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人之本色
当着自己发了脾气, 那人是会追上来的,结果眉儿觉着自己的步子真一点算不上快的,身后还是没什么动静。
后到了竹林小榭眉儿到了屋里头了转身去看, 沈祇还是一副不咸不忙的模样往这边走着。
如若不是小性子上来, 不得不说他执伞在雪中漫步样子, 着实是好看,打眼一瞧还当着是哪个富贵人家的公子,那一身气韵, 都不知道是怎么在这深山老林里养出来的。
沈祇上了台阶,收了伞, 扫了眼犹自有些气的眉儿, 开口道:“你这心火是有些旺。”
“大冬天的哪里来的心火旺。”
沈祇转身将伞放置门框上靠着,屋内太寒, 没做了厚帘子,全靠人硬抗,男子还好,穿着厚些还能扛着, 沈祇从仍燃着小火的炉子上拎了小茶壶, 只给自己倒了一杯, 没坐下, 饮了之后, 才侧头去看门口的人。
她衣裳太薄, 是修习了武功没错, 但这么冷的天穿这么薄就下山,脑子多少也是缺根筋。
沈祇问:“你不冷吗?”
没什么回答的, 沈祇一时便觉着有点意思,他是有点好奇眉儿是因了什么恼火, 转念想到她刚才说月牙泉,沈祇的食指在茶盏边缘处稍稍摩挲,见眉儿没进去睡觉的意思,来了些兴致。
屋外的雪还在下,眉儿站在门口也不知道在等什么,看沈祇是不想看的,睡觉也是不想睡的,打算让这冬夜给自己醒醒脑子之时,眉儿身上一暖,身子就被沈祇拢到了大氅里。
“还冷吗?”
“我不冷。”
沈祇有些想笑,他听出眉儿的声音都有些软了下来:“不冷手怎这般的凉?”
“天生体寒。”
“噢?”沈祇声音里的调笑意味都快收不住了,左手在大氅里头捏住了大氅边缘,以免有些漏风,身子往前凑了凑,下巴就直接抵在了眉儿的头顶上:“你这个子是停下不长了么,如今倒是刚好。”
眉儿哼唧了一声不大想搭理他的。
小性子得要如何顺了,才能让她再乖些而不是像个张牙舞爪的小兽呢?沈祇右手捏住了大氅里头眉儿的小手,被眉儿拍开,沈祇倒是也不气,开口道:“这场雪是这冬的头一场。”
“哦。”
“想着雪都下了,就去走一走。”沈祇并不在意眉儿回答的是什么,右手在眉儿腰间摩挲:“痒吗?”
眉儿不说话,沈祇抿唇,有了笑意,见她身子放松了许多,右手直接顺着腰间就溜到了她腰身上的肋骨处,那处的边缘是心口的起伏,她的身子薄,沈祇手掌都似能将她的整个侧身掐住似的。
“雪景甚美,只可惜我只能一人深夜独行,雪都停了一回了,也是孤寂。”
他的声音低沉正经的在说着,那双手却不安分的。
“你别乱动。”
沈祇眼睛有些亮,他好似懂了些,眉儿该是很吃这套,便道:“这三月每日都在看了医书,看的人疲乏,有时候得了师父的功课需得自己配了药方子,有两回也很是紧急。”
“为何紧急?”
“盼着师父的心能和你的心一般柔软了就好了,我也少受许多罪。”
平时他说这话,眉儿觉着自己是很心疼的他的,可这会儿就觉着这人说了荤话,嘴巴里说着心口,手怎么就也跟着到了心口。
“我有些茶饭不思,你倒是吃的不错。”沈祇说着顺手捏了捏。
眉儿脸有些红,咬了下唇却是没动。
此等境况,一不出声,二不拒绝,沈祇扯了嘴角,右手便直接将那襦裙小衫的绦带给解开了,解开之后,怀中人还是无动静,沈祇眼神动了动,心里头起了个念头,虽有些滑稽,但女子好色该也是人之常情?
“冷吗?”
“不”眉儿本想说不冷,沈祇的手却在她开口的时候直接伸到了小衣里头,一下子被凉到,后半句就成了:“还是有些冷的。”
“我觉着很是暖和。”
“你作什么又这般了。”眉儿的声音比之刚刚又软了不少。
“这是可以说的吗?”
也是,说到嘴里还是让人觉着羞的,等他的手在衣服里头被暖热了之后,那动作就有些放肆,他手心也不知道怎么也有了茧子,茧子有些厚有些硬,摩擦了就让眉儿有些哆嗦。
沈祇面不改色道:“何以闭关三月一次山都不下。”
“不想下。”
“那怎么那日上山也不和我说了。”
“有什么好说的,又不是见不着。”眉儿哼唧一声。
手心里的面团子实在是太柔软了,沈祇上回是隔了一层,不若眼下感受这般直观,不大不小一面团子,和他手心大小刚好相称,就那般的搓圆捏扁了。
“刚刚不是还小性子犯了吗?这会儿怎么又好了?”
眉儿都觉着这人不可理喻,他都这样那样了,她怎么还能发得出来火,身子还是要比脑子诚实许多,眉儿脸上带了两坨嫣红,低头看了一眼,隔着大氅并看不到心口里是个什么境况,隔着这墨狐的皮草料子,只能看到这狐狸料子起伏波动,偶有指节撑起来的空隙,让风直接从那边缘缝隙里就钻了进去。
“别捏了吧。”
“面团这东西,多捏捏,才柔顺。”
“你是说我不柔顺了?”
沈祇面容看不出丝毫端倪,嘴巴上清清淡淡道:“自然是柔顺的。”手上却不耐烦的将小衫另一侧也给扯开,甚至还往下拉了拉,直接将心口起伏给托了起来。
这般倒是方便了许多,沈祇的指腹都有些发烫,烫得眉儿一点都不觉着冷。
“上回是为什么闹了,你说且不说。”
“不说。”
回应眉儿的是沈祇食指和拇指直接岔开,左右粉红都雨露均沾,恼的她觉得自己眼睛看东西都有些模糊了,眉儿看着面前的雪景,舒服的脚趾都往里缩了缩,双手也动了动将大氅边缘紧了紧。
“你这样我也不说。”
“可怜见的,不说就不说了吧。”
沈祇这语气里头可是一点都听不出来对眉儿怜爱的意思。
雪又大了些,将风的声音都吞了去,眉儿有些贪恋他的痴缠,竟是一点困意都无,倚靠着他,任他予取予求了。
这一黑一紫雪夜相拥,瞧着极为相称。谢怀夕听到外头声音之时就醒了,想着许久没见眉儿,便从床上爬了起来。
谢怀夕的住的二层小榭在沈祇这处的左侧方,是以一出来的时候就看见沈祇将眉儿拢在大氅里,被拢着的人面颊白里透红,娇羞风情惹眼的很。
且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沈祇那身量给衬的,只觉着这丫头这么娇软无力了。这二人亲密,照理说谢怀夕该是回避。
毕竟非礼勿言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可谢怀夕不是一般人,出了屋子直接朝着两人喊道:“睡不着不如饮酒。”
眉儿在看到谢怀夕之时,身子一下子就给紧绷了,沈祇却面色不改,身子往里一转,将谢怀夕的视线全然遮挡了去,他的手仍放肆凌虐柔软,侧头回道:“明日再喝。”
说罢,也不知道那脚怎么动了,顺畅的直接就将门给关了。
外头谢怀夕仍喊叫:“你二人虽说娃娃亲,也不能睡一间屋子啊,你俩还没成亲啊。”
回应谢怀夕的是直接从窗户处飞出来的茶盏。
屋内场景又是另一番,沈祇用大氅直接将眉儿裹了个严实,连脸都没放过,随即直接把人扛到了肩膀上就去了二楼卧房。二楼被沈祇设了厚帘子,相较一层是暖和了不少。
“我还不能和你睡一屋。”眉儿的声音在大氅里都变得瓮声瓮气。
“不怎么样你,也不是没睡一个屋过。”
这话倒是实话,眉儿还真就没动了,直到被放到了床上,都安静的很,沈祇抬手去掀那大氅毛领子的时候,便觉着这丫头是真不经哄,三言两语就直接被自己拐到了床榻上。
墨狐领子将眉儿的脸衬得极为白,那张小脸儿得红还没褪下去,眼睛水汪汪的,就那么看着自己,眼波流转,尽是沾染了情.欲的风情。
眉儿却觉着这般看他的脸,说不上来的就想让他的眼神生了醉意,他这么清清淡淡的,看得人心痒痒。
“自己把衣裳穿好。”
眉儿噢了一声,小手就在大氅里头乖乖穿衣服。
沈祇看她这样子,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给笑了出来,眉儿不解,抬眼看他:“你笑什么?”
沈祇摇摇头:“没什么,只觉着你乖顺的时候讨喜。”
“我平时就不讨喜了?”
“一般吧。”
“你这人怎的如此,你高兴了就来揶揄我了这是。”
“妹妹这是哪里的话。”沈祇语调仍低沉,他只是没想到眉儿原就是还在东山镇时候听那些半老徐娘说的那类床头打架床尾和的小媳妇儿,如此的烟火气,如此的真实。
沈祇看着眉儿不满嘟起的嘴,低头啄了一下,就见眉儿面容又舒缓了,心里头爱她这模样,也爱她贪恋自己的那点儿她自己都不明白的小心思。
便又低头啄了啄。
眉儿却有些害羞,伸手将大氅往上拉了拉盖住了半张脸,眼睛发亮盯着沈祇,然后又露出了那双唇,舌头舔了舔嘴唇,轻声道:“可以亲深些吗?和上回月牙泉那里一样。”
沈祇憋笑,摇了摇头,果不其然,眉儿眉头一皱,就有些羞恼。她一羞恼,沈祇便低了身子。
痴缠的全然不知矜持是何物了。
小舌头那么灵活,沈祇亲她的时候觉着再这么下去,能不能够定力熬到眉儿十七生辰之后都是个事儿。
第62章 、人模狗样
早间儿竹林之外两声啼鸣, 眉儿便睁开了眼,她眨巴眨巴眼睛,看了看镂空的床架, 又看那床架上挂设的青色帐幔, 这才舒服的嘤咛了一声翻了身子。
昨儿夜里到后头, 沈祇还是去和谢怀夕一处睡了,没睡一屋子,其实眉儿还真没觉着能有什么, 一处睡了便一处睡了呗,日后总得一处睡了, 倒是沈祇仍旧守礼, 走的时候也没见有什么留恋了。
眉儿哪里知道沈祇那走的匆忙几乎是落荒而逃。
拥了拥身上的被子,眉儿嗅了一口, 尽是沈祇身上那股子好闻的药草香气,再去看卧房里头的陈设,这三个月里头还添置了不少东西。
包括悬挂在窗户之旁的题字,也是新的, 单单静心二字, 也不知道是要说了什么。眉儿撇撇嘴, 觉得沈祇道貌岸然, 说是静心的人, 那手上可是一点都没客气, 揉的她的心口都跟是他的似的。
有那么欢喜的么。
思绪虽是这般想了, 但嘴角却忍不住扬起,眉儿一副小女儿情态, 哪里瞧着像腹诽人了的。
见天有些亮,眉儿便起了身, 将头发随意披散了,那月衍和琥珀簪子就都放在了枕头旁。这琥珀簪子还是眉儿后来回到山顶的时候才发现的,想到这是沈祇头回送她的东西,她心里也十分珍惜,平时都是不舍得带的。
满心都被情意填满了似的,这一睡醒就有些迫不及待的想看见他,什么话都不说都可以的,待在一处就行。也不知道这般会不会太黏他了些,眉儿却不想管那么多,直接穿了衣裳就从二楼下了去。
紫衣长发,随着动作婉转飘荡,少女灵动的像是冬日的紫蝶。
一开门,银装素裹,山林被白染就,澄净了眼,也洗涤了心。眉儿低头看了看脚上的白色小靴,也不管会不会被雪打湿,就那么一脚踩了出去。
整个人都出了屋子的时候,也不觉着冷,眉儿眉眼笑开,对这习武的好处算是体会了个到位,不学不知道,一学才知晓那内功那般的高深莫测,竟修习了也就不畏寒了。
眉儿修习《五蕴诀》已有半年,此功法分十重,按着师父的说法是,除了创此诀的祖师爷,后头的传人没人练到第十重五蕴皆空,眉儿这半年也就还在第一重伤诀式里头溜达着。
招式是记得滚瓜烂熟,眉儿在雪中走了两步,突就很有兴致舞剑,就又跑回屋子里头看了一圈,没看到什么兵器,兴致起来就下不去,眉儿索性直接将那伞当作了剑来用了。
古有公孙大娘一舞剑器动四方,今有苏眉一舞长伞破风雪。
只见大袖长舞,伞随招式而开,手执柄尾,内力稍聚,伞便似被注入灵气,凌空旋转入了空中,眉儿提力聚气,借院中长梯,脚尖轻点,身形灵活如燕,几个借力就站到了小榭二楼处。
这轻功只算入门,眉儿头一回好好使了,一高兴,踩着二楼栏杆就朝着仍在空中旋转慢慢落下的纸伞而去。
衣袖翻飞,紫色为这雪景注入了灵动光彩,沈祇一开窗见到的便是这副景色,一时眉儿身影在其眼中定格,印在眼中,刻在骨血。
许是天地也想为紫衣女子增色几分,眉儿执伞再动之时,便见雪花又簌簌落下。
那雪被扰动,成了山中小小灵修,只道是人太美,雪也醉。
眉儿一个旋身,就见窗户处沈祇身影,笑意再藏不住,她的眼睛都在发光,兴冲冲的就朝着窗户处的人挥了挥手,露出的小半截手腕能见紫纹显现。
倒是衬这紫衣。
两人遥遥相望,心中有些动情,沈祇听到身后谢怀夕的动静,下意识反应就是不想旁人看到眉儿那样子,啪的一声就将窗户又给关上了。
在窗户关上的那一息,眉儿的脸立马就黑了。
什么意思,不想看见自己还是怎么,关的那么顺溜,眉儿将伞一收,直接朝着那二楼的窗户处给砸了过去。
因着这么个小事儿,沈祇温柔小意的哄到了晚间儿自是不提,却说时日溜得快,马上就到了腊八节。
腊八要吃腊八饭,眉儿繁复的吃食不会做,这饭就还是容易的,一头扎进了厨房里头,而沈祇则去寻了谢一,眉儿初五便出发,他还是想随着一起去的。
去了谢一住处,道明了来意,隔着那屏风,沈祇只听谢一声音清冷道:“她下山是她师父给她布下的功课,你自然也有我布下的功课。”
言下之意就是不允了,沈祇平日里与谢一相处,不若谢怀夕与其相处自在,若是师兄听了不允该是会痴缠一番,沈祇却不是这样的性子,他又道:“我下山也可行医,只在山中,怕是不能学以致用。”
“不过学医半年,半吊子难道要下山误人性命吗?”
这话就毒了,沈祇神情也淡漠了下来。
“你若执着儿女情长,不如不学,只围着你那小媳妇儿转不是更随你心意?”谢一声音都带了嘲讽:“男子汉大丈夫自有所求,你若打算下山,就不必再随我学医。”
此言此语就更是意料之外,何等的大事就扯到了这份上。
沈祇不卑不亢答道:“不知师父今日心绪烦躁,既师父不允,徒弟自然不会违背师父之命,不过儿女情长乃是人之常情,为情所困就更是常态,师父不也是么。”
“徒弟退下了。”
沈祇人一走,谢一倒笑了,如若不是他大限将至,倒是还能看到沈祇这孩子日后有的成就,心性稳,也够知晓自己是如何,往后走了,该是能有了盛命。
谢怀夕就在门口等着,见着沈祇出来脸色不好,就笑了:“我就说吧,师父肯定不让你去,等我再去劝劝。”说罢还当真就进了屋子。
沈祇也抱了一点希望在门口等着,等了一盏茶的功夫,就看见不知道是什么给砸到了窗户上,发出声响,等谢怀夕下来的时候身上多了一处湿润和几片粘连的茶叶。
“好啦,你别想了,师父是铁定不会让你去了。”谢怀夕上前拍了拍沈祇胳膊,“不过师父倒是允了我去。”
谢怀夕说完身子就往前一跳,一回头果不其然就看见沈祇将伸未伸的脚,他给乐了,声音都有嘲笑:“你当着我还是头一回见你那会儿吗?我还不知道你小子,嫉妒吧?诶,你不能去,我能去,难受吧。”
他的笑声盘旋耳边,沈祇的脸则都快比这山间的风雪都要冷了。
吃饭的时候,眉儿还问沈祇:“怎的了这是,饭不好吃?”
“没。”
“那你怎么摆了脸色?”眉儿吃了几口,又道:“挺好吃的啊。”
谢怀夕揶揄:“他是想随你一处下山历练,没曾想师父不让他下山,却让我下山。”
眉儿故作惊讶的啊了一声,手掌捂着嘴的模样看起来有些做作,其实在眉儿心里头就没打算和沈祇一处了,她还没离开过沈祇那么久,而且下山历练肯定有很多好玩的,沈祇处处拘着她,还怎么玩。
怀夕哥哥跟着倒是刚好,可以一起玩了。
“我还以为可以一起的呢。”眉儿挤了挤嗓子。
“我也以为是他去不是我去呢。”谢怀夕眨了眨眼。
沈祇面无表情的一口一口吃着腊八饭,当真就如同嚼蜡,他如何看不出眉儿一点难受的意思都无,如何又看不出她听见谢怀夕也去时候那一瞬眼里冒的光。
哪怕知道她心里想了什么,却仍无法接受她这股子雀跃。
沈祇一口菜没吃,干巴巴的吃完了腊八饭,就拿了衣裳朝着月牙泉的方向去了。
谢怀夕和眉儿还坐在屋子里头,谢怀夕问眉儿:“不去看看?”
“他去沐浴,我跟着干嘛?”
“那就等他洗好了你再去哄哄。”谢怀夕伸手拽了拽眉儿头发:“你刚才那样子实在是演的太假了你知不知道。”
眉儿嘟囔了嘴:“我又不会扯谎,那确实他跟着管的多,你看刚上山时候玩个水他都能气成那样。”
“还是哄哄还是哄哄,拿着酒去哄。”谢怀夕转身从柜子里头翻出了两壶小酒塞到了眉儿怀里:“这酒后劲儿不小,你让那小子多喝了就是,你少喝些。”
眉儿乖顺点点头,算着时候差不多,就抱着这两瓶酒也去了月牙泉。
雪夜之下,温泉不见寒,绕过那路,就看到沈祇的衣物,以及隐在温泉壁边若隐若现的他的肩颈。
眉儿没再上前,只是背对着他坐在了石阶上:“你怎洗的这么慢。”
“你来作什么,越发没规矩了吗?男子沐浴也敢看了?”
“我不是当着你差不多洗好了么。”
眉儿听见沈祇冷哼,这回心里倒是没气,她就是觉着这人真是矫情,他玩面团的时候怎么不说规矩,亲嘴儿的时候怎么不说规矩,合着规矩就是拿来管她的呗。
等身后传来些水声,又听到衣裳悉悉索索的声音,眉儿眼尾就扫到了他的衣摆,一抬头,他的湿发被玉冠束着,有两缕被落下,还带了水珠往下落,整个身子都冒着热气,也有些滑稽的。他换了身衣裳,银灰色的里衣配了墨绿色外裳,那领口松散,露了锁骨,喉结也很是清晰。
眉儿心忖他倒是不管什么时候都一副人模狗样的。
“心里骂我?”
眉儿张了嘴有些惊愕:“你怎么知道?”
第63章 、伤心
平时看着还是挺聪明的一人, 这会儿看着就呆傻了,沈祇顺手拍拍她脑袋,也没说什么就想走。
刚往前走了还没两步, 衣摆就被拽住, 沈祇回头, 看眉儿嘟着个嘴,露了小女儿情态,声音都娇嗲了:“不往前走了吧, 就温泉边上暖和,要不要喝点酒。”
沈祇身子一动, 直接将眉儿手里的衣摆拽了出去, 淡淡道:“不喝。”视线扫过那酒壶,和上回阿蛮拿的酒壶一个样子, 沈祇就又道:“这酒好像是阿蛮酿的,最好是别喝,保不准里头就被下了些什么春.药。”
眉儿盯着他:“你什么意思?”
沈祇眼睛眨了眨,并不答话。
如若沈祇说了倒还好, 只冒了一个话头则让人引起了无限遐思, 眉儿不但不傻, 相反的还很聪明, 不但聪明, 反应也很快, 当下立马就联想到了中秋那夜他反常的模样。
“你上回中秋难不成是因着这?”
沈祇眼睛又眨了眨, 还是没答话。
她与沈祇相处这许久,知晓他这反应就是默认的意思, 这话以前不说,现在才说, 眉儿眼睛也眨了眨,顿时就懂了。
明晃晃的膈应自己让自己下山也不痛快。
冬夜天冷不如眉儿心冷,其实在眉儿看来,他若当真有所舍不得,该是自己想了法子,哪怕是抽空下山想来也不是难事。而不是看着自己因了下山开心快活就想着让自己难受;难不成在他心里头,自己该是只能为了他的事儿开心吗?自己只能跟了他才能快活吗?她又不是傀儡。
便是以往,他与自己不相熟的时候,也没这般霸道,反而还常常教导自己凡事要先以自己为主,再来才是别人。那怎么真当自己懂了那话,日子也当真能那般过的时候,他却是加以阻挠呢。
嘴巴上说得倒是好听。
眉儿看着他,眼神收回了些情意,这一瞬连着小性子都觉着多余,手边酒放下了,开口道:“如若没阿蛮从中添乱让你我阴差阳错,你何时才会和我表明心意。”
眉儿蹙眉,说出这句话之后心里头又浮现了一个念头,便紧跟着一句道:“还是说那夜你不过是顺水推舟,其实你也不明白你到底欢喜不欢喜我。”
这话一说出口,眉儿就看见沈祇下巴微微扬起,略抬头看着自己,那眼里似又如深潭,且还蒙上了一层霜,也不知道是被自己猜中的恼怒,还是如何。
该是伤心才对。
冬夜月色不甚明朗,风起云也断,月牙泉边也让人觉着寒凉,他的墨绿锦缎长衫让其瞧着清贵,那领口的银灰色又让人觉着与其隔了一层。
眉儿觉着他好似站在月色清晖之下,而自己则站在夜色之中光与暗的交界处,无法向他靠近,那清冷月晖遥远又寒凉,抗拒被那寒凉包裹,也抗拒被身后的暗吞噬,她就像是游离的魂魄,如灰难存。
而此刻的沈祇瞧着坐在那里安安静静的眉儿,没来由的就很是失望,他处处为她着想,事事念着她,从不舍得对她说了一句重话,明了心意之后更是日日盼着与其相守,哪怕她性子倔强矫情,他也是耐心小意的哄着。
都已这般了,为何眉儿还是能说出“顺水推舟”这种话,他在眉儿的眼中便是这种糊涂人么?便是贪恋色相拿她不当回事儿的人吗?
沈祇却不曾察觉,如若他当真如此爱恋眉儿,这会儿该是想着为何自己会让眉儿有了这般的念头,也该想想为何师父不让就真的没再想着能不能有了其他法子可以两全,更该想想为何心里总是觉着眉儿就该为着他留在风沧山。
霸道两字不过是眉儿词不达意,沈祇却不懂她。
沈祇负手而立,简单动作立马就让人觉着他这满身都是生人勿进的意思。
他的声音低哑,陌生又熟悉,眉儿就听他道了一句:“你不该如此想我。”
眉儿心便似被人捏着,回道:“我还是觉着你不欢喜我,两相踌躇的时候,我总是往后稍稍的。”
“呵。”沈祇语气讥诮:“是我不欢喜你,还是你不欢喜你自己。”
“当然是你。”
“随你如何想。”
不欢而散。
直到走的那天,眉儿都没再见着沈祇的影子,她一步三回头,谢怀夕笑她:“其实我也不知道你干嘛非得下山,明明这么舍不得那小子的。”
眉儿这才回身,小声道:“我只是想试试我自己想过的日子。”
谢怀夕便不再言语什么了。
风清云淡,冬日难见的温暖之日,沈祇站在山腰处,青衣被隐在山林之中若隐若现,他看着远处越来小的三人身影,直到再不可见都没走。
林伯上山的时候就瞧见沈祇仍伫立山腰处,便上前与沈祇站到了一处。
“林伯。”
“嗯,老太婆走了,我耳根子能清净些时日了。”林伯手里还拿着烟杆儿,嘬了一口吐出烟雾:“也不好走太久,老太婆说她看顾两个小的一阵子就回来了。嗐,她说是放心不下公子,其实是放心不下我这老头子。”
沈祇有些触动,侧头看着林伯,其实他与林伯并不相熟,对林伯的印象也很是浅淡,平日里见着只觉林伯慈眉善目,不若桑婆那般的凌厉,这样的两个老人过日子能过到一处他也是有些稀奇的。
“你小子为何这般看我?”
沈祇摇摇头:“我只是好奇为什么桑婆不说你也能懂。”
“老太婆脾气倔,年轻时候也闹过,后来”林伯又嘬了一口烟,倒笑了:“你小子以后就懂了,待你到了我这般年纪,你就能明白了。”
沈祇便更不明白了,他甚至都不明白,他的心里为何回这般的难受,甚至也开始想是不是自己真的就不那么欢喜眉儿的。
微叹一口气。
山林依旧人暂别。
七日后,岙州边城。
岙州十八城,越靠近中心城内越发繁华,越靠近边界,反倒不是不繁华,而是杂,可见胡人,中原人,眉儿有一次还看到个长得不像人的。
当时眉儿瞧那大胡子蓝眼睛的,几乎道儿都走不了,是谢怀夕嫌弃她丢人,硬给她拉走的,眉儿这才知晓,原来世上还有人是可以长着白头发蓝眼睛的。
就跟那山林里头的妖怪似的。
刚下山眉儿也不知做什么,茶馆说书什么地儿都逛过之后,发现这日子无聊,也不知道历练是历练什么,在院中练剑都练的心中烦躁。
她觉着自己不像谢怀夕,是个能帮人的行当,谢怀夕每日出去问诊还能赚些银两,她却不知做什么,七日罢了,整个人都焦躁了不少。
桑婆裹着大氅缩在正屋门檐下看着小姑娘练剑,开口道:“就你这心境,一点没放在练武上,得到猴年马月才能有点气候。”
眉儿收了招式,侧头问:“我倒是想找人切磋切磋,却是不知道找谁。”言下之意是想着桑婆能露一手的。
桑婆自然听得懂,却不想应这茬儿:“你自己出去溜达溜达,也不用规规矩矩的早出晚归,这边城事儿不少,你自己去看看,闯闯,过三日是元宵,到时候再回也不急。”说罢,丢了个东西给眉儿。
乃是一枚做工精巧的哨子。
“真遇上什么事儿吹了这哨子。”
眉儿不懂:“这边城这般大,吹这哨子有何用?”
“废话那么多作甚。”
眉儿乖乖闭嘴。
站在街边之时,眉儿有些恍惚,才有点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是不是被桑婆赶了出来,她其实没想着快天黑的时候出来的。
眼见天色渐黑,眉儿随便乱走,七绕八绕也不知道绕去哪里,她就是顺着哪里的灯火最为通明,便朝着那处去了。
殊不知,边城之杂,不止是人杂,三教九流之辈多了,这城内各方也就多了些见不得人的行当,灰产暴利,城主睁只眼闭只眼,自然越经营越好了。
灰产的行当,不接触便也罢,接触了,陷进去不可自拔人有之,就当开了眼界的人也有之。
眉儿越往那灯火通明处走,眼睛就越舍不得眨,她是如何也想不到,夜里的街能这么热闹了,衣香鬓影,钗环粉翠,丝竹之声不绝于耳,那行在路上的姑娘穿的华丽,擦身而过的香粉也是好闻。
且那姑娘就没难看的,一个比一个长得俊俏,原当着自己长着还算不错的,这一比,眉儿觉着自己以前还真是不知深浅
这话也不然,眉儿一身姜色,套了件儿浅些的兜帽披风,兜帽边缘还缝了一圈白色狐狸毛,冬夜里冷着的,兜帽就给带上了,狐狸毛让小脸儿瞧不真切,只觉莹白,让人倒想桥清楚什么模样,加之眉儿身量匀称修长,周身一股子干净的清冽气韵,与这西街的女子对比太过强烈。
眼睛错不开,这里瞧瞧那里瞧瞧,眉儿在这西街就有些格外惹人注目了。
再往里头走了些,就能听到热闹的叫喊声,顺着那声音的方向去,就见人头攒动,男女皆有,只都往一处楼里头挤了。
眉儿抬头看看那楼题字,书生死二字,不明白这处作甚,便也准备往里头挤挤看看凑个热闹。
第64章 、挑人受难
生死校场, 赌的便是生死之局。
岙州尚武,主城便有比武赛事,到了边城处则衍生岀了这生死赌局。参与这赌局的, 多是战俘, 身有罪籍, 无父无母孤家寡人,亦或是穷极贪财之辈,眉儿挤到里面之时就被那密密麻麻的人头攒动给吓到了。
边城的人口数量原来如此之多吗?而且赌人生死这也太过冷血, 此等场子都没官府管管吗?
眉儿当然不知这生死校场背后之人便是慕容家少主,更不知慕容家近两年有几位猛将, 便是被丢进这这生死校场的战俘最后脱颖而出成了慕容少主手下战将。
只见生死校场里头乃是一栋三层楼体, 不对,该说是两层, 因着还往下多挖了一层,眉儿从入口进去,相当于在一楼处。从栏杆处低头望去,就见那地下是用青石砖铺就, 上头还有许多残留的陈旧血迹, 淡淡血腥味萦绕鼻尖不去, 眉儿蹙眉, 再看那地下两侧所放置的兵器。
长.枪有之, 长刀长剑更是有之, 最吓人的还是那关公大刀和流星锤, 真当劈到人身,想必一刀两截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儿。
眉儿又听旁人道:“听说今日对决的什么山匪头子啊。”
“什么山匪头子啊, 原是一波不成气候的乱军,后来被咱们城主给灭了, 投降的战俘就给扔校场了。”
“啧啧,又是战俘,战俘干架太猛了,今天有好戏看。”
“你没看告示吗?那战俘才不到二十,是个头回的生面孔,可不如前头那几个山匪能干,便是前几个,不也被周二爷把脑袋给拧了。”
“周二爷再赢一场就能脱了罪籍了吧。”
“可不是呗,脱了罪籍,便可投奔咱们少城主了,周二爷汉子,就求个从军。”
“要不是当年为了自己媳妇儿杀了那许多人,何苦来这校场遭罪。”
眉儿东听一句,西听一句,算是听明白了,想必校场规则也是连赢多少场便可和那主城赛事一般,可以讨个彩头。今日这对决的也是常赢的猛将和生面孔,原本受不了这里头的气味的眉儿还是留了下来。
这场子是不下注也能看,便身子动了动,又往前挤了挤,找了个视野最开阔的栏杆处就等着生死之局开场。
校场之内人多就没那么冷,眉儿将兜帽摘下,露出那张脸来,有几男子便时不时侧目。其中一人更是定睛瞧了好几眼,瞧不够似的一直看。
眉儿原先没太在意,后被瞧的实在不舒服又将兜帽给戴了上去,便是此刻,校场里头岀来一人,手上拿着个铜锣敲打,看着像是个说事儿的。
铜锣三响,响彻整个楼体,现场顿时安静不少,于是便听那敲锣之人大声道:“今儿是周二爷最后一场,再赢今日一回,便是连赢七场,即可脱离罪籍,拿了赢的赏钱离开咱这生死校场。”
话音一落,脖子上带着一锁链的身影便从地下一格间走出,待这周二爷走出来,眉儿嘶了一口气,觉着骇人。听旁人说,也不过觉着这周二爷是长得人高马大些罢了,未曾想那身长逾八尺,双手双脚也是出乎意料的大,那敲锣的说事儿人站其左右竟像个娃娃来的,连之胸口都不到。
这周二爷面容也是丑陋,下巴不知是不是被火烧过,皮肤黏连起来,眉儿心里都忍不住嘀咕,这般人的媳妇儿该是如何的,谁能受得了这张脸。
这周二爷一出场,全场欢呼声此起彼伏,可窥见其拥戴者之多。
又一声锣鼓响,场子又安静下来,便听那说事儿人又道:“今日对战的另一个人儿呢,是个生面孔,咱们就喊他疯狗白,嗬!长得一张小白脸儿,疯起来那可算一条恶犬!”
说事儿人说的激动,锣鼓两声敲响,又见那地下校场一格间里头又出来一人,瘦弱,身量瞧着也是普通人的身量,头发乱糟糟的将脸给盖住了,瞧不清楚面容,那脖子上也是一般有链子拴着。
眉儿想着这罪籍和战俘原都是得拴着的,看那链子长的很,倒是不影响这两人动作。
“生死之赌!各位看官可瞧好了,赌好了!”
再一声震耳欲聋的锣鼓声,混着看客的呼喊声,眉儿觉着自己的耳朵都快被这吵闹声给撑爆了。
校场之中,周二爷犹自不动,隔着这几丈距离,只觉这少年双眼如鹰,那发丝盖住其面容,隐去了不少戾气,周二爷并不敢轻敌,这且是他最后一场,他媳妇儿还在外头等着自己,他是必然不能在这最后一场有什么意外。
只见周二爷倒退到兵器架上,取一柄长.枪,眉儿咂舌,想不到此人如此谨慎,哪怕对手看着这般的不能打,都不会把后背留给对方,眉儿眼睛眯了眯,视线转向那唤做疯狗白的人。
他并不动弹,周遭的嘈杂和言语似不能将其从自己的世界里头拉出来,再看他的那双脚,脚趾很长,稳稳抓地,眉儿想着这疯狗白该是身形轻巧,但力量瞧着实在是太弱了,眉儿打从心里头觉着这场生死较量这唤做疯狗白的人不会赢。
一片周二爷的喊叫之声尚未落下,就见周二爷,右脚向右迈开,扎稳了步子,那长.枪在其手中旋转十几周,算是打了个枪花,枪头尖锐之处在满楼明亮昏黄灯火之下发着光,随即便见周二爷一个猛冲,速度与其高大身躯不成正比。
快,非常快。
哪怕已经这般快了,那长.枪还是能在周二爷手里转了个方向,手掌紧握那枪柄,眼见着距离疯狗白越来越近后者却还是未动。
眉儿气息不自觉屏住,便见那长.枪快戳到疯狗白心口之时,其动作看似随意却快准稳的往左一侧,带有闲散姿态直接躲过了周二爷的长.枪。
如果说此便足够震惊楼中之人,那这疯狗白当真如狗一般蹲卧在地上,双脚发力,双手在侧身之际直接握住了那长.枪就更让人惊奇。
疯狗白竟然直接跳上了那长.枪上!
一切只发生在两三息之间,眉儿心都被提了起来。
疯狗白双脚又借长.枪发力,身子弹跳直接越过了周二爷的头顶!
他想干嘛?眉儿看着那链子估算那链子能让其窜越多远,周二爷的反应则要比在场的看客快得多,他迅速判断岀这疯狗白是想用铁链缠住自己,周二爷手中一挥,一个转身,左手直接抓住悬在半空的链子,右手长.枪直朝疯狗白刺去!
那锁链在空中发出声响,疯狗白脖颈铁链被拉住,身形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弯度避开了那长.枪,再趁周二爷发力之际,扯岀了那链子,身子借着铁链猛然向后退去。
眉儿看见疯狗白笑了,一时不寒而栗,一时又觉那笑有些熟悉,还来不及深想,场上的二人又陷入了试探中。
这疯狗白动作的爆发力惊人,招式只见力量不见内功,那就是单纯的体术,迅捷而凶猛,左挡右闪似对周二爷之攻击游刃有余。眉儿多少懂些这疯狗白的意图,大概是想消耗周二爷的体力,之后再趁其不备一击毙命。
不得不说,眉儿觉着这不太可能,哪怕疯狗白的身子已经足够放松,但周二爷的速度也算快速,要想在这样密集且快速的进攻之中保全自己,则需要极强的脑力,双腿的爆发力是有限的,一直如此,先撑不住的该是这疯狗白。
眉儿再一次预判错误,连续不知道第多少次的进攻之后,周二爷才发现这疯狗白已经闪身到了自己那侧的兵器架上,那疯狗白长臂一伸,取的却是一把双节镰刀,两端镰刀由铁链链接。
这把双节镰刀周二爷没见人用过,一时倒也不惧,一脚踩在疯狗白的铁链上,疯狗白却又不动,这就有意思了,疯狗白不动,两人距离如此远,周二爷这铁链便踩了不如不睬,反倒拖累自己。
楼内有人发出笑声,周二爷自觉被人嘲笑,有些恼怒,觉着自己是被这小子戏耍,直接将那铁链给拽了起来。
不成想这动作却给了疯狗白机会,其身借这铁链之力,真如狗一般四肢着地在地上跑起来,离周二爷越来越近之时,一个跳跃欲直接攀附到周二爷身上。
其速如电,可惜,再快的速度在绝对的力量之前胜算也不大。
疯狗白攀附到周二爷肩膀上时,那镰刀本也该顺势刺到周二爷的后脖颈,再不济,让其掉些血,刺进琵琶骨也不算多失败。
眉儿紧张的手心都开始冒汗,她就看着周二爷直接将长.枪扔了出去,一手抓住疯狗白的头发使其脑袋不得不向后,另一之手则毫不留情的锤向了疯狗白的后背。
疯狗白一口鲜血吐出,那血滴落到地上,手中仍固执一动,那镰刀还是插进了周二爷的肩膀。
周二爷蹙眉,并未露出多么痛苦的深色,而是直接拎开了疯狗白的身子,眉儿听不清楚周二爷嘴皮动的那几下再说什么,只看着周二爷将疯狗白的乱发给其撸到脑后,让其露出了整张面容。
之后又如炫耀胜利品一般,将其脸上的血擦了去,绕场让看客看清楚这疯狗白面容。
疯狗白的身子在周二爷巨大的身躯之下显得是那么的矮小瘦弱,当周二爷拎着人走到眉儿这处时,眉儿瞳孔顿时放大,身子都被巨大的震惊冲击,开始发抖。
眉儿定睛几乎不敢眨眼,她是如何也不敢相信,这真如狗般在这生死场上搏斗的人竟然是
竟然是
竟然是楚之桥
那个满身书生气文质彬彬被自己推出门仍有温柔笑意的楚之桥
眉儿双手捂嘴,眼泪几乎不可控的就从眼眶冒了出来。
恐惧被调动,未曾愈合的伤口又被扒开
这世间挑人受难
着实
太过荒唐。
第65章 、非救不可
楚之月在那场洗城劫难之中一只手没了, 其兄长下落不明,那日洗城到底发生了什么才教楚之桥沦落至此,眉儿有些激动, 没遇上便罢, 遇上了就不可能不救。
周二爷还在拿楚之桥当战利品炫耀之时, 眉儿没多做想法的直接从栏杆借力一跃而下,稳稳落在了底下校场的中心处。
楼中哗然。
离近了些看,眉儿觉着周二爷的面目更让她难以接受, 不光是那被火烧伤过的下巴,那眼睛长得根本就不像人的眼睛, 而且他那身子这般落地看了, 像个巨人一般难以撼动,要想杀掉他, 简直难如登天。
眉儿吞咽口水,害怕混杂紧张,却没有胆怯,她哪怕是赌, 也要赌一把, 不然今夜楚之桥就会死在这里。
周二爷也转身疑惑看着落在自己面前不远处的姑娘。
“来者何人!”
眉儿作揖, 大声回道:“这疯狗白乃是小女故人, 今凑巧得见万万没有不救的道理, 小女愿与周二爷再赌一场, 若我能赢, 便饶疯狗白一命,若我输了, 我与这疯狗白的性命自当由周二爷处置。”
眉儿这一话说完,楼中没有眉儿猜想中的满场唱衰, 而是迸发出更为热烈的呼喊声,最后连绵成一片,逐渐统一。
“赌!”
“赌!”
“赌!”
那敲锣的说事儿人见状为难,不过此等事在这生死校场也不是没有过,今日因着是个女子才教人稀奇罢了。说事儿人敲锣一声,自从暗处走出,他瞥了一眼眉儿面容,露出不屑笑容又敲响两声锣鼓。
“生死之赌,既有人自愿加场,坐庄家的没不开的道理!生死校场自打设立以来,从未有女子之战,今夜便开了这头一遭!”说事儿人见满场激动喊声,又道:“赌注拉成十比一,赌这位女子赢的,可翻十倍,各位看官自瞧兜里银两,且来赌一赌这遭到底谁赢谁输!”
应了说事儿人的言语,现场一片嘈杂,连之二楼雅间儿处都能见着有家仆走动,想必是贵人也觉着稀奇,跟着加注了。一楼境况就更杂乱,还好这生死校场的打手多,才不至于混乱到不可控。
这楼里噪杂之时,楚之桥也被周二爷直接丢到了一边,眉儿摘下兜帽,并未上前,只是隔着说事儿人的身子与楚之桥四目相望。
曾经翩翩少年郎,却不曾想有朝一日会沦落成为阶下囚都不如的战俘,眉儿看着那双几近麻木的眼,没办法去想他到底经历了什么,直到楚之桥张口欲言,却只有呜咽之声,在看清他口中乃是残缺断舌之后,眉儿侧过了身,不忍再看。
什么境况会被人割了舌头
洗城之后他到底过得是什么日子…
眉儿心中酸涩,更有愧疚,这一年里头她过得太舒服差点儿都忘了外头的世道是什么模样了。
她学武是为了护着身边人,是为了身边人能更好的再这世道活着,眉儿深吸一口气,将兜帽解开这才转身朝着楚之桥走了过去,将那兜帽盖在了楚之桥身上,摊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柔声道:“我会带你活着离开这里。”
眉儿再欲起身,胳膊却被拉住,力道之大,几欲折断她的手腕,眉儿极力扯出来一笑容,轻轻拍了拍楚之桥的手,后者却没松开的意思,眉儿无奈,只好用了力气。
楚之桥呜咽之声不断,并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但眉儿也知晓在今夜在这生死校场之内要想救下楚之桥且顺利将人带出去,除了她拿命相博,根本别无他法。
其实也不然,装作视而不见,任由楚之桥就死在这生死校场也是人之常情。
当真如此做,她苏眉儿也就不是苏眉儿了。
哪怕双双殒命于此,眉儿也觉着这就是她的命,必然是要放手一搏的。
说事儿人照例开场,褪去兜帽的眉儿也让看客看清楚了其身姿面容,楼中气氛顿时被堆到最高潮,无数呐喊声,多少人就想看看这小娘子是如何在这生死校场和男人对战的。
是被周二爷□□至死,还是最后跪地求饶被周二爷给个痛快死法。
没人觉着眉儿会赢,包括眉儿自己也觉着她不会赢。可她要的不是赢,她要的是周二爷输了便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有何不可?
先动的仍是周二爷,似是看不起这貌美的小娘子,连擅用的长枪都被其踢到了一边,改用了三节棍,他并不想看着这么个瘦弱的美人被什么兵器损了美貌。
眉儿取下发间月衍,长发顺势散落,沈祇亲手做的那琥珀木簪,则被其小心翼翼的放入了怀中。
峨眉刺在眉儿手中快速转动,楼中却传出笑声,觉着这女子想靠峨眉刺此等中看不中用的兵器来对战周二爷,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没得贻笑大方了去。
却不知眉儿这修习武功大半年时日,虽内功浅显,但体术从未有过一日懈怠。
周二爷脚步挪动三步,眉儿先行一招,脚尖一点,直接朝着周二爷身子奔了过去,指环之中月旋转太快不可窥见其影,眉儿身子轻巧,见周二爷三节棍挥动自成屏障倒也不惧,眼见周二爷一棍扫来,眉儿腰身向后,看着那棍子从自己面前擦过,与此同时,右手峨眉刺直接挥出,周二爷躲闪不及,也未曾料到这小娘子手势如此灵巧。
峨眉刺入体,周二爷忽略那腰间疼痛,口中大喝一声,三节棍又向眉儿劈扫去。
眉儿一个旋身堪堪躲过,趁着周二爷来不及收势,身子以一种极为扭曲的姿势又翻了回去,下一瞬,至朝周二爷身前冲去,入体峨眉刺被拔出,那伤口汨汨流着血,眉儿却不急在此时再给周二爷添伤,身子一窜,直接闪身到了周二爷背后。
这一息周二爷尚在转身,下一瞬,眉儿直接跳跃到了那比武台边缘处,拾起那铁链,用了自身全部的浅薄内力将那链子直接盘到了兵器架上。
铁链悬空,眉儿几步跳跃,将那铁链当成索桥,直接站在那铁链之上。
周二爷怒,今日这二人皆拿这链子搞事儿,用力一扯,铁链晃动,眉儿身子不稳,晃动欲落,好在其脚上力气不小,脚背向里,缓冲了落下的速度,手才抓住铁链。
晃动身体,又稳稳站回到了铁链之上,几个动作下来,满场喝彩。
这回眉儿没再停下,哪怕周二爷不再扯动铁链而是朝着眉儿冲了过来,眉儿脚上动作也没停,借力已够,终是到了周二爷面前。
双刺来回扫过,周二爷惊诧此女招式利落,觉出趣味,三节棍朝着铁链之上的眉儿劈了过去。
眉儿想都没想直接顺着本能扯住了周二爷的上衫,借力又翻到了周二爷身后。
翻身之际,眉儿手腕转动,峨眉刺直接从周二爷脖间擦过,周二爷皮糙肉厚,只显了一点皮外伤,三节棍再动,朝自己身后劈去。
这一棍眉儿没来得及躲过,直接被劈到了肩膀上、一股剧痛传来,眉儿咬紧牙关,退远了三步。
便是成年男子,受周二爷这一棍也是受不了需要稍作缓和,眉儿却不,几乎无一刻犹豫,又从周二爷身侧绕过,这回,手中双刺齐齐刺出。
目的却不是再如那般的腰间,而是周二爷双眼。
左右手动作不同,峨眉刺飞动轨迹也有所不同,周二爷不懂此女为何双手能如此顺畅做出不同动作,一时左右不知如何闪躲,身子只好不断向后退。
眉儿机敏,速度极快,直接从兵器架上取下一把长刀,刀身窄且细,乃是东瀛传来的兵器。眉儿没用过,全凭感觉,那刀鞘直接在眉儿奔向的途中被其丢了出去。
只见眉儿双手握紧刀柄,见铁链因周二爷动作又是腾空,直接一跃至铁链之上,双脚用力,身子直接从空中弹起。
楼内安静,被此女小小身躯之内的倔强不服输所惊,更为其此刻动作之下的气势感到不可思议。
眉儿长发在空中描绘出杀气的雏形,姜色为这杀气上了色,胳膊处疼痛难忍只当不觉,这一刀,直直朝着周二爷头顶砍去。
周二爷大喝一声!手中三节棍抡够力道,算是挡住了眉儿这一刀,挡住了这一刀,却是没挡过那峨眉双刺。
月衍带有月之寒凉,一刺刺进周二爷耳朵处,另一刺刺进周二爷肩膀。
周二爷畅喊道:“好个狠戾的丫头!”
眉儿深知周二爷不是那般容易能被伤到的,长刀被三节棍所裹,索性放了手,身子退后,直接用了浅显轻功,踩着铁链身子先后。
周二爷厌倦了眉儿的来回躲闪,这回没再上前,而是直接扯住了铁链,狠狠向下一摔。
眼见眉儿身子落下向右闪躲,周二爷朝前跑了几步确保铁链足够挥动、才继续抡起铁链向右用了全身之力扫了过去。
铁链所触及之面太大,眉儿身子只能弯身而下、这般身子就停了下来,周二爷直接一个跃身,手中三节棍直朝着眉儿弯下的腰身劈了过去。
眉儿被这一棍劈的觉着自己身子都成了两段,喉头立马生了腥甜味,随即涌出一口血,眉儿倔强抿住双唇,生生将那口淤血又给吞了回去。
到此,众人觉着这女子该是胆怯了,连周二爷也如此觉着。
出人意料,众人觉着此女身子似涌出一股极为可怕的煞气,哪怕结结实实受了两棍,身子还是几个滚动翻身又抓住了那炳长刀。
眼前开始发痛,眉儿眼睛充血,额角似乎也有血迹,双手握紧那双刀,朝着周二爷脚腕处横劈了过去。
这一连串动作前后不过几息,论速度,觉察,狠辣,眉儿都堪称出色。
顾潇若能见自己这便宜徒儿将这大半年所学登峰造极的展示出来,不知道会不会后悔让他这徒儿为三娘赴死。
第66章 、活着就好
这一刀用尽全力, 破釜沉舟之势,刀刃在触碰到周二爷脚腕之时眉儿虎口都被强劲力道震得发麻,这一刀太深, 一时难以拔出, 眉儿错愕看着上半身已然回头的周二爷。
瞳孔显现惊惧之色, 这一击难道他还能毫发无损吗?眉儿咬紧下唇,闭上了眼睛,成王败寇, 她不怨怼什么,只觉着技不如人, 没办法救出楚之桥是她无能, 怨不得什么。闭上眼这一刻,眉儿心中又涌出一股浓浓的不甘心, 她不甘心自己年少,就这么死在这里;更不甘心和沈祇之事还未有个结果;更不甘心至亲下落不明,自己怎能就这般死在这里?
周二爷颓势已显,眉儿听声辨位, 默念《五蕴诀》心法, 再次尝试调动丹田内力, 身子放松, 气息放缓调整, 又再度张开了眼。一滴血顺着嘴角滑落, 楼中所有人均是屏息看着这场生死局的尾声。
周二爷脚步不稳, 姜色女子原地不动手中发力。
霎时,众人当着眉儿是要拔出那柄长刀, 不曾想眉儿直接松手,身子左闪右跃, 又跑到了兵器架上,这回取的不是别的,乃是飞刀。
周二爷脚腕长刀让其无法站稳,躲避来势汹汹的飞刀已见败势。
眉儿手中三柄飞刀其发,只有一柄落空,再欲上前,就见周二爷身躯轰然倒下。
他还在动,他还没死,虽不欲夺其性命,但却身不由己,不杀他,自己和楚之桥就得死。
眉儿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拖着受了重伤的身躯飞扑了过去,竟是直接骑到了周二爷的胸腹之上,月衍被其拔出,手腕一动,就要朝着周二爷的脖颈脉搏而去!
画面被放慢,众人只见生死场上的女子眼神狠绝,手中动作丝毫不见犹豫,只待一息,便可将周二爷击杀。
周二爷手中三节棍仍想挥动。
就在这生死一瞬间,锣鼓震天响!
一枚什么?银锭子?玉佩?还是什么?直接从二楼雅间儿飞出,直击眉儿手腕,眉儿手腕发麻,一时镇痛,月衍从其手中掉落。
眉儿顺着那枚玉佩的方向侧了身,抬头去看二楼是谁阻止,只见正中央一格间跑出一家仆,几息之后那仆人出现在地下校场,说事儿人卑躬屈膝,随后说事儿人再次敲响两声铜锣。
“各位看官,今儿咱们生死校场头一遭有了女子上场,周二爷与此女一战,各位贵人瞧得可还尽兴?”
看客又不傻,多少知道些周二爷过往之人,便猜测那二楼雅间儿里头该是少城主的人,这周二爷该是少城主力保,本今夜过去了都该入了军营,谁成想冒出个名不转的丫头出来。
不知晓里头的弯弯绕绕的,也知晓这周二爷是不能死的意思,不过也是乐见其成。
没人觉着这小女子会赢,周二爷真被杀了,那岂不是输的裤子都不剩,楼中人便都顺着说事儿人的话喊了尽兴二字。
之后爷不出所料,今日不论输赢都算庄家的,这第二场下注的都可拿回本金。
听完说事儿人的话,眉儿全身卸了力气,趴躺在校场之中无法起身,周二爷却颤颤巍巍仍旧起身,居高临下看着眉儿,蹙眉道:“报上名来。”
“苏眉。”
周二爷沉默片刻,低首朝着眉儿单膝跪下,沉声道:“成王败寇,我心甘情愿认输,若我周某人孤家寡人,不用苏姑娘动手,我输了便不会苟活;可我娘子还在外等我。”周二爷声音仍旧铿锵有力,“我周某人佩服苏姑娘气势胆量,今日便算我周某人欠苏姑娘一条命,日后若有需要我周某人的,自去西二街胡同口倒数第二间院子来寻我。不论何事,我周某人自当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眉儿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她本就无意对周二爷下杀手,闻言只是扯了嘴角摇了摇头:“但愿没有那一天。”
正月的夜空繁星闪耀,像是诉说冬日寒凉已去,该是等候春归,不必再在寒冷之中彷徨无措。凌晨天上开始飘下雪花,却不再冷,美得让人眼睛都忍不住流泪,这点点洁白,不知能不能将楚之桥悲痛洗刷,不知能不能多少给其一丝丝慰藉。
眉儿和楚之桥是被生死校场的人用了个小轿子抬回去的,回去的地方自然就是租住的那处院子。
怕谢怀夕和桑婆吓到,还是拜托了生死校场里的人给自己做了些包扎,也将楚之桥洗了干净换了身儿衣服,才被人抬上了轿子。眉儿其实是没想到这校场里头的人这么好说话的,上了轿子都还有点迷糊。
可惜她也是没什么精神了,楚之桥伤势也重,两人皆靠在轿璧上,动弹不得。
四目相对,眉儿轻声道:“你看,我将你救出来了,活着就好,以后的日子会好的。”
楚之桥想张嘴,又闭上,眼睛也不再看她,他的眼眶有些发热,心头被排山倒海袭来的悲凉包裹,无法脱身,更有无尽的苦楚难以诉说,再见故人,各自造化不同,天翻地覆。
眼泪知晓其主隐忍,攒力而出,楚之桥眼泪落下,眉儿面容却带了浅淡笑意,她挪动身子,靠在了楚之桥身侧,将其身子抱到了怀里,声音放低,带了无限的温柔轻声道:“哭吧,该是要哭的,不哭,这两年的苦要如何是好。”
“阿月,也就是你妹妹,她被沈祇所救,虽是断了左手,但性命无虞。如今我和沈祇和阿月走散,但沈祇的娘亲和阿月一处的。”眉儿抬手轻轻拍着楚之桥哭得发抖的身子,抑制眼角的泪继续道:“只要活着,总归是能好的。”
“只要活着,就都会有转机。”
“只要活着,想再见的人,就一定能再见到的。”
是啊,只要活着,活下去,哪怕历经苦难,也终是能活出自己的机遇来。
老天爷是否有慈悲之心不知;神祇是否能听到百姓所求也不知;这世间是否能善待苦命人更是不知,甚至活下去,是否能过好也是不知。
可死了,却是什么也没了,隐藏在某一日的机遇不会提前告知你只要再熬一熬,再熬一熬,苦日子就没了,只能靠了自己。
历经苦难而不厌,此乃乱世百姓生存之道,身不由己,无可奈何,却被老百姓活出了自己的滋味来。
楚之桥大悲大恸,呜咽破碎的言语哭声在眉儿温柔的怀中得到了抚慰,魂魄也安宁许多,还没到院子,就安然睡了过去。
第67章 、令人骨寒
大雪纷飞, 一片一片,不到半个时辰地上就攒了一层洁白,抬轿子的人走过胡同, 在地上留下脚印, 脚印拉得长了, 院子也就到了。
眉儿无力,只好央求着轿夫叩响院门,等了会儿, 就听到了谢怀夕的声音。
谢怀夕还当着是什么人,结果一掀开轿帘, 就看到眉儿脸色苍白, 额角还有一处乌青,手上更不知是怎的了, 虎口还缠了一层白布,那靠在其身上的男人又是谁?
总不能一夜未归就招惹了野男人了吧,谢怀夕当下就打定了主意抽空得赶紧给沈祇去一封信,这年头长相身段儿人品都不错的姑娘家还是很吃香的, 别没得让别的男子钻了空子。
谢怀夕犹自咋呼, 眉儿当下又实在是没力气和他解释什么, 只摆摆手:“我二人皆受了重伤, 赶紧先把我俩抬进去。”
顺着眉儿这话那靠在眉儿肩膀上的男人也睁开了眼, 谢怀夕瞥了他一眼, 倒从这来路不明男子的眼里瞧出了点儿嫉妒?探究?总之这人的眼神教他不大舒服的。谢怀夕也烦, 他活这么大,因着老在深山老林里头呆着, 没什么朋友的,沈祇那性子不好亲近, 这眼下此人虽年纪瞧着差不多,但这又不讨人喜欢。
谢怀夕背着楚之桥的时候脸几乎都是木的,再听那抬轿子的轿夫说要讨了什么赏钱,谢怀夕直接摆手:“去去去,什么赏钱,没有,这人又不是我让你们抬过来的。”谢怀夕屁股一撅,“昂,这人我也不大想管的,实在不行你们再抬走呗。”
那几个轿夫嫌晦气,直接走了。
将人安置好,桑婆倒是没说什么,甚至都懒得问,在她瞧着,没丢了性命就不算什么大事儿,多个人算什么了,这招来的乱七八糟的人难道还少吗?
这一养伤,错过了元宵,时日一滑就直接到了正月底。
正月二十六这日,眉儿已是能活蹦乱跳,这《五蕴诀》内功像是护着筋脉骨头,她越练越品咂出好处来,不然周二爷那两下子,伤筋动骨怎么着都得一百天了。
至于楚之桥
眉儿将人救回来,却是有些不知如何面对,一来,楚之桥之前乃是县令之子,身份自是和她这贫苦老百姓不一样,曾经得抬头看着的人,眼下成了这幅模样,着实是难堪;二来,其舌被割,身上大小伤势许多,这便还算罢了,却不知那帮子匪徒丧心病狂,竟是将其阉割
只好每日去陪着说说话,说些之前难民日子里头楚之月的事儿,盼着多听了这些,他心思能活络点儿能好好过日子。
楚之桥还躺在床上,养了这二十几日,面色红润了不少,五官面容虽没什么变化,但却始终没了当初那温文尔雅模样。眉儿把手里自己拿干草编的小蚂蚱塞到了他手里,笑道:“小时候我娘亲说,夜里要是睡不好,魇着了,就编个小蚂蚱,晚上睡的时候放枕头地下,这般真做了噩梦,这蚂蚱自会在梦里头出现,带你逃走。”
“谢哥哥说你伤势好的慢,便是因着这夜里没睡好了。”
她面儿上带笑,一笑起来那眼睛的媚态就被冲淡了许多,加上那双唇有些厚,瞧着很是憨厚的懵懂。红衣窄袖,这春来得这般迟,像是那满满春意都是跑她身上去了。
东山镇时瞧她面容清秀好看,皮子却黄,如今这一白,人也长开了许多,静静待着的时候,自有懵懂风情。这般女子,又重情重义,倒是教人心向往之。
再看,就生了欲念,楚之桥自认自己不配,闭上眼,手中的蚂蚱却是小心翼翼握在了手里。
眉儿上前替其掖了掖被角,就退了出去,顺势带上了门,门一关上,楚之桥又睁开眼,看着床柱雕花走神。
自打这楚之桥来了院子里头养伤,谢怀夕是没再出去摆摊儿问诊,瞧眉儿出来,坐在走廊栏杆上翻了个白眼儿道:“你这每日都去瞧一眼累不累。”
“这有什么好累的。”
“可男女授受不亲。”
“也没什么亲不亲的啊。”
“话也不是这么说的。”
眉儿疑惑:“谢哥哥我倒是不明白了,楚大哥不能言语,也没惹着你什么,你为何像是不欢喜他似的。”实际上这话都算委婉了,说是厌恶更合适。
谢怀夕不好直说他觉得楚之桥这小子满眼睛都是阴鸷,更不好说眉儿和沈祇都这般那般了,怎还能去照料别的男子,只好道:“我犯得着么,他之于我和其他病人没什么差,我是怕你,他口不能言,照顾了这一阵子之后后头如何是好?总不能带风沧山吧,这不就是个拖累嘛。”
眉儿还没来得及回话,桑婆刚好从外头回来,就没接谢怀夕这话茬儿。
“你俩没事儿是吧,没事儿就去外头晃悠晃悠别整日都在院子里头窝着,那下山历练是历练个什么,过几日等那残废小子能下床走动了,我们便启程离开边城。”
“这么快。”谢怀夕道。
眉儿也跟着点点头。
“外头什么境况你二人也该是往外溜达溜达看看,别整日围着个残废小子转。”桑婆手里还拿着个告示,行到走廊处往两人跟前一丢:“你俩自己看便是。”
桑婆说完就回了屋,谢怀夕拾起地上那告示,瞅了两眼眉头便蹙起,随即又递给眉儿。
告示上说得不是别的,只十五字:岙州境内即日起不进不出,违令者,斩。
“这什么意思?”
谢怀夕面色不大好看:“我也不是很清楚,听这意思,估摸着是只能十八城之间走动,出是出不去了,不会是要打仗了吧,这仗要真打起来,鬼知道猴年马月能打完,这风沧山怕是一时半会儿都回不去了。别说一年,两三年都可能。”
“怎么岙州也要打?和谁打?”
“我如何晓得。”
眉儿抿唇,转身就要往外走,谢怀夕跟后头喊:“你要去哪啊。”
“我去外头打听打听,不然不进不出,真打个三五年可如何是好。”眉儿步子走得快,这会儿心里才生了点儿后悔来。
这一趟临走,不该和沈祇闹了脾气,战事一起,什么事儿都有可能发生,一旦城破,是活是死就真不好说,万一真临死都回不去风沧山,那眉儿觉着自己真是死不瞑目。
这眼下只一个不进不出,鬼知道是个什么境况,眼下还带着楚之桥,不问清楚如何心安。
眉儿一到街上,也不管谢怀夕跟后头喊,往左的步子一转又往右去,想了想,周二爷既要从军,问了他该是能得了些信儿。
按着周二爷那日说的,边城绕了大半圈,才寻得了那处院子,走到门口,院门题书周家二字,便知没寻错。院门开着,眉儿心下焦急,也顾不得什么礼节,直接朝里头喊了句:“周二爷可在?”
无人应答,又喊了两声,才见一肥硕女子从后院绕出来,一手拿着镰刀,一手拿着一把番薯叶么那是?眉儿眼睛眨了眨,想着这胖得瞧不出五官模子的难不成是周二爷口中说得那媳妇儿吗?
倒倒也算相称。
王氏嗓门大,见一男一女俊俏,年岁也不大,当着又是什么来下战书胡闹的娃娃,不耐烦嚷道:“作什么大上午的跑别人家院门喊,扰了清净。”
谢怀夕见这胖大婶儿不好惹,上前欲将眉儿拉走:“你跑这儿来是寻什么周大爷还是周二爷的,莫不是寻错了。”
没理谢怀夕拉拽,眉儿自道明了来历缘由,王氏听到此女便是苏眉,面容倒缓和了:“进里头来说吧,二爷五日前已出发去了军营,临走时说了,若有一唤做苏眉的丫头来找,教我好生招待了,看是什么事儿,必要可去信与他。”
“那却是不用,我只是想来问问,这城里的告示是不是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儿?这不进不出的禁令又得到什么时候才能撤了。”
王氏搁下手上东西,将门关了,叹了口气才道:“这乱世当道,还能什么事儿啊,天灾人祸是一样少不了。”说着给两个小的倒了杯茶:“想必你们也知道,这岙州,是慕容家管着的,咱们城主倒不是个好战的人,少城主就不是了。如今这天下军阀割据,岙州想独善其身谈何容易,若不想成了旁人的盘中餐,就得先发制人。”
“至于这不进不出的禁令”王氏卖了个关子:“听二爷意思,我也不大明白的,估摸一来是因着战事,二来是因着瘟疫。”
眉儿蹙眉,去年大半年都在山上,倒忘记了瘟疫这事儿,从东山镇出来的时候瘟疫导致一镇几乎成了死镇的凄惨她还记得,不成想都这许久过去了,瘟疫竟是蔓延到了这般远吗,这般想了,也就问了。
王氏道:“说来也邪门儿,这瘟疫去年都说是断干净了,也不知怎的,一下子又死灰复燃了似的,听闻外头有不少人都是死于这瘟疫,这仗越打越勤似也是因了这瘟疫。”
谢怀夕道:“这却是没什么稀奇的,瘟疫本就难以根治,夏日暑热,日头毒,那瘟疫被高温烤炙,反倒不大容易人传人;冬日大寒,百姓无事不出,难民许还没来得及死于瘟疫,便已死于冰天雪地之中。人死却不意味瘟疫也死,待四季转换,死灰复燃,实乃常理之中。”
从周二爷家中出来,谢怀夕和眉儿皆无言,两人头一回想到了一处去,都怕这瘟疫蔓延到了岙州境内,十八城来往密切,真有疏漏,那便不是一城百姓之事,而是十八城了。
不敢深想,令人骨寒。
第68章 、隐患
夜里, 外头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本该是教人好入眠的,可眉儿心里头压着事儿, 练了功法也没办法入定, 索性就披了披风出了屋子。一开门, 凉意顺着衣裳窜满四肢百骸,侧坐栏杆上,看房檐雨滴成串。
念着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一时脑子又回想起最后那夜沈祇身着墨绿衣衫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他嘴角的讥笑就那么清晰的在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浮现。
如若不是临走前不欢而散,自己还会这般念着吗?
眉儿眼神里透了愁思, 一时入神放空了去, 身后的房门开了都没什么反应,直到楚之桥坐到了身前, 眉儿才回神:“怎的下床了?身子好透了吗?”
楚之桥点点头,口不能言,便将双手晃了晃,脚也晃了晃, 随后伸手触碰了雨水, 在栏杆山写道:“我本就可下床, 你为何不睡?”
“我是被这雨声吵醒了, 索性就出来醒醒神。”眉儿笑了笑, 又将即将离开边城的前因后果与楚之桥说了, 见他低了眉眼, 柔声道:“谢哥哥乃是医者,我们倒不用太发愁的。”
楚之桥写道:“沈祇呢?”
照料他这么些时日, 谢怀夕倒是时常在他跟前念了沈祇的事儿,眉儿在他跟前是不提的, 见楚之桥问,一时也不知道从何说起,反倒是还有些伤感了,只道:“他好着,如今成了谢哥哥的师弟,学了医术,以后想必也是有大造化的。”
眉儿说罢就看见楚之桥又写下四字:“成亲了吗?”也只摇了摇头,不愿再提了。
她这反应,楚之桥也就明了。
正儿八经开始赶路之时,桑婆驱马坐在车架上,谢怀夕不喜楚之桥,就从车厢里头出来,开始和桑婆碎嘴子:“婆婆我好烦。”
“你烦且烦和我有什么干系,起开,再啰嗦踹你下车。”
谢怀夕知道桑婆不会真的踹他下车便小声道:“婆婆你说我为什么看那小子就那么烦。”
“不过苦命人罢了,瞅你那点儿出息。”
“沈祇是没下山,我不得替我师弟照料着。”谢怀夕调笑道。
桑婆哼了一声:“沈祇那孩子心思可比你宽厚多了。”
谢怀夕撇撇嘴觉得桑婆是被沈祇那面貌迷惑了,要说他人最多也就能说个不算坏人,要说良善心眼儿好,算了吧,差的远。
心里头这么想,谢怀夕回头又掀开了车帘子,里头楚之桥正和眉儿下着五子棋,看眉儿拿着棋子儿下得那么认真,再看楚之桥只管盯着眉儿看,谢怀夕暗自呸了一声。
阉人了都,肖想什么,也就是眉儿好性儿,谢怀夕不耐烦把帘子撂下,又开始烦,也不知道沈祇收到信了没,能不能下山。
谢怀夕自然不会那么傻,只给沈祇去信,沈祇还真不一定能下山,但给师父也去一封就不一样了,其实给师父那封信里头也就说了眉儿这紫笙毒像是因了练武有了好转,沈祇下山不是能催着眉儿赶紧回去吗?
都不好好一起培养感情,如何能赶紧回去。
谢怀夕对于谢一当下对眉儿的打算是不知晓,却从隐隐约约的言语和寻药的意图里摸索出了点儿如果三娘想要解毒,眉儿似乎至关重要。
自然,被谢怀一猜对了。
收到信后的不到两日沈祇便启程下山,前者下山之时,眉儿一行人已到了西山城。
西山城位于岙洲西部,岙洲最大的山脉西山和最大的湖西山湖便在此处,往年谢一时常带着谢怀夕在此处采药,在城里城外均有置办宅子。
此城做为岙洲十八城的粮仓存在,粮商往来不断,不过商户并不发达,农业却极度发达。
去的路上眉儿见着那一大片的良田,还很是感慨。
“也不知天在不断的怎的这岙洲的庄稼人似不受影响?”眉儿好奇有此一问。
楚之桥想开口,张嘴无声,手动了动只能看着已然开口的谢怀夕。
“老城主是个好人啊,天灾的时候道是岙洲将近五城的兵将都来了西山城给庄稼人护地来了,还请了两位研究四时星象的高人,未雨绸缪,也有些减产,却没了大碍。”
楚之桥点点头,这事儿他是知道的。
眉儿听了若有所思,直到马车行到一处热闹的村落停下,便知到了。
这回在西山城,几人没打算再住到城里,一来是城里人多口杂;二来是怕生了变故只能在城里硬熬;三来是眼下不能出岙洲,别明儿连镇都不能出了。
以防生变,地广人稀的城外行动还是要方便些。
一安置好,眉儿便去日常修了基本功,觉着楚之桥身子弱,把楚之桥也给带着跑山去了。
谢怀夕坐在院子门口,看着紫衣的眉儿身后跟着灰衣的楚之桥,这心里就替沈祇开始烦忧,想着阿蛮也在就好了,那些难听的话还是得她才能说的出口。
心里头对楚之桥犯恶心的很,谢怀夕起身又回去找桑婆唠叨:“婆婆你说有没有法子把楚之桥给丢下,不能老带着他啊,不如明说?”
“你明说了眉儿能忍你?那小子她可是费了快一条命才救回来的。”桑婆给了谢怀夕后脑勺一下子,“有这针对人的功夫,还不赶紧去查探查探瘟疫的事儿,别忘了这回到西山城是干嘛的。”
谢怀夕没办法,换了身儿衣裳就出了村子。
村里人和谢怀夕打招呼,虽谢怀夕不时常和谢一在这村子常住,但谢怀夕性子好,村子里不少人倒也一直记得他。
这回见来的多了两个年少的生脸儿,便想找谢怀夕问问,谢怀夕不耐烦,只道:“那姑娘是我师弟的媳妇儿,那小子是我弟妹看他可怜才带着的。”
其实谢怀夕也没说什么,不过碎嘴子,却忘记乡下人没事儿就欢喜嚼舌根,这嚼舌根的后果暂且不提,只说眼下谢怀夕还多嘴说了句:“那小子我们走的时候他估计直接就在这村子落脚了,到时候婶婶们照料照料。”
隐患便在此种下。
跑山的二人不知这小插曲,跑累了就在半山腰休憩,眉儿擦了擦额角的汗,脚上的沙袋还没解,指着楚之桥脚上的沙袋笑道:“如何,还吃得消吗?”
楚之桥伤好不久,有些喘,不过这点儿强度比起在乱军里头干的活倒不算什么,抿唇摇摇头,见眉儿拍了拍身边的空位置,便小心翼翼坐了过去。
一靠近,就闻见了一股淡淡的药草香,楚之桥觉着这药草香很是能让人安神,便又小心翼翼地多挪近了些,盼着那药草香气能在鼻尖更清晰一点。
眉儿不是多话的人,抬头瞧瞧山间,有些树木是四季常青却也盖不住冷,呼出的白气就晃晃悠悠又消散了。
她思绪不自觉就想起当初在深山里和沈祇的日子,那会儿他也是这么陪在自己身边,他不大好亲近的,那么熟悉了,没道明心绪之时也是恪守礼节,哪怕多靠近些了,都会蹙眉。
不知他这会儿在风沧山可曾念着自己,还是心无旁骛的只在药屋呆着。
这么个人,眉儿觉着自己竟然会盼着他能爱自己爱着越过他想做的事儿去,还真是…贪心过头…
那点光影跟着眉儿动作在其脸上浮动,楚之桥想到初初见她的时候,文静倔强的,那时候她小脸儿黄扑扑的,五官长得好,那么个身份,那么个皮子是如何也不算出彩。
不成想乱世之中,她倒是靠着这么个倔强性子,活得越来越好。
而自己…
楚之桥低了头,当初未曾瞧得上的,却在某一日将自己救了,心里像是被阴影笼罩,想抓住些那已然稀碎的光影,但……好难。
“想什么讷,这么入神。”眉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晚上想吃点什么东西,这几日赶路看你不怎么好好吃东西,可是想了东山镇的吃食了?我晚食给你做吧。”
她声音轻轻喃喃的,是许久都未感受过的温柔,就觉着这日子也不是不能继续过的。
楚之桥拿了个树枝在地上写道:“想吃碗细面。”
“好说好说,等回头我带你去吃阿蛮做的汤粉,她做面倒是比我好吃多了。”眉儿说罢起身舒展舒展,招呼着楚之桥与她一同再跑山两圈。
暖阳施舍着山林自己身上的热度,照拂大地。
山林二人仍旧跑山,另一头沈祇却是快马加鞭,青衣的衣摆都被冷风吹得舞了起来。
那发冠上的绦带就在空中划过一急促的弧度,似彰显了风的痕迹。
骏马飞驰,到底也是没赶上,早早就在城门外的关卡被拦了下来。
沈祇收鞭下马,亮了文书手信,那兵将见是医者,又有谢神医的亲笔手信,面上儿态度好了不少,只说让沈祇在此处等等,待他禀报,问问能否通行。
沈祇点点头:“劳烦。”
说罢再朝那城楼看,手中的鞭子都快被沈祇捏断,面上儿不显,他倒是想看看谢怀夕书信里头说眉儿带回来的野男人是谁。
小东西是出息了,出去一趟什么人都敢往身边带了,呵呵,沈祇倒笑了。
也不知道是笑个什么。,
第69章 、贪心
厨房设在院子东边儿, 那木门瞧着还很新,一看就知道这处院子的主人并不常来,灶台处有一紫衣身影在忙碌, 院子中便是一长相清秀的男子正在劈柴。
那男子瘦弱, 但身量高, 五官本该是温润,劈柴的架势却让人瞧着就是有那么几分阴郁了似的,再看其时不时的朝着厨房里头的身影张望, 那眼神就犹如冬夜之中森林里饿了许久的恶狼,幽暗又危险。
几个村子里的长舌的妇人, 原是想去瞧瞧, 唠上那么两句,到了门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却是没人敢进了。王大婶儿之前给谢神医送了饭菜吃食的,也就与谢怀一相熟些,这一相熟,言行举止也就自在很多。
她上午间儿的没在, 听了别人嚼舌根儿, 道是谢神医这回没下来, 只谢怀夕过来了, 带着个姑娘当着是谢怀夕媳妇儿, 没成想是谢怀夕什么师弟的媳妇儿。那既然都成了别人媳妇儿了, 如何还能带了野男人呢?
王大婶儿瞧见那砍柴的年轻男子, 第一眼就不喜,和着旁边的几个妇人道:“这人身上是不是沾染了什么脏东西, 怎么明明长得也是不错的,偏偏瞧着就是这么不大好相处呢?”
“像是个坏事儿的, 灾星。”
王大婶儿点点头,身子扭了扭,胳膊上挎着的篮子直接就进去院子了,楚之桥看见人来,手里的斧头就给撂下了,站直了身子就看着王大婶儿。后者原是想进去和桑婆套套近乎,这一下子被楚之桥盯着看,也不说话,一时倒不知道说什么了,手在衣服上擦了擦,面儿上有点不好意思的。
“我就是来瞧瞧桑婆,可在家的?”
王大婶儿脸盘子大,身子倒不算胖,嘴唇也是厚,这么一说话,那嘴巴有点凸起瞧着有些滑稽。楚之桥没看她,扭头朝着厨房里看,刚好眉儿出来,这一瞧清楚眉儿脸面,王大婶儿这心里头就犯嘀咕了。
这姑娘生的这么好,谢小兄弟的师弟如何舍得就让小媳妇儿一个人下山了。
“大娘,桑婆半下午的说是出去了,估摸得个一两日才回,我也不知去哪了。”
“嗐,没啥,我就是过来瞧瞧。”王大婶儿迎上去将跨栏里的一大把捆好的青菜给塞到了眉儿手里:“地里刚择的,送过来给你炒炒,后头有什么缺的短的,就去前头找我要哈。”
没想到这村子里头的人这么好相处的,还眼巴巴的送菜,眉儿心里感激,点点头道:“谢谢大娘。”
王大婶儿等半天没下文,便走了,心里嘀咕这小媳妇儿不会做人,之前她过来是送菜送饭也好的,谢小兄弟要么是给一个铜板儿,要么是给药材鸡蛋的,早知道这小媳妇儿这般抠抠搜搜的,还给什么青菜的,长得倒是好,有个屁用。
因着这么一遭,眉儿在村子里头的“名声”除却长得好看招人以外,还多了条抠门。
至于楚之桥,因瞧着怕人,反倒没什么人去说的。
楚之桥已不是当年那个看人行事皆温润的少年,敏感捕捉到村子里的人的不喜。是以除却劈柴以及和眉儿跑山,其他时候并不在村子里走动,不但不在村子里走动,也很少在谢怀夕面前晃悠。
因这,眉儿还与谢怀夕发了通小脾气,眉儿实在是不明白,楚之桥就是个可怜人,都已哑巴了,多照拂些就是,为何谢哥哥平时那么好说话的人,却偏偏看楚之桥不顺眼。
谢怀夕不知道怎么和眉儿说,只道:“我是不知道他以前是个什么人,但我现在瞧着他就不像好人。男人心里头的一些心思我不好说与你听,怕脏了你的耳朵,反正,你可怜便可怜他,从村子里头走的时候,他是肯定不能跟着。”
“那你把他留在村子里,他如何活下去。”
谢怀夕就更气了:“如何就不能活,有手有脚还认识字,如何就不能活。”
后头声音说大了,谢怀夕收了声音,回头一看就见着楚之桥站在堂屋门口,心里头觉着晦气,想着桑婆去哪了怎的还不回来,不然肯定是要直接赶路了,岙州封城,不允许走动,是瘟疫又在冬日席卷而来。
慕容家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这瘟疫,也不知道这封城,能不能解决问题。
“算了,眼下也不管这许多,你二人日后再去跑山,注意些,看到生人必然要躲着别靠近。因着封城,有些地方人心惶惶,没病的人都生了心病,等桑婆回来,商量看看怎么办,是在这村子继续待,还是去其它城看看。”谢怀夕端起茶杯饮了一口,“我出去找些药材备着,你俩晚饭别等我了。”
这就是晚饭都不想和楚之桥一起吃了,眉儿憋了一口气,等人一走,看楚之桥就有些不好意思,心里头愧疚了,语气上就软着带着哄的软声道:“谢哥哥言语你莫要在意,他是个好人来的,也就不知怎的这几日这么不好相与了。估摸还是不大熟悉,时日长些,该是就好了。”
半下午外头的日头正好,春日越发暖了,那点日光透过房檐的错落处分布成了几片光影在其面目之上,细腻的皮子,眼睛湿润着,小扇子的睫毛一眨一眨,那眼里都是自己,嘴巴抿着,像是心疼了自己。
楚之桥摇了摇头,手也抬起摆了摆,下意识张了嘴又马上闭上,眼神柔和就这么看着眉儿。
那眼神像是小狗,眉儿就笑了,抬手拍了拍他的胳膊:“你不在意就好,半下午的休息会儿吗?还是要随我一起去山上练功?”
楚之桥步子就往外走,眉儿抿唇笑出声,也就跟了上去:“昨日瞧你累的都吃了三碗饭,今日还去,也蛮逞强,不然你看着我练?然后你就歇着就好了。”
楚之桥侧头看着眉儿说话,眼神柔和,心却是止不住的下沉。若是完人,自该争取得到这般的人,如今这境况,自是不做这想法。盼着是不是能多些相处…楚之桥想及此,心都发冷,他不得不承认他贪心,多些相处四字便是自欺欺人,眉儿将自己救于水深火热之中,偏偏以往也没什么交情…
这让他觉着,这世间还是有些,有些可以过活下去的东西的。
不若当个奴仆也是使得,看着她好,往后余生也算有个念想。
楚之桥当下心境清楚了,再看眉儿眼神就多了一丝坚定,旁人的不喜便也就不想了。
一出院子,见村里热闹了些,往前行了几步,听得清楚了些,原是有户人家有娃娃出生,门口王大婶就几个村妇正择菜,本还热闹说话着,一瞧见眉儿和楚之桥行来便又不说了。
直到打了找面儿,问了声好,人继续往前走了,王大婶才小声道:“这两人天天腻在一处,莫不是有了什么首尾。”
“有了也不稀奇,孤男寡女的,说是谢小兄弟师弟的媳妇儿,山高皇帝远的,谁能管的着讷?你说是不是。”
王大婶儿听这话点头,还欲再说,觉着后脖颈儿发凉似的就回了头,一回头就看见楚姓小子也回头盯着她看,那眼神,王大婶被看的心里发了毛,捂着心口愣就是闭了嘴,心里嘀咕离得这么远该是听不着才是。
楚之桥收回心神,只瞧着眉儿,看春光不及她红衣夺目,看春风不如她发丝温柔,几缕飘荡的发丝,楚之桥伸手相处触碰,就又放下。
行出村落快到山脚,日光照射,她发间的琥珀发簪都在熠熠生辉,楚之桥心里生了欢喜,看眉儿回头朝着自己笑,张嘴想夸赞她甚美,一张口,啊啊两声,就又见眉儿外头神态迷惑。
“怎的了?”
楚之桥摇摇头,指了指路边的花,又指了指眉儿的脸,后者心领神会,笑道:“那下回你要是想说这个,你就指指好看的东西,我就明白了。”
“要是你想夸我厉害”眉儿想了想,“那你就指指老天爷,不知道会不会对老天不敬重,不过想着是迫不得已,想来老天爷也是不会怪罪。”
二人一前一后本该入山,但见远处一墨绿衣衫御马而来,那发冠后的两条长长绦带,随春风而飘荡,山村之后的田野与山林,都为其做衬。
许是也未衬托,不过是看的人有心罢了。
即便隔着这般远,眉儿一眼也就认出来人是谁,马鞭在他手中都变得冷硬了似的,那面容,白如瓷玉,眉儿思绪瞬时如走马灯一般,最后定格在温泉边他转身离去模样。
那句随你,就更如千年沉钟一般,一遍一遍敲响在她的心头,激荡的言说。
她想沈祇,想到午夜梦回都在想,不但想,更生了嗔痴,眉儿自己也不知道沈祇到底做得够不够,是不是她太贪心。流于表面的欢喜,为何还总是让她不安。
到底该如何了,才能觉着沈祇欢喜她了。
眉儿的脚步顿住,看着来人方向双眼中是楚之桥未曾看过的不安还有惆怅,她为何如此?难不成都是因着沈祇吗?
楚之桥在确定来人是谁之后,便没再看,只盯着眉儿;眉儿却在那一人一马停到身前之时错开了视线去瞧了山林,倔强着。
沈祇勒马停下,居高临下看着二人,随即就又笑了。
谢怀夕信中未曾提及救的人名姓,他还当着是谁能让眉儿舍命相救了,原是楚之桥。
第70章 、气死他得了
那一抹笑, 让人心底生寒,不明白到底是有什么好笑的。
眉儿不知道沈祇为什么突然出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盼着他来还是不盼着他来。未曾瞧见的时候, 每日每夜的都想着;当下真碰到了, 发觉自己似也不是真的想见他, 那是为何了?难不成是执念?
“去往何处。”沈祇甚至都没有和楚之桥寒暄,只问着眉儿道。
“不用你管。”眉儿言必,直接转身进了山中。
楚之桥倒没跟着, 只侧头又去看向了沈祇,后者翻身下马, 向着楚之桥作了个揖:“未曾想眉儿救的人乃是楚公子。”
记忆中的少年没办法和眼前的人重叠, 以往也知沈祇长得好,眼下瞧了, 那身气韵更为难得。楚之桥心思难测,只摆摆手,随即拿了树枝在地上写起来。
信中未曾提及的细节之事,沈祇眼下看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口不能言。”
沈祇无言。
“你与眉儿是怎么了。”
沈祇便开口道:“无甚, 惹了她恼, 该是哄哄。”
殊不知这简简单单一句话, 让楚之桥瞬间萌生了许多心思, 沈祇不欲与旁人多说自己与眉儿的事, 便又道:“眉儿应该是去练功, 楚公子要跟着?”
原本是要跟着的, 这会儿却是不大合适了,楚之桥便又提了木棍在地上写道:“出来走走。”
“好。”沈祇应了一声, 侧头往山林里头去看。
面上儿虽不显了什么,但楚之桥明白, 自己这会儿是多余的。
楚之桥牵着马回了村子,沈祇便一头扎进了山林之中。
山林春色已显,能见两三蝴蝶在花草之中穿浮而过,眉儿练功,招招式式之间全然无了安定,都透着浮躁,面无表情只隐隐不耐,诚然她是很想沈祇,这个没办法骗自己,但真的从未想过是这么个境况再碰头的。她原还当着,会先有一两封信和自己道歉,又或者不是道歉,是寒暄也好。
直剌剌的直接来了面前是什么意思,当着自己那么好说话的,见着他就走不动道儿了吗?又何以见了不下马,居高临下又是哪般意思了?
其实心里还是怨着的,眉儿想及此,就觉得很委屈,沈祇当真欢喜她么,当真欢喜的话,为何会忍心这么个鬼态度了。
招式跟着思绪,都动用了内力,一掌出去,武功反倒是有些精进了。
眉儿却觉筋脉有些痛,动作停顿,撩起袖子看了看,紫纹已经淡去许多,当着是正常的反应,便没再管。一抬头,就看见那张白脸皮子在山林里头晃悠,昂,或许也不应该说是晃悠,是面带愠怒的朝着自己走过来。
哪怕知道他这架势怕是又要有了争论,但眉儿就站在林子里没动,面无表情看着沈祇过来,她倒想听听,沈祇到底能说什么,还能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怎么,瞧见我这副模样。”沈祇自负手而立,停在了离眉儿三步之遥的地方。
“哪副模样了?你为何不说你是什么模样了。”
沈祇看着眉儿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那脖子是够硬够倔强的,下巴微微抬着的倨傲模样,看着让人气不打一处来。真不知道一个姑娘家怎么养的这么一个犟脾气,愣是半句软话都无。
“还气?”
眉儿不耐:“我气什么,有什么好气的,谁还能容的下我这性子了。”
“我瞧那楚之桥便挺能容你,远处瞧着你二人不是有说有笑。”
“难不成这也碍你的眼了?”眉儿觉着沈祇这话简直不可理喻:“楚大哥如今身有残疾,我照拂一二,难道非得哭丧着脸?”更让眉儿觉着委屈的是什么?是楚之桥原本如何与她何干?这楚家兄妹,不是因了他沈祇才认识的嘛,这会儿脾性不对,倒给自己添说法了。
沈祇沉默,就那么安静看着眉儿,看她那张小脸儿被气的都泛了粉色,也看着她眼睛都瞪大了些,那小嘴还说个不停,沈祇却是一句都听不下去了。他都想不明白,这小女子的嘴怎么说出来的话能这么气人。
气人的人还在喋喋不休:“你是厉害了,说是不能下山,眼下不还是下山了。”
“可见事在人为,之前无非都是托词。”
“你会下山,我看也未必是因了我才下山的,这么说来是谢师父给了你什么任务你才得以下山。”眉儿见他蹙眉,便知是被自己猜中了,笑道:“那还和我说些什么,真有意思,惹我恼你就高兴了?”
沈祇不得不承认,眉儿猜中了。谢怀夕一共来了两封信,一封给师父,一封给他。给师父的那封信里头沈祇不知道写的是什么,给自己的那封信便都是抱怨,包括眉儿因救人受伤,也包括这分离快两个月她对自己是只字未提
心中有气,沈祇的步子却挪不动,但脸色也不好看了。
他这么一副怒了的模样,眉儿就更窝火,转头就走。
结果走了半天身后竟然一点动静都没,眉儿没忍住回头看,哪里还有身影。气得眉儿天快擦黑才往村子里头回。
走到村口的时候,远远瞧见有个人提着灯笼等着,当着是沈祇,心里头是委屈也委屈,恼怒也恼怒,但眉儿还是想着一会儿走近了,脾气还是收一收。
结果走近一看,是楚之桥。
春日夜里潮气重,村子又是在山林边,能看见他额角的头发都有些湿。他穿的衣服还是谢怀西的,因着身量高些,手腕就露出一截。指节都是红色的,想来还是冷到了。
眉儿眼睛眨了眨,笑得有些勉强:“怎的在这等着我,三月夜里天气还是太冷了。”
楚之桥摇摇头,将手上的灯笼递给她,示意眉儿往院子里走。
眉儿接过,眼神略暗,一步一步,楚之桥便行在她身后半步,并不在其身侧。
夜里村子家家户户还亮着烛火,昏黄的光映照,是能看清前头是有人还是无人。眉儿时不时抬头,也并不言语,直到走到院门口,她看到那匹马,也看到院子里头传来的熟悉的声音,却瞧不见他的身影。
眉儿抿唇,直接进了院子,原是桑婆回来,他三人正在吃热锅子。村子里头肉不好买,桌子上摆的肉该是沈祇打猎来的。
视线对上,沈祇先行侧了头。
桑婆和谢怀夕招呼站在门口的二人来吃,眉儿直接将灯笼搁下就回了屋子。
吃什么吃,她才不吃沈祇打猎来的东西。
两人何以闹成这样,桑婆是不明白的,谢怀夕也不明白,但他还是向着沈祇的,便道:“你干了什么怎么把眉儿惹恼成这样。”
沈祇夹菜道:“楚公子坐下吃些吧。”
楚之桥看了看眉儿的房间,还是坐下了。
这一来,桌子上的氛围就有些尴尬。
桑婆又拿了些酒出来,一开始还无甚,只谢怀夕和桑婆说话,到后头沈祇和楚之桥开始碰杯,一杯接一杯,不发一言。
一壶见空,再来一壶。
直到家中四壶藏酒皆无,两人才不得不停下。
沈祇饮酒不上练,楚之桥却不是,脸红的像虾子,眼神未因饮酒多了欢快,反倒是多了惆怅。他手指沾了些酒渍,在桌子上写道:“恍如隔世。”
“嗯。”
楚之桥又写:“世事无常。”
下一句就该是,珍惜眼前人。
有些话点到为止,再说也没什么必要。
楚之桥当着沈祇会明白,会有些反应,却没见沈祇神态有什么变动,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那眼神似更冷淡了些。
到底不是曾经的东山镇的少年了,当年就不太懂这小子,如今就更琢磨不透了。
酒意袭来,沈祇没在桌子上多做停留,自回了房中休憩。
两侧厢房,装着一门心思,这一男一女,都是一样的心里不舒服。真要说区别,大抵就是眉儿心里多了份委屈,而沈祇心里多了份醋意。
眉儿和楚之桥一前一后回院子,站着那般近的身影他与眉儿之间的事儿,又何尝轮到别人说了?
沈祇翻身睡不着,被谢怀夕的那点呼噜声吵的酒意都快褪去,索性起了身,披了件外裳出了屋舍,坐在院门口的石板凳上醒神。
自打和眉儿吵过那次,沈祇这心里就没一天舒坦过。眼巴巴的跑来,得来得又是一顿数落,一边是师命,一边是眉儿,又不是针尖对麦芒。
他是不明白眉儿为何就不能等一等。
他二人年岁还浅,耳鬓厮磨的时日还有往后的几十年,就非急于这一时吗?越想,沈祇就越觉得自己这趟还是来错了。
这一回纵了,下一回按着眉儿那性子,还不知道得闹成什么样儿了。
这念头起了,沈祇自觉心神不宁。
直到月上柳梢头,酒意全醒之时,听到堂屋动静,侧头去看,原是眉儿也披了件衣服出来。
眉儿一见到沈祇在院子里头坐着,扭头就又要回屋。
不料却听到一句很是严厉的:“过来。”
几乎是咬牙切齿了。
眉儿得承认,他这反应挺能唬人,不过气死他得了。
脚步停了一下,那堂屋的门关的那叫一个响亮。
院子里的人心境可想而知。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