尧瑶下去换一身衣服。
池尧瑶也不推脱,顺从地跟侍女去别处,楚含棠坐在原地不动,刘秀安看着她,“你不是答应朕,会助朕找到小匣子么?”
楚含棠真的觉得自己不适合生活在勾心斗角的皇宫中。
她努力地露出个真诚的笑容。
“回陛下,我尚未找到机会,还需要些时日。”
楚含棠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不得不说,刘秀安的皇者气概是挺足的,跟对方相处说话总能感到一股威压。
刘秀安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玉瑶对你的戒心还挺重啊,至今尚未能找到机会。”刘秀安纤细的手指轻敲桌面,忽问,“郡马和谢公子关系很好?”
提到谢似淮,楚含棠眉眼一动。
她语气尽量保持正常。
“谢公子曾跟我们出生入死,我们和他的关系都很好的。”
刘秀安突然笑了一声。
“朕之前派了几个人暗中保护郡马你,却被谢公子当成是要害你的人给杀了,谢公子很重视你呢。”
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楚含棠一眼。
眼神含有深意。
派来几个人暗中保护她?怕不是监视她是否有二心,然后直接下手杀了她吧。
说的倒是好听。
不过她还真的不知道此事。
楚含棠刚想说话,下巴便被人托起了,刘秀安居高临下地凝视着她,“郡马这张脸确实好看啊,朕看久了,怕是也要动心了。”
“日后有谢公子帮郡马,应该会事半功倍吧。”
楚含棠下巴被托着有点儿不舒服,“陛下说笑了,就算有谢公子在我身旁,我也不敢忤逆陛下您啊。”
漂亮话,谁不会说?
她嘴皮子还是挺厉害的,也知道皇帝是担心她有谢似淮作后盾,不会再听话。
刘秀安听完这话,离开了她。
“郡马暗地里有玩男子的癖好也无妨,但可曾了解过谢公子的过往?你确定能把这样的人控制住么。”
刘秀安似好心地提醒道:“小心玩火自焚。”
楚含棠抬头看她,“陛下这是派人调查过谢公子了?”
“调查也说不上,只是朕恰巧见证过一些前尘往事罢了。”刘秀安缓缓道,“谢公子的母亲是前朝有名的巫女,似名唤邢女。”
“朕很小的时候看过一场盛大的祭礼,你可知祭品是什么?”
楚含棠微抿唇,“是什么?”
刘秀安仿佛陷入回忆里。
她笑道:“就是谢公子的母亲邢女,据说巫女是不能生男孩的,她不仅生了男孩,还是跟一个野男人苟合的,那是要遭天谴的。”
“那些人为了让老天爷息怒,便以她为祭品,祭天了,所以,谢公子也是个不详的人。”
楚含棠言辞变得犀利起来,“原来陛下还信这些东西啊。”
刘秀安嘴角缓缓地勾起,“朕只是担心郡马罢了,毕竟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以邢女为祭品的人是前朝之人,与刘秀安倒是无关。
很快,她言归正传。
“不说此事了,郡马记得帮朕找到小匣子,再拖下去,小心小命不保,谢公子武功再高,也是只身一人,怎能敌过千军万马。”
池尧瑶回来了。
刘秀安这才跟楚含棠拉开距离。
出到皇宫外面,楚含棠快步地走向谢似淮,在空旷的地方里,铃铛声不明显,但他武功高,听觉也十分灵敏,抬头看过去。
只见她朝他小跑着过来。
大概是顾忌着周围还有守在皇宫大门的士兵,所以她没有牵他。
“我们可以回去了。”
谢似淮“嗯”了一声,看了一眼雕梁画栋的皇宫,等楚含棠和池尧瑶都上了马车,再上去。
这一辆马车很大。
三个人坐在里面也不觉得逼仄。
楚含棠知道驱使马车的人是皇帝派来的人,一路上也不跟池尧瑶讲皇帝和她说了什么,怕对方听见,准备回到郡主府再仔细说一遍。
回程也需要一个时辰。
楚含棠一开始还能找话题聊,到后面聊不动了。
应付古代的皇帝比考试还要累上三分,她刚刚用脑过度,感到乏了,不知不觉就靠在马车上睡着了。
马车时而产生轻晃,楚含棠的脑袋容易磕到马车木板。
谢似淮托着楚含棠的脑袋放到自己的腿上,修长微凉的指尖拂过她长发,颇为流连忘返。
池尧瑶坐在他们对面。
她看了他们一会儿,轻声道:“含棠好像真的挺喜欢你的,谢公子,至于之前,我们要假成亲一事,是我考虑不周,很抱歉。”
谢似淮掀起眼帘看池尧瑶。
他眉梢唇角微弯着,笑意却始终不达眼底,似笑非笑,说话的声音也很轻,“池姑娘,你说,楚含棠她好像挺喜欢我?”
池尧瑶一顿。
她似乎没料到他会反问这个。
“对啊,她若不是很喜欢你,身为男子的她怎么会接受同样是男子的你呢?”
毕竟在大於这个朝代,男男关系是摆不上台面,让家族蒙羞的。
谢似淮笑容渐渐放大,犹如一张割裂的面具,却又在分秒之间恢复如初,“对啊,她应该喜欢我的。”
不过楚含棠不是男子。
本来他应该要感到高兴的。
对啊,应该感到高兴。
偏偏她又是无论如何也要为了池尧瑶坚持女扮男装的女子。
谢似淮又低声重复一遍,“对啊,她应该喜欢我的。”
池尧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不知为何有些紧张,“谢公子?”
谢似淮莞尔一笑,“怎么了?”
少年神情自然。
那一丝不对劲荡然无存,池尧瑶都要怀疑刚才是不是自己产生错觉了,“没、没什么。”
他笑意不减,看着再正常不过了,眼底却一片死寂、悲凉。
楚含棠是被叫醒的。
他们回到郡主府了,她慢慢掀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谢似淮的腿上,池尧瑶还在一旁看着。
这就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对了,她是什么时候睡在他腿上的,是她睡得迷糊靠过去的?
楚含棠拉开帘子看了一眼外面,发现外面就是郡主府了,“啊,我们到了,那就下去吧。”
一下马车,他们就看到了在郡主府门前徘徊的白渊等人。
自池尧瑶今早奉旨入宫后,白渊是坐立不安,怕皇帝会在皇宫里刁难她,却又不知池尧瑶会在何时回来,干脆在大门前等。
见到他们平安归来,他才放心。
白渊原本也想随着马车去皇宫外面等的,但池尧瑶拒绝了。
她看得出来,皇帝似乎很是不喜白渊,若是知道他也跟来,在皇宫外面等着,指不定会惹到什么麻烦。
等楚含棠他们下车,由皇帝派来的马车缓慢掉头离开。
一来一回,天都黑了。
素心谨慎地检查一遍池尧瑶,确定她没事,压在心口的大石头才挪开了,“小姐,你饿了吧,我已经吩咐厨房做好饭菜了。”
不知道池尧瑶饿不饿,楚含棠听到吃的就饿了。
进了郡主府,到他们平时用饭的大厅,果然见饭菜都摆好了。
正热乎着。
其实这些饭菜热过两遍了,因为素心也不知道池尧瑶会在何时回来,每隔一段时间就让下人去热饭菜。
开吃前,柳之裴不知从哪儿提了几坛酒过来。
他说今晚要拿好酒给进皇宫的她们压压惊,还说这是京城有名的酒,小小一坛价值百两呢。
贵就算了,还要排队才能买到。
不过柳之裴对自己能买到这些酒还是感到十分自豪的。
楚含棠在饭桌上看到这几坛酒时,就意识到今晚要走剧情了,心跳如擂鼓,差点儿连饭也吃不下去。
谢似淮见楚含棠食欲不振,给她夹了几筷子开胃小菜。
楚含棠把他夹给她的菜都吃了,然后就不停地喝酒,莹白的皮肤渐渐爬上一层薄薄的红晕。
谢似淮静看着忽然猛喝酒的她。
他缓慢地放下了筷子。
柳之裴都惊呆了,见她快把一坛酒喝完了,讶异道:“这酒真有那么好喝?”
说完,柳之裴也喝了一杯。
这酒确实挺好喝的,酒香也浓郁,他满意地点点头。
看来贵是有道理的,柳之裴又喝了一小杯,“楚公子,你慢点喝,没人跟你抢,你要是真喜欢,我改天再买几坛给你喝。”
楚含棠眼皮轻轻抬起。
“谢了啊。”
池尧瑶本来也想让她不要喝那么多酒,但见她难得放纵一次,也由着她去了。
接下来,楚含棠又喝了半坛酒。
是时候了,不能再拖下去了,她放下酒杯站起来,准备装作喝得很醉,然后踉踉跄跄地走向池尧瑶。
才走了一步,手就被人拉住了。
楚含棠心一抖。
她回头一看,谢似淮一张脸浸润在烛光之下,不知是不是光线问题,眼尾似乎微红,似要落泪一般,坐在椅子上,微微仰头看着她。
他嗓音极轻道:“楚含棠,你喝醉了,别乱走,回来……”
尾音轻颤,随风而散。
第69章 冒险
听到这句话,楚含棠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抓得牢牢的。
她垂眼一看,谢似淮拉住她的手的力度很轻,可那白皙的手背却隐隐能冒出藏在薄皮肤下的血管,那是已经克制到极致的表现。
由于楚含棠是站着的,时间一长,就有人察觉到了。
柳之裴离得近,一转头就看见楚含棠站着,而谢似淮抬起一截虽说比往日长了点儿肉,却仍然有些瘦削的手握住了她的手。
他们的关系是亲密,现在大家都是知道的,也在努力适应阶段。
可在饭桌上这是闹哪一出?
柳之裴刚想出声问他们怎么了。
只见谢似淮蓦地从椅子上起来,拉住楚含棠的手力度虽轻,却始终没有松开。
她也不忍心推开。
他牵着楚含棠的手微抖,似是怕被推开,语气温柔,当着众人的面重复一遍,“楚含棠,你喝醉了,我带你回房间休息,可好啊?”
此话一出,原本还在吃饭的人纷纷地抬头,留意到楚含棠看起来确实好像很醉的样子了。
烛光下,楚含棠抬眼看着他。
池尧瑶也站了起来,“也好,我看含棠今日的确是喝太多酒了,谢公子就先送她回房间休息吧。”
白渊放下筷子,“待会儿,我做一份醒酒汤送去给楚公子。”
柳之裴从腰间掏出一瓶葛花丸。
他道:“不用煮醒酒汤那么麻烦,这是我买酒的时候顺便买下来的葛花丸,买药的人说吃一颗就会见效,第二日起来还不会头晕。”
池尧瑶先接过去闻了闻。
她行事谨慎,认为药不能乱吃。
过了几秒,她确认这是能醒酒的葛花丸,“没错,是葛花丸,是人喝醉后,醒酒的良药。”
池尧瑶将装药的瓷瓶递过去。
谢似淮抓住楚含棠的手这才收紧,接过瓷瓶,“好。”
她今晚没再坚持当着众人的面,装醉去抱住池尧瑶,因为她听出谢似淮平静的语气中藏在深处的祈求。
他在祈求她不要走近池尧瑶。
不知道走剧情点这件事能不能往后放一放,此刻,楚含棠反而抱住了谢似淮,因为在其他人眼里,她现在是喝醉了,可以为所欲为。
池尧瑶、白渊等人见她抱住谢似淮,不免赶紧挪开了眼儿。
忽然,她灵光一闪。
要不,自己把所有人都抱一遍?
楚含棠刚想实施这个想法就被谢似淮直接带走了,他应该也不会容许她将所有人抱一遍的。
小病娇的脑回路惊人。
他如果认定一件事,可能就会走进了死胡同里。
谢似淮愿意和楚含棠回京城的理由并不是相信了她,而是知道若不解开自己的巫术,他就会命不久矣。
他为了楚含棠,想活下来。
所以才会同意回京城找池尧瑶。
事实上,他到现在都还死死地认定她就是喜欢池尧瑶,一直以来做了那么多事,全是为了池尧瑶。
虽说后半句是正确的。
楚含棠能来到这里,还要做一连串的事,本来就是为了攻略池尧瑶,获取好感度的,四舍五入,似乎也算是为了池尧瑶。
只能说谢似淮是她攻略池尧瑶途中出现的意外。
至于借着醉酒把所有人抱一遍,顺便抱到池尧瑶的这个想法似乎也是行不通。
万一谢似淮的脑回路是:她想抱池尧瑶竟然想抱到这种程度了,宁愿借着醉酒把所有人都抱过一遍,也要抱一次池尧瑶呢。
这很符合他患得患失的脑回路。
慢着,系统今晚还没出来催促她迅速完成这个剧情点,也就是说这个剧情点其实是可以推迟一两日?
有可能。
之前楚含棠是想着赶紧完成这个剧情点,不想拖延下去。
早死早超生嘛。
毕竟这是必须得要走的,现在看来得缓缓,她便任由谢似淮带着自己回房了。
小石道很安静,只有些虫鸣声。
一路上,晚风轻拂过脸,将浓郁的酒香散去了几分。
她酒量很好。
一坛半酒也不足让楚含棠醉倒。
倒是谢似淮在饭桌上滴酒不沾,不过因为靠近喝了太多酒的她,他身上也沾染了一丝淡淡的酒香气。
谢似淮没说话,只是静静地将她带回去。
月光拉长他们的身影,交错地折射在地上,纠缠不休似的。
楚含棠前不久才装醉,此刻倒不好恢复正常了,药丸还没吃呢,只好乖乖地随着他向前走。
之前并不觉得房间有多远,今晚走起来却觉得时间过得漫长。
终于到了,谢似淮单手推开门,再关上,牵着楚含棠走到床榻坐下,还是没有给她吃葛花丸,也就没有理由那么快酒醒。
她不禁猜他是不是故意的了。
楚含棠目光随着他转动。
谢似淮端来一盆清水,将帕子浸湿,然后不疾不徐地拧干。
带着微凉的帕子转而落到了楚含棠泛着酒红的脸颊上,他坐在旁边,眉眼如画,长睫垂下,表情如常,认认真真给她擦脸。
等给楚含棠擦完脸,谢似淮又给她擦双手,一根一根手指地擦。
房间偶尔响起一些拧干帕子时,水会滴落水盆的声音,除此之外,寂静无声。
良久,谢似淮才缓慢地抬起双眸,“楚含棠。”
这一声楚含棠还是很轻。
楚含棠眨了眨眼,还在他掌心上的双手微微一动,她脸上的薄红还在,看着像是真的醉了。
谢似淮却又垂下眼,很缓很缓地向前倾,跟她鼻尖抵着鼻尖。
想要。
想要什么呢。
想要……忘记掉刚才看见她分明是想朝池尧瑶走去的画面,楚含棠朝池尧瑶走去想干什么,谢似淮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反正不会是他想看到的,所以才会想方设法地阻止。
倘若换作是以前的谢似淮,直接杀了池尧瑶一了百了,即使对方并没有做什么伤害他的事。
可谢似淮本性就是如此。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只不过,他又无比地清楚自己不能杀池尧瑶。
楚含棠若是知道他杀了池尧瑶,那么她或许会恨他,然后连演戏也不肯演戏了,头也不回地离开他。
所以谢似淮为了她,压抑本性。
两人靠得太近了,谢似淮每眨一次眼,睫毛似乎能扫过楚含棠。
楚含棠喉咙一哽,谢似淮却错开鼻梁,吻住了她还带着酒香的唇角,像是要给自己洗脑一样地念叨着,“你今晚喝醉了、喝醉了。”
见他这样,楚含棠无法再装醉下去,“谢似淮,其实我没醉。”
谢似淮的吻顿在她唇角上,却还是坚持说:“你醉了。”
楚含棠捧起谢似淮的脸,“谢似淮,你听我说,好不好?”
谢似淮看她的眼神微微涣散。
“我没有醉,我之前也想跟你说的,我要当着你们的面抱池姐姐,但知道你可能不会相信,还会觉得我因为想接近池姐姐而骗你。”
楚含棠牵住他的手。
“所以我就想赶紧做完这件事,让你们觉得我只是在醉酒后误抱了池姐姐而已,对不起。”
谢似淮笑了。
他眉梢轻扬,久久凝视着她。
“你说得没错,就算你之前和我说,我也只会觉得你是因为想接近池姑娘,又怕被我发现,而处心积虑地编一套说辞来骗我。”
因为她骗他太多次了。
谢似淮五指收拢,指甲嵌入掌。
“你说你接近池姑娘是有原因的,什么原因?”
楚含棠张嘴,“我……”
“是什么原因能让你偷亲她,能让你牵她,能让你为她写下许愿带?能让你一次又一次地亲近她?”
他视线仿佛黏在了她脸上。
“楚含棠,你说给我听,到底是什么原因?”
谢似淮连质问楚含棠的语气都是温温柔柔的,仿佛两人还在闲聊似的,可却有一股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悲凉,如怨妇般的凄楚之气。
楚含棠深呼一口气,“我只能说,若不这么做,我可能会死。”
还是这一套说辞。
“这世上竟还有这样的事。”谢似淮微笑了一下,“你若不跟池姑娘亲近,你便会死?”
“若不是我知道巫术对你无用,如今又有破解巫术的办法,我恐怕会替你找到一个被人种下巫术,不得不如此行事的借口。”
楚含棠唇瓣翕动,“我就知道你不会信我。”
谢似淮却忽然摇了摇头,“不,我信你,我愿意信你了。”
他轻轻勾唇。
“你说得或许是对的,你若不亲近池姑娘,你可能会死,就像我也无法不亲近你一样。”
她一时语塞。
谢似淮口中说一遍相信楚含棠,便吻一遍她,不知是想让她相信他相信她了,还是想催眠自己要相信她。
他吻过她的唇,“我相信你。”
楚含棠唇一颤。
“我相信你。”谢似淮说,随后轮到她双肩一颤,沾了酒香的衣裳离开了。
空气沾上她的皮肤。
不知道谢似淮说了多少遍,楚含棠听得脑袋迷糊,她系着铃铛的脚踝响起叮当声,被拿去踩住他。
谢似淮面皮柔白细腻,让楚含棠感受着他,“你看看,它也在说相信你呢。”
楚含棠足底仿佛能被他这句话烫伤,“谢似淮……”
谢似淮又俯身过去,耳朵毫无缝隙地贴近她的心脏,隔着一层薄薄的皮肤听着那一下又一下的心跳声。
“楚含棠。”
他问她,“你此处当真有我的位置么?哪怕是一点点啊。”
问完,他妄想用唇舌触碰到她的心脏,将它据为己有,可似乎无论如何也还是无法触碰到。
因此,谢似淮又忍不住将楚含棠箍得更紧了。
楚含棠手指拂过他发丝,叹气,“如果我说有,你会信么。”
谢似淮没出声了。
他迫切地需要证明两人之间是有不可分割的联系,仰起头,渴望地吻过楚含棠的唇,舔舐过她的唇角。
湿润、黏腻的气息在他们唇齿间蔓延开来,这是一个带有复杂到极致的情愫的吻。
不知何时,他将他们上下颠倒。
谢似淮看着自己上方的楚含棠,手还握着她的脑后勺,要跟她唇齿相依,继续接吻下去。
楚含棠想说话。
可他这次没给她说话的机会。
将一切声音掩埋在这一场绝望又带着卑微乞爱的吻中。
他原本想听楚含棠说话,却又怕再次得到一戳就破、令人难以信服的谎言,又暂时不想听了。
很快,他就着这个姿势,将自己深深地埋进金沟中。
像个很不安却又急于寻求温暖之地的小动物,跌跌撞撞,忐忑迷茫,想找个地方藏起来。
谢似淮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深藏进了金沟,不想再出来了,好像只有这里才能属于他,也好像只有这里能给他一丁点的安全感。
楚含棠见谢似淮如此,情不自禁地伸手碰了碰他的脸。
谢似淮却似担心她要让他离开金沟出来,面对随时可能会失去她的残忍情况。
于是,谢似淮第一次偏开脸,不让她触碰他的脸,然后如小动物般在金沟里局促不安地横冲直撞着。
楚含棠赶紧咬紧牙关。
她忽视铺天盖地的愉悦,被迫保持坐姿,脚踝的铃铛在他身侧。
只要一动,就会叮当叮当地响。
谢似淮一垂眼就能看到,一抬手就能触碰到那精致小巧的铃铛,这些铃铛首饰都是他亲自挑选的。
但谢似淮没去碰这些戴在楚含棠脚踝上的铃铛,手握着她的腰。
他绝望又欢愉地沉溺在这一方小小的天地,不想清醒过来,就在这时,楚含棠起了起身。
谢似淮以为她这次真要离开了。
想挽留,却又不敢强留她。
刹那间,他犹如一面被摔得四分五裂的镜子,碎得不成样子。
万万没想到的是,楚含棠只是离开了几秒,又缓缓地坐了回去,将主动权夺回自己手中,同样也在告诉他,她也是情愿的。
谢似淮顿时仿佛很是脆弱地哼了一声,声音低低的。
楚含棠弯下腰亲他。
她抬起又坐下,勉强地稳了稳呼吸,“你现在可以选择不听我解释,但明天给我一个机会,好么?”
“我会努力给你一个答案的。”
过了很久很久,谢似淮喉咙才慢慢地溢出一个字,“好。”
楚含棠差点儿喜极而泣,俯身抱住他,虽然这个姿势有点儿叫人受不住,却还是坚持将唇印在他的薄唇上,主动地吻着他。
这一夜里,谢似淮就没有离开过金沟,将它死死地堵住,异常贪恋着此处的温软。
漫漫长夜过去了,楚含棠醒过来时,谢似淮已经收拾好坐在床边看着她了,皮肤白到透明。
楚含棠坐起来。
“我……”
谢似淮打断她,“先洗漱吧。”
他给楚含棠穿衣,再示意她用摆放在不远处的水盆里的水洗漱。
楚含棠听话地去洗脸刷牙了。
谢似淮默默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楚含棠动作很快,又回到床榻跟他面对面坐下。
“有些事我不知道能不能说,但我今日为了你,想试探一下……底线。”试探什么,试探谁的底线,她当然不能够说出来。
这个不用试探都知道。
以前楚含棠将回家摆在第一位,自然是不敢随随便便试探系统。
万一它一怒之下,想要狠狠地惩罚她怎么办?
所以楚含棠一开始不太敢试。
现在,虽然她依然把回家摆在第一位,但楚含棠再次意识到谢似淮的安危也并列在很重要的位置上,所以她愿意冒险一试。
谢似淮望着楚含棠那张充满着认真和紧张的脸,心微微一动。
楚含棠咽了咽口水,“我知道你不相信这世上会有我必须得亲近池姐姐才能活下去的事。”
话锋一转。
“可我想告诉你,是真的。”
“我想问问你,你是不是能感受到我的疼痛。”
谢似淮神色似有所动容。
“你也应该知道我的疼痛转移到你身上了吧,那时候的你是怎么想的?觉得世上之大,无奇不有?”
系统没反应。
意思是可以说说这个?
楚含棠抿了下唇道:“既然如此,那你这一次为何就不能相信我说的事也是存在的呢?”
谢似淮沉默几秒。
他缓缓道:“那疼痛转移也是让你亲近池姑娘的东西弄的?”
她点头如捣蒜,“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我一直以来做的事都是那个东西让我做的,不是我本意。”
“那个东西在何处?”
楚含棠刚想说它就不属于这个世界,谁知道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心脏就仿佛被人狠狠地捏住,面色猛地变苍白,几乎呼吸不了。
痛感原来是可以转移到谢似淮身上的,但这个痛是系统给予的。
只能自己承受。
她赶紧放弃说这个的念头。
谢似淮却留意到她的脸色变化,“你这是怎么了?”
楚含棠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不行,我,我不能说这个。”
谢似淮此刻也不知信还是不信,“嗯”了一声,更在意的是她的脸色何时才会恢复正常。
只见楚含棠不到须臾便变回正常了,可看起来又不像是在装的。
她也在观察着他。
到这个地步了,楚含棠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小心翼翼地在系统底线边缘试探。
“你说的偷亲池姐姐,牵手池姐姐,为池姐姐写下许愿带,包括昨晚我想做还没做成功的事,也是那个东西让我去做的。”
“我要是不做,就会受到惩罚,严重一点儿可能会死的。”
她一再强调,“我没骗你。”
谢似淮指腹轻轻地压在楚含棠脸上,莫名想时时刻刻触碰着她,感受着她的存在。
“为何?”他疑惑。
楚含棠不解,“嗯?”
谢似淮目光永远落在她身上,“为何那个东西要你做的事大多数都是有关于池姑娘?为何不能是我?”
“因为她是我……”攻略对象。
心脏又开始疼了,而且疼痛加倍,楚含棠猛地钻进谢似淮充满着香气的怀中。
大口大口地吸着他的味道。
想借此来分散一下自己注意力。
楚含棠换了一种方式来说:“只能是她,其他人都不可以,原因我也说不出来。”
谢似淮忽然意识到埋在他怀里的她有异样,将人从怀里捞出来。
“你在抖。”谢似淮呼吸骤停,居然有一种楚含棠可能要消失掉的错觉,“为何,你觉得很疼?”
痛感渐渐消褪,她点了点头。
“疼。”
他睫毛一动,“可是你的痛感不是转移给我了么?”
楚含棠又趴回到谢似淮身上。
她像个树懒一样,软绵绵的了,“有些事不能说,所以我才会这样,所以你相信我了么?”
虽说他问了她那么多,她有很多都不能说,信用度也不是很高。
可如果他还不信,也没办法了。
不能再试探系统的底线了。
否则,楚含棠真的会疼死,刚才这几下都差点儿缓不过来。
她真的怕他还不相信自己。
谢似淮任由楚含棠趴在自己身上,双手很轻很轻地环住她,“好,我相信你,所以你以后是一定要亲近池姑娘,对么。”
楚含棠埋首入谢似淮清瘦的脖颈中,蹭了几下。
她道:“我必须做那些事。”
谢似淮手指轻轻抚着楚含棠的发丝,语气逐渐地变得很平静了,“我明白了,你若不跟她做这些事,跟她亲近,你就会死……”
楚含棠没吭声了。
她将自己往他怀里埋得更近些。
他问:“那池姑娘要是死了呢,你是不是就不用做这些事了?”
片刻后,楚含棠才回答。
她道:“我和池姐姐的性命是连在一起的,她死,我也会死,但我死,却不会对池姐姐有影响。”
谢似淮抬头望向早上才打开的窗户,视线虚虚地落在外面。
窗外晨光升起,光线璀璨。
可落在他眼里却只有一片暗无天日、令人窒息的黑。
今晚的饭桌上又有几坛酒。
谢似淮亲自去买回来的,开着窗户的大厅依然是酒香四溢,吹进来的风也吹不散。
柳之裴看见这几坛酒还惊讶了一会儿,得知是谢似淮买回来的,就更惊讶了。
不过转念一想,也正常。
他们两个是那种关系,谢似淮去买楚含棠喜欢喝的酒回来,讨她开心也是无可厚非,只是昨晚刚喝过,今晚还要继续喝?
这是仗着有葛花丸解酒,于是就随楚含棠喝了?
也太宠了吧。
柳之裴从不看好他们这一段男男关系,到如今有些认可了。
也行,只要他们幸福就好。
柳之裴现在也算是彻底接受楚含棠和谢似淮他们在一起了,男男就男男吧,人活在世,也不一定要被大於的世俗束缚着。
池尧瑶入座时,看见几坛酒,转头问柳之裴是不是他买回来的。
柳之裴摆手,“不是我。”
他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谢似淮,“是谢公子知道楚公子喜欢喝这种酒,所以今日又特地买回来的。”
说话间带了一丝丝揶揄。
池尧瑶顿时了然。
白渊忍不住多看谢似淮和楚含棠两眼,不由得想他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对方的,还能不顾大於世俗的目光,值得敬佩。
他收回了视线。
谢似淮淡淡一笑,笑容却很浅,楚含棠坐在他身边如坐针毡。
楚含棠也是刚才得知这些酒是谢似淮买回来的,心知他这是彻底妥协了,让她完成醉酒后抱池尧瑶这件事,心不受控制地狠狠抽痛。
她喉咙干涩道:“谢似淮……”
谢似淮拿起酒坛给楚含棠倒了一杯酒,“你不是喜欢喝这个酒么,你喝吧。”
郡主府的下人把饭菜都端上桌便退下了,饭桌上又剩下他们这些人了,跟昨晚没怎么区别。
她接过了他递过来的酒,手指收紧,猛地一干而尽。
谢似淮没多说,继续给楚含棠倒酒,从窗外洒进来的月色映照着他雪白的脸。
他温驯地垂眼,看着酒杯中透明,散发着酒香的酒水。
楚含棠喝了一杯又一杯。
直到脸颊染上薄红才慢慢停下。
谢似淮看见后,倒酒的手一顿,五指压在酒坛子外面,指尖微微泛白,最后松开了酒坛子。
楚含棠不敢看他了,怕自己会愧疚到无法走剧情点。
她酝酿醉酒姿态,不动声色站了起来,做了昨晚没能做成功的事——当着所有人的面抱住了池尧瑶。
“我还要喝……”
楚含棠做戏做全套。
柳之裴惊讶到合不拢下巴,筷子都从他手里掉了下去。
这楚含棠,喝醉酒怎么成了这幅模样,丢人!
池尧瑶一惊,尔后便反应过来楚含棠可能是喝醉了,乱走乱抱,因此没能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
她笑着道:“含棠这是又喝醉了,真是贪吃酒的小馋猫。”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都集中在楚含棠一个人的身上时。
谢似淮缓慢地闭了闭眼,眼尾微微一颤,一滴泪水从眼角滑落,消失在无人看到的地方。
第70章 求你
外面月色不知何时变得黯淡,悬挂在屋檐之下的灯笼灯光能照亮的地方有限。
可当谢似淮再睁眼时,楚含棠松开了池尧瑶朝他走了过来。
他怀中一重,她扑进了进去。
谢似淮几乎有些失神。
楚含棠却将他抱得很紧很紧,脑海里一听到剧情点完成的机械音,她就赶紧松开池尧瑶了,再遵循着自己的想法,过来抱抱谢似淮。
柳之裴装模作样地捂住眼。
他如今都能自然地打趣他们二人了,“楚公子这是喝醉了都还记得找谢公子啊。”
池尧瑶倒是更担心楚含棠喝这么多会不会醉得很难受,让谢似淮把昨夜剩下的葛花丸拿出来喂她一颗。
谢似淮将楚含棠扶坐在怀中,单手从腰间掏出葛花丸。
他手指细长,当着众人的面夹着一颗葛花丸送入她嘴里,指尖被她口中的津液微微濡湿。
其他人倒不会留意这些小细节。
池尧瑶知道葛花丸也不是吃了就立刻生效的,建议谢似淮像昨晚那样把楚含棠带回房间好好地休息。
谢似淮将楚含棠背起,然后一步一步地走出去。
白渊刚想上前问要不要帮忙,柳之裴极为有眼色地拉住他,小声道:“谢公子为习武之人,背偏瘦的楚公子当然不在话下。”
顿了一下,柳之裴又笑,“白公子就不必担心了。”
言之有理,白渊退了回去。
楚含棠趴在谢似淮的背上,双手向前环住他的脖颈,双腿被他臂弯勾着,小腿垂在他腰侧。
她脚踝上的铃铛时而撞过谢似淮的腿侧,发出悦耳动听的声音。
叮当叮当。
在夜间很清晰。
少年高高扎起来的高马尾垂下来,扫在楚含棠脸颊。
发梢柔软。
却还是有点儿痒,但她非但没有将谢似淮垂下来的高马尾挪开,反而用脸颊轻轻地蹭了蹭。
“谢似淮。”
楚含棠轻声叫他。
谢似淮掌心托了托她往下滑了半分的身体,将人固定在自己瘦削的背上,嗓音清浅,“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也很难接受……”
“可我想你活着。”
“永远留在我身边,哪怕……哪怕你要亲近池姑娘。”
谢似淮走得并不快,很稳,像是怕趴在自己背上的楚含棠因为走得太快而感到颠簸和不适。
楚含棠在他后颈落下一吻,带着浓郁的酒香气。
她亲完谢似淮后,将脑袋靠在他背上,好像在这个位置也能听见心跳声似的,“谢似淮,你之前不是问我,我们会是什么结局么。”
葛花丸确实慢慢地起效了。
不过葛花丸起效的同时让楚含棠还感到一阵阵困意。
吃药后,容易感到困。
她眼皮缓缓地一眨一眨,却仍然坚持说完最后一句话,“我希望我们能达成he结局。”
风悠悠吹来,眼皮阖上。
吃了葛花丸的楚含棠终究是支撑不住地睡过去了,呼吸绵软地洒在谢似淮后颈上。
谢似淮脚步一顿,“希望……”
他垂着眼,看地上属于他们的倒影,喃喃道:“为何你说的是希望,而不是一定呢……”
是不是因为你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会发生什么呢。
楚含棠没想到吃葛花丸会是以这种方式解酒,让她大睡一觉,第二天醒来确实不会有任何的不适。
要是提前得知会这样。
她是绝不会吃那一颗葛花丸的。
一开始楚含棠是打算走完这个剧情点后,一夜陪在谢似淮身边的,哪曾想还没回到房间就呼呼大睡了,留他一个人待一晚。
虽说一起躺在床榻上睡觉,也算是陪着谢似淮身边。
但还是不一样的,楚含棠发现谢似淮最近都很早起床,睡得比她晚,起得比她早。
有时候还不一定在房间里等她醒来,而是不知道去哪儿了。
楚含棠想了想,随便地收拾一下自己就推门出去了。
恰好撞上素心过来找她,“楚公子,傅公子今日过来说是想见见我家小姐和你。”
傅清仁?
原著的第四个男配角,他想见池尧瑶情有可原,可为何也想见她?楚含棠一时间猜不到他的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不过见见也无妨。
于是楚含棠便随素心过去了。
走在路上,她到处看,看是否能看到谢似淮。
不到片刻,她们便到郡主府用来迎客的大厅了,池尧瑶坐在主位,傅清仁坐在客座,闻声抬头看过来。
他起身行礼,“见过郡马。”
傅清仁是原著里爱慕池尧瑶的第四个男配角,但也算不得上主角团,因此他对他们所做之事一无所知,楚含棠便只能受了他这一礼。
她颔首,“傅公子有礼了。”
傅清仁似乎是有事寻楚含棠,此刻见了她又不知如何开口。
池尧瑶显然是听说过傅清仁的来意了,也觉得难以启齿,想到谢似淮如今和楚含棠的关系,认为此事不太可行,但也不好干涉。
楚含棠一脸茫然。
最后还是她主动开口,“听素心说,傅公子今日不仅是来见池姐……尧瑶的,还想见我?”
在对方眼里,楚含棠和池尧瑶已成婚,不该一口一个池姐姐。
傅清仁面色赧然。
他也认为此事有些强人所难。
却还是说出口了,“没错,在下今日有事来寻郡马,希望郡马能帮在下一个忙。”
楚含棠还想赶紧去找谢似淮呢,没工夫绕弯子。
她发现自己最近一没看见他就忍不住去找他,心里想着这件事,嘴上也不忘回傅清仁,“什么忙?”
傅清仁也不支支吾吾了。
因为他看出楚含棠是个直来直去的人,“郡马可还记得,在您与郡主成婚前,陛下便亲自做主给您和在下的表妹退亲了。”
楚含棠示意傅清仁坐下,自己也坐到了池尧瑶身边。
在傅清仁心中,她如今是池尧瑶的夫君,大於的郡马,自然得跟池尧瑶一起坐在主位上。
楚含棠自然是记得此事的。
她点头道:“记得。”
傅清仁一张苍白的俊脸难得露出窘迫的神情,迟疑道:“昨日,在下的表妹瞒着家里人来到了京城,说是想见一见郡马。”
楚含棠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什么?来京城见她?
为何想见她?不会是她脑海里想的那种剧情吧。
傅清仁下一句话证实了楚含棠的想法,“在下知道此事乃不情之请,可在下的表妹自小便被家里人宠坏,非要见上郡马一面不可。”
剩下的话,他硬着头皮说出来。
“表妹她说若见不到郡马,她是不会离开京城的,所以在下才不得已上门拜托郡马相助。”
古代女子对有婚约一事是很看重的,即使双方从来没见过面。
再加上傅清仁表妹的性格……
就算解除婚约了,也势必要见一面曾与自己有过婚约之人。
倔强得很。
他知道楚含棠现在和池尧瑶是夫妻,还让人去见以前有过婚约的女子,实在是不合礼数。
但傅清仁是心软之人,还是耐不住自家表妹的撒娇和纠缠。
池尧瑶不会替楚含棠做决定,因此派素心去找她过来。
楚含棠沉吟片刻。
原著倒是没提过有这一段剧情。
也不是不可以见面,毕竟古代女子很在意婚约一事,大概是傅清仁的表妹想看看到底是谁退了自己的婚约,还攀上郡主吧。
可楚含棠又怕谢似淮多想,所以犹豫了几秒。
傅清仁深感此事很为难人,忽后悔前来了,正想出声作罢。
楚含棠在他开口前同意了。
因为心中忽然有了自己的打算。
她笑道:“可以,不就是见一面罢了,有何不可,时间就定于明日,傅公子你看可好?”
大於在男女方面还是比较开放的,私下见面也是常事。
傅清仁也只是抱着机会很渺茫的想法前来的,见楚含棠如此通情达理,不由得深觉感激。
他又行了一礼,“在下替表妹谢过郡主、郡马了。”
一直没怎么说过话的池尧瑶连忙站起来道:“快快请起。”
楚含棠也站了起来。
她依然还是颇为不习惯古代人动不动就行礼的习惯,大概是生活在现代社会太久的原因。
“对了,傅公子,你来京城是要寻人,人至今尚未寻到么?”
提起此事,傅清仁轻咳了一声。
他面露遗憾道:“实不相瞒,我是来找传说中的神医治病的,可几乎寻遍了这个京城,又拜托了不少人,还是找不到神医的下落。”
池尧瑶讶异,“你是说神医?”
傅清仁“嗯”了一声。
说太多话,他气息会有点儿弱,“我这病从娘胎带来,神医是在下唯一的希望。”
楚含棠明白了。
原来傅清仁要找的是神医,这样一来就好办了。
她脑子一转,想到一些事。
“傅公子,我答应见你的表妹,我还能告诉你神医的下落,但我也有一个条件,不知你是否能答应?”
池尧瑶与傅清仁对视一眼。
他们都不知道楚含棠所言何意。
傅清仁也没有迟疑,“郡马说便是,在下必定竭尽所能。”
楚含棠笑了笑。
“神医现在不在京城了,他去了距离京城不远的崇善寺救人,你后日赶过去,应该也能见到的。”
她走到傅清仁前面。
楚含棠将一杯茶递过去,让他喝下压压咳嗽,“我要你做的事,倒也不用你竭尽所能,我想让你……”
到晌午,楚含棠才见到谢似淮。
谢似淮今日穿了一套她之前给他挑的黑红色衣衫,穿在身上更显少年气,看着腰窄腿长,身姿轻盈,不过要是再长些肉就好了。
楚含棠快步走到谢似淮身边。
“你又去哪儿了?”
一上午都不见人影,她在府中别提多无聊了,吃饭也提不起劲,又不想去跟柳之裴拌嘴。
“哼,你不是说以后出去会跟我说一声嘛。”
由于有一段时间没吃以前那些药了,她的嗓音也在逐渐地恢复。
不过还不明显。
若是不仔细听,听不出来。
院中偶然风大,会有不少落叶飘下,谢似淮抬手将落到楚含棠头发上的一片叶子取下来。
她也不动。
青色叶子被他用二指夹住,“我起来时,你尚未醒,我便留了一张纸条在木枕旁边,你没看见?”
言罢,谢似淮反问道:“听说傅公子今日来找你?”
楚含棠也没打算瞒他。
“纸条?”她微微瞪大眼睛,懊恼道,“我没看见,大概是我睡着睡着,把它压进被褥里了吧。”
“我的错,我的错。”
然后就认了错。
楚含棠很喜欢闻谢似淮身上的香粉味,不自觉靠近一点儿。
她牵着他的手轻轻地晃动着,露出些孩子气,“是的,傅公子来找我见她表妹一面,就是以前跟我有过婚约的那个姑娘。”
谢似淮看了她一眼。
只是一眼,楚含棠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忙道:“我是真不喜欢女子,跟她见面,我也会带上你的。”
“世上是会存在女子喜欢女子的情况,虽说那样也是正常的,但我是喜欢你的。”
楚含棠的脸皮有时候很厚,能随时跟他说喜欢这些话。
大概是受爸爸妈妈的影响。
他们整天在家就是黏黏糊糊的,生下她这么大一个女儿后,仍然把“我喜欢你”之类的话挂在嘴边。
久而久之,楚含棠也被耳濡目染到了,认为说这些话是很正常的,喜欢就要说出来嘛。
“带上我?”
他抬了抬眼帘,凝望着她。
楚含棠开玩笑道:“对啊对啊,你不是跟我拜堂成亲了么,你就是我的小娘子了,我去哪儿,当然得带上我的小娘子呀。”
谢似淮唇角极轻地弯了一下,暂时也没说答应还是不答应。
他笑起来会很好看,即使脸上只有浅浅的笑容弧度。
楚含棠暗道,色令智昏这句话真没错,“饿了么,你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做给你吃。”
谢似淮向来不重口腹之欲。
不过,见她眼巴巴地瞧着自己,他说了一道菜,“藕片。”
“好!”楚含棠爽快地答应了。
厨房里应该有莲藕,要是没莲藕就派人出去买就行。
郡主府的下人有时候还是很能帮上忙的,虽说是皇帝派过来的。
她说:“我们现在去厨房。”
在楚含棠兴致勃勃地要走去厨房时,谢似淮突然伸手拉住她,手腕紧贴着她腕间的铃铛,“昨夜,我断断续续地做了一个梦。”
楚含棠站住了。
她抬起头,跟他视线相交。
谢似淮另一只手轻轻地抚摸过楚含棠的五官,“我梦到你不见了,我怎么也找不到你。”
“怎么也找不到……”
她顿了顿,又踮脚亲了他一口。
楚含棠还拉着他的手,“梦和现实都是相反的,我现在不是好好站在你面前么?”
谢似淮没说话,向她索吻。
丝丝缕缕的爱欲似乎没有尽头,如果有,那也只是患得患失。
舌尖纠缠。
仔细地舔舐过唇瓣的细小纹路。
他弯下腰,双手捧着楚含棠的脸,喉结滚动,迷恋地吞咽属于楚含棠的津液,唇角紧贴着她唇角,不想留下任何一丝一毫缝隙。
转眼间便到要跟傅清仁表妹见面的第二天了。
她们约在京城郊外的河边见面,寻常人见面不是约在酒楼就是约在茶馆,偏偏傅清仁的表妹宋幼安不爱走寻常路,约在了此处。
大概是觉得此处山清水秀,适合第一次见面。
楚含棠先到。
谢似淮就陪在她身边。
他一袭红衣似血,腰封束着腰线,十九岁的面孔还带有一丝少年青涩,皮肤很白。
她看着谢似淮就心痒难挠,莫名想碰碰他,又怕会被待会儿就来的宋幼安看见,只能忍住。
宋幼安很快也来了。
她身后跟着一名侍女,本来傅清仁想跟着来的,宋幼安拒绝了。
此刻河边站着两名身姿修长的少年,宋幼安一时间不太确定谁曾是与她有过婚约的楚含棠。
宋幼安年纪不大,才十七岁。
今日前来,她还特地打扮了一番,穿着鲜艳颜色的石榴裙,用上京城最好的胭脂,精心化了一个妆。
眉间还点了京城最流行的花钿。
宋幼安扶着裙摆朝他们走去,倒要看看是谁要与自己退婚,跑去攀龙附凤,与郡主成婚。
她脸微圆,浑身上下散发着被娇养过后的贵气。
楚含棠余光看见有人走近自己,抬头看过去,只见两名少女扶着裙摆越过河边崎岖不平的沙石走过来。
尽管宋幼安不太确定谁是楚含棠,但不知为何就是看向了她。
“你就是楚含棠?”
宋幼安身旁的侍女脸色一变,忙低声提醒她,“小姐,您可不能直呼郡马名讳。”
楚含棠无所谓一笑。
她道:“无事,宋姑娘说得没错,我就是楚含棠。”
谢似淮也跟着转过身来,看了一眼这个名唤宋幼安的少女,眸色淡淡,脸上挂着惯有的笑,看起来像是个温柔好相处的少年郎。
宋幼安看了楚含棠一会儿。
她眼珠子一转,“瞧着是个挺俊俏的小公子,可惜是一个只会攀龙附凤之人,不是良配。”
楚含棠觉得好笑。
“宋姑娘想尽办法要见我,只是想说这一句话么?”
宋幼安小脸微垮下来。
她撇嘴道:“我就是不甘心,我宋幼安是不会给人当妾室,也不允许丈夫纳妾的,可你居然敢退婚。”
楚含棠:“……”
她默默道:“这婚是陛下所赐,我等也是身不由己。”
还有就是受走剧情点所迫。
最重要的是,在原著里,原主也不会娶这个宋幼安。
毕竟她心心念念的是池尧瑶。
若不是需要傅清仁做一些事,楚含棠也不一定会答应今日来见宋幼安,毕竟她知道谢似淮性格很敏感。
就算他现在知道她是女的,也因为池尧瑶的原因,不想让她太亲近别的女子。
楚含棠一般会顺着他。
谢似淮生得太漂亮、精致,宋幼安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扫向他,这楚含棠过来见她,为何还要带上一个看着又不像是护卫的少年?
他们是什么关系?
宋幼安收回视线,“算了。”
她像是受了打击,道:“我还想你见到我会后悔呢,谁知道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无趣。”
楚含棠很上道的。
她莞尔道:“宋姑娘国色天香,日后必定能觅得如意郎君。”
宋幼安知道楚含棠是在说客套话,却很受用,傲气道:“那是自然,你以后莫要后悔才是,我看你身边的小公子就不错。”
她脱口而出,“他是我的。”
宋幼安像是被雷劈了一样愣在原地,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
过了几秒,她还是很惊讶。
“什么?”
宋幼安停了停,看向谢似淮,又看向楚含棠,震惊道:“你说……这位公子是你的?你不是郡马么!”
说出去的话犹如泼出去的水,楚含棠也收不回来了。
好在皇帝认为她虽心悦池尧瑶,却仍然有爱玩男人的癖好,也知道谢似淮的存在。
就算宋幼安回去后说了出来,传到皇帝耳中,也不会搅乱池尧瑶的计划,于是楚含棠也不否认了。
“嗯,所以宋姑娘你之前说得对,我并非你良配。”
宋幼安看楚含棠和谢似淮的眼神瞬间变了,“那玉瑶郡主可知道你,你喜欢爱玩男子?”
“郡主是知道的。”
事到如今,楚含棠半真半假道。
宋幼安眼皮一跳,“原来你有断袖之癖,幸亏你我退婚了,不然我可不会像郡主那般宽恕你们。”
言罢,宋幼安立刻带着侍女离开了,走得极快。
谢似淮看着宋幼安离开的方向,若有所思,“听说你答应傅公子过来见这位宋姑娘,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他问。
楚含棠如实说道:“我的条件是让傅公子在后日便离开京城,然后在往后的三个月内不准踏入京城半步,就这样而已。”
谢似淮又问:“为何?”
“这个不能说,抱歉。”
她手指轻勾着他尾指,“好了,不说这个了,我们回去吧。”
“好。”
楚含棠也不在乎宋幼安怎么想他们,反正自己只是宋幼安生命中的一个过客。
她牵着谢似淮的手往回走,走到一半感到很内急,此处是郊外,距离京城还有一段比较长的距离。
是不可能忍到回京城的。
不行了!
她松开他的手,不太好意思地说:“你现在这里等等我,我去方便一下就回来。”
河边有茂密的树林,古代人一般会到这种地方解决的。
楚含棠就是去了那里,怕谢似淮久等,她动作很快,再到树林旁边的河边洗洗手。
水清澈,能清晰倒映出人。
滴答滴答,水滴落河水的声音。
但这一道声音并不是从楚含棠双手上面的水滴落河面传出的,而是从她面上。
楚含棠讷讷地抬手,碰了碰自己湿哒哒的鼻间。
血在她沾了水的手散开,也顺着指缝滴落在河水上,啪嗒地响。
啊,是血。
楚含棠反应难得有些迟钝。
她抬起双手想抹掉从鼻子里流出来的血,可好像擦不完的样子,算了,还是用水洗掉吧。
“楚含棠。”
一道平静到诡异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楚含棠下意识回头看去,谢似淮看着她那一张糊着血的脸,唇角弧度一点点地降了下来。
他隔着一段距离看着她。
再次叫了她一声,“楚含棠。”
面色如常,语气还是很平静,却几不可见地微带哽咽。
这一次是真的绝望到极致了。
谢似淮猛地加快步伐走向楚含棠,想扶她起来,“你是不是要去亲近池姑娘了,好,我带你去。”
他忽又笑起。
“只要亲近池姑娘就没事了吧,我现在就带你去。”
“我带你去……求你了……”
谢似淮的笑容彻底地掉了下来。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