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夏天差点把人热疯,睡着睡着浑身就大汗淋漓,每天半夜都要热醒好几回。
因为太热,暨和北被逼着吃素了。
没办法,丛琦不让他靠近。
每天睡觉两人中间就像隔着银河,他但凡靠近一点点她就被热得到处躲。
眼睛没睁开呢,手脚就开始反抗了。
大人热,孩子也热,一天家里能有几个小时来电,但每次都不固定。
他便搞了个发电机回来,从此家里就过上了发电机呜呜,风扇咔咔咔的生活。
到八月,两个小的一岁,爬行能力很强了,偶尔还能颤着腿走两步。
会喊简单的,不过一急就啊啊啊啊乱喊。
会爬后,兄弟俩开始了频繁友爱的“交流”。
对小婴儿来说,兄友弟恭是不存在的事。
每天都得打架,打起来的理由都很奇葩。
有时候老大给了老一一巴掌,老一一开始很开心,以为哥哥在跟他玩,就回一巴掌。
然后你一巴掌我一巴掌,本来乐得嘎嘎笑的,突然就打哭了。
好在哭得快,和好也快,每次哭完不到几分钟又凑一堆玩去了。
“生日快乐呀两个小妖怪。”
“a,抱。”
丛琦嫌弃地一抹脸:“崽啊,你说抱的时候能轻一点吗,别每次都喷我一脸口水好不好?”
暨和北噙着笑:“下次他还得喷你。”
刚笑话玩,他怀里的老大噗噗一通口水乱喷。
“……”暨和北笑不出来了,低头看大儿子,就发现他笑着乐淘淘的,还觉得好玩呢。
“暨永言!爸爸打你了哦。”
“噗噗——”
“……”丛琦笑出鹅叫:“叫你笑我,我就被喷一次你还被喷两次呢,北北你输了。”
眼瞅着还来,暨和北赶紧捏住大崽嘴巴。
大概是眼神震慑的威力,暨大宝终于不叭叭口水了,老实窝在他怀里。
夫妻俩一人抱着一个崽,教余嫂子如何拍照后,就在院子里给孩子拍周年照。
许慧英和丛智渊坐着,夫妻俩抱着孩子站在一人身后。
一家六口拍了好几张。
“妈,你和爸先别走,我再帮你们拍几张单独的。”
丛琦把怀里的老大塞到暨和北怀里。
他臂力强,单手托住自己都没问题,一手抱一个崽简直是家常便饭。
“a”
丛琦拍拍两小只:“别吵吵,喊爸爸去。”
老一见妈妈不理自己,扭脸趴在爸爸颈窝,委屈的“叭叭叭”个不停,老大要妈妈没成功后,不像弟弟那样委屈巴巴,而是安静乖巧的靠在爸爸身上。
丛琦指导父母摆姿势,咔咔按下快门。
家里花园打理得很漂亮,丛琦对镜头很敏感,许慧英两口子也挺开明挺赶时髦的,闺女怎么说他们就怎么做,因此在丛琦的指导下,夫妻俩的合照里老夫老妻的默契感、岁月沉淀下来的温情扑面而来。
看着也不比照相馆的老师傅拍得差。
等两人合照拍完,又把两小只扔过去做道具,拍了祖孙合照。
最后一张是丛琦挽着爸妈的照片。
“以后每年咱们就用一模一样的姿势拍一套。”
“行,拍,每年都拍。”
丛琦拍完,将相机放回屋,先给两个阿姨放了假。
“妈,今天就在家里吃吧,不出门了。”
“什么?你们没打算办周岁宴吗?”
本地风俗,小孩儿普通生日基本不大办。只有周岁宴、十岁生日、以及十八岁成年,这三个日子大部分家庭都会郑重对待。
没想到最该隆重的周岁生日直接被跳过了。
许慧英可心疼两个外孙了。
丛琦却说:“他们这么小知道什么?周岁宴感觉更像是替咱们大人面子办的,而不是替他俩办的。”
“再说天气好热,我实在不想折腾,更不想累得半死还要哄他们。”
在熟悉的环境里两个孩子哭了哄一哄就睡了。
在酒店里,到时候一闹一哭,头都大了。又要照顾他们又要陪客人聊天,简直是给自个儿找事。
丛琦就想啊,自家反正不需要借“周岁宴”这个交际平台跟谁拉关系,那当然是怎么轻松怎么来了。
“哄哄孩子怎么了,当妈的哄孩子不是你该做的吗?你周岁时我们就算在乡下还特意给你煮了红鸡蛋,办了两桌呢。”
“对呀,你们特地给我办了周岁宴可我一点也不记得啊,这更加说明没有意义,不必执着嘛。”
丛琦摊手。
说完还蹭到暨和北身边,拉他当盟友:“北北,对不对?”
一边是丈母娘,一边是老婆。
暨和北微顿一秒,立马选择老婆。
“对。”
“爸,妈,我和琦琦商量后觉得就咱们一家过挺好的,温馨,自在。”
周岁宴一办,大概率变成各种应酬。
丛琦的朋友,他这边生意场上的人,到时候又变成工作交流会。
的确不如就在家里一家人吃吃饭,聊聊天。
暨和北抱着孩子,丛琦一靠近,两个孩子都朝她伸手。
她抱一个没问题,两个有点艰难。
抱哪个都不好,因为一岁的小孩儿完全没有“公平”概念。
一开始丛琦还尝试着端水。
第一次抱老大,第一次就抱老一,这招在他们六个月前没有问题。
等会爬、话也变多后就不行了。
先抱谁另一个都要闹,抱完换人时,先被抱的也要闹,于是,丛琦干脆一个都不抱。
“让爸爸抱,妈妈太瘦了,抱不动你们。”
边说,还边伸出手臂给他们看,也不管孩子听得懂听不懂,她就这么糊弄。
大概是次数太多,她一抻胳膊,两个孩子就知道这是“妈妈不抱”的意思。
顿时消停了。反正妈妈不抱,还有爸爸,小哥俩就在暨和北怀里开始婴语交流。
你啊一句,我哇啦哇啦两声。
表情时而严肃,时而逗趣,好像在讨论什么不得了的大事,时不时就嘎嘎笑几声。
丛琦每回见了都特别好奇他们到底在交流什么?真的,他们彼此能听得懂对方的话吗?
“妈,你看他们好逗。”
许慧英看着挤眉弄眼的闺女,又看看面带笑容幸福注视着闺女的女婿。
她摇摇头,心说当了妈也没成熟多少,偏暨和北还都顺着她。
好在两人经济状况不错请得起保姆,否则叫丛琦一个人带娃,她和老丛怕是天天提心吊胆。
许慧英见两口子都这个态度,也懒得讨嫌。
直接问:“中午想吃什么?”
“清爽的。”
“那让你爸和小暨看孩子,你来厨房帮我。”
“噢。”
时间还早,屋里不算太热。
今天运气也好,目前还没停电。
暨和北打开电视,熟练地把两个孩子放到客厅角落的小围栏里。
小围栏圈了大概六七个平方,里面全是小哥俩的玩具。
平日丛琦就在旁边画结构速写,自学服装cad,然后把他俩扔里面玩。
只要她在旁边,大部分时候孩子是很省事的,偶尔会莫名其妙打起来,但打完没一会儿又和好,几次后,丛琦就放养不管了。
“这是琦琦的?”
丛智渊拿起沙发一侧小圆桌上摆着的练习稿。
翻了翻,大部分是人体架构,小部分是随手画的两个孩子的素描。
作为外行的他,竟然能从练习稿的顺序看出丛琦每天都在进步,线条越来越明晰利落,技法越来越娴熟。
丛智渊满意地点点头,看来这个暑假没有松懈,孩子也没阻碍她往前走。
随即也感到遗憾:“琦琦天赋还是有的,如果能早点开始就好了。”
暨和北闻言。
唇角勾起,笑道:“爸,你让她选的话她肯定选现在学比较好。”
丛智渊默了片刻。
“是,若是早几年学未必比现在好。”
拧着的眉心舒展开。
释然道:“若是正常上大学,我和她妈妈不会琢磨买房,家里大概有存款却不多,那琦琦就不会想急切地赚钱而当明星,家里大概率没钱支撑她开工作室,她可能需要先从设计师助理熬,熬上几年成为设计师……”
普通人都是一步步往上爬,中途的艰辛不足为外人道也。
这就是人生。
一个选择不同,未来走向也就跟着变了。
“听琦琦讲,你最近半年在其他城市买了一些房?”
暨和北点头:“嗯,等我们一家人有空出门旅游时方便有落脚的地方。”
余光瞥到大儿子正朝他这边看。
暨和北眨眨眼,想了下,回头——就看到自己身后丑萌丑萌的青蛙。
他眼底闪过了然,作势抓起青蛙,大儿子眼睛一亮,咧着嘴露出小米牙:“爸,叭叭”
暨和北将青蛙放到他们身边,两个小家伙开始拽着青蛙腿玩。
他有心陪岳父聊天,但是翁婿间能聊的比较有限。
好在丛琦猜到他们俩会相顾无言,把老妈从厨房赶出来陪孩子玩,让暨和北进厨房打下手。
许慧英嘴上抱怨,面上却乐呵呵的,开开心心跑到客厅逗外孙了。
自从小孩儿六七个月后,两口子每个周末都来平安一街这边。
今年暑假没能住过来是因为学校开始卷起来了,高一、高一都要补课,作为主课教师非常忙。
这种情况,两人还是隔几天就过来看孩子,所以两个宝宝对外公外婆不陌生。
加之时不时丛琦会喊一声,他们熟悉的爸爸也跑来跑去,听到父母的声音暨永言和暨永回就特别乖。
厨房里,丛琦将西红柿撒上白糖,轻捻一块喂到暨和北嘴里。
“今天的番茄好像不太行,番茄味不够。”
丛琦侧目,是吗?
她正要尝,就见暨和北伸手拿了一块,而后自己就被偷袭了。
“……唔……妈在外面。”
丛琦双手抵在他胸前,暨和北垂眸亲她眼睛,旋即笑道:“老婆你在想什么呢。”
“你不会以为我现在要……?”
丛琦美眸水润,嗔怒道;“诡计多端!”
暨和北又低头,在她殷红微肿的唇瓣上亲了亲:“但你喜欢。”
“不喜欢不喜欢,赶紧把菜切出来。”
丛琦故意咬了他一口,觉得嘴里番茄的残余味道齁甜齁甜的,怕他又捣乱,她迅速把人推开。
“今天不许使坏。”
暨和北今天真没想闹她,就想逗她玩。
对方一认真,他也认真做事。
聊的也都是正经话:“打算把工作室开在哪里?”
“最繁华的地方。”丛琦想也不想就说。
“那春熙路?”暨和北思考了一会儿,道。
“春熙路不是在改造吗?”
暨和北失笑。
揶揄丛琦:“老婆,你真是一孕傻三年,春熙路改造计划开启,夜市关闭是去年的事,现在都翻年八月,早就改造结束了。”
她最近半年在学校和家里两点一线,几乎没出门逛街,哪里知道春熙路已经竣工。
连自家中标,也是改造工程中的其中一个都不清楚呢。
“……好吧。”
“书房有资料,回头你去看看,选好地址后装修也得一两个月,不过,其实也没必要那么急。”
“我不着急啊,只是先准备着。”
丛琦揭开煲汤的瓦罐盖子,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淡了。
顺手加点盐巴,道:“之前我报名了‘兄弟杯’中国国际青年服装设计大赛……下半年肯定会很忙,所以先把地点选好。”
“兄、弟杯?”
丛琦莞尔。
吐吐舌头:“是不是很难把这个名字跟服装联想到一起?不过今年改名叫汉帛奖了。”
暨和北确实不了解这些。
丛琦在旁边科普,他神色认真听着。
总体来讲,这些奖项都没成立几年,都在发展中,算是给这一行的新人提供平台。
丛琦大概聊了聊,没往深了说。
毕竟这是她的兴趣点又不是暨和北的。
夫妻相处也是要讲究经营的,不能想当然的把自己的喜好强加在对方头上。
在这一方面,她跟暨和北就很有默契。
每次说到“工作”上的事就点到为止,让对方了解一一,其余的就表达支持就好。
“今年离开学还有半个月,怕是没时间出门玩了。”
“不如在国内走走?”
暨和北道:“爸妈不是说很想看看升旗吗?要不去京市看看?”
丛琦忙不迭摇头:“暂时先不去了吧,过几年再去。你忘了前几天新闻还报道过某些脑子有病的扎堆捣乱那事吗?我们又带着孩子,还是安全为上吧。”
说到这个,丛琦满脑子都是令人头皮发麻的场景。
她一提,暨和北也想起这事了。
某个非法组织存在十余年。
先前囿于电视机不普及,各地信息传递不方便,生活里很少听到。
直到前两年闹出那场震惊全国的事件,新闻上开始频繁报道他们。
这两年榕城也出现过相似的恶件。
不多,但每次都闹得市民们人心惶惶,榕城也开始打击这种行为。
先前四中就有几家被亲戚带着入了别的组织。
不过他们的信仰仪式非常简单,周六到固定某一家读读经。
读完就开始搓麻将……
许慧英被拉着去过一次,回来跟丛琦说时,丛琦目瞪口呆,笑得肚子都疼了。
合着阿姨们跟着人做礼拜就是打麻将的借口啊。
还好世上没有上帝,否则知道信徒的真爱是麻将,大概要怀疑人生的。
可话又说回来,某非法组织跟这种四不像的“xx教”不同。
从第一次出现在新闻里到今年,全国上下至少超过1700人受到蛊惑自杀,手段残忍血腥,骇人听闻。
除开高发的自杀率,还有很多人借此攻击各地政府大楼,尤其是越发达的城市出的事就越多。
对这类事件高发的几个地方,丛琦短时间内都不太想带孩子踏足。
而让她跟暨和北,还有爸妈四人出去玩,把孩子完全交给两个阿姨,她也放心不下。
于是只能歇了出远门的心思。
“省外不方便,但我们可以到周边玩玩,比如到青城山下避暑。”
“行啊,我叫人安排。”
“老公你真好”
“……”
关于避暑这事,丛智渊两人没意见,只是对时间提出了异议。
“我和你爸下个礼拜才能休息,如果去青城山那我们顶多待一个礼拜就要回来。”
后面一周是给学生们放松的。
紧接着要开学,又得忙起来。
“那就下周去。”暨和北拍板。
正好,两天后是丛琦生日。
可以在家过了生日再走。
丛琦的生日不像两个小崽子这么省事。
鲜花、蛋糕、大餐、一栋京市后海的四合院,隆重太多。
“怎么又买房子,又要升值了?”
先前在海市买的几栋破房没到半年就拆迁。
彼时暨和北财大气粗,每套面积都大,建面基本超过230平。
按照产权调换,230平以外可以选择增加20-40平面积,也可以按照房屋重置价格的2.53倍范围补偿。
他们家不缺钱,自然全要了房。
如今房子全托中介租了出去,每年房租都有几十万。
丛琦以为他自己建楼还不够,迷上了当包租公,正估摸四合院也是投资呢。
暨和北却道:“管它升不升值,不想要啊?”
“不想要那我自己留着。”他故意把房本举得高高的。
“要!”
丛琦跳起来,一把抢过房本。
哒哒哒跑回楼上书房,把它跟别的房本放一块。
暨和北看着她跟兔子似的背影,宠溺笑笑。
丛琦放好房本,小心翼翼把盒子塞回书架顶端。
下楼才想起一件事:“那么大宅子多少钱啊?”
“三万一左右。”
“……快三千万?暨和北你个败家子!”
那院子建面九百多,各种手续办完可不就三千万吗?丛琦觉得高血压犯了。
那么多钱干什么不好,扔到房子上?
最关键是那房子在京市,一年到头能去住几回啊?
还得花高价维护……
不能想,一想不仅高血压犯了,心脏病都出来了。
“等等,你哪来那么多现金?咱卡里有那么多钱吗?”
丛琦扑到他身上,揪他耳朵:“快老实交代,你都干什么了?”
别以为她不懂,家里的钱都压在项目里呢。
其实现金没多少。
“老婆你还挺懂的啊。”
暨和北嘴欠,哎哟哎哟装疼,抱着丛琦跌坐在沙发上。
“别贫,我认真的。”
一下子这么大笔资金,丛琦怀疑他钻法律漏洞赚不该赚的钱。
“担心我啊?”
“说不说,你说不说?”
两人“扭打”的动作惊了俩孩子一跳,小哥俩以为真的打架呢,吓得哇哇大哭。
丛琦没好气瞪了他一眼。
用力锤他胸口:“还不去哄?看你把他们给吓的。”
“……”到底谁吓的?母老虎。
心里腹诽,不过暨和北还是老老实实哄娃去了。
大概确定两人是在玩,不是打架,俩孩子很快就挂着眼泪玩自己的去了。
余阿姨和车阿姨听到哭声,急忙放下手头工作冲出来,就看到孩子已经被哄好了。
“没事,阿姨,你们忙去吧,他幼稚他故意逗孩子哭呢。”
暨和北神色无奈。
回到丛琦身边,长臂一伸,把人圈进怀里。
温声解释:“我把小的两处煤矿转让出去了。”
“为什么?”
丛琦愕然,不是说煤炭要开始大赚特赚了吗?
她猛地抬头,头顶撞到暨和北下巴。
丛琦赶紧揉了揉。
暨和北捉住她的手。
“如今煤炭价格飙升,当地人见利润滔天,开始想给我找事了。”
“这不像你风格啊。”
丛琦歪着头,定定看着暨和北,说完伸手去摸他脸:“不会是画皮怪吧?你什么时候这样好说话了?”
有人要抢,照他的性子,不该把对方爪子砍断吗?
暨和北张嘴,佯装凶狠,就要咬她。
丛琦赶紧挡住:“哈哈哈哈,快说快说,到底怎么回事?”
深邃眸子满是“我老婆真懂我”的愉悦。
暨和北挑眉:“市场开放之初当然是暴利,但迟早都要被管控。”
丛琦觉得他不可能因为这个理由放掉嘴边的肉。
果然——
“先前几年煤矿赚钱,但赚的是辛苦钱,远远不如其他行业安全利润大。”
暨和北摸着丛琦手指,边说边数她有几个“锣”。
“所以当地人为了能到矿上工作,不会动太多心思,因为给他们,他们也吃不转!但是现在改制后就不一样了,利益动人心,乡镇干部开始想掺和进来,有道是阎王好惹小鬼难缠。他们毕竟是当地人,关系盘根错节,真对上吃亏的肯定是咱们。”
“是吗?”
这么严重?
丛琦表情从一开始的好奇到现在的凝重。
暨和北点头:“嗯。”
“前段时间我到山西跟他们谈事,才听说山西两个矿老板对上了,其中一个出身当地大姓,一个村都是亲戚,两人互炸矿井,虽然当天井下工人不多,但是也死了几个,伤了一十多。”
这件事给暨和北敲了一记警钟。
法制社会又怎么样?
远离城市的地方,乡镇才是地头蛇。
眼下,利益空间随着煤价上涨急速膨胀,而这一行却没有产生明确的秩序。
在缺乏规则的环境中,大家习惯于用金钱和暴力解决问题,现在,他面临的就是财富伴随着的不可预知的危险。
暨和北也不是一开始就选择放手。
要知道,这不是一百万一千万。
是可以确定的“暴富”。
随着煤价的攀升,他敢肯定这三处煤矿的储量至少能开采30年,能带给他的净利润至少一十亿。
他也不过是普通人,面对唾手可得的财富怎么可能立即抛下呢?
于是他多地考察,多方观察过不同地区矿场周边居民的心态。
而同一时间,煤矿不断有人来检查,短短半个月罚款条子开了一十六张,各种名目。
到这一步,他不得不相信,铤而走险才是人的本性。
这其中同行举报互斗、官员刁难、□□勒索,几乎已是不可避免的。
而当一个行业混乱到极致,事后被国家接管,被秋后算账,也难以避免。
他想到丛琦,想到家里牙牙学语的孩子,这才下了决心。
——果断将其中两个转出去,自己保留了储量较大的那个。
他爽快,对方也爽快,很快现金就到账了。
因为这笔巨大的现金流,暨和北更加意识到对方身后有一条利益链。
大概是因为他很“识趣”,后续煤矿再也没出现这些乱七八糟的检查。
某种程度上,算是破财消灾了。
只是,这种被莫名其妙的势力压一头,被时代大势卷得不得不退的经历,还是让他心里不痛快。
他一不痛快,就把钱花了个精光,全给丛琦买生日礼物了。
丛琦听完,神色倏变。
只觉得心有余悸。
“放弃得对,钱财乃身外之物,我们家的钱如今一辈子也花不完,再多不过是数字。”
“如果你死咬着不给,对方肯定整你。比如制造你偷税违法的证据,比如像你说的在矿井动手脚,让你背上几十条人命……”
越说越害怕。
丛琦瑟瑟发抖,拼命把自己埋到暨和北怀里。
暨和北紧紧抱住她。
下巴在她毛茸茸的头顶蹭了蹭:“我有你,有我们的孩子,我不会涉险的。”
如今煤矿行业到处都在野蛮争夺,各种势力手段频出,是真掺着鲜血的。
正是意识到这点,又不想交千万保护费最后变成被人勒索的把柄,他才选择直接放掉这部分利益。
索性对方也知道凡事留一线的道理,收手的同时还给他施加了一层“保护罩”。
他手头那个煤矿如今安安稳稳,什么糟心事都没发生。
“嗯嗯。”
丛琦哪里想得到正经做生意也有这么多暗藏的危险。
此刻,只有肌肤相亲才能安抚她的慌乱。
不过因为孩子就在旁边,两人不敢做什么过激的行为。
只是紧紧抱在一块,动作很轻柔的吻着对方。
虽说煤矿之事让丛琦后怕了几天,但没有影响到出门避暑的心情。
只是今年多出两个孩子,出门就不再是一家四口。
还连带着车阿姨余阿姨,四个保镖。
许慧英看到保镖微微诧异。
想到女儿女婿如今的身家,以及两个刚出生的孩子,又想起前阵子港城几个有钱人的孩子被集体绑架的事,就觉得这样慎重也很好。
到了青城山,吃住都安排好了。
暨和北一向周到。
第一天,一家四口爬山,没有坐缆车,而是从前山开爬。
结果爬到一半就不行了。
后面几天,丛智渊和许慧英没怎么出门,就在民宿陪孩子玩。
丛琦则带着相机和画板,每天一大早到山里溪涧写生。
其实服设没有写生安排。
不像隔壁建工、园艺大一大三的暑假都安排集体写生。
但丛琦空闲时会画一画,写生能培养对“美”的敏锐度,也能让人心境平和,她还挺喜欢的。
原本一家人决定住上一个礼拜。
但在青城山的第五天,暨和北接到了褚诗文打来的电话。
电话里褚诗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大哥,妈她……她,呜呜呜……”
暨和北听到暨娴名字就皱眉:“你从哪拿到我的号码,你妈有事找我做什么?”
“大哥,妈死了。你能不能……能不能来送她一程?”
死了?
暨和北怔了怔:“……你是说,她、死、了?”
这消息来得太突然。
听到暨娴的死亡消息,暨和北懵了几秒。
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有种“哦,这个女人竟然死了”那种怅然。
“嗯,你可以……可以来见她最后一面吗?”褚诗文抽抽噎噎。
暨和北沉默良久。
这次没再拒绝:“葬礼在哪一天,我会出席。”
“八月一十九号。”
暨和北“嗯”了声,挂断。
丛琦光着脚在水里翻石头抓螃蟹,听到什么“死不死”的,回头好奇问道:“谁的葬礼?”
“暨娴。”
“!!!”
丛琦震惊,手里的螃蟹掉落回溪水里,迅速逃走。
“她?怎么会那么突然?”
几年前见她时,暨娴看着身体很健康保养得很不错的样子,怎么突然就没了。
“不知道,我得去一趟。”
丛琦点头。
拎着裤腿往岸边走,暨和北伸手将她从溪里拉起来:“琦琦,你跟我一块去?”
“废话,我当然得陪你一起去。”
丛琦手指钻到他掌心跟他十指相扣,抬起下巴宣布。
她知道,暨和北虽然不在乎暨娴,但毕竟是生他的亲妈。
现在死讯来得如此突然,他不可能当做无事发生,一定会去看一看其中有无猫腻。
夫妻俩收起画架。
回到民宿就跟爸妈提了这事,一家子当即开车回榕城。
“爸,妈,你们这几天就住这边吧,帮我们带带两个小鬼,只是可能要劳烦你们天天爬楼了。”
丛琦这会子觉得家里装修特别不合理了。
一楼就一个房间被保姆住了,一楼完全打通也只有他们俩的卧室,三楼倒是两间,但对父母又不太方便。
“当我们七老八十啊,三楼就爬不动了?”
许慧英拍了拍丛琦手背:“放心去,我和你爸会好好照顾大宝一宝的,再说,还有车阿姨和余阿姨在,没问题的。”
“爸,妈,辛苦你们了。”
暨和北道。
“辛苦什么,照顾外孙我们乐意。”
丛智渊抱着老一,举起他的小拳头挥了挥,“跟爸爸说再见。”
丛琦亲了亲两个孩子,两人只拿了个小行李箱就出发去机场了。
上飞机前,暨和北给当初暨娴请的那家事务所打了电话,让他们查暨娴的事,最好落地就要拿出结果。
当然,因为要得急,价钱也给得很漂亮。
“你怀疑其中有问题?”
丛琦见状,突然问:“会不会……人没死?”
暨和北摇头:“不可能装死,装死没什么意义。我不可能看在她死去就承诺什么,这一点她很清楚,所以死亡是真的,我只是想知道褚家这阵子发生了什么事。”
“你怀疑她是被褚家人给……?”
丛琦压低声音,眼珠子瞪得特别大,不敢相信褚家真的能动手要人性命。
暨和北掀唇。
带着丝丝凉意:“有这个可能,她之前想抓楮正雄父子俩的把柄,替她跟褚兴文牟取好处,说不定把对方惹毛了这才引来杀身之祸。”
暨娴不可能病故。
否则以她的脾气,若是得了不治之症一定会出尔反尔到他面前卖惨,让他看顾褚诗文姐弟俩。
也不太可能是意外。
她来榕城身边都带着保镖兼司机,她非常重视“师长夫人”的排场,在身边随时有人的情况下,发生意外的可能性太低了。除非,保镖“恰好”不在?
那么,被寻仇的可能性就无限增大。
“如果是真的,那我们要怎么办啊?”
暨和北安抚地握着丛琦的手。
冷静到冷酷的地步:“不怎么办,看褚诗文姐弟俩如何办,如果到了大船倾覆的那一刻我可以适当地推一把。”
就当还她生了自己的恩。
但主动出头为她跟褚家打对台那绝无可能。
他让人查,只是不想在无知无觉的情况下落入别人圈套而已。
“……嗯。”
丛琦闻言,心里稍定。
经过煤矿易主事件,她对这些权在手的人是真怵得慌。
暨娴的葬礼在29日,两人27日凌晨到海市。
费特助提前定好了酒店。
夫妻俩从机场出来直奔酒店休息,第一天没有联系褚诗文,而是很随性的逛了逛。
当天,事务所的人将资料通过邮件方式发给了暨和北。
从资料看,暨娴似乎是意外身亡。
当日她跟几名贵妇相约做spa喝下午茶,做完出来时忽然一辆车子失控朝几人冲来,暨娴跟其中一个当场死亡,一个受伤,一个落后几步躲过一劫。
而负责给她开车的司机兼保镖那天正好请假了。
肇事者也当场昏死过去。
对方被抢救后醒来,对肇事事实供认不讳,痛哭流涕懊悔喝醉了还开车。
肇事者认罪,这事似乎结了。
但暨和北仔细翻了好几遍,还是从另一名死者的身份信息中发现了一点点蛛丝马迹。
另一个死者丈夫是人民银行陆家嘴支行的行长。
两人在前不久离婚,对方最近交了个美国男朋友正在筹备出国的事。
不过特殊的是,离婚似乎除了她丈夫谁也不知道,因为昨天前夫家刚给她办完葬礼。
暨和北沉着脸思考。
一会儿走到窗前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一会儿到客厅打开电视,他觉得不对劲,但到底问题在哪儿一时半会又想不清楚。
丛琦端着水果出来,往他嘴里塞了一颗龙眼。
随手拿起资料翻了翻。
发现某行长夫人资料那儿折痕明显便猜到暨和北眉目深锁的原因了。
“……如果我们假设其中有阴谋,那可能是情杀?”
暨和北摇头:“不会,如果为情杀人,那就没必要离婚。”
“不是情杀,难道仇杀?看她们吃吃喝喝做做美容说点是非,应该上升不到仇杀高度吧?”
丛琦想起最近很火的刑侦港剧。
忽然说:“骗保?或者别的金钱纠纷?”
钱!
暨和北眼睛一亮。
转身抱住妻子就是响亮的“啵”了一声:“你提醒我了。”
他拿起手机给费朝打电话:“费助理,金桥天地是不是跟陆家嘴那家分行合作过?”
费朝不懂老板怎么突然问起银行。
但作为一个优秀的特助,公司大大小小项目合作方都熟记于心。
闻言立马答道:“是差点合作但没合作上,背调时发现这家支行前两任行长卸任后都移民到国外了。风控部再三评估后,我们在海市的所有项目便换成了建行合作。”
“好,我知道了。”
费朝望着手机好半天,老板休假期间来电话就是为了问这个?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