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前去港城的航班不着急。

    但丛琦要跟着去的决定比较急,几天内她的通行证根本下不来。

    于是,暨和北又打算旧话重提,想劝她留在家里。

    “你认真的?”丛琦叉腰,脸颊气鼓鼓的,一副“你说话不算话”的样子。

    暨和北眸子无奈:“不是我说话不算话,是冲动答应时没想起通行证的办理时间。”

    “浪漫”过去,理智再次回归。

    尽管他做好了万全之策,遭遇变故的可能性已经被降到最低,但意外中的1%降到具体个人头上,那就是100%的伤害。

    如果可以,他当然希望丛琦留在家里。

    但丛琦不管。

    反将一军:“你前两天才跟我说想到办法,可你的通行证为什么提前二十天就办好了?”

    “……”

    “这次去不了,那我们可以等待下一个时机,反正东西很隐秘除了褚正雄谁也不知道,而他绝对不可能主动交代这点。”

    如今褚长捷等人把能背的事都背了,褚正雄只是双规。

    若真敢交代录像带的存在,暴露他是间谍的事实,就该“病逝”了。

    丛琦没胡搅蛮缠,也是动过脑子的。

    她振振有词道:“何况我跟着去,也能给你打掩护。”

    “打什么掩护?”

    暨和北右手半撑着下颚,示意老婆接着说,他想听听她的高见。

    丛琦兴冲冲走到他跟前,捧着他脸端详了几秒。

    “你想啊,你老得慢——”

    “!!”

    接收到男人威胁的眼神,丛琦住嘴,讨好笑笑。

    赶紧换个说词:“你显年轻,33跟27没多大区别,估计现在的相貌跟你20出头时区别也不大,那兜兜转转肯定会遇到觉得你眼熟的人。你看,郦姐第一次见你就觉得熟悉,但因为我的关系,因为咱俩相处时跟普通情侣差不多,她才没敢相信。她都这样,那些从前跟你打过交道的见你身边还带我这么个拖油瓶,肯定更不敢确定了,你就说这算不算一种掩护?”

    古惑仔嘛,有几个善终的?

    没几个真的可以适应正常人的生活,“过于正常”反而让他们忍不住怀疑认错人。

    丛琦说完,越想越觉得有道理,暗戳戳在心里给自己竖大拇指。

    见暨和北一直不说话,她不耐烦地推他:“不说话是什么意思?不认同啊?”

    暨和北:“……”

    “我在思考。”

    别说,被她这么一分析,还有那么点道理。

    他没及时回应纯粹是被自个儿老婆的“理”给镇住了。

    但是——

    “郦慧心怎么会认识我?”

    “……”

    丛琦捂嘴,妈呀,说漏嘴。

    “嗯?老婆?”

    丛琦看天花板看地板,就是不看他。

    眼神始终不跟他交汇,不仅如此,她还打算强行跳过这一茬:“反正你别想不带我,我都了解过了,就算通行证下不来,咱们可以随便买一张前往其他国家的机票。这样一来,不需要通行证拿着机票和护照就能在港城停留七天,七天肯定够你把事情办完。”

    “……”

    “说话!”

    “嗯,很有道理。”

    暨和北缓缓点头,面带笑容:“所以,郦慧心——”

    “哎呀你好烦,我跟你说正事你干什么一直问郦姐,想问什么你自己打电话去问吧。我发现我好忙啊,马上就要出门我得把于太太定制的礼服手绘图画出来,你别打扰我啊。”

    丛琦推开他似笑非笑的脸,作势到工作间忙。

    暨和北能不知道她的工作进度?

    还能让她跑?

    抓着纤纤玉臂,微微用力把人往回一拉,丛琦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打横抱起。

    “哎呀你干什么?”她急得踢了踢腿。

    “不干什么。”

    “我觉得我们需要好好沟通。”

    他抱得轻轻松松,还故意颠了颠,步履平稳上楼。

    丛琦不敢嚷嚷,怕引得屋外跟保姆玩的两小只跑进来。

    两个孩子正是嘴巴不把门的年龄,什么也听不懂,但很喜欢学。

    听到什么就一通篡改,冷不丁就跟他们外公外婆讲了,弄得丛琦尴尬不已。

    而且,她也不敢用力挣扎,怕两人从楼梯上滚下去,摔得鼻青脸肿可不是闹着玩的。

    等到了平地儿,思忖着摔也没事,她就开始不老实了。

    手脚乱动。

    “青天白日有话好好说,你先放我下来。”

    “郦慧心——”

    “北北你不要为难我,这是别人的事。”

    “老公,老公别闹。”

    “……行了行了,我说行了吧?”

    暨和北就是故意吓唬她。

    当然她若是咬死不说,他不介意在床上慢慢问。

    反正某些时候某人的意志力跟纸一样单薄,问什么说什么。

    丛琦也知道自个儿的毛病,可不想大白天在卧室里厮混,怂得飞快。

    反正郦慧心没说不许讲,估计她还以为自己早就跟暨和北说过了呢,所以,就算讲了丛琦也没心理包袱。

    暨和北一放开她,她就假装无事发生。

    “琦琦——”

    “咳、咳……”

    “你别着急嘛,我不会出尔反尔的。呃,既然是说秘密那咱们得找个好地方,走,上楼。”

    算了,不挣扎了。

    她清了清嗓子,抬脚朝三楼露台走。

    为什么舍近求远,不回隐秘性更强的卧室或是书房呢?

    ——当然是怕他狼性大发啊。

    网上说三十的女人如狼似虎,而三十后的男人已经开始走下坡路,但她家这位完全没有走下坡路的迹象。

    还因为技术的精进,折腾起来越发厉害,反正她是怕了他了。

    不过今天的确是丛琦冤枉人了。

    暨和北晚上有一个商务酒会,想胡闹的心不像平日那么强烈。

    就算闹,那也速战速决不够尽兴,所以丛琦被唬住后他也松了口气。

    两人一前一后到露台。

    三楼露台正好能看到院子和大门口街道的情况。

    暨大宝两兄弟正在玩传声筒游戏。

    一个在这边院子,一个在隔壁,扯着小奶音“喂喂喂”,模仿大人讲话的样子。

    丛琦收回视线,背靠栏杆。

    非常简洁的把郦慧心跟他的渊源说了。

    她一说,暨和北恍然大悟:“看来,我给她的印象确实足够深刻。”

    丛琦嗔了一眼:“可不是,吓得她都不怎么敢到我们家来,你现在还敢说港城没人能认出你?”

    “你不认识别人,没准别人记着你呢,所以我跟着去是不是能打掩护?”

    越说,脸上越得意。

    眼珠子亮晶晶的格外活泛,表情生动极了。

    “你还不以为意,觉得我想太多,嘁,小看我!”

    暨和北侧首看她,黑眸温柔点头,声音拉长:“嗯~~~是我见识窄了。”

    “我让助理订票。想去哪儿?”

    丛琦侧目,一脸‘你咋这么笨’的表情:“随便订啊,咱们又不需要真的去,在期限内办完事就回家。”

    “……”

    得,为了跟着去确实了解得透透的。

    被这么一黏,暨和北心里酥酥麻麻,仿佛冒出无数丝线,拽着心脏慢悠悠的晃来晃去。

    丛琦的每一个举动,每一句话,得意的小表情,嗔怪撒娇的笑容,都让他的心为之一颤。

    “老婆。”

    他突然喊。

    “怎么了?”

    丛琦正盯着脚上拖鞋看,就发现拖鞋上的毛球一边各掉了一个。她还在琢磨怎么掉得这么整齐,是不是孩子揪掉的。

    暨和北突然出声,她下意识侧过脑袋,

    仰起脸,没注意倒他俯身的动作,温润柔软的唇一瞬间擦过她的眉心,落在鼻尖上。

    两人都怔了怔。

    旋即薄唇顺势在微嘟的唇瓣上轻点了一下。

    不带欲望,只有脉脉温情:“一会儿有个局,晚上睡觉不用等我。”

    “知道了,啰嗦。”

    三天后,两人登上前往港城的飞机。

    一开始丛琦特别忐忑,脑子里不断想会遇到什么人,事情顺不顺利,会不会有仇人冲上来对着他们就突突几枪,然后她和暨和北成为命丧异地的苦命鸳鸯……

    但这些情绪在上飞机后,瞬间都消失了。

    大概是知道飞机不会为她的忐忑调头,反倒彻底淡定下来。

    一下飞机,酒店的人已经等待着。

    几乎没有多余行程,一行人直达玫瑰酒店。

    这次暨和北带了四个保镖,三男一女。酒店房间巨大落地窗正对着维多利亚港,丛琦站在窗前发呆,无心欣赏窗外的景色。

    约莫两个小时后,有人送来邀请函。

    来人是酒店工作人员,而不是裘康胜本人。

    不过收到邀请函的下一秒,暨和北就接到了裘康胜的电话。

    “老弟,邀请函拿到了?”

    “裘SIR还需避嫌吗?”

    “诶?!不是避嫌,而是你乌鸦嘴,廉署突然请我上楼配合调查,我还不知道谁举报了我,怕特地来见你会节外生枝,给你带来麻烦。”

    “看来你在总局不太得人心啊。”

    “没办法,一个警务处助理处长的位置都打得头破血流,你跟我通个气,这次的事把握大吗,能不能让我往上升一升?”

    暨和北可不敢应承。

    只隐晦提醒:“鱼大,但不是你鱼塘里的,能否沾功要看你操作。”

    “明晚见面再聊。”

    “嗯。”

    挂断电话,打开邀请函。

    特首夫人的生日宴在明晚,地址不在私人住宅,而是中环世纪大厦五楼。

    邀请函附带的流程卡上竟还有慈善拍卖环节。

    丛琦也跟着瞄了两眼。

    撇嘴:“这些人就是奇怪,什么事都能搞拍卖,生日啊,订婚啊,甚至商业酒会都可以加拍卖流程。到底是洗钱送礼还是真做慈善了?”

    各个都说慈善拍卖,但又经常爆出账目不清、善款去向不明的消息。

    每次拍卖完有些人一定会买好几个版头吹“慈善”之家……

    就叫人翻白眼。

    “有的是真慈善,有的嘛借慈善之名掩盖罪孽,习惯就好。”

    丛琦嫌弃依旧:“看来我是一辈子都习惯不了了。”

    “对了,回家后设立一个助学奖金吧。”

    “怎么突然想起助学奖金?”

    “唔……爸的一个学生前几天寄了感谢信,我想……搞那么多拍卖会,弄一堆乱七八糟的交际活动不如实际点,给贫困家庭出来的优秀学生设立几个奖项,因为钱对目前的他们来说最重要也最实用。”

    “行。”

    暨和北之前没想过回报社会。

    他不像某些有钱人那样需要“慈善”做工具,而根子里也的确缺少“社会责任心”这一环,换句话讲,善良得不够天然,非常有限。

    但若是有人提醒,他亦不会反对。

    丛琦见他同意,嘴角缓缓扬起。

    晚宴在明天,两人不好一直待在酒店。

    明明带着保镖却不出门,那样显得太怪异了。

    于是便像所有第一次来港城的游客那样,哪里繁华就往哪儿跑,看海坐游轮登太平山……做尽游客们都做的事。

    其余时间都在买买买。

    买给自己的,买给家人的,连工作室的几名员工的纪念品她也记得买了。

    她开心购物,暨和北跟几个保镖则沦为了拎包工具人。

    同一时间,商场四楼露天咖啡卡座里。

    一个女人望着扶梯方向出神。

    “Junly,你看什么?”

    Junly,也就是蒋黎回神,笑了笑:“我好像看到一个熟人。”

    “熟人?谁啊。”

    “我来港城前在内地认识的一个女演员。”

    “靓吗?”

    “靓!”

    对于丛琦的颜值,蒋黎向来持肯定态度。如今想起两人关系好过她还有些恍惚。

    “靓啊,也是演员?那可别让仇爷看见,你当心失宠哦。”

    “是啊是啊。”

    “不过Junly,你得盯住你师妹咯,仇爷居然把《无间风云》给她而不给你,一看就是要捧她。狗仔还拍到她戴了一条那么亮钻石那么大的项链,你该当心啊。”

    说话女人夸张地比划着钻石有多大,有多闪。

    两人是她来到港城才认识的姐妹淘,也是艺人。

    一个是李董家三公子的女朋友,一个是珠宝大王麦先生的女朋友。

    当然,所谓女朋友肯定不是1V1。

    男方不仅有老婆还有二房,“女朋友”也不止她们一个。

    外人说她们是二奶,是情妇,但自称或是关系好的人提起自然会美化许多,将包养说成恋爱。

    蒋黎嗤了声:“没有珠珠那个骚蹄子还会有其他的,我又不是仇爷的正房,我哪盯得住?”

    说“女朋友”都有些高看自己。

    蒋黎的思维跟港城本地艺人还是有区别的。

    像黎媚跟管曼迪两人可以很坦然的说自己跟谁谁谁一起,大肆抨击对方太太人老珠黄,口口声声爱情不分先后,她不过寻个刺激而已,又没干伤天害理的事……

    是的,打电话骚扰原配,对人家精神攻击,嘲讽对方人老珠黄管不住男人,在她们看来并不算恶事。

    但她不行。

    她过去的成长环境让她知道这样是不对的。

    可惜当踏入港城那一天开始,她就已经陷进沼泽,只能清醒的看着自己沉沦。

    看着腐烂的自己、摇尾乞怜甘当玩物的自己换来了过去想要的名和利,时间久了,蒋黎感觉得到自己已经变得麻木了。

    刚才看到疑似丛琦的人影的一瞬间,几乎被忘却被抛弃的羞耻感重新涌了出来。

    令她一时间没了跟塑料姐妹聚会的心情。

    想当初,她来港城前多风光啊。

    以为签了这边的公司就能飞升成国际巨星。还到可可面前炫耀,想通过可可的嘴让关系变淡的丛琦知道她未来会发展得很好,不再是朋友是丛琦的损失,不是自己的。

    那时候她太年轻太幼稚,觉得朋友哪件事做得不符合期待就看不惯。

    选择清高的疏远对方。

    现在她也在圈里浸染了几年,也遭遇了跟孟红一样的前辈。

    对方比孟红更狠更下作。

    在一场强奸戏上动手脚,让合作的演员真枪实弹的上。

    拍摄前她根本不知道会这样。

    那二十分钟是她人生中最屈辱最黑暗的时刻。

    当刀子落在自己头上,蒋黎忽然理解了丛琦对孟红的反击。

    那不叫睚眦必报,不过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因为人都是欺软怕硬的,不是吗?对方出招你不狠狠打回去,下一次他就会变本加厉。

    她懂了这个道理,却也有点晚,因为失去的纯真善良都不会再回来了。

    在吃一堑长一智后,她主动投靠仇爷。

    也让欺负她的那位前辈遭遇到了更加恶劣变态的事。

    仇是报了,可她不再是过去的她。

    听说可可如今在丛琦的老东家如鱼得水,蒋黎眼里不由得流露出羡慕和怀念。

    塑料姐妹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觉得她“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出主意道:“有乜盯不住的?我同你讲,有钱就要捞,有势就要仗,莫指望男人长久。你适当的盯一盯吃吃醋,只要不闹得太过分,他们很吃这一套的,尤其是五六十岁的男人,他们男性功能退化就更喜欢女人黏着他夸他猛了。”

    十个有九个都这样。

    “投其所好嘛。仇爷又没有正房,他喜欢玩女人你就主动帮他牵牵线咯!你不是说刚才那个很靓吗,介绍给仇爷啊,让她跟珠珠斗,你呢就装装善解人意,让他看到你贤惠听话的一面,反正一把年纪你也不可能真爱他,对不对?”

    蒋黎当即摇头:“少出馊主意,我同她……她以前是我朋友。”

    “朋友不是更好?”

    “当然不好。”

    就算疏远,她也不讨厌丛琦。

    其实当初主动疏远的理由现在想来挺可笑的,唯余怅然而已。

    她怎么可能去害丛琦。

    蒋黎表情严肃,两个塑料姐妹面面相觑。

    笑笑着转移话题:“对了Junly,仇爷参加特首夫人的慈善生日宴会,带你还是带其他人啊?”

    “……”

    丛琦没注意到自己距离蒋黎有多近。

    逛得差不多后,一行人带着战利品回酒店。

    她长得美,哪怕巅峰时期在港城的知名度远远不如内地,一路上还是很多人偷偷拍她。

    何况身边还跟着颜值不输明星的男人,而几个保镖也代表两人不仅男俊女美,还很有钱。

    有小报狗仔无意间拍到便以为丛琦和暨和北是哪家学成归国的少爷千金。没有核实便浮夸登报,还特意将一行人的购物袋圈出来。

    大概港城人早都习惯各家媒体的夸张造谣,倒没几个人当回事。

    毕竟炸裂的标题多了。

    譬如一对艺人情侣共度良宵会被写成《XXX称‘过夜’好开心,同XX尽兴40小时》,或者某黑胖女星吃撑表情狰狞,次日报纸头条就就是《黑珍珠大食怪袭港》,还有露骨刻薄的《凌波排骨,飞bra走奶》……

    相比之下,眼生疑似某家“家族弃子”的废物二人组听起来实在不算什么。

    次日丛琦看到报纸都被逗笑了。

    “……你别说,港城的报纸还挺有趣的,五花八门的内容,管它真假主打一个眼球爆炸。”

    “若不是当事人是我自己,我还真就信了,你看这照片拍的,我俩又嚣张又废物的感觉。”

    丛琦指着报纸。

    笑倒在暨和北怀里。

    暨和北长臂揽着,配合道:“好像是。”

    “对了,晚上的衣服挑好了吗?”

    “嗯。”

    既然是港城政商名流齐聚的场合,两人又有正事在身,丛琦便没“任性”的穿自己设计的款。她担心因为一条宾客不认识的“裙子”失了对方眼里的礼仪。

    毕竟今晚的事情很重要,不宜在这些地方较劲。

    于是她从公认的几大奢侈品品牌中挑了一条简单又不失格调的礼服。

    一句话,价格感人的经典款。

    毕竟出门在外,谁都是先敬罗裳后敬人。

    你穿得贵,就算别人不认识你,想干什么都得琢磨一二,掂量掂量是否惹得起。

    有时候,识时务懂妥协也是一种美德。

    “造型团队呢,几点过来?”

    旁边伪装成生活助理的女保镖道:“约了一点。”

    “好,你帮我约一下理疗师上楼,我想做个SPA。”

    衣着打扮不追求高调,皮肤状态必须完美。

    虽说特首夫人的生日宴将举办两场,今晚招待政商界朋友,明晚才招待演艺界的朋友。

    但除了富豪太太们,今晚大概也会有一些非常大牌,平时不出席活动的明星到现场。

    丛琦可不希望明天哪家报纸刊登自己被人家衬得黯淡无光的照片。到时候标题肯定不好听,什么《昔日影后面肿腰肥奶下垂…》之类。

    她得气死!

    “好的,太太。”

    丛琦上午忙着按摩做美容,暨和北则是抱着电脑处理公事。到下午她开始做造型时,他依然在处理公事。

    忙起来简直忘却时间。

    等一切收拾好,两人乘坐酒店专车直达中环世纪大厦。

    到那儿时差不多七点。

    暨和北先车门绕到丛琦那边替她打开车门,丛琦小心翼翼拎着裙摆,优雅下车。

    手虚虚搭在他手臂上。

    两人一出现,周围的人都看呆了。

    这种惊艳的目光丛琦早已习惯,完全可以做到视若无睹。

    “进去吧。”

    一进大厦,丛琦就见世面了。

    从入口到升降直梯和自动扶梯这一段路站着一排身穿黑色西装,戴着白色手套的保安。

    各个高高壮壮,手长腿长。

    很有牌面也非常讲究,一看就知道将整栋大厦都被包下了。

    丛琦忍不住想,港城特首的太太可以如此高调吗?这跟内地要求的“廉洁朴素”区别实在是太大了。

    在内地,清官会严格要求家人。

    贪官呢,表面上也会表现得“不拿人民群众一分钱”的样子。

    谁敢如此高调,说不定第二天举报信就放在顶头上司的桌上了。

    暨和北将邀请函递给工作人员核实。

    “先生,小姐,这边请!”

    门口的工作人员核实后,就有专门的迎宾小姐将两人带至五楼宴会现场。

    电梯门一打开。

    丛琦只觉得眼前发亮,金碧辉煌的走廊差点闪瞎她的眼!

    头顶一盏盏水晶宫灯如同无数的繁星从天而降,脚下是奢华无比的黄金地砖,真真叫她开了眼界。

    “……这黄金是真的吗?”

    丛琦偏首,很小声的问。

    暨和北也以差不多的声音告诉她:“真的。”

    “哇,那治安蛮好嘛,都不怕遭遇打劫。”

    暨和北轻笑。

    “这一层楼只对贵客开放,平时电梯是不能到五楼的。而每次开放时整栋大厦都会被包下来,所以不可能发生冲到五楼扒拉地砖的事。”

    因为能到这一层的本身就不缺钱。

    “看来今晚能开开眼界了。”

    两人说话声音很轻,不知旁边带路的工作人员听到没,反正对方始终面带微笑,脸上没表露出什么。

    走廊如此豪华奢靡,宴会厅里却不是这个风格。

    反倒去了“富”,多了“雅”。

    丛琦眼珠儿灵活转着,好奇地打量宴会厅的陈设,震惊完宴会厅之大后,开始不动声色打量宾客们。

    就听一道沉稳热情的声音喊:“暨老弟,你终于来了。”

    丛琦扭头,朝声音传来方向看去。

    一个精明壮硕的中年男人满面带笑向着他们走来。

    暨和北也笑着打招呼:“裘Sir,好久不见。”

    “这是我太太,丛琦。”

    “你好。”

    丛琦微笑。

    裘康胜目中迅速闪过惊艳:“你好,暨太太,欢迎来到港城作客。”

    “谢谢。”

    随后两人攀谈起来。

    而丛琦脸上始终保持着礼貌微笑,安安静静听着他们对话。

    但大部分她其实并没听懂。

    因为两人说着说着就会用一些黑话去代替真实的意图,听他们聊天就跟做完形填空似的还得随时去想被代替的究竟是什么,尤其累人。

    听了两段发现太费脑子后丛琦开始走神。

    她的发呆技巧非常娴熟,半垂着眼眸,嘴角含笑,别人以为她认真听着,其实思绪早就跑到十万八千里之外了。

    在暨和北和裘康胜聊天之际,宾客陆陆续续进场。

    到七点四十左右,特首夫人携着丈夫来了。

    先是致词感觉大家的到来,而后便在司仪的主持下进入拍卖环节。

    因为是生日宴,这场拍卖说正式又有点随意。

    主持人非常专业,拍品也没有糊弄,古玩珍藏书画珠宝应有尽有。

    随意之处在于宾客位置很随意,举牌也很随意。

    入乡随俗,丛琦也拍了一件说贵不贵的东西。

    ——是赵芳华大师亲制的紫砂壶,爸最近除了下棋就是泡茶,丛琦觉得他应该会喜欢。

    她举牌时,就有很多人好奇的观察她。

    毕竟港城圈子就这么大,他们俩面生得很。不冒头时还好,有所疑虑的只会暗暗猜测他们是哪家的人。

    但参与竞价瞬间让所有人都注意到了他们。

    “他们是?”

    特首夫人低声询问身旁的贵妇人。

    贵妇人摇摇头,眼里是同款的困惑:“没见过,不知道是哪家的年轻人,看着钟灵毓秀呢。”

    能进来身份自然是不差的,贵妇人不认识,但也不想说错话得罪谁,便笑盈盈夸上一两句。

    特首夫人闻言,满是赞同道:“长得确实好。”

    多的,便不再说。

    而关于两人是哪家的人不止特首夫人好奇,其他人也在私下讨论。

    有从相貌判断可能是谁家私生子,现在被认回家登堂入室的,依据就是跟某家当家人一样的大眼睛高鼻梁;

    也有从丛琦佩戴的珠宝猜的。

    项链耳环不廉价,但不算很有特色,不好猜,但她今天戴了那枚象征着幸福和长寿的戒指。

    这枚戒指在上流圈里里名气非常大。

    除了本身的工艺和价值不菲,关键寓意还很好,谁不想要呢?

    港城这些太太什么贵就专研什么,很快就聊到了戒指前任主人上。

    “……我老公几年前问过对方,对方说戒指被人高价买走了,只说是华人,倒是没说对方什么来历。”

    “最近谁家有晚辈归国吗?”

    “有倒是有,但若是长得有他们这样靓肯定早就传遍了,我都要赶着介绍我儿子同她认识认识。”

    这话引得周围几名富太笑了起来。

    “钟太,你这话说的钟少好像找不到女朋友一样,他又俊又才华横溢,我听说好多明星追着他跑,你肯定是不缺儿媳妇的。”

    “玩玩嗟。”

    钟太摆摆手,浑不在意道:“我们家有家规,不许那些不三不四的小明星进家门。”

    “这儿媳妇嘛,你们缺我也缺!”

    哪个豪门太太愿意让娱乐圈的女人进门呢!

    都不清楚在圈子里时跟过多少人,说不得会出现跟过老爸又勾引仔的情况,那就太丢人了。

    说话那人也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忙顺着台阶下:“这倒是,那些小明星都不知道被多少人玩过,你看那边——”

    “仇董身边那个脱星,哎呀,她怎么好意思在今天来这样的场合,姓仇的真是不讲究。”

    “混子出身嘛。”

    “嘘~~~不说他,有的男人就是脏的臭的都往身边拉。”

    “可不是。”

    “……”

    说着说着,话题就扯远了。

    而此刻裘康胜正跟穆仕引荐暨和北。

    “穆生,好久不见。”

    “裘Sir,好久不见。”

    穆仕点头打招呼

    他挺着将军肚,乐呵呵的笑起来像弥勒佛,手上握着一串珠子慢慢盘着,总的来说很平易近人。

    “这二位是?”

    注意到裘康胜身边还有两个生面孔,穆仕虽更年长,却主动问起。

    “内地来的朋友,我这位小老弟想见见穆生,我便冒昧打搅了。”

    在穆老爷子面前裘康胜更恭敬一些。

    但在穆仕跟前就比较随意,显然,两人私下应该有什么交情。

    “内地?”

    穆仕温和的眼神陡然锐利,探究地看向暨和北。

    “对,内地来的。”

    裘康胜给双方做介绍:“穆生,这是暨和北,星耀科技的老板。”

    “老弟,这是穆生,他父亲便是鼎鼎有名的穆老爷子。”

    “你好,穆先生,很高兴认识你。”

    暨和北不卑不亢,伸手。

    一说星耀,穆仕知道暨和北是谁了。

    毕竟是内地智能机的开拓者,他眼中的探究褪去几分,取而代之是更重的疑惑不解。

    他跟暨和北握手。

    道:“我不喜欢在这种场合谈生意,如果是生意上的事,我们可以另约时间。”

    旁人这么冒失上前结交,穆仕会反感。

    但他之前得知星耀科技时就很看好星耀,对星耀那个没在媒体上露过脸的老板也非常感兴趣。

    而眼前的年轻人姿态又很从容,非常合他眼缘,他愿意破例谈一谈。

    暨和北看出穆仕性格比较直接。

    便改了主意,没有像预设的那样弯弯绕绕的试探。

    而是直接说出自己的目的:“穆先生,我此次前来并非为了谈生意,时有一件事想请求您父亲帮忙,也只有他能帮。”

    “???”

    穆仕错愕,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他说了什么?

    不是谈生意,而是要见他老豆?

    “你说,你要见我们家老爷子?”

    “对。”

    穆仕沉吟几秒:“很重要?”

    暨和北表情严肃:“非常重要,关乎国家安全。”最后几个字他将声音压到最低。

    “!!!”

    穆仕瞳孔紧缩了一瞬。

    蓦地抬头,审视暨和北的表情。

    暨和北眼神很坚定,没有一点说大话的闪烁痕迹,表情也很认真并不像开玩笑的样子。

    穆仕再次沉默。

    半晌,问:“内地相关还是港城相关?”

    “我从哪儿来,就跟哪儿相关。”

    穆仕侧过头看向裘康胜:“裘Sir也知道?”

    裘康胜只听到半截,根本不知道暨和北后半句说了什么,被穆仕冷不丁一问他自然摇头:“穆生说的是??”

    “没什么。”

    穆仕收回视线。

    再次落在暨和北身上:“暨生,我会转告家父,明日我们在家中等待二位的到来,希望你需要帮忙的事足够重要,否则——耍弄我,是没有好下场的。”

    穆仕五十左右。

    从小被父亲耳提面命长大,一听到“国家安全”相关,哪怕对方并未展示证据,他也决定拨出时间见一见聊一聊。

    毕竟很多事都是宜早不宜迟,迟则容易生变。

    而酒宴是别人的地盘,聊这些并不合适。

    “多谢穆先生的信任。”

    对方愿意见他,事情就已经办成了一大半。

    暨和北没想到穆家如今的掌舵者如此好说话,或者应该说把国家利益看得比他想象的重要。

    他打了一天腹稿,想了一堆能够说服对方的理由,通通没用上。

    难怪大家都很佩服穆家的家风,钦佩他们的为人。

    也难怪穆老爷子敢放话保镖对他无用,成为港城第一个出行不带保镖的富豪。

    约定好会面时间,穆仕没有离开,因为他发现眼前的年轻男人非常博学。

    所指博学不是学者对知识游刃有余的掌控。

    而是谈到各个行业的前景,他的观点总是跟自己不谋而合,还经常说出让人惊喜的见解。

    谈股票他能接上话,聊前沿科技的发展他亦言之有物。

    越聊穆仕就越欣赏眼前的年轻人。

    而不远处,蒋黎也看到了笑盈盈注视着老公的丛琦。

    他们两口子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想到旁边的仇爷,想起塑料姐妹说仇爷好色的话,蒋黎心里咯噔一声,手脚不知不觉有点发凉。

    “Junly,Junly?”

    蒋黎从惊讶中回神。

    牵起笑容讨好的望着身旁上了年纪肌肉却依然健硕的男人。

    男人眼神狠厉:“我在同你讲话,你在看什么?”

    蒋黎掌心冒冷汗,笑容有些僵。

    顶着对方满含威胁、压力十足的目光,愣是按捺住了朝丛琦所在方向回头的冲动。

    “没,我……”

    她垂下眸子,作委屈状。

    迅速找好理由:“郭太之前嘲讽人家,说你有了新欢就不疼我,我看到她就想起这件事才走神了,你要帮我出气啊。”

    第92章

    蒋黎不愧是跟在仇富身边最久的女人,两句话就打消了对方质疑。

    随后她不再朝丛琦方向看。

    仇富对她看哪不感兴趣,他要的是绝对的服从。

    一个玩意儿不需要有自己的想法,眼珠子就不能四处乱晃。

    显然,蒋黎在他身边走神是他不能容忍的,尤其是看别的男仔。

    听到走神是因为“自己”才消了火。

    大概,这就是一个从阴沟里爬出来终于有权有势却又清楚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了老人味的男人最在意的东西。

    只是宴会厅再大,大家又不是站在一个角落不挪步,蒋黎担心继续待下去跟丛琦打上照面。

    她在仇富身边待的时间长,隐约摸清了他的做事风格。

    想要什么一定要得到,你若甘心情愿他偶尔会赏点东西,若是不顺从,他就把会把人扔到名下会所让人调教。

    就算是有夫之妇也照样下手。

    去年就有一个长得非常漂亮的女人,她老公是仇富名下某间公司的小主管。

    在尾牙上陪同丈夫出席而已,就那么一会儿,便被仇富盯上了。

    过了半个多月,对方就被绑到新界一间村屋。

    那段时间仇富经常去村屋,有一天他胳膊受伤回来,她当然要表现得非常担心,就劝他快去医院。

    结果他坚持要家庭医生过来。

    过了几天,仇富就带她去会所看那个女人被几个人调教的画面,她没忍住,当场吐了个昏天黑地。

    仇富就说,这就是给脸不要脸的下场。

    她知道,这是仇富在警告自己。

    正因为见识过他的手段,蒋黎才会如此担心,她怕仇富用相同的方式对付丛琦跟她老公。

    虽然她不清楚两口子为什么能来这样的场合,或许,对方如今已经很厉害了。

    但再厉害的正常人怎么敌得过无法无天且有能力抹平罪恶的变态,正常人根本想象不出变态的阴暗心理。

    很难防备。

    所以,绝对不能赌任何一点可能,最好就是永无交集。

    于是——

    “Chaplin,我觉得我胸口好闷好不舒服,有点想吐,你可以陪我先离场吗?”

    蒋黎手按在胸口,佯装难受的蹙着眉。

    可话一出口,她就发现仇富眼神顿时一冷,仿佛数道冷箭直直朝自己射来。

    心瞬间提到嗓子眼,她不清楚这句话怎会触怒他?

    但她知道自己不会看错。

    仇富嘴角含笑,她却看得出来他眼神是冷的,冷厉中还有恼怒、痛恨、以及一丝丝探究。

    蒋黎来不及想太多,因为她眼角余光正好瞥见穆董引着丛琦夫妇俩结交宾客,方向是她和仇富这边。

    不行,不能让仇富看到她。

    电光火石间,蒋黎做了一个最错误的决定。

    ——她学怀孕似的干呕了两声,“呕”完她低着头半靠在仇富身上,没注意到仇富眼底快要凝为实质的怒火。

    “Chaplin,我看小嫂子身体似乎不舒服要不你陪她先回去休息?这症状同我太太怀孕时差不多,你可能要老来得子哦。”

    都是场面话。

    仇富带谁出场,那人都是仇太,都是嫂子。

    男人的话并无嘲讽之意,但仇富觉得自己遭到了挑衅。

    他当然不可能向外界说自己没有生育能力,除非给他戴绿帽,否则根本不可能有仔。

    因此,听到对方的祝福,仇富心里火苗已经快要蹿到天灵盖了。

    只是他知道这个秘密不能暴露。

    还面带微笑感谢人家:“虽然我不想当人老豆,但如果有了那也没办法,还是得要的。”

    “对,有人喊你老豆多好啊,你拼下的这么大家业总得有人继承是不是?反正3g的事不着急,随时可以谈嘛。”

    “好,那我同Junly先失陪了。”

    不知怎地,蒋黎从他话里竟听出了咬牙切齿的味道。

    一股寒意从脚底蹿至四肢百骸。

    但此刻她只想拉着仇富离开世纪大厦,根本来不及去细想自己哪里出了‘错’。

    等走出宴会厅进入电梯,那种被枪指着的危险感就更明显了。

    蒋黎捏着包的手指发白,忍不住轻轻颤抖。

    电梯门打开。

    她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怎么了吗,我是不是影响你谈正事了?那,我自己回去也没关系的。”

    仇富目光幽深,一会儿落在她脸上,一会儿往下移落在平坦的小腹处。

    没说话。

    只是甩开蒋黎挽着他的胳膊,大步朝前。

    蒋黎此刻确定自己惹祸了,脑子里不断复盘刚才的每一句话,对方的每一个眼神……

    很快,她猜到“错”在何处了!

    她不该假装怀孕。

    仇富到处玩女人,他从不戴套却没传出任何私生子相关传闻。

    以他残忍变态的手段当然不可能为了省事结扎,何况对男人来说留种是本能,是他们最肤浅的骄傲。

    养不起的都要多生,养得起的当然更加无所谓,再者他……如果不想要他绝对不会委屈自己,轻则逼人落胎,重则甚至会选择将大肚婆活活弄死。

    如此一来,只有一个可能:他不能生!

    意识到自己犯了致命错误,蒋黎脸色惨白。

    这会儿倒真有几分“不舒服”的感觉了。

    她不断在心里暗示自己:蒋黎你不能慌,怀孕是外人猜的,你又没说过。你又没怀过,哪里知道肚子不舒服就是怀孕?可能是是胃胀气或是吃坏肚子干呕而已,对,你真的不舒服,只是不舒服……

    不能害怕,你没犯错,是他自己想歪了!

    身体不舒服又被冷眼后该怎么做?

    骄纵,生气……对,不能心虚。

    男的可以不把你当回事,但他们却很享受女人的“爱”。

    想明白这点,蒋黎轻轻呼了口气。

    生气地跺了跺脚,用跟平时差不多的恃宠而骄语气喊道:“Chaplin,你不帮我在郭太那找回场子,我身体不舒服你也不管我——”

    ……

    宴会另一边,丛琦跟暨和北也没久留。

    在跟穆仕引荐的几位港城商圈人士粗粗聊了聊,两人等特首夫人的长子一家亲手推出精美壮观的牡丹花蛋糕,切完蛋糕后便离场了。

    回到酒店。

    微笑一晚上,优雅了一晚的丛琦一进门就踢掉脚上的高跟鞋,把价格顶得上一套房的包随手往沙发一扔。

    “笑了一晚上,我脸都快笑僵了。”

    暨和北脱下外套,三两下拉开领带扭了扭脖子,伸手拉丛琦:“先去泡个澡舒缓舒缓。”

    “不想动,你抱我~~”

    丛琦没形象的歪在沙发上,软绵绵的抬起手臂,等着暨和北抱她。

    暨和北无奈摇头,对偶尔撒娇的老婆完全没办法拒绝。

    他上前两步,左手扶住她后腰,右手托起大腿。丛琦顺势换姿势,上半身扑到他怀里,长腿一跨稳稳固定在男人劲瘦的腰上。

    夫妻俩默契得很,几乎是一瞬间暨和北横抱的动作转为抱小孩那样。

    “不过还好事情办得很顺利,等明天……”

    大概是参加这种宴会绷着情绪太疲累,两人老老实实泡完澡后坐在窗前喝酒看夜景。

    维多利亚港的夜景真是美不胜收,一幢幢天拄一般高的高楼屹立在港城中心,无数彩灯像是一颗颗星星从天而降,撒在擎天柱上面,到了这边才发现两岸之间的差距。

    “你说,二十年后、三十年后内地是什么样的呢,会是眼前这般繁荣这般灯火通明吗?”

    喝了点小酒,丛琦微微熏然,眼神比清醒时迷离。

    但问这话时她眸子很亮。

    “会,不用二十年那么久,五年十年,内地吃的玩的交通,各项基础设施肯定都会跟上,到时候肯定跟这里没什么差距。”

    “这么肯定啊?”

    暨和北抿了口酒,右臂把她揽入怀里,两人相拥躺在贵妃椅上。

    “现在的榕城是你十年前想象的那样吗?”

    丛琦摇头。

    “十年前你能想象到有一天大家会拿着移动电话吗?”

    丛琦还是摇头。

    “短短几年我们家门口变化就那么大,我相信以后不仅能赶上港城赶上英美,还会超越他们。”

    “……嗯。”

    丛琦酒量不太行,小小喝几口周公就来找她赴约了。只是还没彻底睡着,清脆的手机铃声就突然响起,刺得人一个激灵,瞌睡虫霎时被赶跑。

    手机在沙发上的包里,她懒洋洋不想动,便推了推暨和北。

    等手机拿过来,丛琦瞄了眼来电显示,陌生号码。

    “……陌生号码,接吗?”

    打电话接电话都要花钱,所以面对陌生号码的来电丛琦一般不会在第一次时接。她会等同一个号码第二轮打来时再接。毕竟,如果是真有急事对方一定会多打两次。

    没办法,自从她在班级通讯录上登记过号码后,就总是有陌生号码打过来,让人不胜其烦。

    “算了,接吧。”

    可能是些许醉意的缘故,丛琦迟疑两秒没有挂断。

    “喂?”

    电话那头很安静。

    她又连续“喂”了几声:“谁啊,说话呀,不说我就挂了哦。”

    “丛琦。”

    当她说完要挂电话后,那头出声了。

    是一个非常熟悉的声音,虽然五年多没联系过,但丛琦还是在最短时间内认出了对方是谁。

    “蒋黎?”

    “嗯。”

    丛琦身体坐正,暨和北将滑落的薄毯重新披回她肩头,没打搅她讲电话,而是取了电脑回来搜索港城最近的新闻。

    丛琦单手揪着毯子,没出声,电话两头早就不联系的朋友顿时都陷入沉默。

    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题作为开始。

    不知过了多久。

    电话那头传来蒋黎淡淡中透着些微惆怅的声音:“丛琦,以前对不起啊,虽然我们没吵过架,但我当时的态度肯定让你难受了,这句对不起我拖得太久了。”

    “没关系,我没气过你。”

    丛琦回应。

    她很少记恨谁,这其中肯定不包括蒋黎。

    毕竟,对方不过是看不惯自己的做法,觉得自己太尖锐不符合她交朋友的原则才疏远,又没处处说自己坏话。丛琦有遗憾,也有难受茫然,但绝对没怨恨对方为什么不能理解自己,反倒去理解另一个人。

    世上就是有各种各样性格的人。

    因为有所区别,大家对同一件事意见各有不同,才显得这个世界更有趣不是吗?

    “你打电话给我,是……出什么事了吗?”

    自己这两天刚来港城,蒋黎就打电话,难道昨天或是今天她撞见自己了?

    “没,没什么事,就是夜深人静时想同你道个歉。”

    丛琦还是觉得她声音喑哑有点儿奇怪。

    沉默片刻,问:“我正好在港城,不如出来吃个饭啊?”

    这次那头没回答。

    安静了半分钟后,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声音,蒋黎挂了她电话。

    “……”

    丛琦眉心拧着,看着手机若有所思。

    她一聊完,暨和北便注意到了,问:“谁呀,说了什么让你眉头紧锁?”

    “蒋黎,以前拍戏时认识的人,她突然打电话跟我说对不起。”

    “她对不起你了?”

    暨和北视线从电脑屏幕上挪开,抓住了他认为的“重点”。

    丛琦摇头:“没,只是成为朋友后又疏远不做朋友而已,我不觉得这谈得上对不起对得起。”

    人和人相处本就是合则聚,不合则散。

    蒋黎觉得自己不行就默默散了,又没在背后捅自己刀子(说到港城发展那事,丛琦并未意识到对方想炫耀),所以她突然说对不起,反倒让丛琦忍不住纠结她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她既然不提,那就说明不是大事。”

    “就像你之前说的,如果事情很急,她一直会再次联系你,好了,别愁眉苦脸庸人自扰了。”

    丛琦想了想,点头。

    也是。

    她只知道蒋黎在港城,知道她签了哪家公司,知道她来了后便再也没回内地,但更多的消息就不清楚了。如果为一个电话去查对方,不仅小题大做,还很不尊重人。

    丛琦打了个呵欠:“我睡觉去了。”

    “嗯,一起。”

    听到丛琦约她吃饭,蒋黎惊慌挂断电话。

    现在她跟丛琦是云泥之别。

    丛琦退圈前是影后,如今是冉冉升起的设计师新星,而自己却从清纯可人的女主角变成了媚俗的脱星,还是一个糟老头子的玩物。

    自己同她见面,港城的狗仔无孔不入,若是被拍到,对她名声肯定是不好的。

    何况,仇富刚才离开之前安排了他的得力助手刀疤监视自己的一举一动,万一拍到丛琦,那今晚这番罪她就白受了。

    晕黄的灯光下,蒋黎赤裸着身体站在镜子前,看着满身青紫,背上刺疼的鞭痕,以及被咬出血的胸口,她眼里不由得流露出恨意,隐隐间,狠辣似乎开始萌芽。

    难怪仇富要将上次那个女人丢进会所折磨,原来,那天他不只是伤了胳膊。

    难怪他越来越变态!

    既然退让讨好、打碎脊梁骨都不能让自己日子过得好一点,那么……

    蒋黎目光幽幽。

    黑暗中,她身上最后那点苟且偷生的软弱也在今晚彻底被粉碎了。

    半小时后,蒋黎确定仇富的心腹刀疤还在楼下守着,她便特意穿了一身白色吊带长裙下楼,将浑身上下能看到的伤口都露了出来,她没直白的勾引刀疤,而是点燃两根烟,凄然道:“你说,我们女人怎么会这么命苦?”

    刀疤接过烟,垂下眼眸没说话。

    蒋黎心定了。

    自己没猜错,刀疤确实对自己有好感,看一次惨状不能让他背叛仇富,两次三次呢?

    他的忠心还能继续吗?

    翌日,丛琦二人经过一晚上养精蓄锐,精神抖擞容光焕发。

    用完早餐,二人便前往沙宣道穆宅。

    到了那边,丛琦探出脑袋,透过大铁门往里瞅,不由得惊叹:“我以为我们很有钱啦,现在看来差得远啊。”

    瞅瞅穆家,光是门口草坪的面积都抵得上榕美好几个操场,再看主体建筑也很富贵,最重要的是风景好好,背山面海。

    哇,羡慕!

    “想要?”

    丛琦摇头:“不想,房子大了会很冷清,如今咱们家就挺好的。”

    管家早就接到过先生的吩咐,听说门口有客来访,立刻吩咐门卫放行车辆。

    他立刻出门迎接。

    “暨生,暨太,老先生在书房等你们。”

    知道今天的事很重要,丛琦眼珠没四处乱转打量房子,只是上楼时随便一瞥看到墙上的全家福。

    她面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是大为震惊。

    ——不愧是大户人家啊。

    几个老婆加子孙,坐了满满四排。

    难怪需要占地几千平的房子。

    这要是房子太小,几个老婆抬头不见低头见不得每时每刻扯头花,翻白眼吗?

    “暨生,暨太,到了。”

    管家敲门,得到里面允许后推开门,做了个“请”的动作。

    暨和北淡淡颔首,牵着丛琦进去。

    “和北来了,坐坐坐。”

    没听错,昨晚聊了一个多小时暨和北在穆仕嘴里就从客客气气的暨生变成了更加亲昵的和北。

    “老爷子,这是我昨晚认识的小友,暨和北,这是他太太。”

    穆仕看到丛琦也来了微感诧异。

    因为在他们的观念里,男人谈大事一般不同太太讲,除非这件事需要太太通过太太圈敲边鼓借外力。

    但眼前明显不是那个情况。

    那就只能说明这对夫妻关系非常亲密,没有秘密并且如胶似漆。

    既是忘年交,穆仕当然不会管对方跟妻子相处的方式。

    暨和北恭敬打招呼。

    丛琦微笑,跟着喊了句穆老您好。

    穆老虽说年过七十,看着却跟六十多的人差不多。

    他精神矍铄,眼神平和有光,不像一些同龄人那样浑浊。

    说话时语速平缓,寒暄一两句后便直奔主题:“后生,你要讲的究竟是什么事?”

    暨和北就喜欢快言快语。

    侧首看丛琦,眼神交汇丛琦便默契地打开手提包,从里面拿出录像带。

    暨和北递给穆仕。

    “这卷录像带是我整理亡母遗物时无意发现的,苦于不知交到谁手里才能铲除毒瘤,思来想去只能来港城寻求您的帮助。”

    听到亡母二字,丛琦握了握他的手。

    暨和北反手握了她一下。

    暨娴是他生母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不过眼前他只想用最短的话说清楚这件事,再者,他觉得没必要把褚诗文姐弟俩牵扯进来,倒并非如丛琦以为的他失落或是伤心。

    穆老点了点下巴,示意大儿子打开录像带。

    都是聪明人,对话间关键信息一字未讲。

    等一卷带子放完,偌大的办公室里只能听到愤怒被强行压抑着的呼吸声。

    这下不需要暨和北解释,穆老也知道他为何要漂洋过海来港城求助。

    这事牵连甚广,要知道姬某人被枪毙便是因为他泄露部队机密导致两岸危机爆发,当时他父亲姬老将军四处求情也没能保住儿子的命,没想到其中还牵连到另外两个。

    这事的确很重大。

    也的确不适合一个普通生意人插手。

    不需多说,穆老让长子将录像带收好。

    道:“既然来了,就吃顿便饭再走吧。”

    “好。”

    暨和北应下,丛琦嘴角也缓缓勾了勾,跟之前的礼貌性微笑不同,这次笑得很真心。

    眼睛弯弯的,脸上梨涡若隐若现。

    穆老见状,微微一哂。

    打趣道:“这阵子怕是提心吊胆没睡好吧?”

    丛琦不好意思地点点头:“不瞒您老,确实如此。”

    “今晚你们可以睡个安稳觉了。”

    穆仕将录像带放到只有他跟父亲才知道密码的保险柜后出来,就见父亲和颜悦色跟暨和北二人说话,他也不由得笑了笑。

    自己刚交的朋友能获得父亲的认可,变相说明自己眼光不错,穆仕很开心。

    到用餐时丛琦才知道穆家只有正房子女住在这边。

    二房三房四房都各有住处。

    其他几房都是富贵闲人,没有插手穆家核心事务的资格。

    想着事情已办完,丛琦心里盘踞了大半年的阴云终于散去了不少……

    她不紧绷时是很讨喜的性格,不谄媚不装傻充愣,总是在不经意间就把人逗得很愉快。

    离开前穆仕的太太拉住她非得认她做干妹。

    穆仕也乐呵呵道,不介意占暨和北便宜从忘年交成自己干妹夫。

    对方连见面礼认亲礼都提前准备好,暨和北便知道这是穆老的意思。

    录像带对他和丛琦是危险,是烫手山芋。但对穆家来说却是青云梯,是一个机遇,是让自家跟中央关系更加紧密的好东西。

    毕竟交情是需要时常维系的。

    认干亲既是还人情,也是日后愿意在关键时候为他们撑腰的意思。

    他便让丛琦收下。

    “和北,我本来是打算办个party将你们两个介绍给大家,但老爷子讲此时不宜高调,所以要委屈委屈你和琦琦。等事情尘埃落定我们再登报宣告。”

    在港城,认干亲是一件很严肃的事。

    尤其是他们这样的家庭,至少要有一个公开的场合通知所有亲朋好友、合作伙伴。

    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也免了不长眼的小人惹到自家人头上。

    “穆先生不必如此,其实我俩也怕高调。”

    “诶,还喊穆生?”

    穆仕虎目圆瞪,佯装生气。

    暨和北一顿。

    难挡对方热情,只能妥协道:“好穆大哥,那我和琦琦就先回去了。”

    “什么时候回大陆?”

    “明天一早的飞机。”

    “行,下次到大陆你一定要好好招待我。”

    暨和北:“当然。”

    于是来这一趟,两人莫名其妙多了一家干亲。

    唯一的优点就是隔得足够远,大多数时候不需要走动。

    丛琦感慨的问:“我们算不算抱上大腿了?”

    “某种程度算,顶着穆老的干儿子干闺女名头,就算有人爆我是木仔,港城也无人会动我。”

    丛琦小嘴微张。

    哇哦一声:“这么厉害?那我们不是赚大了?”

    暨和北笑。

    “不过本来也没人认出我,这个好处嘛就看你怎么想了。”

    对他来说,有点鸡肋。

    “有没有都好,反正我们本身要做的事已经做完了,海市震荡也不会有人联想到我们头上,悄悄摸摸干好了大事,别的都是附带的并不重要。”

    丛琦还拍拍暨和北肩膀道:“你不要得意忘形哦。”

    “知道啦~~~”

    暨和北抬手拧她脸。

    丛琦心情好,没拍开他的手。

    娇声嘟囔:“还好我是原装脸才能让你随便捏,否则变形了看你怎么办。”

    当初客串《牢笼》杀青时,有个女演员就想约丛琦去做美容项目,因为整形医院讲拉人头可以给她折扣。

    她想隆鼻、开双眼皮,还想丰胸。

    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就怂恿丛琦做仰月唇,还说把唇珠做明显点看着会更性感。

    丛琦对自己的外形从小自信到大,哪里会去?

    后来就不知道她拉谁去打折了……

    也是那时候开始,丛琦发现女明星动脸渐渐流行起来。

    包括成舒都削了腮帮子。

    但不得不说,削了腮帮子后成舒戏路比以前宽多了,毕竟以前的大脸盘子野性还偏男性化,削了后就比较酷姐,配上她的模特身材,一下子就找到了舒适区,算是整容的正面效应。

    想起这个,她便当成趣事说给暨和北听。

    暨和北挑眉。

    又手贱的戳了戳丛琦的鼻子和脸颊梨涡,夸道:“老婆英明!”

    “重来,不够真诚。”

    “自信的女人最美丽,你就是全天下最美的那个。”

    “咯咯咯~~~这个马屁拍的,马马虎虎吧,算你过关了。”

    想到明天一早就要回家,丛琦又想起蒋黎,思索再三后主动拨通蒋黎的电话。

    蒋黎此刻正在刚拍完跟人共浴的戏码。

    这次男演员不再敢占她便宜了,导演一喊cut助理立刻上前帮她披上浴巾。

    看手机屏幕上的C,蒋黎迟疑几秒才接听:“喂?”

    “蒋黎,我明天回内地,今晚要不要出来吃顿饭?”

    蒋黎闻言抬头往旁边杵着的刀疤看了一眼,语气平静:“不用,没什么好吃的。”

    “……”

    话一出口,蒋黎心里暗暗后悔。

    她转过身用手捂住手机,又小声补了一句:“我这两天在拍戏,没时间同人饮茶吃东西,等哪天空了我再联系你。”

    丛琦前一秒还有种“热脸贴冷屁股”的挫败尴尬中。

    下一秒听到她闷闷解释的声音,心里不禁蔓延出一阵古怪。

    “好,你有空联系我。”

    大概是这阵子听多了暨和北跟人说话时的话里有话,一层皮套一层,对对方话语间的情绪她修炼得特别敏感。

    她总觉得蒋黎身上有事。

    否则昨晚她不会突然给自己打电话,然后又什么都不说。

    想起可可说她被经纪公司坑,泥足深陷的话,丛琦摸着自己下巴,难道昨晚她要说的就是这个?

    思索再三,她又发了条短信过去:可可也很想跟你聚一聚,什么时候回老家?

    良久,手机没有任何反应。

    “眼睛都不眨的盯这么久,等谁的消息呢?”

    暨和北跟家里打完电话,告诉父母明天他和丛琦就会回家的消息。

    中途被逼着轮流听完了两个儿子含糊不清的告状。

    两人会的词语量很有限,告状也告得叽哩哇啦。

    说着说着还发气的啊啊啊,他得连蒙带脑补。

    弟弟这边大概就是哥哥又推他了,哥哥又不跟他玩了;而哥哥那儿呢,则是弟弟抢他玩具,弟弟尿尿滋到他裤子上……

    调解纷争调解了快十分钟,等小哥俩握手言和,暨和北赶紧让爸妈接电话,说了两句找准时机挂了。

    他这边说完,就发现丛琦若有所思,仿佛在思考什么人生大事一般。

    丛琦想了半天还是没想明白,她不爱钻牛角尖,一旦弄不清楚就会忍不住找外援。

    便把蒋黎的反常说给暨和北听。

    “你说是不是很奇怪?”

    “是有点奇怪。”暨和北却懒得多想:“但跟你有关系吗?几年不联系你还不允许人家改了脾气?”

    丛琦:“……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既然没主动联系你说事,那就代表不管是好还是坏对方都不希望别人插手,你的关心和坚持可能会给人家造成困扰。”

    “是,是这样吗?”

    丛琦小眼神怀疑。

    暨和北用力点头:“老婆,她是成年人,如果真的遇到危险一定会向外界求救,既然不愿说那就是不方便讲,你呀,就放轻松吧。你不是说买得不痛快吗?晚上我们再去逛逛,前天没来得及拍照片,晚上我带你到处逛逛。”

    “这么多年你也是第一次故地重游,不会带着我迷路吧?”

    “放心,你以为这里跟咱们那儿一样,三天变一变吗?”

    别说,十年前和现在,港城真的变化不大。

    “好,那今晚就雇你做临时导游。”

    暨和北立刻演上了:“太太,除了带路你还需要附带服务吗?报酬怎么算,低了我是不做的噢。”

    他挤眉弄眼,演得惟妙惟肖。

    迅速将丛琦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丛琦板着脸故作正经:“什么附带服务!我是正经人我不要。不过你放心我很大方,一千块一天做不做?”

    “低了点,但是看在你这么靓的份上,我做。”

    “哇,你是不是色狼啊,居然因为我靓才接工作?”

    “我得离你远点。”

    丛琦浮夸地抱着胸,狐狸眼瞪得溜圆,迅速绕到沙发另一头,伸手挡住空气:“色狼,不许过来!”

    暨和北配合地露出“狰狞”的面孔,阴恻恻道:“对啊靓女,我就是色狼!色狼要来抓你了——”

    “啊!”

    “跑啊,你跑啊,你喊啊。喊破喉咙也没人救你。”

    “放水放水,你腿比我长我跑不过你,我强烈申请放水。”

    “……”

    夫妻俩时隔半年的幼稚病发作。

    在套房里跑来跑去,好在总统套房面积够宽敞,不影响两人的水平发挥。

    只是忧郁焦躁了小半年的丛琦体力稍微有所下降,没一会儿就跑不动了,只能气喘吁吁半佝偻着腰,举起白旗投降。

    “不玩了,呼……好累。”

    “该恢复锻炼了。”

    “为什么都不锻炼,你体能就没下降,我就变成了软脚虾?”

    “你说呢?”

    “……”丛琦脸一红,一掌挥过去:“你正经点。”

    经过这一通闹,心里的包袱仿佛全都成功扔出去了。

    丛琦确实不再想蒋黎的事。

    下午五点,两人先用了晚餐,而后便出门闲逛游玩。

    这次出门心情比前天轻松。

    前天虽然她买了一大堆有的没的,其实是挤压着各种乱七八糟的情绪在发泄,想让购物的快乐压住“事能不能成”的焦虑。

    但现在什么都搞定了,两人情绪同步,瞬间回到了几个月前的状态。

    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机敏深沉直接蒸发了。

    丛琦格外活泼。

    好似早把这小半年的好心情一下子补回来。连走路都忍不住脚尖一点一点。

    暨和北牵着她,丛琦一会儿转圈一会儿踮脚,一会儿又贴到他背上让他背,就跟多动儿差不多,嘻嘻哈哈个不停。

    两人身后不远处,几个保镖敬业的跟着。

    “我想看回归时国家送的紫荆铜雕,再拍张照片证明我到此一游。”

    丛琦突然说。

    回归时她在拍戏。

    当时暨和北特意带了爸妈来剧组探班。

    一家四口就跟整个剧组一起,守在酒店大堂电视机前,看完了整个过程。

    丛琦至今还记得完成交接的一瞬间,所有人热泪盈眶,欢呼相拥的场景,仿佛内心的血液都在跟着沸腾,她自个儿也眼泪汪汪差点哭成狗。

    当时她就在想,如果有一天来了港城一定要亲眼看看这尊象征着回归的铜雕!

    “是该看看。”

    看完铜雕,丛琦便本想到暨和北从前待过的村屋看看。

    仔细想了想又觉得不好,毕竟他们俩的“身份”跑去那些偏僻的地方显得非常奇怪。

    容易被人盯上。

    “我发现走在这些街道上,有种误入港城电影场景的感觉,好奇妙啊。”

    “哇,这个招牌,在古惑仔里出现过。”

    丛琦惊喜道。

    说起古惑仔,她恍然惊觉自从去年播完第六部 ,好像就没再拍了。

    “为什么不继续拍呢?”

    暨和北瞄她一眼,幽幽道:“你说他为什么要拍呢?”

    “赚钱咯。”

    “错!”

    丛琦抬眸,眼里写满了疑惑:“???”

    “你想到电影时,对古惑仔们的印象是什么?”

    丛琦一愣。

    “侠肝义胆,很讲江湖义气是不是?”

    就听暨和北继续说道:“电影其实是由黑社会出资拍摄的,这个系列几乎是洗白了黑社会,让观众,尤其是青年男女认为黑社会是一个拥有侠义心肠的组织,下意识忽略本质上的残酷与黑暗,但你看我身上的伤就知道真正的混混没那么多时间耍帅,也没那么讲道义。”

    “你还记得爸上个月说的事吗?四中有建帮会拜把子的学生,还跟隔壁学校约架,初三的和初二打群架,一个个拿着砍刀钢管,各个都讲江湖义气,还好被发现得及时,否则肯定会闹出人命,你觉得他们没有受电影影响吗?”

    丛琦神色一正。

    猛然想起自己也曾觉得陈浩南、山鸡好帅,还为哪个角色死了而惋惜。

    经暨和北提醒,她才意识到电影对罪恶的美化和淡化有多么离谱。

    “……”

    “如今那些老大明面上都洗白得差不多了,别人谈起他们时,都说他们是成功商人。他们当然不需要继续拍电影时刻提醒他们的存在,他们恨不得让所有人都失忆。”

    “好吧,是我太浅薄。”

    暨和北手搭在丛琦肩膀,揽着她晃了晃。

    笑道:“你了解的都是人家美化后的,就连我跟郦慧心提起往事时都会刻意淡化,你哪里知道真实情况的残酷血腥呢?”

    丛琦想了想,承认他说得对。

    不是自己浅薄,是这个世界太假!

    “好了,不是想给妈买黄金吗,进去看看。”

    暨和北指着一家金店。

    浑然不知马路对面停着的黑色车里有个男人正看着他。

    “阿邦,你看对面那个像不像木仔?”

    阿邦便是刀疤的名字。

    他从前是林爷的人。

    林爷到墨西哥后他选择留在港城照顾身体不好的奶奶,便跟在虎爷身边。

    但不知哪里做错了事,引得虎爷猜忌。突然有一天,他无缘无故被人打晕烧伤。

    当时正好是刚从金三角回来的仇富救了他。

    所以他对木仔比较熟悉。

    但看着脸孔相似却笑容灿烂的男人,刀疤不敢肯定。

    他印象中的木仔没表情。

    没有笑,没有恼,对任何事都淡淡的,即使受了伤,也只是肌肉生理性颤动,而不会表露在脸上。

    他犹豫片刻,摇头:“应该只是有几分相似,木仔死了的消息做不得假。”

    仇富嘴角歪了歪。

    扯出一抹残忍的微笑:“是不是木仔试一试便知道了,我看他身边的马子就不错。”

    第93章

    仇富再凶狠,手下人再无法无天,也不敢干当街掳火的勾当。

    毕竟他们瞧得明明白白,这对男女身后不远不近跟着几个人。

    那走路的动作,那浑身的肌肉。

    一看就是硬茬子。

    有些习惯特别像大陆正规军里出来的。很有可能是退役军人。

    这就让手下人打退堂鼓了。

    他们想着找机会跟踪查探,没想到次日清晨,暨和北二人就已离港。

    “跑了?!”

    仇富嘴角一歪,抬脚就朝报告那人踢去。

    “你说是……大陆来的?”

    雪茄的烟气升腾,模糊了他皱纹明显的脸。

    “阿邦,我记得木仔也是大陆来的猪仔,是不是?”

    刀疤点头:“对。”

    被踢倒的男人赶紧爬回来,恭敬地低着头:“对,大陆来的,不仅参加了特首夫人的宴会,还拍了一件东西。”

    说到拍卖,仇富眼神微眯着,当时自己在做什么?

    哦,在跟美家合的老细谈事。

    “大陆人参加特首夫人宴会?呵。”

    “还有呢?”

    “还有,还有……他们似乎跟穆家有关系。”

    一听穆家,仇富表情变了变。

    脸色变得凝重。

    眼神挣扎。

    半晌,他将雪茄狠狠摁向烟灰缸,道:“查清楚!就算他同穆家有关系,掘地三尺我也要弄清楚他是不是木仔!”

    在确定木仔身份和玩女人上,仇富对木仔执念更深。

    此刻完全没想起丛琦。

    只要一想到对方可能是木仔,自己跟他近到在同一个场合,只要多停留半个小时他就能确定对方的身份,然后有仇报仇有怨报怨,仇富就气不打一处来。

    “出去。”

    他本就是唯我独尊的残暴性子,念头一起,便让人把蒋黎叫来。

    蒋黎此刻正在拍戏。

    但仇富有需要,她就得丢下工作回去。

    而在蒋黎到之前,阿邦问了一个他想知道很久的问题。

    “阿宾哥,木仔得罪过你?”

    仇富原名阿宾。

    曾经也是四合会的一员,是林爷非常亲近非常器重的手下。

    别看他如今看着像50多,实则40出头。

    “呵,得罪?木仔这个衰仔可不仅仅是得罪我那么简单,我的脸都是拜他所赐。”

    阿邦更不理解了。

    “当年……”

    当年林爷盯上了银行运钞车,便让陈雨乐兄弟俩跟他去踩点收集情报。

    没想到这是死差佬引君入瓮的把戏。

    他们早就在运钞车周围步下了天罗地网。而木仔明明察觉到,但只通知了陈雨乐兄弟俩撤离,任由他落入圈套,一番追逐被炸伤落海。最后还跟林爷说是他冲动。

    他被人救起后本想回去告发木仔,但当时突然就传出林爷藏宝住处被破,而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很可能是偷盗林爷财物的始作俑者。

    随后黑市出现了部分脏物,让林爷更加相信是他所为,这时候整个港城都在抓他,他不敢出面,只能辗转避到金三角。

    阿邦听完,很是疑惑。

    木仔不像是在背后捅刀的人,就算都说他是警方的卧底,但阿邦不觉得那人会无缘无故对付别人。

    仇富见状,看出他的想法。

    冷笑。

    “不过是杀了两个女人,他又不中意,想不到关键时候他居然害我。”

    仇富当然不觉得自己有错,两个站街女敢对他摆脸色,他当然可以杀。

    “我偷林爷东西那事,跟他有没有关系?”

    阿邦摇头:“木仔从来不说话。”

    直到此刻,阿邦依然觉得他是哑巴。

    一个哑巴能办的事有限。

    仇富却不那么觉得。

    “他都能卧底多年,怎么不可能是装哑呢?”

    当他改头换面,从金三角回来,仇还没来得及报,就听说木仔早就死了。

    这还让他失望了很久。

    没想到,对方可能没死?

    仇富心里只有满满的兴奋,一想到自己能将他千刀万剐。叫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就兴奋得全身血液往脑子涌。

    “继续查,我要在最短时间内确定他的身份。”

    “明白。”

    蒋黎一来,他让对方跪着像狗一样爬到他身前。

    蒋黎暗恨。

    自从他“误会”自己怀孕后,就算解释过,他动起手来依然变本加厉。

    但她不敢反抗只能照做。

    虽然蒋黎有了要被欺负的心理准备,但还是没想到刚靠近脸颊就迎来几个大耳刮子。

    顿时,脸上火辣辣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

    蒋黎被打懵了,耳朵嗡嗡的响。

    控制不住愤怒的抬起头。

    “瞪我?”

    仇富一手捏着她的下巴,非常用力,捏得蒋黎吃痛出声,一手就住她脑后的头发。

    蒋黎被猛地一拽,被逼着仰起头。

    她垂下眼眸,一副“随便你发作”的样子,仇富反倒觉得没意思了。

    改捏换揉,仿佛对待真正的爱人一样温柔:“疼不疼,Junly?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随后拉起蒋黎坐在他身边,意味深长地拍拍她的脸:“你听话,我不会亏待你。”

    “……嗯。”

    一旁刀疤觑见女人微不可查的颤抖,眼底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情绪。

    背在背后的手已不知不觉握成拳头。

    一阵欢爱后,蒋黎像个破布娃娃倒在地上。刀疤在门外看了许久,最后取了衣服和药水进来。

    他什么话也没说,只是把东西递过去。

    这次蒋黎没接,而是一巴掌打掉。

    “你在可怜我?”

    刀疤无言。

    “处理下伤口吧。”

    蒋黎愤恨的瞪着他,突然她开始放声痛哭,扑到刀疤身上:“阿邦,你要了我吧。我想要人爱我,不是欺负我……”

    “蒋小姐,你别这样。”

    “你也嫌我!我知道自己好脏好贱,你不要我就滚开,给我滚出去!”

    “……”

    港城暗流涌动,踏上飞机的丛琦两人还什么都不知道呢。

    丛琦兴冲冲回家。

    结果屋里安安静静的一个人都没有,隔壁也没人,给爸妈打电话才知道他们买年货去了。

    丛琦往车位看去,这才发现车少了一辆。

    “……那你们快点回来啊。”

    挂断电话,丛琦上楼冲了澡后立马钻进工作间。

    暨和北也没闲着,陪妻子到家后就回公司上班了。两个小时后,许慧英和丛智渊才带着孩子回家,没见着人还奇怪呢。两个小的已经熟练的在屋里跑来跑去找爸爸妈妈了。

    “妈妈~~”

    “妈妈你在哪里呀?”

    工作间门被没关严,听到可爱的小奶音,丛琦嘴角勾起笑容,放下曲线尺把门拉开。

    “妈妈在这里呢。”

    两个小家伙争先恐后向她扑来,丛琦半蹲着,把两人都抱到怀里。

    亲亲他们的小脸蛋:“大宝二宝,妈妈好想你们呀,有没有想妈妈?”

    “想~~~~”

    小哥俩异口同声,说完想,就开始哇哇大哭。

    小哥俩从出生到现在还没同时离开爸妈这么久。

    就算白天爸爸妈妈不一定在,但睡前和第二天醒来他们总是在的。

    冷不丁几天没见到人,小孩子感到不安全,就很委屈,就开始哭了。丛琦心疼地抱着两小只哄了半天,这才把他们哄得破涕而笑。

    虽说离开几天积压了一点工作,但在孩子面前,工作可以稍稍靠后。

    暨大宝暨二宝穿得厚,屋里开着空调暖烘烘的,加上又哭了一场,现在两兄弟额头开始冒汗。

    “热,脱!”

    “妈妈妈妈,我也热热。”

    丛琦朝自己掌心哈了哈气,又搓了搓,掌心发热才探进小崽子后背摸了摸,确实有点汗。

    “知道了,妈妈帮你们脱衣服。”她赶紧把两人外套脱掉。

    脱完才发现秋衣外居然穿了两件毛衣,一个羊绒褂子,外头还有羽绒服……

    不用问,肯定是爸妈要求穿的。

    自己小时候就这样,一入冬能穿五六件衣服,三条裤子更是基操,生生把自己裹成笨重的球。但其实小孩子一般新陈代谢都比较旺盛,内火较重,不怎么怕冷的。

    “爸爸咧~~”

    脱完外套的暨大宝又灵活得跟猴子一样了。

    左看右看,大眼睛忽闪忽闪好奇问。

    “爸爸上班呢,给你们挣奶粉钱去了。”

    丛琦一手牵一个,让他们在客厅待着,自己则到院子里帮忙搬东西。

    别说,买的还挺多,后备箱都塞满了。

    丛琦看着满车厢物资,一拍脑门,哎呀一声:“爸妈,我忘了跟你们说,今年我和北北打算咱们全家都到琼州岛过年。”

    “啊?怎么想一出是一出?”

    丛琦踢了踢湿润的青石板,又抬头示意他们看密密麻麻的雨夹雪。

    娇声道:“今年又冷又老是下雨,一下雨四处湿哒哒的,你跟爸又有风湿,到雨天腿老是不舒服。琼州岛多好啊,暖和,而且这两年因为多了两个小东西咱们都没怎么出门,正好他俩能跑能跳当然要多出去玩咯。”

    提到风湿,许慧英动摇了。

    她自己好一些,下乡时年纪小又是姑娘,村民和知青办的老大哥老大姐们不好压榨她干重活。

    丛智渊不一样。

    他虽年纪不大但长得高,看着比实际年龄大几岁,就老是被安排挖水库建沟渠这样的体力活,腿时常泡在水里。

    年轻时感觉不出什么毛病,最近几年风湿病就显出来了。

    去拔火罐呢不顶用,到医院看了,也没特别好的办法根除。

    只能多多泡脚,但也只能缓解一点。

    时间一长,他这腿比天气预报还好使,一酸疼那老天指定得下雨。

    “去吧去吧。”

    “那,咱就去?”许慧英扭头问丛智渊。

    她心疼丛智渊,丛智渊自然也心疼她,点头:“幺儿有孝心,我们就只管享福咯。”

    “就是,过几天学校就开始放寒假,等放了假咱们就直接去琼州岛。听说小孩子学游泳挺快,争取让他们学会游泳。”

    许慧英乐呵呵道:“也好,他们学游泳,我可以看海,看了外国的海也看看咱们自己的海。”

    丛智渊看妻子性致高,面上不由得牵出笑意。

    他搬出一箱鸡蛋,看着满地的东西有些头疼:“去琼州岛那咱们这一车东西怎么办?”

    “唉哟,浪费啊。”

    丛琦接过鸡蛋。

    傲娇的翻了个白眼:“这些东西……怎么叫浪费,送人呗。”

    说到送人,轮到许慧英抱怨了:“还不都怪你爸,说饲料猪不好吃,非得订了半边土猪肉,其他东西可以送,肉不好送呀,至少得把腊肉和香肠熏好装起来再走。”

    “成,我帮着干活。”

    “咱们都走了,许纯怎么办?”许慧英又问。

    丛琦耸肩:“那问问她要不要一起呗?”

    许纯现在就住在对面,晚上许慧英喊她过来吃饭,在饭桌上便提了一家到琼州岛过年的事。

    “你一个人留在榕城没趣儿,今年跟我们一块旅游去吧。”

    “二姑,我不去了。”

    “为什么?”

    丛琦也问为什么。

    她一说话,两个小孩儿就跟着学舌:“表一一,为什么?”

    许纯被两个孩子可爱到了。

    眉眼弯了弯,表情羞涩:“我,我谈了个男朋友,大概明年会结婚,他邀请我到他们家过年。”

    众人面面相觑。

    这消息有点突然。

    但一算许纯的年龄,的确到了恋爱结婚的时候。

    许慧英马上问:“哪里的人啊,怎么认识的,家里什么情况你知道吗?”

    “学校认识的,他大四,是本地人,家在红光镇,就是郫县豆瓣那边。”

    一说郫县豆瓣,丛琦反应过来了。

    毕竟家里烧菜用了好多年豆瓣酱。

    “家里都有些什么人,他有没有跟你讲他爸妈好不好相处?”

    女孩子说对象要考虑的东西太多了。

    许纯长得不赖,学习也追上了,名下又有两套房,在婚姻市场上绝对是很受欢迎的那一类,许慧英就怕她遇上只会甜言蜜语的花架子。

    许纯知道姑姑和表姐担心什么。

    她浅浅笑了笑,道:“二姑,你们放心,我不傻的。”

    “他是他们家老三。虽然家里一般但人很有上进心,这几年寒暑假跑义乌进货平日有空就兼职已经赚了一套房,不大,但没贷款。”

    她成熟得早,对婚姻的理解比很多同龄人都要透彻,也比谁都知道买猪看圈,结婚看院的道理。

    “听着好像还不错,年后也请他来家里坐坐吧。”

    “你一个人在这边,我和你二姑父就是你的娘家人,怎么也得考核考核对方的人品。”

    “嗯嗯。”

    许纯开心地应了。

    她也觉得封浩不错。

    虽然远远不如表姐夫能力强,一看就是精英,甚至连姜高飞他们都比不上,但谈恋爱结婚最重要的不就是适配吗?

    自己普普通通,只是多了点幸运,得了姑姑表姐帮衬才能在榕城成为有房一族。

    那找个脚踏实地样貌过得去,也能凭双手把日子过好的人就非常不错,日后谁也不矮谁一头。像姑父姑姑一样携手半生就是她最想要的。

    不管别人信不信,反正她从来没想过攀附有钱人。

    她知道,凭着表姐表姐夫的关系自己若是有那个心思大概率也能攀上,可她更清楚齐大非偶的道理。

    “等下吃完饭,你把这些带回家。第一次去男方家里记得带见面礼,也注意一下对方家里人性格如何,如果性格不好小伙子再不错那也得再考虑考虑……”

    慧英把能想到的都提了一遍。

    许纯安静听着,时而笑着“诶”一声。

    丛琦看他们越聊越来劲,凑到暨和北耳朵边说:“有没有发现咱妈越来越唠叨了。”

    “当心妈听到收拾你。”

    暨和北也小声回。

    暨大宝就坐在两人旁边,看到爸爸妈妈撇开他和弟弟说悄悄话,奶声奶气问:“爸爸,爸爸,你们在嗦什么呀?”

    “是说,不是嗦!”暨和北下意识纠正读音。

    “嗦?”

    “说。”

    “……嗦?”

    “……”

    算了,嗦就嗦吧,反正平时不怎么用普通话。

    丛琦请了一个礼拜的假,虽说港城之行来回只花了三四天,但她没提前返校,只等着回去参加期末考。

    次日她开始进入工作状态,去了趟工作室。

    出门前动静大了点,被孩子发现了。最后只能带着他俩一块去上班。还好工作室不是服装店,平日客人本身就非常少。又有工作人员帮忙看着暨大宝暨二宝,她倒是没怎么受影响。

    “小洁,辛苦你看着他们,这个月给你加奖金!”

    小洁满脸惊喜:“谢谢丛姐。”

    没想到陪孩子玩半天还能加奖金,她愿意,她可以。

    反正老板家两个孩子又可爱脾气又好,只要陪他们说话陪他们玩,他们就不会哭闹着要妈妈,真是她见过最省心的小朋友了。

    “大宝二宝,跟小洁姐姐说再见。”

    “再见~~”

    “姐姐再见~~”

    小洁看着走远的母子仨人,脸上不自觉浮现姨母笑。

    丛琦安排好工作室接下来的工作。

    又通知助理宣布工作室年底的福利:年底双薪加年终奖外带公司集体旅游,还可带家属。这年头单位安排旅游都只安排员工本人,有几家公司搞过包团带家属的呢。

    因此福利一出,工作室里所有人都雀跃欢呼起来。

    “章助理,真的吗?家属可以想带几个就带几个吗?地点由大家选还是老板安排?”

    “老板说了地址大家选,至于家属呢倒是没限制,但你们好意思一家七八口去啊?”

    这话倒也是。

    “那像我有三个孩子,出门一趟总不能丢下他们,还能报名吗?”

    “这种没问题,老板说了,这半年大家辛苦了,希望明年再接再励,认真工作。”

    主要是因为工作室人不多。

    加上前台小妹一共就十个人,包团开心开心也花不了多少钱。

    不贵的花销却能凝聚工作室的人心,何乐不为?

    丛琦对尽心工作的员工向来非常大方。

    就像之前在她身边工作的助理,自己不混演艺圈后还叫郦慧心带一带,如今都成为星空的经纪人之一了。反正在她这里,工作态度不差,能力没问题,那待遇绝对是同行业里数一数二的。

    丛工作室出来,母子仨人没有回家,而是到公司找暨和北。

    公司在二环。

    整栋写字楼是星海地产建的。

    三到二十楼租给别的公司,二十楼以上全部属于星海集团。

    丛琦是第一次来这边,找车位时便给暨和北打了电话,车子刚挺好没一会儿,暨和北就出现了。

    “忙吗?他俩不会打搅你工作吧?”

    暨和北一手抱起一个孩子,闻言笑着揶揄:“你怎么不问自己会不会打搅我?”

    “我会打搅你吗,当然不可能的事。”

    丛琦长睫眨了眨,特别自信。

    “没吃饭吧,试试公司的食堂。”

    “好啊。”

    听到吃饭两个字,两个崽子明显听懂了,开始嚷嚷饿。

    “哪里饿?你们肚子圆滚滚的,明明半小时前才吃了饼干喝了奶。”

    丛琦嗤了声,毫不留情拆穿小崽子们的瞎嚷嚷。

    暨和北笑了笑,故意问:“他们才三岁,能撒谎吗?”

    “不会撒谎,但会胡说八道。”

    丛琦笑嘻嘻,边说边点了点暨二宝鼻子:“眼大肚儿小。”

    这话暨二宝小朋友听不懂,以为妈妈在跟他玩,伸出爪子捉丛琦手指。

    两人身形高挑,穿什么都好看,今天的外套是黑白配,丛琦头上多了顶帽子,跟两个孩子头上的是同款。

    ——她亲手勾的彩虹色毛线帽。

    衬得她越发年轻,快三十的人还跟几年前差不多。

    两人登对,外加一双孩子玉雪可爱,彩虹帽衬得本就不小的眼睛更大,圆溜溜黑乎乎的,一家四口特别吸睛。

    一进大门,前台两名工作人员差点看傻。

    “诶,诶,你看暨总旁边那个,是不是好眼熟?”

    前台A抬眸。

    偷笑:“哎哟这你都没认出来?丛琦啊,暨总老婆。”

    前台B:“啊?暨总有老婆了?”

    前台A:“对啊,公司上下都知道他老婆是丛琦啊,哦,你刚来没多久,不清楚很正常。”

    前台B:“嗐,亏我每天早上出门精心打扮,还以为能麻雀变凤凰,让暨总注意到我呢。”

    这话逗得A哈哈大笑:“别想了,跟你打同样主意的多了,一个个被训得灰头土脸。”

    “……这么坐怀不乱?”

    “别说坐,你若是故意碰到他都完了。”

    “???”

    “直接开除。”

    “这么严重?”

    前台A点点头,心有余悸道:“费助理说了,满脑子心思不在公司上,不能给公司创造价值还影响别人的人,星海不欢迎。”

    前台B拍拍胸口,还好自己只是做做梦。

    A又提醒她:“暨总是工作狂,不喜欢别人浪费他时间。”

    “可他下楼接老婆,耽误十几二十分钟呢。”

    “老婆跟别人能一样吗?”

    “……”

    暨和北在男女关系上从不预留模糊界限。

    他工作时很忘我,但下班就会回家,从来不加班,也不提倡员工加班,更鼓励大家在工作时间处理好分内工作。而参加各种酒会也会提前知会丛琦,丛琦都没想过他还存在桃花的可能。

    但事实上,有人记挂他想要博取他的注意其实是一件非常正常的事。

    毕竟,比起别家老总动不动大肚子谢顶,一开口尽显中年男人的油腻,暨和北绝对是老总里的颜值天花板,还是清爽版。

    再放大范围,就算搁演艺圈里他没准还能靠脸吃饭呢。

    也就是回内地早了些,没赶上四合会洗白转型。

    否则那些老大如果愿意捧他,凭他的脸和身手怎么着也不能混得比陈浩南差。

    电梯直达。

    老板娘带着孩子来公司的事除了前台,就只有董事长办公室所在的39层的员工们知道了。

    进入办公室,暨和北给费朝打电话,让他用完餐顺便带两份回楼上。

    两个孩子不是第一次来,一落地就迈着小腿儿哒哒哒跑到右侧一角。

    那个区域跟整个办公室风格都不搭。

    五颜六色的摆着六个只有八十厘米高的柜子,柜子上贴着动物和机器人的贴纸。兄弟俩熟练的拉开柜门,从里面拖出他们的玩具,很快就玩上了。

    丛琦挑眉:“你这里考虑得挺周到嘛,别的老总来你办公室谈工作,看见那一堆玩具不会笑吗?”

    “这值得笑?”

    丛琦眨眼。

    歪着脖子点点头:“也对,谁敢笑你,你还能传授对方做好爸爸的秘诀。”

    他那些合作伙伴里,如李景辉那般做不好老公做不好爸的太多了。

    大概这就是男人的基本盘吧。

    暨和北自然听懂了丛琦话里的吐槽,笑着捏了她鼻子一下:“促狭。”

    丛琦拨开他手,好奇地这里摸摸那里碰碰,参观完办公室便一屁股坐到暨和北的办公皮椅上。

    腿稍稍使劲,椅子开始转圈,她玩得不亦乐乎。

    两人说话间,费朝拎着饭上来了。

    “吃饭。”

    费朝很细心,知道两个孩子也在,特地多要了一份鱼片粥和南瓜饼。

    “暨大宝,暨二宝,吃饭啦。”

    两个崽子用餐习惯很好,家里一叫他们就会乖乖过来。

    只是办公室里没有他们的专属餐具和专属小凳子,两人有点不适用,丛琦和暨和北一人喂一个,确定吃饱了他们才开始吃自己的。

    正吃着,丛琦电话响了,是秦可可。

    “可可,吃了吗?”

    “你在吃饭?”

    “嗯。”

    “你知道吗,刚才我接到了蒋黎的电话,她特意跟我讲最近不要去港城,不管是拍戏还是干嘛都不要去,说那边很不安全。你不是刚从港城回来吗,真的那么乱啊?”

    丛琦回家后给秦可可发过邮件。

    告诉她,自己给她带了礼物回来,知道她在浙省某个影视基地,便把礼物寄到那边去了。

    “唔……还好吧,你最近有去港城的计划吗?她怎么突然跟你说这个?”

    秦可可也很懵啊。

    之前她确实接过一部在港城拍的电影,但戏份不多拍完她就回来了。当时蒋黎只跟她通过电话,也没出来见面。

    秦可可以为蒋黎不想见自己。

    “郦姐说有一档港城综艺邀我,还有部电视剧也递了本子。蒋黎又说有个变态富豪喜欢猎艳,看到美女就要弄到手,得不到就毁掉,所以我有些犹豫要不要去。”

    “……郦姐怎么说?”

    丛琦全副心神都在电话上,没注意到筷子夹了什么,立马遭遇到了洋葱的攻击。

    她忍着不适咽下去。

    暨和北已经体贴的倒了水放在她右手边。

    “蒋黎应当不会无缘无故说这些,你可以叫郦姐多调查调查,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资源,确实可以放一放。”

    “你说得也对。”

    又接着聊了几句,丛琦挂断电话。

    想了想,直接拨通蒋黎的号码。

    这次那边接得很快。

    不等丛琦开口就直接问:“你打电话是想问我跟可可说的那些?”

    “……”

    丛琦嗯了声。

    “是跟她说的,也是想让她转告你。你被人盯上了,不对,你和你老公都被人盯上了。”

    “啊???”

    丛琦如堕烟海、如坐云雾,问:“什么意思?”

    “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总之仇富怀疑你老公是木仔,他最近在调查你们,还好你们溜得快,否则你和你老公此刻应该已经被他关到哪个废弃村屋受折磨了。”

    因为《无间风云》这部电影蒋黎也争取过,所以她很清楚有个重要配角叫“木仔”。

    剧情设置里的木仔心狠手辣、六亲不认、不讲兄弟情义,不仅是警界的叛徒,还是黑B的叛徒,最后落了个碎尸万段,葬身鱼腹的下场。

    蒋黎觉得如果木仔本人是电影里那样,那暨和北不可能是木仔。

    她至今还记得拍《渔女》时,暨和北听说丛琦可能落海的反应,那样一个豁出去也要找到女朋友的人,怎么可能是什么心狠手辣无情无义之徒?

    “琦琦,你老公他……跟那个叫木仔的有什么关系?”

    蒋黎本身不清楚木仔的事,她也不认为剧本里的就是真的。

    电影毕竟是电影,永远都会有虚构的一部分。

    其实她一开始甚至没想到仇富查的是暨和北,刀疤提了一句最近忙着查一对内地来的两公婆。若不是提了丛琦的名字,蒋黎还不知道仇富这个死人渣还是盯上了丛琦。

    “……谢谢啊,蒋黎。”

    “不过木仔是?”

    那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不用谢,举手之劳而已。”

    丛琦不知她是信了还是没信,反正接下来蒋黎这样说:“反正最近一段时间别来港城,等过一年半载肯定就好了。”

    她语气笃定,丛琦觉得有一丝丝古怪。

    但不等她问,蒋黎便以忙为由挂断了电话。

    ……

    丛琦盯着电话发呆。

    “又是上次你说的那个蒋黎?她今天说什么了?”

    丛琦脑子里还在琢磨仇富是谁?是上次说要拿木仔拍电影那位仇爷?

    听到暨和北的问题。

    话下意识就秃噜出来了:“她说有个叫仇富的看到咱们了,怀疑你的身份现在就在查我们,还说幸好我们跑得快。仇富……就是那个仇爷?你有印象吗?”

    “听过名气,看过照片,脸我不认识。”

    就算听到有人调查自己,暨和北神色未变。

    淡定道:“本来以为是个听了港媒传闻打算拍电影捞一笔的陌生人,如今看还是个老熟人呀。”

    就是不知道是哪位。

    丛琦见他悠哉游哉的模样,没好气地瞪他:“有人在暗处盯着你,你一点都不担心吗?”

    “不担心。”

    暨和北道:“他的手伸不进来,我要搞他却好简单。”

    不管这个仇富是谁,只要来内地,只要被人知道他从金三角出来,只要举报他疑似运毒,那他最好祈祷自己是干净的,否则敢来就要做好折在这儿的准备。

    他无法在内地搞事,但自己却在港城有人脉,要给他找麻烦轻轻松松。

    “啊,你查过了?”丛琦惊呼。

    “跟裘康胜了解过一二。”

    “哦。”丛琦点点头,放心了,慢悠悠夹了块豆豉排骨。

    “不担心了?”

    丛琦哼了哼,“不是有你吗?”

    大多数时候,她还是很相信暨和北实力的。

    每一次在事情出现前他就能觉察到,然后提前几步做好计划。就算是突发变故,他也能迅速做出最好的安排,在对“危险”的预判上,丛琦必须承认他的厉害。

    最重要的一点,有他在身边的确让人感到安心。

    暨和北轻哂一声:“感谢夫人的信任。”

    “哼哼~~”

    既然他心里有数,丛琦便没有任何负担了。

    反倒开始担心蒋黎的状况。

    她也说不好自己现在跟蒋黎什么关系。

    大家仿佛不是朋友,还是蒋黎主动疏远的。

    可她在得知“危险”时又主动通知自己和可可,虽说语气别别扭扭还很冷淡,但丛琦感觉得出她真心不希望自己和可可遭遇到不好的事。

    想到前阵子自己还叮嘱可可少跟她打交道,觉得她圈子复杂……

    丛琦莫名感到了一丝丝愧疚。

    因为对方惦记着自己,自己却没想过——她会不会不是自愿的?听可可说起时也只当成了一个无关痛痒的人的八卦,这让她很惭愧。

    “……北北,你能不能让裘Sir看看蒋黎什么情况,有没有被胁迫干一些不好的事?”

    暨和北抬眸就对上丛琦担心祈求的眼神。

    沉吟片刻,他给丛琦夹了菜:“蒋黎是吧,我知道了,快点吃饭,都快凉了。”

    冬天的菜凉得快。

    “麻烦吗,会欠人情吗?”

    “马后炮。”

    暨和北笑她:“你让我搭把手前不知道会不会欠人情吗?”

    “……”

    丛琦抿嘴,好吧,真没想过。

    “小事一桩,这都算人情的话那对方的人情也太廉价了。”

    恰恰相反,这对他来说是瞌睡遇到了枕头。

    知道这位仇富是故人,还是跟自己有仇的故人,暨和北当然不会放过他。

    他就不是防备挨打的性格。

    只要确定对方是仇人,他就会想尽办法先下手为强。

    但能借别人的手办成他就绝对不会让自己浮出水面。如果这个蒋黎被逼着干了些什么而对仇富有恨的话,借她之手处理仇富远比联合裘康胜要花费的代价低。

    毕竟,能听到仇富谈论木仔,想必二人关系还算亲近。

    他现在只需放个饵,试探一下她对仇富的态度……

    暨和北当晚便叫陈雨乐兄弟二人回港查仇富和蒋黎,而他和丛琦则是带着一家人到琼州岛过年去了。

    除了车阿姨和连阿姨,还有保镖也一块儿。

    下了飞机,一行人瞬间从寒冷冬季来到了初夏时节。

    “幺儿,还好你提醒得早,不然我和你爸得热死了。”

    许慧英脱掉外套,搭在臂弯,兴致盎然的东张西望打量跟榕城完全不同的风景。

    “嘿嘿嘿,就说我有先见之明啦。”丛琦臭屁的仰着头,得意道:“怎么样,到这边过年的主意棒吧?我想的。”

    “棒棒棒,我幺儿最棒了!”

    孩子被暨和北抱着,车阿姨和连阿姨推着行李。虽说得在这边待上小一个月,但一家子还算轻车简行,只带了必备用品。

    走出航站楼,三亚国际大酒店的车已经在等着了。

    因为人多,酒店还派了两辆过来。

    到达酒店就发现办理入住的游客不少,许慧英忍不住感叹:“日子越来越好过,大家都舍得花钱出门玩了。”

    “是啊。”

    “……看得出来,大家生活水平的差距也在迅速拉开。”

    千禧年一过,感觉个人的发展开始跟不上国家的发展了。家庭的差距、生活的水平在迅速拉大,而同为学校的老师们就特别明显。

    她和老丛以前因为只养丛琦一个,负担小,家里情况一直在中等偏上,后来丛琦拍戏拍广告,自家在很短时间内实现了房车自由。

    老臧一家呢,因为非法贷款贪污倒是从摔了下来。

    比较保守的黄琇晶几个则是拿着死工资,日子不好不坏的过着。但对这个发展迅速的时代来说,不好不坏的稳定本质上意味着在退步。

    许慧英几乎可以想到十年后、二十年贫富差距会大到什么程度。

    唯有庆幸自家是往上走的那一批。

    这个年一家人敞开了玩,两个小崽子从害怕沙子咬脚到肆意的在沙滩上撒欢儿,还学会了狗刨式游泳。

    在打道回府之前,暨和北收到了褚正雄和钮瓯病逝的消息。

    随后便是一系列官员调动。

    除了体制内且在一定级别以上的人窥见了一点儿边边角角,广大人民群众压根不知道这个年处理了一批间谍高官。

    “效率好高呀。”

    丛琦先是一喜,随即怅然感叹:“希望世上少点枉死冤案,少点贪官叛国党。”

    暨和北不置可否,淡淡“嗯”了一声。

    年后初八回到榕城,陈雨乐兄弟俩也回来了。

    同时带回来一个消息:仇富死了!

    第94章

    暨和北听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便是不可能。

    他不知道仇富是哪个老熟人。

    但诈死这套自己就玩过。

    从常理推断,仇富根基比蒋黎深,就算蒋黎要搞事也不可能这么轻易就能成。

    一来仇富对蒋黎是玩物心态并不信任她,既不信任就不会让自己的罩门被她知道;二来仇富能搞掉虎爷和猛仔,除了下手快准狠,不会一点脑子都没有。

    他“死”得太轻易了。

    陈雨乐说蒋黎跟仇富的心腹刀疤走得近。

    但道上的人对“背叛”最为敏感,一个眼神不对都能从中发现蛛丝马迹。连陈雨乐这种半道调查的人都能发现她和刀疤之间不对劲,又如何敢断定仇富不知道?

    这里问题太大了。

    最有可能的是仇富都看在眼里,并决定顺水推舟,以诈死钓鱼。

    他想看有多少人跟蒋黎一个心思。

    正好一次性钓出来,他好清理门户。

    暨和北心思深,遇事好坏都会先质疑一番,绝不抱侥幸心理。

    正是因为这种心态,他的成功或许不如别人快,但每一步都走得非常稳。

    “木哥,那我和我哥再回去盯着?”

    陈雨乐道。

    “不,你和飞龙回内地,还是跟之前那样通过e-mail跟蒋黎联系,这件事不用我们出面。”

    仇富既然有可能隐在暗处,那任何冒头的都很容易被发现。

    目前为止,不是他们该露头的时机,最好的便是继续蛰伏,来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只要保证蒋黎不死,等仇富再次出现,就帮她一把……

    “你告诉她,只要不是亲眼看到仇富断气,任何死亡消息都不可信,她最好不要太快露出大仇得报的表情,否则——”

    “我知。”

    陈雨乐在电脑方面是妥妥的高手,在这之前他只给蒋黎发过两封邮件。他隐藏了信息让蒋黎只能接不能回,但这次他开放了权限。

    邮件发过去,对面秒回:你是谁?

    ——我是谁不重要。听着蒋小姐,你被仇富骗了,他很可能没死。

    蒋黎收到这条消息瞳孔迅速紧缩,吓得当场跳了起来。

    这番动作连带着电脑前的咖啡洒了出来,杯子轱辘着转到桌子边缘,跌落。

    “啪——”一声脆响。

    惊得蒋黎回神。

    正要回他为什么这样说,此时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她手比脑子快已经摁了关机键。

    电脑屏幕刚黑,门就被推开了。

    “Junly!发生什么事了?”进来的是刀疤。

    蒋黎摇摇头,泫然欲泣道:“我走神了,坐着坐着就想起Chaplin,阿邦,他真的死了吗?会不会来找我报仇?”

    “不会,是我绑的他,要报仇也是找我。”

    刀疤抱住她安慰道。

    这话一出,蒋黎心不住往下沉。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竟然不是再三保证仇富已死,而是说报仇找他?

    蒋黎依偎在刀疤怀里。

    用更加仓惶的声音道:“我做噩梦,果然坏事不能做,我们离开港城吧,到一个谁都不认识我们的地方生活……呕……呕……”

    “是不是不舒服?我找医生来。”

    “不可以!”

    蒋黎慌乱摇头,爆出仇富的秘密:“我担心……担心自己怀孕了。Chaplin没有生育能力,万一我是真的怀孕,其他人不知道但黄医生是知道Chaplin情况的,我们就危险了。”

    听到怀孕,刀疤眼神微微波动。

    再听到Chaplin没生育能力,波动得更厉害了,最后是难以掩饰的激动。

    “你说得对,黄医生是宾哥的人。”

    “宾哥,你说Chaplin?他不是叫仇富吗?”

    “宾哥是……”

    听刀疤说完,蒋黎确定发邮件的那个神秘人说的都是对的。

    刀疤跟仇富关系比她想的要好,很可能事到临头又不忍心,便放了仇富让他听天由命。先前或许不确定仇富没死,但现在,他大概意识到了。

    男人,果然都是不可信的。

    说着可以为她生为她死,结果事到临头居然又败给了他的兄弟情义。

    他到底有没有想过,一击不中也是得罪了仇富?

    或者——

    他根本没有杀仇富的心,而是在仇富的示意下试探自己?

    蒋黎垂下眼眸。

    将自己这阵子说过的所有话都复盘了一遍,确定从来没有亲口说过要仇富死,她才舒了口气。

    随后迅速思索着要如何做,才能让刀疤真正干掉他,而牵涉不到自己身上。

    次日,陈雨乐收到了对方的邮件。

    等他看完,激动得叫了几声。

    “乐仔你发乜癫啊?”

    他亲哥陈飞龙光着上身,穿着一条大裤衩端着面条走过来。

    “哥,那个女人果然厉害,她居然挖到了仇富的身份。你想不到吧,仇富是肥宾!”

    “肥宾?真假啊,肥宾不是那次就死了吗?”

    “我觉得有可能,肥宾的尸体不是一直没找到吗?当时林爷跟金三角那边刚交接了一批货,他偷偷摸摸藏到对方船上偷渡过去的概率很大。毕竟我们当时在林爷面前告了他一状,恰逢别的帮派抢了林爷的藏宝库都说是他指的地方,他敢露面,林爷会直接送他下黄泉。”

    说来这事出得还挺凑巧。

    但确实是出赃物的那些人自己说是肥宾透露的,还说事成之后肥宾要走了三成。

    正因为有人证,林爷才会下令追杀肥宾。

    “如果是他,他调查木哥太正常了,他在记恨木哥当初没救他。”

    “乐仔,你先跟木哥通通气,问问他接下来怎么办?”

    “我有数,哎呀,冬天你还打赤膊,真是不怕冷!”

    他们来内地投靠暨和北时,暨和北就替二人把房子车子准备好了。

    因为两人从小生活在粤语环境,这才把他们安排在深市,虽说房子各自安排了一套,但兄弟俩一直住在一起。

    “怕阿妹上门看到不好意思啊?”陈飞龙戏谑。

    “……大哥,阿妹真的是来看你的。”

    明明自家大哥和阿妹互有好感,但两人都不捅破那层纸,他哥咧,是觉得离港时间不够久,怕以前的事影响到现在,面对阿妹就很凶,想把人吓跑。

    阿妹是胆小了点,但追求他哥上就很执着,只是总拿向自己讨教当借口,时不时给他哥加餐做饭。

    陈雨乐觉得他们两个还是很配的。

    “其实有乜好担心的,我们以后都不怎么去对岸,你也有正儿八经的工作,你完全可以给阿妹幸福,为什么要推开她呢?”

    “哥啊,向木哥学习嗟,他比你小两岁,儿子都能跑了。”

    这次陈飞龙没反驳弟弟的话,只是沉默不语,呲溜呲溜吸着面条。

    “哎呀好啦你自己想,我等下就回我自己那边住。”

    陈雨乐抱着他的宝贝电脑起身回隔壁,回家后立刻给暨和北打去电话。

    暨和北听到仇富是肥宾时,眉梢高高扬起。

    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居然是他?

    倒是没想到,他命如此大,居然能在O记重重包围下死遁。

    再想到那个比自己大不了多少岁的死胖子如今顶着一张老人头,他就觉得有趣。

    如果是他,诈死可能性能从60%提高到90%。

    毕竟诈过一次熟能生巧,说不得又到哪儿做脸去了。

    他直接让陈雨乐把肥宾过去干过的那些烧杀抢掠的事全说给蒋黎听,让她提防点。

    难得提醒一次,让她从仇富心腹入手。

    自己则是可怜的被仇富留下的痴情女朋友,再偷偷放出仇富是肥宾的消息,把肥宾之前的仇人也卷进来,这样,肥宾至少短期内不敢对她做什么。

    除此以外,暨和北又联络了裘康胜。

    把仇富是肥宾的事告诉他,毕竟当年能那么顺利把盗取林爷财物的锅扣给肥宾,也有裘康胜出的一份力。

    “真的?”

    “裘Sir,我什么时候糊弄过你,听说你升职了,恭喜恭喜。”

    “我也恭喜老弟你成了穆家的座上宾,肥宾的事……我会处理。”

    “你都是副处长,没必要沾手噢。我有一个建议呢,你看看可不可行?”

    “你说。”

    “这世上谁最恨肥宾,自然是林爷。他这风头避得够久,我觉得是时候让他回港城了,他躲出去不就是怕被清算吗,你找人联系他告诉他港城好安全,跟他一样的老大都安安稳稳养老。林爷都快七十的人了,人老了都想落叶归根,何况叛徒居然敢大喇喇搜刮属于他的四合会的遗产,新仇加旧恨,我相信他收到消息会飞奔回来,到时你就坐山观虎斗,斗出火了就又到你立功的时候了。”

    对面的裘康胜眼睛一亮。

    引虎赶狼,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同时在心里暗暗告诫自己千万别跟暨和北对着干。

    这个人脑子转得太快,太擅长借力打力、借刀杀人。

    最重要的是,他太擅长经营关系了,你都不知道他究竟跟哪些人认识,又是如何认识的。

    就像这次,明明是他对穆家有事相求,但穆家礼遇他便罢还放出消息认了干亲。

    其他人不知道这门干亲是谁,但他作为牵线搭桥之人,当然明白说的是暨和北夫妻俩。

    要他说心思如此缜密做生意真是浪费了,就该扔到官场里,指不定能掀多少风浪。

    “老弟,我真是服你了。”

    在暨和北的计划里,所有人都是工具。

    但你明明深知自己是工具,为了看得到的“好处”却又不得不心甘情愿当好这个工具。

    暨和北哂笑:“水浑了才好摸大鱼,裘Sir,我不信你看不清这点,你这样夸我我很惶恐啊。”

    “你会惶恐,哈哈哈。”

    “……”

    暨和北不把肥宾放在眼里。

    各方面安排好,也到了下班回家的时间。

    走出电梯,突然发现咳嗽的人很多,有的人咳得撕心裂肺,非常像流行感冒。

    暨和北下意识蹙眉,重新退回电梯回到办公室。

    作为这座写字楼的主人,他的办公室有直达电梯,因此不需要跟外人近距离接触。

    主要是家里有两个小孩,孩子小抵抗力差,难受又说不明白,如果被传染会很糟心。

    回了办公室,暨和北先洗澡,再仔仔细细消了毒。

    搜了搜相关新闻,发现病例出现得非常早,去年十一月就有了。

    但没引起人们的关注。

    一开始大家都以为这不过是有些人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毕竟每隔一段时间总会有一些疑难杂症冒出来,但是凭借着现代医学发达的技术,很快就能将其搞清楚继而给攻克掉。

    而大部分媒体都在文章的最后标注说有关专家已经将其控制,只要等到进一步的研究结果出炉之后,就能将其压制住。

    去年市政府召开了新闻发布会,向大众公布了非典的传播情况。发言人在发布会上指出,所有的感染患者的病情均已被控制,请民众放心。

    有了官方的保证,大家更加是放松了警惕。

    在第二天,国足与世界冠军巴西的足球赛照常在天体中心举行,现场有超过5万名观众观看了这项赛事。

    之后,包括一些歌星的演唱会,还有其他一些大规模聚集性活动都没有得到任何制止和阻拦。恰好正值旅游季高峰,有关部门并没有去控制人口的流动,这就导致翻过年后,非典爆发了。

    暨和北想了想自家过年期间到过的地方,也有点后怕。

    但看新闻说这种病潜伏期没那么长,自家回榕城一个多礼拜没有任何症状,想必没被感染。

    想来想去,还是得早做预防。

    暨和北给费朝打电话,让他统计公司最近去过深市出差的人的名单,让他们带薪休假回家隔离,半个月后确定无事再回来上班。

    又通知所有员工,如果家里有从沿海回来的亲戚要及时通报,公司允许休假。

    否则一旦查出隐瞒不报传染他人,公司直接劝退。

    一切都安排好,等下班高峰期过后,暨和北才下楼取车回家。

    回家里新闻里也正好在播报广省出现不明原因肺炎。

    也说了这种情况正在向各省各市蔓延,要求各地政府排查外省回流人群,虽不至于明确要求隔离,但是要求待在家不要四处窜门。

    “爸,我今天下班发现公司不少人咳嗽,我担心其中有感染者,学校开学后恐怕会更严重,还要准时开学吗?”

    “开,还是三月一号开学,只是高三不用提前返校。”

    “学校出了通知,返校后食堂统一熬制中药,统一分配到各个班级。”

    丛琦这几天除了到工作室那边就在家里,进出都开车没太大感触。

    看老爸和老公面色凝重,蹙眉问到:“这么严重吗?”

    “不好说,但预防着总归没有坏处。”

    暨和北看了眼两个懵懵懂懂,乖乖干饭的小崽子:“最近我在家里办公,琦琦你尽量把工作挪到家里做,尽量减少跟外界接触的可能。”

    丛琦想了想,应了:“行。”

    自从开始关注非典,就发现因这病过世的案例越来越多。

    榕城盯省外流动人口也越来越紧。

    好多外地学生返校时间被推迟,因此凡是理论课都改成了工艺课。

    老师布置好课题,寝室之间互相给作品打分,如同丛琦这类不住校的学生可以将作品拍摄下来,发到老师的邮箱里,或是等非典过去再交到专业课老师那边。

    差不多到三月底,整个街道几乎都弥漫着中药的味道。

    到底能不能预防谁也说不准。

    但社区安排了熬药,那家家户户都得喝,反正就算没用也没坏处。唯二避开了喝药的就属于家里两个小崽子。

    没办法,捏着鼻子灌了就吐,吐了就嗷嗷哭,哭得撕心裂肺。

    仿佛那不是中药,那是砒霜鹤顶红。

    到后面一闻到药味儿小哥俩就四处躲,哪个柜子都钻。

    丛琦怕小孩儿不懂事,钻进柜子里忘了出来憋出问题,想了想反正不怎么接触外人索性不折腾他俩了。

    而在外面被非典阴云笼罩时。

    监狱里,陆城扯了扯嘴角,露出了然的笑容。

    虽然连环凶手的事没有按照他说的发展,但非典还是来了。

    本身陆城说的那些话吴警官属于半信半疑。

    上次听他提供的消息,整个刑警支队布控抓人,不知道哪里出了错,本该被杀的人的确被救了,可凶手换了行凶路线,杀了其他人,并且比陆城说的两个死者还多了俩。

    这个结果让所有人惊呆了,很难接受。

    这既证明陆城提供的消息是真的,也说明改变A的命运时可能会无意间改变BCD的命运。

    他们甚至回答不了,如果早知道救了两个却要死四个,会不会不插手?

    蝴蝶效应的残酷就在于此。

    并非阻止了凶手原本的犯罪就可以让整个悲剧终结。反倒因为对方反侦察意识较强,发现警方蹲他,他为了挑衅和泄愤才进一步将犯罪升级。

    这个案子之后,几个参与布控抓人的警察接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疏导。

    好不容易缓过来,没想到非典的到来再次印证了陆城的话。

    负责侦办陆城案子的吴警官这次立马向上司打了报告。

    他的上司当然也清楚上次凶杀案的前因后果,觉得这事确实不好处理,也往更上面报。

    于是某个普通的雨天,一组秘密小队前来见了陆城。

    很快,陆城便被送往了别的监狱,在那儿,他得到了“能够正常出狱”的承诺。

    而在陆城被转移的期间,榕城秩序渐渐恢复。

    差不多五月左右,大家能正常出门。

    丛琦收到了成舒的请帖。

    ——她要结婚了,结婚对象正好是同在星空影视的傅季同。

    自从星空在海市开了分公司,不仅旗下艺人转移到海市,连郦慧心和应奇正他们都常住那边,因此丛琦已经很久没跟他们见过面了。

    这次结婚,两个都是她的熟人,丛琦没理由不去。

    “六月二十六左右几天你能腾出时间吗,得去海市参加公司艺人的婚礼。”丛琦希望他陪着一起去,便说:“不管是作为朋友还是老板,我们都不能缺席的哦。”

    “唔,你亲我一下,我就去。”

    暨和北不放过索要“报酬”的时机。

    丛琦美眸嗔了他一眼,噘嘴迅速亲了下:“那就说定了。”

    “现场大概有媒体,这次我们不带暨大宝暨二宝,不过很可能你也会被拍到。”

    “拍到就拍到,难道我见不得人?怕我给你丢脸啊。”

    暨和北问。

    “少来。”丛琦笑嘻嘻的抱住他肩膀,“这不是拍狗仔盯你,搞出麻烦嘛。别的老板上财经类杂志,你跟着我上娱乐版块,别人要说你降格调了不是?”

    “不怕,我很高兴让大家知道我是你老公。”

    就算丛琦还是演员时,暨和北都没刻意隐瞒过。

    只是丛琦当时摸不清港城那边的底,担心媒体曝光过度打扰两人平静的生活。

    不过这次亲自走了一遭,就觉得那些人也就那样,不值得过分惧怕。

    毕竟连大家忌惮的穆老都一块吃过饭,还成了干亲,那些她以前觉得的“危险”顿时就被弱化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意识到暨和北是真的心有成算,不是安慰她的善良谎言。

    “好啊,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老公长得有多帅!”

    五月到六月中,两人把工作集中处理好。

    出发前遭遇了小哥俩的哭哭攻击。

    一人抱一条腿,屁股墩子往地上一坐,扯着嗓子就开嚎,边哭边喊“爸爸妈妈”,小模样别提多可怜了。

    没辙儿,只能带着一块走。

    上了车,丛琦就黑着脸故意吓唬他们。

    一开始小崽子还陷在目的得逞的快乐里,发现喊了几声丛琦都不搭理他们后,渐渐安静了。

    “妈妈,你在生气吗?”

    暨大宝奶声问。

    人家安静归安静,但一点不胆怯害怕。

    问得可理直气壮了,好像还在疑惑为什么生气了。

    丛琦扭头:“你说呢?”

    “生气?”

    “你怎么知道妈妈生气了?”

    “因为你刚才是这样的。”暨大宝咧嘴,眉眼还弯了弯,然后下一秒模仿丛琦黑脸的表情:“现在是这样——”

    眉心蹙成了囧字,嘴巴还抿得直直的。

    “咳。”丛琦差点被他的变脸逗得当场破功,她咳了咳,忍住了,反问两个孩子:“那你们说妈妈为什么生气了呀?”

    “肚肚饿了!”这是暨二宝的回复。

    “为什么生气呀?”复读机属于暨大宝。

    丛琦板着脸:“当然是因为你们打破爸爸妈妈的计划,你们临时跟着去妈妈还得帮你们补票。因为你们是快三岁的大宝宝了,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揣着就走,知道吗?如果以后要去,要提前几天跟妈妈讲。”

    她语速很慢,但小孩儿嘛,大概是听不懂的。

    他们只听懂了提前讲。

    “几天呀?”

    “至少三天。”

    “噢~~~~~”

    乖巧答应,显得他们好像听懂了的样子。

    丛琦也不管,反正孩子本来就小,脑瓜子能思考的除了吃饭就是玩,稍微复杂一点别看两人答应得可认真了,其实根本没听懂。

    下一次还是会哭会闹。

    但大人该生气时还是不能少,免得他俩觉得爸爸妈妈无底线纵容,越来越皮。

    “所以妈妈今天生气了,我决定一个小时不理你们。”

    “不要不要!”

    “嘘,再吵吵就两个小时。”

    他们对时间也没概念,“那,妈妈你什么时候跟我们嗦话呀?”

    “你跟弟弟数到一百,我就能跟你们说话了。”

    两小崽子只能数二十以内的数。

    平时家里没特意启蒙,他们的日常就是各种各样的玩,顶多睡觉时她跟暨和北会念念小故事。丛琦说这话,就属于故意刁难孩子,不过小家伙们显然意识不到,已经开始认真数起来了,这一数就到了机场。

    “怎么办,你们好像数不到一百,那这次记住下次再耍赖就接着数,好吗?”

    “好~~”

    “妈妈抱抱。”

    丛琦看着甜笑着撒娇的小卷毛,说:“我抱你五分钟,就抱哥哥五分钟,一会儿抱哥哥时你得下来走路,好不好?”

    “好~”

    跟爱耍赖的老二沟通完,丛琦又跟老大沟通,还额外亲了大宝一下。

    老大也开心地同意了。

    小卷毛对亲亲有意见,丛琦就说:“那妈妈也亲亲你,但是要先抱哥哥,行不行?”

    一番纠结,小家伙还是选择了先抱抱。

    丛琦说轮着抱就轮着来,因为事先跟孩子说定了,两人也没有异议。

    总之虽然没带保姆,但直到落地还算顺利。

    毕竟有了上次去京市的经验,两人带两个娃并没有手忙脚乱。

    下了飞机,直接是郦慧心来接的他们。

    郦慧心看到两个孩子也在微微诧异:“不是说孩子不来吗?”

    “黏脚狗,甩不掉。”

    “住我那儿?”

    “不用,我们在这边有房子,已经通知人搞好卫生了。”

    丛琦不习惯住别人家里,尤其是两个孩子看着乖,破坏力却很强。他们爱跑来跑去,一不留神就打坏东西。碎自家的总比碎别人家的好。

    “你们又不常来海市,怎么这里也有房产?”

    “前几年买了几处旧屋,后来拆迁,我们顺势买了几处新房产。”

    第二次买房是丛琦的决定。

    她深切感受到了海市房价上涨有多快,加上自家不缺现金,索性就继续放在房市,暨和北开发的其中一个楼盘某一栋就没出售,而是统一装修后租了出去。

    每年租金收到手软。

    “你们夫妻俩是真的会赚钱,哎哟,我们永言和永回以后那不得成亿万富翁?”

    “那不一定。这些都是我和他们爸爸的,跟他们没关系。能不能成亿万富翁得看他们有没有本事。”

    郦慧心噢哟一声,笑:“赶出去自力更生?”

    “应该也不需要,我家四个人总不能教出两个不成器到需要赶出门的孩子吧。”

    话虽如此,但丛琦并没有望子成龙的想法。

    她跟暨和北都没有孩子必须特别优秀特别出众的执念。

    而是觉得身体健康、心智健康,快快乐乐就挺好的。反正等长大点看资质,如果两个崽子资质平庸些大概率是学渣,那就多锻炼身体,争取做个快乐健康的学渣。

    反正家里饿不死他们。

    如果两人注定承担不起家里的重担,家中公司可以找职业经理人。

    第三代若是还不行……

    甚至几代都出败家子,那败就败了,反正到时候她和暨和北估计都不在世了,看不见也就不心烦。

    对丛琦如此光棍的心态,郦慧心听得咂舌不已。

    很想摇着她肩膀大吼:“醒醒啊,虽然没有皇位继承,但你们家也有泼天的富贵,能守当然要守啊!”

    再看人家老公满面带笑,一脸“对,我们夫妻都是这样想的”,郦慧心就把想说的话全都咽了回去。

    不然显得自己皇帝不急太监急。

    “送你们到哪?”

    “陆家嘴滨江天下。”

    “OK。”

    郦慧心在海市有房,不过在浦东那边。

    陆家嘴的江景房她是想都不敢想的。

    这里的房子跟浦东简直一个天一个地,在其他城市房价才几千出头时,海市已经迈入五位数大关,而陆家嘴直接迈入六位数关卡。

    动不动就是几千万。

    千禧年刚过,这个价格除了国内顶尖的一批有钱人,普通偏上的都只能望房兴叹。而大多数有钱人与其花八位数买不常住的房,不若投到生意上,钱滚钱呢。

    因此这边的楼盘其实从开盘到现在几乎卖不动。

    丛琦属于少数买这边的“冤大头”。

    她买的房子是楼王那栋的22层,三百六十多平,视野极好,窗外便是黄浦江。

    两个小家伙到了新住处尤为兴奋,看客厅玩具箱里有皮球,立马在客厅里就拍来拍去。

    “大宝二宝,你们到这间屋玩好吗?”

    丛琦正要把他俩弄到专为他们准备的玩具房里,那里面随便拍,不用担心砸坏东西。

    可话音刚落呢,小家伙的皮球就朝旁边椭圆形墙桌上的花瓶砸去。

    啪啦一声,花瓶碎了。

    兄弟俩吓了一跳,傻傻站在原地,知道自己闯祸了。

    害怕地看着丛琦:“妈妈~~~~破了。”

    似乎怕丛琦骂他们,说完,就打算跟在家里似的,跑到爸爸后面躲着。

    丛琦叹气,赶紧喊住:“站着不要动,让爸爸去抱你们。”

    瓷片碎得到处都是,两个孩子脚上只穿着袜子,万一踩到又是一场祸。

    暨和北面上倒是一点不气,显然面对闯祸的两个臭小子已经习惯了。

    他先把两个崽子拎到远一点的沙发,丛琦找出扫帚把碎片扫干净,刚扫完暨和北拿着拖把又出来了。

    “看吧,这就是我们不想去别人家住的原因,万一人家家里摆的都是古董,凭他俩的破坏力我们得把裤衩子都赔出去。”

    郦慧心瞥了眼贤惠无比的暨总:“你们都不打孩子吗?”

    “没用,太小了,记吃不记打。”

    丛琦检查了小哥俩露在外面的皮肤:“有没有哪里痛痛?”

    “没有~~~”

    “大宝,你呢?”

    “妈妈,不痛。”

    确定两人没被碎片划伤,丛琦才开始跟他们讲道理:“妈妈怎么讲的,拍皮球玩赛车都要到玩具房里玩,不记得了吗?”

    “在外面跑来跑去万一摔伤了,万一被砸到了这里痛痛,那里痛痛,妈妈也会担心的呀。”

    “知道了吗?”

    “知道了。”

    “知道了~~~”

    看妈妈没有真的生气,两个崽子很快就傻乎乎的在沙发上蹦蹦跳跳。

    丛琦把他俩带到玩具房。

    门开着,随便他们怎么撒欢儿。

    出来就对上郦慧心笑盈盈的眸子:“你现在耐心好了许多。”

    从前自己带丛琦时,每次谈工作或是干嘛,只要稍微拖拉,她就开始不耐烦。

    没想到当了妈后,就算额角青筋都在跳,她还能保持笑容、温声细语教孩子。

    郦慧心还以为照她的脾气应该对着孩子屁股啪啪一顿揍呢。

    丛琦抿嘴,不好意思笑笑。

    “……我爸妈从小没怎么揍过我,所以我也不好揍他们。”

    果然小孩子是看着父母背影长大的。

    父母对待世界的态度是怎样,教出来的小孩儿只要不是基因变异,或是在外面遭受到什么,大概率也是一个模子。

    郦慧心失笑:“小德肋撒堂你们找得到地方吗?”

    “不知道,等会儿我看看地图。”

    “那明天我安排人来接你们过去吧。”

    “好。”

    暨和北拖完地直接到玩具屋陪孩子玩。

    郦慧心跟丛琦许久未见,两人聊得起劲,大多数时候都是她在说,丛琦在听。

    也不知怎么就说到了蒋黎。

    猛然听到蒋黎的名字,丛琦愣了愣。

    自年初打过电话,蒋黎的号码就成了空号。

    问可可,可可也说很久没联系了,但丛琦偶尔能在港媒的报道里看到她。

    几次后,确定她好像只是单纯不跟自己联络,丛琦便没再搜她消息。

    没想到,她怀孕了?

    “什么时候你开始关注别的女明星怀没怀孕的事了?”

    “不是我有意关注,你记得之前我说港城欢喜传媒要拍《无间风云》吗,那部电影前几天上映,哎呀剧情里把木仔黑得咧,不忍直视。不好意思我扯远了,我们说回蒋黎啊,她参加了首映礼,还代表欢喜传媒致词。媒体那边说欢喜传媒老总仇爷中风瘫痪,如今话都说不清楚了,欢喜传媒现在由蒋黎代管,至于原因嘛,很简单,揣肚上位噻。”

    “刚好前阵子可可还问我听没听说港城的同行说起蒋黎,我想你们同她都认识,就说给你们听听咯。”

    “对了,木仔那个角色在电影里换改了名,改成熊仔了!”

    “是吗?电影什么时候引入内地,我想看看到底拍了些什么?”

    郦慧心咳嗽。

    眼神飘忽:“没什么好看的,就是黑警同古惑仔们勾结嘛,害了真正有情义的人。”

    这剧情,在知道木仔的人眼里拍得怪恶心人的。

    把木仔拍得超级坏,简直坏得头顶生疮脚底流脓。

    虽然改了名字,但熊仔是个哑巴,也是大陆去的猪仔……不知情的人大概看不出在影射什么,但知情人看一眼秒懂。

    郦慧心觉得如此糟心的剧情,还是别让当事人看到了。

    丛琦噗嗤一声:“不就是抹黑他嘛,我懂。”

    郦慧心闻言,先是讪笑,随后意识到什么,扭头朝嘻嘻哈哈声不断的房子看去:“你小声点,万一被你老公听到怎么办?”

    “听到就听到啊,我们年前去过一趟港城,他都知道你认出他的事了。”

    郦慧心瞳孔地震:“!!!!”

    “什么时候知道的?”

    丛琦眼神流露出一丝丝歉意:“……呃,年前我们到港城办事,问起他的老仇人们我不小心说漏嘴了。不过没关系,你看他今天对你的态度不是跟之前一样吗?”

    郦慧心舔舔嘴唇,喉咙莫名发干。

    “你家我是一秒都待不下去了,我得出门冷静冷静。”

    “……”丛琦失笑:“没那么严重吧?”

    “很严重,我心脏跳得太快,我需要缓缓。”

    这消息太刺激人了!

    郦慧心拎起包,提醒丛琦:“作为公司老板,到开宴时你得说几句,记得准备发言稿啊。”

    “还要发言啊?可不可以不要。”

    “你不讲话,那就由暨总来。”

    “……可以由应奇正顶上,反正星空对外的负责人一直都是他。”

    “应副总出差了,明天不到场,所以——”

    “行行行,我知道了。”

    成舒的婚礼非常隆重,请了海市最贵的唱诗班。

    她的婚礼可以说是众星云集,好多丛琦的老熟人、老同事都出现了。

    同她拍过戏的人大都见过暨和北,但还是第一次见到暨大宝暨二宝。

    于是——

    明明是成舒的婚礼,丛琦却成了第二忙的人。

    “丛琦,好久不见!”

    丛琦回头,竟是孟红。

    她正好奇孟红为何会跟自己打招呼,下一秒就见她果然又讨嫌了:“你退圈后不是当设计师去了吗?怎么没听说你的品牌啊?看来,需要真材实料的设计师不如靠脸就能吃饭的艺人好混哦。”

    丛琦:“……”

    别说丛琦无语,旁边的秦可可等人都觉得离谱。

    “孟红,大喜的日子你能不能少挑事?”

    秦可可出声怼了一句。

    孟红掩唇娇笑:“哎呀,是是是,怪我说话太直了。丛琦对不住啊,我其实对你没意见的。”

    “我看你不是话直,脑子也跟虾线一样直。”

    丛琦微微勾唇。

    露出脸上的小梨涡:“虽然提拿奖显得我很不谦虚,但我觉得自己不管做演员还是设计师都是拔尖的那一批,跟你纯靠脸吃饭确实不一样,因为我不仅脸比你长得好,脑子也比你好多了。”

    “孟红,其实靠脸吃饭也挺好的,你别自卑!”

    孟红:“……”

    第95章

    孟红同丛琦那点子恩怨,除了秦可可和郦慧心,其他人当真没听到过任何风声。

    毕竟就合作过一部剧,只有短短的交集,还是在好多年前。

    孟红多心高气傲的人啊,当然不会把自己想利用剧组“潜规则”欺负新人却被狠狠欺负了一把的丢脸事到处说;

    同样的,丛琦不觉得利用规则欺负回去多值得炫耀,多令她得意。

    气当场出了,但出完那口恶气后,她并没有感到开心。

    相反,剧组各种各样给人使绊子的手段都让她很不喜。

    加之这是手下艺人的婚礼,作为老板怎么着也不能奔着砸场子来吧。

    于是轻飘飘怼了两句后,丛琦就懒得搭理她了。

    孟红大概也想到了那年丛琦狠狠抽她几十个耳光的情形。

    环顾现场,除了圈里同行还有少数几家跟星空交好的媒体在。

    自己若是跟丛琦撕巴,有理没理最后都会被写成自己到婚礼捣乱,何况自己确实也不占理。

    最关键的是,她这几年混得不好不坏。

    演艺圈嘛,如果无人开剧特意捧,一个角色有了水花后,后续找她的都是类似角色。

    比如《渔女》收视不错,可以说从男一号女一号到女N号都刷足了存在感。

    她的讨论度虽然弱于丛琦几人,但也算给观众留下印象了,结果后面找她的全都是恶毒女配。

    一开始跟小沈总打得火热时还好,没法大红大紫但也不断有戏拍。

    等小沈总腻了她后,孟红也傍过别的大款,只是专程开剧捧她的一个都没有,顶多塞到这个剧组、塞到那个剧组,大多时候止步于女二,金主不给力,剧组给的待遇就很一般。

    这几年孟红也算是经历了得意到失意。

    这次能来参加婚礼也是因为连续两部剧跟成舒合作过。

    不过两人关系一般,是她主动联系的的成舒,想通过参加婚礼搭上星空或是结交点人脉。

    毕竟星空这些年发展得很不错,已经是国内数一数二的影视制作公司了。

    每年都有投资电影电视剧,谁家艺人缺戏拍星空的艺人都不会缺戏拍。

    她如今三十了,再过几年自身状态就快撑不住了。

    所以对“红”这件事就很着急。

    这会儿见丛琦没有穷追猛打,孟红隐约是松了口气的。

    丛琦就算不混圈也是星空的前艺人,她的影后桂冠如今依然是星空的招牌。

    自己还没加入星空就跟她吵吵容易让星空的艺人和经纪人对自己印象不好。思及此处,孟红便也彻底偃旗息鼓了。

    “说不过你,我不说行了吧。”

    “嘁!”

    丛琦耸肩,扭头继续跟秦可可几人说话。

    就听到“哇哇哇哇”哭闹的童声。

    声音陌生,不是自家孩子的声音。

    她下意识寻了寻,发现是鲜花长廊尽头的喷泉那边传来的。

    恍惚间,好像也听到了暨二宝的声音,丛琦表情一肃。

    “我去看看。”

    她丢下话,放下手里香槟,迅速朝喷泉小跑过去。

    “哎哎,我也去看看。”

    丛琦往那边跑时,暨和北已经先一步到了。

    他单手插兜里,另一只手在发短信,眼睛时不时往水池里瞄一眼。

    丛琦到那一看,先瞧见暨和北,暨和北正好抬眸,夫妻俩对视一眼。

    她无声询问:??

    暨和北侧过脖子,示意她看喷泉池子,丛琦视线缓缓移过去,才知道发生了什么。

    顿时又无奈又好笑。

    七个小孩,有五个在喷泉水池里泡着,边玩水边扯着嗓门哭。

    另外两个站在外面,伸长了胳膊想要捞人。

    哭的哭,捞的捞,居然没一个人瞅见右手边的暨和北。

    真是够无语的。

    丛琦眼底闪过无奈,上前:“怎么回事?”

    她一出声,闭着眼睛干嚎的暨二宝顿时消声,坐在池子里扑腾得可欢乐:“妈妈,玩水~~~”

    丛琦双手叉腰:“闭嘴,看我等下怎么收拾你们。”

    又捉了个最大的孩子问:“他们怎么突然跑池子去了?”

    穿着鹅黄色裙子,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怯怯看了丛琦一眼,指着暨大宝,小声说:“这个弟弟摔下去了,那个弟弟去拉,他们也去拉……”

    接着就是葫芦娃救爷爷,全下饺子了。

    七个小孩儿除了最大的那两个,三四岁的全摔进去了。

    还好池子浅,水不到他们小腿高,除了摔下去时惊了一下并没受什么伤。

    别说受伤,一个个玩得还挺开心的,坐在池子里双手双脚扑腾,边扑腾边哭,大概是玩水太快乐,又隐约知道弄得一身湿肯定要被骂,于是有一个带头哭,其他就都哭起来了。

    假哭真哭混一块。

    她出声前暨二宝也在抽抽噎噎,他哭两声又拍拍水,哭得特别敷衍,仿佛是为了融入集体演演戏似的。

    暨大宝倒是没哭。

    全程拧着眉头,沉着一张小脸,揪着湿漉漉的衣服不知所措,彷佛在思考要怎么跟爸爸妈妈交代。

    丛琦一喊,他比弟弟动作快多了,跌跌撞撞爬起来,两手搭在水池边缘,要丛琦抱他。

    “暨永言,过来。”

    暨和北已经看很久了,确定自家两个三头身屁事没有。

    再看丛琦要抱他们,暨和北觉得两个孩子该教训一下了。

    他这会儿喊的大名,暨大宝小朋友敏锐的意识到了爸爸在生气。

    磨磨蹭蹭不敢过去。

    “暨永言,暨永回,爸爸在叫你们呢。”

    机智的大宝小朋友玩着自己的手,果断操着小奶音反抗:“爸爸,我是暨大宝,你喊错啦~~~”

    因为喊错了,所以他拒绝老父亲的召唤,转身重新朝妈妈奔去。

    那小胳膊伸得可使劲儿了,生怕晚一秒就被爸爸抓住,喜提一顿打屁股。

    “妈妈,妈妈,抱我呀~”

    丛琦失笑,先把可怜巴巴的大儿子拎出来,又把后面还玩得开心的小儿子也抓出来。

    两个小崽子离开水后,害怕的情绪渐渐涌出来。

    暨和北黑着脸,就那样看着他们,也不说话。

    随即把另外三个跟小哥俩差不多大的小孩也拎出来。

    他不笑时整个人显得特别冷,表情也会格外凶,虽然两个小孩儿有点害怕,但平时也被这样瞪过,心理承受能力还行,没有哭。

    但另外三个被揪着胳膊拽出来的孩子,望着暨和北黑沉沉的脸,顿时吓得浑身一哆嗦。

    “呜哇~~~~~~~叔叔好凶!”

    童声尖锐刺耳得,一时间,好几个家长冲过来。

    各家拉扯各家的娃。

    “怎么了,怎么回事?”

    “哎哟囡囡,我的乖囡囡,怎么湿漉漉的,谁欺负你了?”

    这位叫“nannan”的小姑娘被奶奶一问,又扯着嗓子嚎了一声。

    才伸着胖胖的手指指着暨和北,上气不接下气道:“叔,叔叔……叔叔欺负囡囡……”

    她一指,暨二宝也加入了指证亲爹的队伍。

    “妈妈,爸爸也欺负我。”

    两个孩子作证,这下不得了啊,掉池子里那五个彷佛都被对方的说词洗了脑,都说暨和北欺负了他们。

    眼瞅着怀疑的眼神越来越多,越来越锐利,丛琦赶紧开口把事实说清楚。

    众人瞅瞅暨和北一身干干净净,再看几个小的全都是湿鸭子,加上旁边还有两个大孩子补充的,这才洗刷了暨和北以大欺小的罪名。

    这时候就有人想起主动申请帮客人们看顾孩子的服务生。

    “那个女服务员呢?怎么没看到人。”

    有人认出丛琦,便问:“丛小姐,你和你先生来时,有没有看到一个长相清秀、戴着眼镜的服务员?”

    丛琦扭头看暨和北,暨和北摇头:“我找过来时,只有他们几个。”

    这话让几个家长很生气。

    这个教堂婚礼向来都是一条龙服务,隔壁饭店是专程安排了工作人员帮忙看小孩的。

    因为观礼结束后,宴席设置在教堂外的草坪,这会儿还没开席,精心搭建的舞台正友情表演为新婚夫妻送祝福,因为饭店提供看护孩子的服务,所以来宾们都在那边交际以及围观新郎新娘。

    当然,大家能放心把孩子交给饭店,也是因为周围工作人员不少,小孩基本不可能出事。

    没想到几个孩子跑这里玩水,本该尽职尽责看着他们的服务员却不见了。

    这个池子水虽然不深,但小孩若是面朝着池子摔进去,他们力气小,不够支撑起上半身,那后果不堪设想。

    一想到这儿,家长们心有余悸。

    不免想要找婚礼策划团队和饭店要个说法。

    丛琦则先领着两个孩子告辞。

    “丛琦,你家孩子也摔了,不找那个玩忽职守的服务员算账吗?”

    丛琦认出说话的是一位导演的续弦。

    但对方姓什么她不确定。

    便不好冒然打招呼暴露自己记不得她是谁的事实,否则就太尴尬了。

    索性略过这一茬。

    指着跟在自己脚边亦步亦趋的两个小崽子,不急不缓道:“虽然现在是夏天,但湿衣服穿久了也容易生病,我先带他们换衣服,服务员的事不着急,反正饭店开在这儿又不会跑。”

    孩子健康和找人算账,孰轻孰重应该不需要思考才是。

    “对,先给孩子们换身干净衣裳。”

    其他怒气上头的家长被丛琦这么一提醒,也回过神意识到孩子是最重要的。

    导演太太看着哭得稀里哗啦的继子,啧了一声,勉为其难抱起孩子也换衣服去了。

    “车里是不是有替换衣服?”

    丛琦记得出门前似乎收拾了。

    暨和北瞥瞥两个调皮鬼:“不用找地方给他们洗个澡吗?”

    “这家饭店能洗吗?算了不洗了,我看了下那池子应该才处理过,水挺干净的。”

    说着,丛琦弯腰在大儿子湿发上闻了闻:“没消毒水味儿也没水腥味儿,将就着换一身干的就行,回家再好好给他们搓一遍。”

    暨和北也闻了闻,确实还算干净。

    “行。”

    把两个崽子拾掇好,就到开宴时间了。

    舞台上的祝贺表演快到尾声,在漫天的彩带花瓣下,新郎新娘上台。

    丛琦仰着头看着在天空,花瓣是从教堂楼顶洒的,似乎有个鼓风机在拼命往草坪吹。

    别说,漫天花雨中,新郎新娘相携上台,还挺唯美的。

    但新娘新郎说了什么,丛琦却听得不太仔细。

    因为暨大宝突然想拉粑粑了,而今早出门她忘了带备用尿不湿。

    双胞胎又是谁嚷嚷要什么,另一个也会跟着嚷嚷的性格,暨大宝一喊,老二也喊。

    他们还会虚假表演。

    丛琦赶忙示意暨和北,一人抱一个就要往卫生间去。

    郦慧心跟她之间隔着秦可可,见状,冷不丁探过半边身体一把扯住丛琦:“干嘛去,让你上台说话呢。”

    “啊?轮到我了吗?”

    丛琦懵圈。

    她朝台上看,成舒两口子正目光灼灼盯着自己。

    而周围宾客也或诧异或惊奇的看过来。

    其他人坐着,就她和暨和北站着,刹那间,简直好像头顶打了好几盏聚光灯似的。

    丛琦有一瞬愕然。

    但很快就定下神,把老大也往暨和北怀里一放,低声:“你带他们俩先去,我速战速决就来帮忙。”

    总不能跟大家说:等等,我先伺候臭小子拉屎,一会儿再来开麦!

    那这场婚礼一定是一场有味道的婚礼。

    希望暨和北动作够快,别让他们拉裤裆里,否则丛琦不敢想接下来的尴尬场面。

    丛琦看着飞速远去的父子三人,抬手整理了下着装,缓缓上台。

    她今天穿着简单的彩虹色针织短袖配低腰牛仔裤。

    不盈一握的小蛮腰微微露在外面,而针织衫靠近腰的位置随意别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玫瑰,随性中又透着独特。

    丝毫没有上市公司老板的样子,更不像有一对三岁双胞胎的妈妈。

    尤其是配上那头蓬松的染着淡淡玫瑰粉金的卷发,宛若青春美丽的女大学生。

    丛琦许久没在公开场合露面。

    退圈后顶多上过两次设计类杂志。

    可说句实话,就算她拿过奖,就算秦可可、成舒都穿过她设计的裙子参加电影节,走过红毯,甚至媒体也夸过,但掀起的反响十分有限,绝对不如一个正当红的明星爆一桩绯闻来的强烈。

    好在丛琦也不在乎设计师身份有没有星光,能不能成为舆论的暴风眼。

    她就按部就班的上着自己的课,干着自己的活儿。

    只是她心态如此平稳,神色如此自然淡定,场下宾客们却没法淡定。

    一个个都呆了。

    ……拿了影后退了圈,跑去搞设计拿了奖,现在又突然爆料人家还是星空的大老板。

    丛琦啊丛琦,你咋不上天呢?!

    怎么什么好事都落你头上了?

    这消息简直是平地惊雷。

    要知道,星空的大老板一直很神秘,从来没在公开场合露过脸,甚至很多人根本没听过除了应奇正还有幕后大BOSS。

    毕竟做决策的一直是应奇正应总。

    突然听到丛琦是大BOSS,无异于听到蚂蚁搞死了大象。

    一瞬间,底下宾客全都议论纷纷。

    “慧心你居然不跟我们通个气啊?”

    “这是老板的私事,我就是一个经纪人,哪里好小嘴巴吧到处张扬?”

    “之前怎么没听过丛琦是股东呢?”

    “我们琦琦和暨老板一直很低调的嘛……”

    “暨老板?丛琦老公是什么来历啊?”

    “咦,你应该知道啊,你住的小区不就是暨总公司建的吗?”

    “……是那个暨老板啊?”

    除了郦慧心这桌讨论得热烈,其他宾客也叽叽喳喳十分不淡定。

    “……前几年柯颍是不是说过星空捧丛琦是因为她跟星空老板是一对?”

    “有吗?”

    “有,你忘了小丛琦那一出了?”

    “哦~~~想起来了。”

    盛瑞的盛二少前几年包养过跟丛琦长得有几分相像的汪琪茹,当时不知道打哪传出来的小道消息,就是说正版势大惹不起,只能养个盗版找点乐子。

    结果“小丛琦”还没来得及靠碰瓷捆绑闯出一片天,就在某部戏里遭遇到威亚断裂,整个人从空中摔下来。

    很不巧,脸砸在石子上,她紧急跑到韩国做修复,回来后就完全看不出以前长什么样了。

    没有小丛琦的名头,汪琪茹迅速从女二、女三退步到演女N。

    当时还传出是盛二少害怕被丛琦老公发现他觊觎人家老婆,主动逼得汪琪茹重新整容,不过当时都没人当真。

    汪琪茹还疯疯癫癫表示,是丛琦不高兴她长得像她,让她老公毁她的脸。

    这话就更荒诞了,谁信谁傻子。

    但不管是哪一则传言,都在说明丛琦嫁的男人势力很大,加上从星空解约的柯颍也这样讲过,便有人好奇问星空的艺人或经纪人。

    但这些人不知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嘴巴就那么严。

    一个个都说大老板没露过面,更不知道大老板是谁。

    谁知道,丛琦就是星空的老板?

    那郦慧心好歹带过她三年,没理由不知道,难怪当年《清宫》+盛瑞一起施压,丛琦鸟都不鸟他们,还敢在杂志直白开骂,骂完也没听说什么不好的后果。

    反倒是《清宫》后,整个剧组前台幕后主创们都像撞邪了一样,拍什么都不顺利。

    因为闹出迷奸性贿赂的丑事,制片人和副导还进了局子,直到现在都没放出来。

    她还真是藏得深咧。

    简直惊掉所有人的下巴。

    而头先出言不逊的孟红更是脸都绿了,不由得悔恨交加。

    早知道就不嘴快说那一句了。

    万一她记恨自己,阻拦自己不让自己加入星空……

    旋即又想到丛琦拍《渔女》时她男朋友因为她参演就给剧组投资,莫非——

    星空就是那个男人送她的?

    娱乐圈的感情来来去去,不会这么多年他们还在一起吧?

    孟红很怀疑。

    她今日入场晚。

    看到丛琦时,暨和北刚好带着两个孩子取吃的去了。

    结果一个错眼两个小家伙就跟着别的小朋友跑去喷泉池子玩水。

    等喷泉池子开始魔音灌耳,她又因为被丛琦怼丢了面子,没好跟过去看;到入座时她的位置跟丛琦隔了好几桌远,因此不知道丛琦已婚已育,老公就是暨和北的事。

    但一想到这么大个公司是那个男人送的,再想到当年自己想勾搭对方却没成功,孟红就控制不住的郁闷。

    都是傍男人,怎么她命就那么好?!

    真是越想越不服气。

    孟红兀自气着,心知以后都惹不起丛琦,心绪更加难平。

    而此时,丛琦已经缓缓上台了。

    她一上台,成舒笑容灿烂拥抱她。

    “谢谢我们大老板拖家带口来参加我的婚礼,我今天超级开心,觉得超级有面子。”

    她说话时,来参加婚礼的记者朋友已经举着相机咔咔一顿拍。

    丛琦回抱,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接过对方手中话筒,望向台下所有来宾。

    先清了清嗓子。

    才俏皮开口:“其实我今天不是以老板身份来的,是以新郎新娘的朋友这个身份来的。来之前我的前经纪人——郦慧心小姐对我耳提面命,叫我一定要准备一番感人肺腑、声情并茂的发言稿,毕竟时隔三年多,我才再见到大家,那当然得留好印象,但不好意思,我偷懒了。”

    “我只带了一张嘴来吃喜酒,别的什么都没准备。”

    这话一出,方才还在议论纷纷的宾客们渐渐安静下来。

    看着台上穿着普普通通却光芒四射,完全不输给新娘的女人,发出会意的笑声。

    一些艺人边为丛琦的魅力折服,边暗暗庆幸:还好退圈了。

    她站在哪儿大家眼睛就盯在哪里,甚至在人群里时,大家依然会不知不觉注视她一个。

    丛琦就像一个无尽的旋涡,让人只能看到她。

    时隔几年,平淡的生活不仅没有磨灭掉她身上那股“太阳”一般的劲儿,反倒让她的气质更加沉淀,整个人更从容更知性更有魅力。

    多少人敢放言,如果丛琦依然在娱乐圈,那其他明星太难卡位出头了。

    所以,还是退了好!

    艺人觉得她退圈了好,导演编剧投资人则是惋惜连连,恨不得把她抓回来再拍个十部八部。

    丛琦不知道宾客们各有心思。

    她不欲说太多废话。

    脸上漾起灿烂无比的笑容:“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祝二位新婚快乐百年好合,事业再攀高峰,祝你们事业爱情双得意。”

    “谢谢琦琦。

    成舒也开怀大笑,又拥抱了丛琦一下,丛琦抱抱她,松开后又给了傅季同一个拥抱。

    挪开话筒对两人小声说:“多余的话我就不说了,你们一定要开开心心幸福快乐啊。”

    “谢谢,我们会的。”傅季同说。

    丛琦的发言短到大家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下台了。

    她先往自己那桌瞟了两眼,发现暨和北回来了,两个孩子半站在儿童椅上,兴冲冲往她的方向喊:“妈妈,妈妈~~~~”

    周围几桌闻声都往两个孩子身上看。

    孟红也听到了,她身体微微往后仰,透过中间那桌缝隙,就看到两个玉雪可爱的小团子正挥着手跟丛琦撒娇。

    说不嫉妒是不可能的。

    可当差距大到一定程度,这一丝丝嫉妒很难生根萌芽,反倒化为仰望和叹息。

    而丛琦同桌的除了郦慧心秦可可,还有曾经执导过让丛琦拿奖电影的危光远,危导和他太太,五朵唱片公司的老板贺总,水平传媒的梅总。

    丛琦跟危导和他太太很熟。

    贺总和梅总她只粗粗见过一面,没怎么接触过。

    “丛琦,有没有想过复出啊?”危光远兴致勃勃问。

    “别啊,危导。”

    丛琦摇摇头,笑着剥螃蟹:“我每天忙死哪来空回演艺圈折腾。哦,现在都不叫演艺圈,改叫娱乐圈了。再说,我几年不演戏,早就不会演了。”

    “谦虚过头,你又不是靠技巧的学院派,就算十年八年不上片场,灯光一打,镜头一开,我相信你照样能演出角色的灵魂。”

    这番评价很高,丛琦被夸得很开心。

    嘴上还是在说:“没办法,如今是忙不过来的,不考虑演戏的事了。”

    危光远闻言遗憾不已:“我刚想说最近我手里有个本子写得特别好,你演绝对能再捧一个小金人回来,偏偏你没兴趣。”

    “嗐!”

    丛琦笑了笑,委婉推荐道:“如果是要求演技娴熟,看得懂角色,其实可可也不错啊。不知道危导你看过上个月上映的《海棠花开》没有,虽然可可戏份不多,但我觉得演得很出彩。”

    危光远想了想,又看看对面紧张期待望着自己的秦可可。

    仔细打量了一遍,倒也不是完全不可以,只是有了丛琦珠玉在前,在看秦可可总觉得将就。

    说实话,拿到剧本的第一时间他脑子里浮现的就是丛琦的形象,想象着她会如何来演绎这个角色,有了预设后,看谁都差了点。

    不过他也相信丛琦的眼光,她不会瞎推荐人。

    只是秦可可形象确实跟角色有一点点出入,危光远沉默良久,就在秦可可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勉强,眼里的光渐渐淡下去时,他终于点了点头,开口道:“暂时确定不了是你,但是下月中,你可以先来试镜。”

    秦可可差点喜极而泣。

    “谢谢危导。”

    危导拍的电影都是票房奖项双开花,好几年才拍一部,秦可可知道,如果自己把握住机会,很有可能冲奖。

    她感激的看了看丛琦,丛琦眉眼含笑,鼓励的回看她,一切尽在不言中。

    随后,丛琦将剥好的蟹肉放在暨和北面前餐盘里。

    秦可可大概想从激动中尽快脱离出来。

    见状便笑她:“不都是男人帮女人剥虾剥螃蟹吗?琦琦,你真照顾你老公哦。”

    “羡慕啊?”

    “那你赶紧找一个我这么勤快的老公。”

    丛琦挑眉,漫不经心道:“他一个人管两个孩子,哪来第三只手帮我剥螃蟹,当然是我剥给他啦。”

    秦可可调侃:“是是是,我当然羡慕暨总啦,有你这么个好老婆。”

    暨和北抽空抬眸回应了一句:“嗯,的确幸运。”

    说罢,温柔眸子看向丛琦,丛琦眼睛弯了弯,又夹了别的给他:“他们不怎么饿的,你先吃。”

    “嗯。”

    贺总、梅总跟郦慧心聊天。

    一个是唱片公司的老总,一个是搞传媒的,正好都跟郦慧心的工作有交集。

    三人虽然在边吃边聊工作,耳朵也有听危光远和丛琦几人的对话。

    见夫妻俩腻歪得不行,最近正在闹离婚的贺总忍不住感慨一声:“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找个知心的能过一辈子的太难了。”

    郦慧心笑笑没说话。

    这话真不好接茬。

    因为贺总老婆人到中年老房子着火,喜欢上了一个小她十岁的男歌手。

    最近两人打离婚官司,正在为财产分割对簿公堂。

    旁边的梅总自然也知道这一出,顺势转移话题:“郦姐,你们公司最近看好哪个项目……”

    三个工作狂聊工作。

    丛琦这边还在聊男男女女。

    秦可可偏首,压低声音好奇问:“……你不觉得照顾男人吃饭有点,有点……”

    她话没说完,但丛琦大概明白她想说什么。

    ——大概是想讲照顾男人吃饭会显得矮一头,好像不那么大女人,更严重点很小媳妇?

    说实话,丛琦没想过这种生活上的细枝末节会跟她的女性自尊挂钩。

    她小声回道:“因为感情是相互的啊,想要过得顺心要么确定一辈子都能压着对方,确定对方一辈子都不会反抗;不然那就平等看待呗。你看我帮他剥一次蟹,实际上他剥的次数更多。”

    夫妻之间,不能只有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

    其实她能理解秦可可的想法。

    是,如果一个男人对你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掌心怕摔了,时时刻刻都挂心你,大事小事都宠着,没有哪个女人会不愿意不开心,这就是童话里的爱情。

    但生活里的意外那么多。

    人人都有自己该忙的事,想要对方每时每刻都遵守“绅士礼仪、好男人作派”真的太难了。

    丛琦不敢说自己每分每秒都把暨和北和孩子放在最前面,很多时候她可能会优先考虑爸妈的心情,或是考虑自己的需求。

    她也不敢说暨和北百分百好男人,可以永远无条件包容自己。

    其实他们更像是普通人。

    平时甜起来时恨不得黏一块化为连体婴,但偶尔也会生气会吵架。

    尤其在有了孩子后,在对待孩子的态度上,争执的次数呈指数增加。

    只不过两人从不在孩子、爸妈面前吵,更不会在外人跟前吵,每次要“讨论”时都会挪到晚上睡觉前。

    因为他们足够默契,都知道这个点吵架,至少气恼的情绪不至于留过夜,吵到激烈时还能床头到家床尾和。

    如果问丛琦,她为什么不能任性到底永远把自己当成被宠爱的公主。

    丛琦会无比理智的告诉对方:

    ——因为人一旦付出就会想要得到回报,当长久的付出被视作理所当然,感情出问题是迟早的事。

    她自己便是需要“回报”的人,怎么敢要求别人毫无要求无底线的对自己好?

    说白了,跟任何人的关系都需要经营。

    父母、子女,夫妻同样如此。

    秦可可若有所思。

    接下来两人说着说着,说到了蒋黎。

    跟郦慧心知道的相比,秦可可对蒋黎的事了解得稍微多一些。

    “所以你是说,蒋……呃,她最近要回来一趟?”

    “对,她不是怀孕了吗?她那个男朋友中风后身体越来越差,最近好像快要不行了,而他留下的产业她搞不定,所以打算出手后回老家来。”

    丛琦:“……出手?以后都不回港城了?”

    “不知道,可能是吧。”

    丛琦不知道仇富和蒋黎具体有哪些事。

    虽然蒋黎说仇富在盯暨和北,但最近暨和北安安分分待在榕城,丛琦觉得短期内两人不会到港城便不存在危险,所以纠结了两天就彻底把这事抛诸脑后了。

    而借蒋黎手搞死仇富的事,暨和北一点儿也没提。

    加上蒋黎主动切断了跟她和秦可可的联系,丛琦更是无从得知那边究竟处于什么状况。

    她知道的只有郦慧心告知的那些,比如蒋黎凭肚上位成为欢喜传媒实际掌事者

    所以听到她回老家养胎,又知道蒋黎跟对方没领证,丛琦还觉得这个决定挺好的呢。

    毕竟仇富一个中风快死的老男人,蒋黎真为他守寡才是傻。

    她完全没意识到以仇富不清白的身份,蒋黎很难带着肚子回来。

    秦可可就更不清楚了。

    她们两人都存在信息差,也就都没多想,只是商量着等蒋黎回大陆约她吃个饭。

    对方上次特意提醒危险的事,丛琦觉得有必要当面道谢。

    说话间,两个孩子吃得差不多了。

    吵着要跟他们刚认识的“小伙伴”玩,暨和北主动把孩子带走。

    他一走,桌上那位梅总正好结束了和贺总、郦慧心的对话,扭头微笑着跟丛琦搭话。

    “丛小姐,我看过你拿奖那届设计大赛,我觉得你的设计很有生命力,让人彷佛能闻到阳光幸福的味道。我年底结婚,可以邀你做我的婚纱设计师吗?”

    在艺人云集的场合有人找自己设计衣服,而不是聊自己做演员时的风风雨雨,丛琦顿时就来精神了。

    迅速跟对方攀谈起来。

    从喜好到想要达到的效果……越聊越投缘。

    等两个小孩玩累,暨和北带他们回来找妈妈时,丛琦跟人家相谈甚欢,已经交换好联络方式约好过几天详谈了。

    同一时间的港城。

    蒋黎挺着大肚子,悲痛欲绝的看着洒满鲜血的卧室。

    床上的仇富大睁着双眼,面目狰狞的望着天花板,显然死不瞑目。

    而床前,两个男人以互相开枪的姿势被对方击倒,生死不明。

    一个显然是刀疤,另一个是仇富诈死后始终跟在他身边的独眼龙。

    蒋黎缓缓蹲下身体,晃了晃刀疤,轻声喊:“阿邦,阿邦你有没有事啊?”

    没有回应,她颤抖着手凑到他鼻子下。

    没有温度。

    她又挪到独眼龙那边探了探,也没气息了。

    蒋黎长舒口气,垂下眸底隐约露出几分满意。

    约莫过了一分钟,她眼中闪过一抹坚定。

    随后挺着大肚子朝床柱用力撞去,她对自己狠得下心,力道足够大。

    肚子被猛地撞击后立刻开始抽痛起来,她半扶着腰,跌坐在阿邦尸体旁边。

    很快,血液从腿间奔涌而出,蒋黎次此刻额头已是冷汗淋漓。

    剧烈的疼痛令她脸色发白。

    她又熬了十分钟左右,才开始惊慌大喊:“来人啊,花姐,打电话喊救护车,报警,快快报警——”

    第96章

    胎肯定是没了。

    六七个月的胎硬生生落掉,蒋黎元气大伤,在医院足足修养了大半个月。

    一出院,她就开始收拾欢喜传媒里不服自己的人。

    事实上,不服她的非常少。

    毕竟欢喜传媒底子是四合会残留众人,底层混混光会逞凶斗狠,有脑子的没几个。

    说残忍也残忍,说好忽悠也好忽悠,见蒋黎遭逢变故还要强撑身体处理公司,竟还割手发血誓要替仇富找出幕后凶手。如此“有情有义”的大嫂,他们认得十分痛快。

    自然,“情义”的外衣下,蒋黎还给大家提高了待遇。

    用的理由自然也是替仇富积阴德,让他到了下面也能风风光光,舒舒服服。

    这让底下那帮小弟出身的的员工更加没话说了。

    蒋黎恩威并施,很快就凭自己从仇富身上学来的手段成了欢喜传媒的老板。

    她利用道上还没消失干净的规矩,就像仇富搞死虎爷猛仔后接替他们的一切那样,她接手了仇富的东西。

    虽然她跟仇富在法律上没什么关系,不过仇富中风无法说话时蒋黎就联合刀疤、独眼龙让仇富签了一系列授权书。

    如今,她接手他的一切,合情、合法。

    何况,黑社会内部事宜,政、法、警察其实并不怎么愿意掺和,授权书如何来的他们当然不想深查。

    尤其蒋黎自己准备了投名状。

    将从阿邦那听来的关于仇富始终跟金三角有联系,最近两年他提供枪支,金三角提供毒品的事跟裘康胜交代,随后又以仇富“遗孀”的身份捐出仇富大半不义之财。

    换得那些没跟毒贩勾结的弟兄的自由。

    如此一来,剩下的兄弟们各个感念蒋黎的义气,更加维护她。

    欢喜传媒也迎来了真正的洗白,蒋黎开始在港城几拨黑社会势力中崭露头角。

    如今,人人都要喊她一声“黎姐”。

    一个脱星,一个玩物,摇身一变成了有资格与其他老大坐同一桌的人,当然有人不服气。

    尤其在仇富之死里也插了一手的林爷。

    但再不服气,蒋黎都坐上了他们所在的牌桌。

    几个大老爷们除了以“讨论她波小不美”借此贬低蒋黎作为三级片女星的过去也没别的办法。

    因为蒋黎上位太顺利,只要不是蠢到家的,都能发现她背后有人,至于什么追凶啊,悲痛欲绝啊,在手都不干净的一群人眼里鬼才信?!

    只是她操作得好,豁得出身子,脏事全让刀疤和独眼龙做了。

    就算要查,也不可能查到她头上。

    一时半会,竟无人查出给她支招的人是谁。

    虽说林爷还记挂着自己被“仇富”拿走的大笔财物,但得知蒋黎捐了整整两个亿也打消了对付她的念头。

    毕竟,如今不管是社会、警局、还是道上的都在夸她讲义气,说她虽是女人却不输男子。

    这种时候她若是出事,狗仔定然蜂拥,他又得离乡背井了。

    他已经七十,不想再折腾了。

    左右始作俑者仇富已经死了,也算出了口恶气。

    蒋黎忙碌一天回到家。

    花姐开门:“回来了,累不累?”

    她如今的住处不是仇富的房子,蒋黎以睹物伤心为由处理掉了所有仇富相关的东西,包括他的房子、车子。

    而后重新置办了新房产。

    当初照顾她的花姐则跟着一起。

    并非蒋黎对花姐多满意或是有感情,而是花姐是在别墅里呆得最久的人,她担心对方无意间发现过什么,虽然整件事她都没出过面,撩拨独眼龙时也是在绝对安全的情况下。

    但经过了这么多事的蒋黎显然已发展到疑心病晚期。

    对不放心的人,她当然得把对方弄到眼皮子底下。

    “蒋小姐,我煲了八珍汤,你先喝一碗再去泡澡。”

    “花姐,多谢。”

    蒋黎喝完汤,泡好澡,边看公司报告边给那个熟悉的邮箱发消息。

    虽然对方提供的种种消息帮了她很大的忙,但蒋黎依然很想弄明白电脑那头到底是谁,否则她安心不了。

    但仇富一死,那个邮箱的主人便再也没回复过,蒋黎又不敢托港城的人查,现在这边的人她谁也信不过。

    突然,她眼睛亮了亮,想起一个人来。

    前几天她听说丛琦二人之前来港城那趟还拜访过穆老。

    不由得揣测暨和北的势力不容小觑,便想拜托对方查一查。

    只是这小半年都没联系,一联系便是让对方帮忙,蒋黎又有些犹豫,想了想,眼底的光渐渐黯淡,她又把电话放下了。

    丛琦参加完婚宴没有立刻回榕城,她得留下跟梅沙沟通风格和细节。

    她要暂时留在海市,暨和北却得回去工作。

    原本他要带两个小的回去,结果暨大宝暨二宝压根不跟爸爸走。

    没办法,这个年龄的小孩对妈妈的黏远远超过爸爸。

    也不知道什么心理,明明大多数时候陪他们玩的是暨和北,但一旦可以选择跟谁,两人都更黏丛琦。

    越长大越如此。

    以前会说的词少时大人怎么安排都行,反正除了哭一场也能接受。

    现在跑得特别利索,说话也流利了,面对不符合他们“心意”的安排,两个小崽子会用各种各样的方式抗议。

    譬如故意跟人躲猫猫,或者扒拉着沙发、门就是不走,又或者赖在丛琦身边,丛琦到哪他俩跟到哪,当个小尾巴跟唐僧念经似的。

    “妈妈我陪你好不好?”

    “妈妈,我帮你擦地呀?”

    “妈妈,妈妈——”

    “……”

    叫人很难狠下心把他们弄走。

    丛琦取过领带帮暨和北系好,随后抱着他的腰,软着声儿苦恼道:“怎么办,他俩不愿走,你一个人强行扭他俩回去怕是不行。”

    “所以,你想让他们留这边等你忙完再一块回家?”

    暨和北单手回抱,修长的手指缓缓滑入长发,声音温柔道:“也不是不行,你打算请家政还是叫车阿姨连阿姨过来?”

    “算了,请家政吧。”

    他们不在榕城,两个阿姨便负责给爸妈做饭,再让她们跑来万一水土不服怎么办?

    她们又不会说海市话。

    丛琦觉得找本地家政好一点,至少面对打死不说普通话的本地人时好歹知道对方在说什么。

    这倒不是丛琦对所有海市人有意见,她当然知道各地都有这类奇葩,只是她遇到的那老太太格外气人而已。

    “嗯。”

    丛琦抬头,在他唇角亲了亲。

    正要退开时,暨和北突然俯首,插在发间的手掌落在丛琦后脑勺按在,两人交换了一个绵长的吻。

    “路上小心。”

    “嗯,实在忙不过来就多请几个人。”

    “知道。”

    “大宝、二宝,爸爸要回家工作了的,你俩别躲了,快出来跟爸爸说再见。”

    两个小崽子本来藏着,一听“再见”知道自己能留下陪妈妈,瞬间从卫生间里钻出来。

    暨二宝热情地扑到暨和北腿上。

    仰着小脑袋一脸舍不得:“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暨大宝则是绷着小脸,酷酷道:“爸爸,拜拜~~~”

    暨和北摸摸两小只脑袋:“爸爸过几天就回来,你们要听妈妈的话,不要调皮捣蛋,知道吗?”

    “知道~~”

    两个孩子异口同声道。

    “我周末过来。”

    丛琦点头:“不忙你就来,忙的话不用飞来飞去,我估计顶多就半个月方方面面就沟通好了。”

    只要客户的需求不是一天三变,能够有统一的审美喜好,前期沟通就不会特别耗时间。

    丛琦最怕的是接到老师和律师的定制。

    太能抠字眼、太能改主意了。

    不仅要求非常多,还特别容易在沟通几天后宣告失败,最后直接不做……

    经过一两次后她听到这两个职业都差点ptsd,可见阴影之大。

    “应该不会太久,梅总不是难沟通的人。”

    暨和北点了点她鼻尖,笑道:“大概只有你才这样觉得。”

    这话引得丛琦惊讶:“怎么这么说?她毛病很多吗?”

    “毛病多不多我不知道,但我知道她谈合作时寸步不让,咄咄逼人。”

    “跟咱们有合作?”

    暨和北摇头,笑道:“跟王奉松大哥有合作,而她堂妹跟王奉松订了亲,王奉松说这位梅小姐是冷面女魔头,固执己见且难以沟通。”

    丛琦眼前闪过梅沙的脸。

    对方笑得可真挚了,怎么看都跟不好打交道的那类沾边。

    再听到这话王奉松说的,可信度默默调低一半。

    “好了管他谁说的,九点二十了你快出发吧。”

    丛琦拿过入户置物柜的包,塞到暨和北怀里:“一路顺风。”

    送走暨和北,丛琦立刻联系郦慧心让她帮忙安排两个靠谱的家政人员。

    这事好解决,星空艺人宿舍本身就配备了家政人员。

    不出两个小时,家政到岗。

    丛琦跟梅沙约了后天谈工作,对方体贴的没有约在外面,而是直接上门。

    想着今天无事,两个孩子又爱玩水,吃完午饭丛琦叫上家政阿姨,三人带着两个孩子到楼下会所游泳馆游泳。

    没想到在游泳馆遇到了熟人。

    时昨天跟两小只一起泡水里哇哇大哭的其中一个小姑娘。

    仔细一瞧小姑娘眼珠子带点灰绿色,似乎是混血。

    她穿着粉粉嫩嫩的荷叶边儿童泳衣,小肚子被泳衣勒得圆鼓鼓四肢胖嘟嘟,跟条烤肠似的,特别可爱。

    看到自己就开心的大喊“漂亮阿姨”,还熟练地迎上前喊“大宝、二宝”。

    暨大宝两兄弟也喊出了对方的名字——“安妮”。

    三个孩子很快就玩到一块。

    在专业的幼儿游泳教练的指导下,欢快地下水了。

    “你好,又见面了。”

    丛琦回头,主动跟安妮的妈妈打招呼。

    “你好。”

    安妮的妈妈气质娴静,声音带着江南小镇的温柔,眉宇间笼着一抹轻愁,虽然脸上挂着笑但还是让人觉得她兴致不高。

    看出对方没有聊天的意思,丛琦也没勉强。

    打完招呼,让家政阿姨盯着两个孩子,她去换了泳衣。

    丛琦带的泳衣不是性感比基尼,而是绿色为底,布满灿烂向日葵花样的小短裙。

    她腿长皮肤白,身材线条紧致。

    穿着泳衣出来,顿时吸引了寥寥几人的眼球。

    这种惊艳的目光她早就习惯了,面不改色进入泳池。

    幼儿区水深不到一米,丛琦下去水甚至没能没到臀。

    她刚过去,抓着浮板偷懒的暨二宝扑腾着腿子慢慢游过来。

    丛琦托着他,柔声问:“过年时你和哥哥不是会游了吗,怎么又用上板子了?”

    “累,不要游。”小卷毛奶声奶气道。

    显然,这是个喜欢在水里瘫着的小懒蛋。

    不像暨大宝小朋友,游得特别熟练特别来劲儿,游一会儿歇一会儿,小小年龄就展示出了“有规划”的那面。

    丛琦掐着时间,两个孩子游满二十分钟,就拎着他们上岸。

    刚冲了水换好衣服出来,安妮的妈妈居然主动邀丛琦到二楼喝东西。

    丛琦本想拒绝。

    却不想安妮也拉着暨大宝兄弟俩说要带他们一起玩,三双大眼睛布灵布灵的望着自己。

    无奈,只能应了。

    二楼是综合类休闲区,有吃又喝,还有特地布置的儿童游乐区。

    安妮妈妈没有请保姆,但丛琦家两个阿姨都在,两个人看三个小孩倒是没什么难度。丛琦比较好奇对方为什么短短时间又想跟自己来往了。

    “你好,我叫项美兰。”

    “我叫丛琦。”

    “我知道,我看过你演的电影。”

    丛琦莞尔:“是吗,那真是缘分。”

    项美兰浅浅笑了笑,突然道:“的确很有缘,没想到我们居然住在同一个小区。”

    丛琦解释:“我们不常住这边,这次是因为刚好有工作才停留一阵子。”

    “原来你要工作啊?”

    项美兰很是诧异:“我以为你跟我一样,是全职太太呢。”

    “嗯,我喜欢工作。”

    说话间,咖啡来了。

    丛琦端起小小抿了口,望向嘻嘻哈哈玩得正开心的几个孩子,笑道:“你看他们,小孩子真会寻乐子,只要有人陪他们玩不管做什么都乐呵呵的,傻傻的,特别可爱。”

    “嗯,确实很可爱。”

    “工作是不是比在家带孩子更好?”

    听到这个问题,丛琦一愣。

    斟酌字眼说:“应该……没什么好与不好,看个人需求吧。如果成就感来源于对家庭的呵护,带孩子没准比工作让人开心。如果成就感来自外界那就工作好一点。”

    “你是工作?”

    “应该是。”

    冯美兰若有所思,突然又问:“刚刚你为什么要换泳衣啊?”

    这话问得丛琦傻了:“去游泳馆不穿泳衣穿什么?”

    她反问得太过理直气壮,以至于冯美兰恍惚了:“但是那是公共场合啊,男男女女那么多,你穿泳衣你老公也没意见吗?”

    “他为什么要有意见?”

    丛琦哈一声,问完,恍然又哦了一下。

    忽然明白冯美兰在愁什么了。

    她似乎被她的丈夫用各种奇怪的条条框框给困住了。

    丛琦直言不讳问:“难道你老公不允许你穿泳装?”

    “我看安妮瞳孔颜色有点绿,你丈夫是外国人?他们老外不都是很开放的吗?沙滩全裸在西方都很常见,为什么穿个泳装就不行了?”

    这控制欲是不是太强了一点?

    像极了前两年口袋书里最爱写的那种霸道总裁强制爱,老婆出门那必须裹得跟木乃伊似的,穿得稍微暴露一点立马吃醋撕衣服……不会吧不会吧?

    现实中真的有这么狂躁,老婆还不跑路的情况吗?

    大概是丛琦的眼神过于一言难尽,项美兰赧赧解释:“……他只是太爱我。”

    “爱的第一条难道不是尊重吗?”

    说实话,夫妻相处相关话题丛琦其实不怎么喜欢讨论,毕竟各人有各人的舒适区。

    自己又不是研究这方面的专业,一个说得不好还会变成挑唆,甚至落一个破坏人家夫妻感情的名头。

    但她实在见不得有些女同胞大好年华被“爱”困住。

    她看得出来项美兰内心是挣扎的,不开心的,但因为这是丈夫对自己的爱,所以才选择妥协。

    这很奇怪啊。

    “连你穿什么都要限制,那其他方面也要管你吗,如果是,那太离谱了。”

    项美兰捧着咖啡,垂眸没说话。

    丛琦看她不说话,翻了个白眼直接问:“你喜欢不管干什么都被管着吗?”

    项美兰迟疑了两秒,摇头。

    “不喜欢就跟他说啊,要求他改啊。如果他不能理解那你也每天控制他的着装,再告诉他你这是爱他。他如果受不了,自然就会设身处地理解你的想法。当然,前提是你老公人品在及格线以上。”

    项美兰听着听着,忽然就笑了:“这是让我跟他互相伤害吗?”

    “看看,你潜意识里也觉得这是一种伤害。那为什么你心里又要用他爱你来替这种伤害行为开脱呢?”

    “……”

    这句话让项美兰触动极深。

    也让她说出了一开始不找丛琦说话,后面又约她喝咖啡的原因。

    “其实我同你聊天是以为我们都是全职妈妈,想拉你一块诉诉苦,也想知道你为什么可以坦然的在陌生人面前穿那么大胆性感的衣服,没想到其实我们是不一样的。”

    项美兰无奈笑了笑,说起自己内心的苦闷。

    “结婚以前我只是酒店的新员工,而安妮爸爸是酒店老板的儿子,他有四分之一俄罗斯血脉,我们很快就相恋了。因为他家里不太喜欢我,觉得酒店服务员上不得台面,并不希望我们走到最后。但安妮爸爸很坚持,所以我们结婚了。我不想让他家里人看不起,所以婚后没再工作,而是积极备孕,一开始我觉得相夫教子也挺好的,但时间一长,就发现我跟安妮爸爸话题越来越少,渐渐地,变成他说话,我服从……”

    丛琦没有插话,认真听着。

    其实这就是一个灰姑娘嫁入豪门的故事。

    丛琦判断不出这对夫妻具体问题有哪些,矛盾有多大。

    她唯一能提出建议的是:“其实你可以挖掘一下自己的爱好,眼光不要局限在老公和女儿身上,或许会快乐许多。”

    “可是每天照顾女儿,我没有太多属于自己的时间。”

    “可你不缺钱,为什么不请人帮着照顾孩子。”

    “我老公讲,宝宝需要的是父母的爱,不是保姆的爱,所以——”

    丛琦对这话挺嗤之以鼻的。

    但感觉说什么都很武断,她只能这样说:“我不知道孩子是不是需要随时陪伴才能感受到你的爱,但我知道,如果你没有工作没有自己的长处,等孩子长大已经有了崇拜意识后,你就会变得可有可无,而爸爸才是她崇拜的那个。”

    “但是——”

    “但如果请保姆,是不是就没法成为合格的妻子、母亲?”

    丛琦挑眉,似笑非笑:“什么叫合格的妻子、母亲?在妻子和母亲这个身份之前,你首先是自己。你得问你的心,你想要怎么样,怎么样自己会更开心?”

    项美兰眉心还是蹙着:“我有时候也这样想过,但想法保持不了几分钟,我又会觉得自己自私。”

    “那你有没有想过安妮爸爸当初跟你谈恋爱、和你结婚究竟是为什么?难道是因为一眼就看出了你贤妻良母的本质吗?”

    “你将你的韧劲儿、你的天真可爱、你为爱飞蛾扑火的劲儿全都换成所谓上得了台面的端庄贤惠……

    有没有可能当你变得不像自己时对方也会渐渐变得不再像他,到时候你们都面目全非,你所坚持的‘爱’还能剩多少,还能坚持多久?”

    丛琦误打误撞的假设让项美兰恍然大悟。

    她一直在想,明明自己学会了西餐,学会了钢琴,能陪他听高雅的歌剧,甚至对着芭蕾表演也能谈上些许心得,明明变得比从前优秀,为什么夫妻相处反倒越来越拧巴?

    丈夫嘴上会说爱她,但生活中的细节盘一盘却叫人难受得仿若踩在尖刀上。

    因为她感受到了丈夫的失望,却不知为何失望,项美兰不敢问,以为是自己做得不够多不够好。

    所以对待丈夫越来越强烈的掌控欲,越来越冷的表情,她选择进一步包容。

    可万一对方要的不是这种“优秀”,而是恋爱时的真实呢?

    “我好像明白了,谢谢你。”

    想通后,项美兰眉宇间郁气消散许多。

    目露佩服的看着丛琦:“你不像设计师,甚至不像演员,你刚才更像一个心理专家。”

    “真的吗?那看来我宽慰别人的本事见长啊。”

    丛琦勾唇笑笑,还开玩笑道:“等哪天设计这行干不动,我没准可以去考个什么证,专门给大家解决情感困惑。”

    项美兰原本说完立刻感觉到自己的话不太妥当。

    她觉得任何一个看重事业的人大概都会理解为贬低,没想到丛琦用幽默化解了尴尬。

    这会儿看着丛琦的眼神越发亲近了:“我结婚时太匆忙,加上安妮爷爷奶奶那边一直不松口,我们便只领了证没办婚宴。如今想来太遗憾了。丛琦,你会设计婚纱吗,我想订一件圆这个遗憾。”

    “当然没问题,我留在这边就是要跟另一个客户聊她的需求。对了,你要补办婚宴吗?如果时间比较赶,我建议找其他人,我手头有别的订单需要尽快完成。”

    她不追求量,更注重每一样产品的独特,所以该说清楚的都会事先说清楚。

    “不知道补不补办,不过你放心,就算补办我一定会选一个婚纱完成后的日子。”

    “出自你手的婚纱,跟外面的婚纱不一样。”

    语罢,项美兰由衷笑了起来。

    这自然是不一样的,如果没有今天这场谈话,她很可能还钻在牛角尖里朝着错误的方向努力。

    而眼下,至少她找到了婚姻的出口。

    哪怕试过后也是错的,好歹不像之前那样茫然了。

    而有生意上门,丛琦当然开心。

    两人没另约时间,当场就聊了起来。

    大概是太相信丛琦。

    项美兰竟说:“我想要非常梦幻非常幸福的感觉,我相信你所以多余的条件我觉得自己不用提了,你看着设计就好。”

    丛琦怀疑她是特地给自己送“心理疏导费”的,实在随意得过分了。

    “好啊,设计图大概一个月后出来。”

    丛琦主动掏出手机,记下项美兰的联络方式,随后用短信将自己的企鹅号和邮箱发过去。

    “你有企鹅号吗?有的话回去你加我,这样就算我不在海市咱们也能随时沟通。”

    “企鹅号?”项美兰困惑不解:“企鹅号是什么?”

    这下轮到丛琦目瞪口呆了:“企鹅号你都不知道啊?那看来你跟社会的确很脱节。”

    丛琦把企鹅号、社交论坛、聊天室细细介绍了一遍,项美兰瞪大眼睛,瞬间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原来就算不出门也能跟人聊天的啊。

    再听丛琦说她的电脑是她老公教的,项美兰当即决定今晚也要让丈夫教自己用电脑,既能学新东西还能润物细无声的缓和关系。

    两人坐了会儿,项美兰就带着安妮回家了。

    丛琦则陪着两小只把这里所有的玩具都玩了一遍,玩到他俩自己喊累才回家。

    回去后家政阿姨做饭打扫,丛琦则开始想象什么样的裙子才是梦幻的让人穿上就能拥有幸福的感觉……

    第三天,丛琦见了梅沙。

    因为跟家政阿姨还不太熟,丛琦对她们的信任度比较低,不敢彻底将孩子丢给她们出去见梅沙。

    梅沙非常体贴,直接上门了。

    不过聊了会儿,丛琦隐约猜到她为何这般殷勤了。

    ——定制婚纱是皮,混交情拿暨和北手里的项目才是骨,嗐,这些生意人心眼子一个比一个多。

    简直是打击她的热情。

    亏她以为对方慧眼识珠,看出自己的能耐才敢约婚纱定制,没想到人家这是走曲线救国的套路。

    算了,工作嘛,不想那么多。

    反正对方没主动提,那就当不知道。

    丛琦心里一大片吐槽,面上却不动声色,装作看不出她的打算。她也不担心对方能利用自己,左右暨和北跟谁合作都不看交情,而是看对方的实力。

    公司有实力又不存在别的风险,这才是他挑合作对象的原则。

    什么枕边风之类……

    呵呵,她从不吹枕边风。

    一个想温水煮青蛙,一个扮猪吃老虎,谈的确实很愉快。

    随后几天,梅沙又来了几次,每次都会给暨大宝暨二宝带小礼物。

    不贵重,但很用心,要么是海市小孩儿很爱吃的小零食,要么是三岁小孩爱玩的玩具。

    虽然丛琦跟她提过可以通过网络沟通,但梅沙还是以“面对面交流需求能更明确”为由多次上门。

    好在她很懂分寸,知道过犹不及,上门过四五次后就不再来了。

    原计划待上半个月就回家,没想到意外来了,丛琦在海市足足待了快一个月。

    中途暨和北原本要来一趟。

    不巧,元市那边出了事,跟自家煤矿倒没关系,是肖家沟煤矿发生特大瓦斯爆炸,36人丧生,结果在随后的追责过程中却因层层转包无法找到责任人。

    自家煤矿离肖家沟不远,同属一个县城,因此都被上面叫过去开会警告,以及查有无转包情况。

    这一调查,扯起皮就花了七八天。

    等那边搞完,暨和北还回了一趟榕城处理积压工作。

    丛琦怕一个人带两个孩子回家不安全,毕竟这时候人贩子现象挺严重,好多新型抢娃手段,而郦慧心和秦可可又到甘省拍戏去了。

    于是只能等暨和北忙完来接人。

    暨和北七月底来的海市。

    当时丛琦初稿已经出来了。

    一开始“随便”的项美兰看完设计图眼睛一亮,又添了不少她自己喜欢的元素,她脸上笑容多了不少,看得出来夫妻俩似乎谈得不错。

    反倒是梅沙,从“要求细致”到“都行、都可以”。

    而暨和北回来那天,梅沙刚好过来看设计图。

    “暨总!”

    暨和北一进门就听到一个激动陌生的声音。

    若不是还夹杂着儿子熟悉的打闹声,冷不丁看到陌生脸孔还要以为自己走错门呢。

    “你好。”

    他神色淡淡,礼貌颔首。

    没有喊保姆,也没有喊丛琦,打完招呼直接推着行李箱回卧室。

    花几分钟冲了个澡换好干净衣服就去玩具房找儿子们。

    路过客厅时,丛琦正好拿着手稿出来,看到他,眼底一瞬间迸发出惊喜:“回来啦。”

    顾及客人在,丛琦没热情的扑上去,而是挥了挥设计稿,道:“我先忙,一会儿再说。”

    “嗯。”

    两个小崽子这么久没看到爸爸,突然见到人开心坏了。

    哇哇直叫唤。

    “爸爸,爸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

    “有没有带礼物咧。”

    “……有,一会儿你和哥哥自己找,好不好?”

    “好~~~”

    每次自己出差回家的礼物对小哥俩来说就是刺激的寻宝活动,他们超级爱玩。

    可话又说回来,有什么是他们不爱玩的吗?

    一岁多时,连亲兄弟脱下的尿不湿上的“黄金便便”都玩过,一想到暨二宝差点抓着他哥的粑粑往嘴里塞,暨和北看着他现在傻笑的样子,脸上都有些一言难尽。

    可惜暨二宝小朋友不知道爸爸想起了他的黑历史。

    扑腾着腿儿要爸爸背呢。

    他往背上爬,暨大宝则往怀里窝,两个孩子嘻嘻哈哈,但暨和北能感觉得到许久不见让他们感到不安全了,这才拼命黏着他。

    他温柔地安抚着小家伙们的情绪,等他们彻底放松,可以离开他自己玩了才回客厅。

    而此刻丛琦跟梅沙已经沟通得差不多了。

    恰好阿姨喊开饭,丛琦顺势邀她一道用餐。

    梅沙一直想跟暨和北聊聊院线改革的问题,自然没有推辞。

    对合作她非常急切。

    因为如果能谈成功,她就有打败哥哥弟弟成为家族继承人的筹码。

    这算是他们这个“封建”的家庭,唯一不那么封建的地方。

    当然,或许爷爷是觉得给了机会,自己也抓不住,也比不过家里的男丁们。

    但她偏偏就是要试上一试。

    所以去年正式文件出来,得知院线降低准入门槛,支持民营资本、境外资本进入,企图用“鲶鱼效应”激发市场竞争活力后,她就在寻找可靠的合作对象。

    但联系了几家,要么已经谈妥容不得她插一杠子;要么根本不看好翻牌成为院线公司。

    所以,她将目光放在了星空影视。

    星空的优势在于有独立的影视制作中心,还有不少当红艺人的经纪约。

    但此前她其实很犹豫,因为星空影视虽发展快,明面上的资本不及盛瑞雄厚。

    而盛瑞开的条件又太狠,直到成舒婚礼,她发现星空影视背后是星海地产、星耀科技……

    那跟星空合作就远远优于找盛瑞了。

    这事她本该跟丛琦商谈,可丛琦似乎真的一点不管星空的运营,也不懂这方面。

    所以她才打算越过丛琦跟实际的主事者暨和北谈。

    饭桌上,梅沙一直在找话题切入口,但始终没找到。

    因为丛琦二人跟自家不一样。

    自家吃饭时小孩不让上桌,由保姆带到旁边喂。爷爷在桌上时大家必须遵守食不言的规矩,除非谈到公事,但那也只有男丁才有发言权,像她、妹妹跟嫂子没有发表意见的权利。

    而眼前的夫妻俩自己照顾孩子吃饭,嘴里在讨论小孩这半个月闹出的笑话。

    这是她没有经历过的家庭氛围,很温馨,温馨到让她无所适从。

    丛琦中途也意识到怠慢了客人,贴心的将话题拐到她感兴趣的电影领域。

    梅沙感激的看了丛琦一眼,深吸一口气。

    放下筷子无比认真道:“暨总,我想跟你谈个合作。”

    暨和北抬眼瞥了她一下,视线挪到丛琦脸上,脸上浅笑着给他夹了块牛腩。

    浑然不觉自己也吹了一把枕边风,虽然没开口。

    “梅小姐,你想谈什么?”

    他不想吃完饭还得谈工作,只想让对方速战速决。

    梅沙便将成立院线公司的想法说了,暨和北边听边注意着两个孩子,看他们吃了一半就嚷嚷着下去,暨和北冷声:“吃完才能去玩。”

    “抱歉,你继续。”

    梅沙:“……”

    “……改革初期很多人都在观望,如果我们能抢占先机,未来肯定可以反哺到星空的影视投资项目上,暨总,你觉得呢?”

    暨和北嚼掉最后一口饭。

    拿起旁边手帕擦了擦嘴,又喝了口水,十分无情地问到:“星空要什么有什么,为什么非得跟你合作?我可以自己做,不是吗?”

    梅沙脸色嘴巴顿时抿紧,努力摆出自己的优势。

    “我家有长辈在广电任职,而所有院线引进片子都需要相关部门审核,暨总,我的加入绝对会让项目如虎添翼。”

    第97章

    “我家有长辈在广电任职,而所有院线引进片子都需要相关部门审核,暨总,我的加入绝对会让项目如虎添翼。”

    梅沙以为当自己说出这句话,暨和北便被迫不及待答应。

    不料暨和北似乎一点不意外。

    神色未变语气冷淡,话里的意味儿却极为尖锐。

    “梅总,据我所知,你们家有重要事务传男不传女的规矩,你的堂妹、你的亲妹都走联姻路子,你如何保证我跟你合作你那位长辈能提供便利而不是以此为要挟让我换掉你,让你的兄弟来?”

    梅沙脸色倏变。

    她不敢保证。

    暨和北如今的意思很清楚。

    如果他自己做,跟梅家没一点瓜葛梅家不会疯到在细枝末节难为人。但若是牵扯到家族话语权争夺里他就成了夹心饼干,反倒会受影响。

    “但是暨总,我自己是传媒人,就算没有长辈我也是很好的帮手。何况你说的只是存在可能,并不表示绝对会发生。”

    暨和北:“但我的十个亿、几十个亿不允许可能,哪怕只是0.01%!”

    梅沙欲言又止。

    “梅总,你的提议、你的能力我都很认可,你想拉我入伙的意图我也清楚。但是目前你的筹码不足以打动我。当然,如果我做院线我就欣然接你参股投资,你拿得出钱我们迟早是合作伙伴。或者你同你家里商量,给我他们会成为助力而不是阻碍的保障,那我们同样可以继续谈。”

    梅沙心里是失望的,愤怒的。

    失望于暨和北难以攻克,愤怒他想踹开自己。

    但她清楚光凭长辈在相关部门任职确实有空口套白狼的嫌疑,而她提的合作并不独特,就算暨和北在今天之前没考虑踏足,但能接话能顺利谈这么多,就意味着他关注过这方面的内容。

    他非要踹开自己单独做的话,她连辱骂对方挪用idea资格都没有。

    她下意识看向丛琦。

    本想眼神拜托对方看在两人还有买卖的份上说一句,没想到丛琦压根没看这边,她侧着身体,正轻轻拍打小孩儿挑胡萝卜出来的爪子。

    “妈妈~~~菜菜掉了。”

    “少来这套,妈妈看清了是你自己扔的。”

    说完,丛琦猛地发现桌上两人没出声,她讪然笑笑:“抱歉,我影响到你们了吗?”

    梅沙笑容微僵:“没。”

    丛琦眨眨眼,手指在嘴边比划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我不说话了。”

    “还有你们,嘘~~~~”

    两个小孩儿以为玩游戏呢,也学着“嘘~~~”。

    按理说两个孩子安静不下来,暨和北就该暂停吃饭,先邀请梅沙到书房谈,但他显然不想遵守这份礼仪。

    毕竟,对方一开始也没遵守客人的礼仪。

    梅沙此时的确不太高兴,她长得漂亮,能力也强,跟任何人谈生意时对方都会给她几分薄面。

    哪怕谈不妥,那也客客气气,奉她为座上宾,她几时见过暨和北这种人?

    虽说这笔买卖的确是她劣势,但对方实在太没礼貌。

    更让她暗暗恼火的是,自己跟丛琦接触快一个月对方每次见自己笑盈盈的,关键时刻对合作没起到一点帮助。

    当她这么想时,却忘了如果丛琦没把话题扭到电影市场上,她连谈的机会都没有。

    梅沙按捺住失望怒火交织的情绪,尽量用平静的语调回复:“我明白了,暨总。你顾虑的很有道理。希望还有跟你谈谈的机会。”

    “希望下次梅总做好了万全的准备,而不是一句家中关系。”

    梅沙表情再是一变,感受到了无法言喻的难堪。

    暨和北还在继续:“在商言商我说话直接了点,希望梅总别介意。”

    梅沙臊得脸通红。

    但不得不承认的,这次确实是她心急,也的确是她准备不周。

    她高估了梅家的影响,也低估了暨和北的敏锐。

    “暨总提醒得对,是我太莽撞了。”

    短短几分钟,两人就谈完了。

    丛琦有种其实没怎么谈的感觉,她彷佛看到了刀光剑影,还是单方面的虐杀。

    她偷偷觑了眼面无表情的某人。

    暗暗腹诽,亏他好意思说梅沙工作上寸步不让咄咄逼人,丛琦觉得他更像咄咄逼人那个。

    每一句话都在一个语调上,旁观者能清楚的感觉到他情绪的稳定,但每一句都特别扎心。

    别说梅沙这个当事人难堪,丛琦替别人尴尬的毛病都差点犯了。

    “梅总,说来咱们还挺有渊源的,你堂妹的未婚夫正好是我俩的朋友。”

    丛琦忙递个台阶,让大家迅速过渡到下一个话题。

    梅沙闻言,非常惊讶的样子,没想到王奉松跟眼前这对夫妻认识。

    “这样啊,确实很有缘。”

    也难怪对方那么清楚梅家的状况,看来王奉松这煞笔没少在背后多舌。

    但转念一想,也正好说明他跟暨家人关系确实不错,而自己跟他好歹做了几年同学,他如今又跟堂妹定了亲……

    暨和北可以通过王奉松了解自家,那自己也能从王奉松嘴里知道更多跟暨和北、星海相关的事。

    这般琢磨,梅沙对下一次谈判多了点信心。

    都是生意场上的人精,她表情稍稍放轻松暨和北就知道她想什么了。

    他没所谓。

    内心还暗暗夸赞丛琦这圆场打得好,台阶递得准。

    毕竟若真的丝毫没有合作的意思,在对方说第一句时他就会直接表示不感兴趣。愿意把问题点出来才表示梅沙值得投资的可能,他扮黑脸,丛琦扮白脸,两人当真是默契十足,暨和北心里还挺美的。

    眉宇间突然就透着一股愉悦了。

    如果丛琦知道他这么想的肯定要白他一眼:

    ——谁扮白脸了,我正儿八经缓和气氛呢,谁让你说话那么不委婉!

    总之,因为丛琦插话,梅沙的尴尬被消除了许多,离开时甚至还带着笑。

    等门关上,丛琦就嘟囔抱怨:“买卖不成仁义在,合作不成也用不着把话说得那么尖锐吧?”

    “成不成,得看她有没有本事。”

    暨和北起身,跟随丛琦进书房:“开口就搬出什么职位,如果能摆出实证我倒高看一眼,只会张嘴我当然得挫挫她的威风。”

    “你是男人,好歹讲讲绅士风度好吧?人家梅总是女士。”

    暨和北挑眉,冷嗤一声:“老婆,你以前拍戏,我记得有一场是大冬天被人打进池子,打你的对手演员就是男演员,你想过叫他让一让你,由你打,而他去落水吗?”

    丛琦一愣。

    “工作上只有能力,没有性别。再说,我的绅士风度给你一个人就行了,别人自尊心再受挫再可怜,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种只对你一人好的强势,丛琦听着老开心了。

    心里美得冒泡儿,嘴上还假模假样道:“呃,说前半句话就好。”

    她那点心思暨和北还能不知道?

    直接往工作台上一坐,长腿虚撑着地,微微躬身凑近,似笑非笑道:“不喜欢听?”

    “不——”、

    刚吐出一个字,丛琦拧起小眉毛。

    怕自己若是说不喜欢听,他以后就不说了,当场改口:“喜欢啊,我随口谦虚两句嘛,假装我不是那么爱听甜言蜜语的人。”

    “嗯嗯,我们琦琦其实是很有内涵的人,不是那种只爱听甜言蜜语的肤浅派。”

    暨和北被她这小模样逗乐了。

    被这么揶揄一通,丛琦抬眸嗔了他一眼,更加理直气壮道:“知道就行了,别嚷嚷啊,低调,保持低调。”

    “嗯,低调~~~”

    “所以,你本来是打算跟她合作的?”

    丛琦再次低下头,边对着设计稿修修改改,边漫不经心问。

    谈到合作,暨和北收敛起不正经。

    “如果做院线公司,多几家参与进来是必要的,市场就这么大,目前大头还是国营电影史翻牌的院线,民营私企要入市,单打独斗不是不行,但没必要,否则给你使绊子的家伙有的是。”

    做生意嘛,你吃肉当然要留给别人喝汤的空间。

    想要一家独大,就等着其他人联合起来掀你桌子吧。

    梅沙的背景确实很合适。

    家里位置不高,看着似乎没什么实权,但她那句话绝对没说错。

    任何文艺产品都有可能卡在审核上,而在审核过程稍微出点力可以省很多事。

    何况她堂妹嫁给王奉松的话,梅家就跟王家成了姻亲。别看王奉松是医生,他家人丁兴旺关系却是盘根错节。

    在国内这种人情社会,不需要明着做什么,光是这“姻亲”二字便足以起到作用。

    他刚才驳的是梅沙,踩的是她的傲气,但等的却是梅家。

    不管被推选出来的接头人是谁,都不重要。梅沙也好,她哥她弟也罢,有本事将梅家资源整合到一块那就都可以成为他的合作伙伴。

    当然,目前梅沙的确是最合适的。

    但她有一个毛病非常严重。

    ——或许是女性管理者太少,梅家在海市还算有名,以至于梅沙进入传媒行业顺风顺水未曾遭受挫折,对自己的能力和人脉都有所高估。

    一句话,她分不清自己的成功梅家占了多少比重,她个人能力又占了多少。

    暨和北也不否认她的确有两把刷子。

    他觉得做任何事,想要达成任何目的,不论男女,有力借力不管借谁的力都没问题。

    不能说男人靠妻族发家,靠兄弟义气做大,能走通哪些门路就是枭雄做派,而女人背靠家族、利用婚姻就是不独立不厉害。

    没有这个道理。

    他在意的点是,你能不能看清自己借了力,借了哪些力。

    所以他刚才那番话有打击对方的意味儿,但也确实有提点之意。

    “哦~~~”

    丛琦随意听着。

    她对商战的理解还停留在池岚风离婚把繁达卖给自己,他老公不服气带着人到她办公室抢公章的层面。

    对暨和北囊括三十六计的商业思维一点儿也不感冒。

    她应得随意,暨和北开始不满了。

    “老婆——”

    “唔?”

    “……”

    “回你了又不说,想说什么就说啊。”

    “我刚回来就跟人谈工作,你不对我嘘寒问暖一下居然还忙着干活儿,是不是太过分了?”

    “有吗?”

    “有!”

    丛琦用力叹气。

    放下手里的马克笔,抬眸看暨和北,正对上他“委屈求抱”的眼神。

    忍不住反省了两秒,今天似乎的确不够热情?!

    “嗯,辛苦了。”

    “就这样?”

    丛琦:“……”啊呀,这男人事儿好多,能不能别那么黏人!

    没办法,自己的老公该哄还是得哄。

    丛琦合上手稿本,食指曲着勾了勾。

    暨和北此时还坐在工作台上,长腿斜撑着,双手随意抄在裤兜,见状递给她一个傲娇的眼神:我委屈了,我难过了,反正今天别想我主动。

    丛琦抿嘴,眨眨眼睛,又嗔了他一眼。

    本来嫌他矫情事儿多来着。

    这认真一看,就看到明显比上个月凸出的颧骨还有微微泛青的眼周。

    心蓦地一软。

    起身主动走向他,抱住他的腰开始撒娇:“我老公好厉害,累坏了是不是?走,回房休息一会儿,我再唱个摇篮曲儿~~”

    虽然跑调,但催眠可有用了。

    每次两个小崽子睡不着,她一开口,保管三分钟内进入梦乡。

    “累,你陪我一块睡。”

    “陪陪陪。”

    “想不想我?”

    “想,想死我了,我每天都想,大宝二宝也想,你再不来我们仨都快望穿秋水了。”

    “真的?”

    “真的。”丛琦推着他往卧室走,边推还边拉着他手往自己心脏处放,情话不要钱地往外蹦:“听到了吗?我的心脏有没有再告诉你,我超想你哒~~~”

    暨和北被哄得眉开眼笑。

    大掌顺势揉了两下才松开,渐渐滑落跟丛琦十指相扣。

    “老婆,我有点想要。”

    “别想,先休息,你看看你那黑眼圈至少两天没睡好了吧,睡饱了我舍命陪君子。”

    “那我想……”暨和北偏首,在她耳畔轻声说着什么,丛琦红着耳根推了推他:“讨厌,万一被人看到怎么办?”

    “不会,外面看不见。”

    “……真的?”

    “……”

    两个小孩儿见爸爸妈妈回卧室睡午觉,也嚷嚷着要一起。

    “行啊,不许吵啊,爸爸很累,你们敢吵的话妈妈会生气。”

    “不吵,我们才不吵~”

    “妈妈,我要睡你和爸爸中间~~~”

    这个想法立刻被驳回:“不行,今天轮到爸爸抱妈妈睡觉了,你俩睡旁边,不然就出去玩儿。”

    “不要~~~”

    最后由丛琦调节父子仨的怀抱争争夺战。

    ——暨和北抱着她,她手搭在大宝二宝身上。

    一家四口排排睡,除了丛琦,另外三个很快就睡熟了,丛琦也没能撑太久,听着暨和北平稳有节奏的心跳声,眼皮缓缓耷拉。

    暨和北在海市休息了三天。

    次日两人几乎胡闹了一天,说是舍命陪君子丛琦真觉得“命”快没了。

    快乐的时候是真快乐,感觉自己都飞上天了,但累也是真的累。

    她累得不想动时,暨和北却彷佛像采阴补阳成功的妖怪,休息两天容光焕发状态好得不得了。

    正巧,海市电视台给费朝打了电话,邀请暨和北上节目。

    其实原本要上节目的是一名炒股专家。

    临时似乎出了丑闻,电视台那边当然得换人咯,得知暨和北就在海市,试探性地给他助理发出了邀请。

    费朝本来以为老板会拒绝呢。

    毕竟跟城兴创始人擅长炒作立人设博情怀不同,同为科技公司——星耀的老板却很低调。

    本人从来没出现在电视上过。

    就连几次财经杂志的采访稿也都只有文字,而没留下照片。

    因此,每年都有各种各样的电视台想要约专访。

    尤其是在他涉及产业越来越广,身价越来越丰厚后,想约访谈的人就更多了。之前还有美女主持人三番两次上公司,想用美色吸引老板让他同意采访呢。

    结果几次都吃闭门羹,连老板的面都没见着。

    再者,海市电视台之前就邀过几次,但都被拒绝了,费朝不看好能成功。

    就连电视台其实没抱太大希望,没想到暨和北意外同意了。

    “怎么想到上节目了?”

    丛琦取出一对金丝雀钻袖扣替他戴上。

    “想谈谈智能应用,也算给星耀下半年要出的新款打广告。”

    暨和北自己打好领带。

    他穿着利落贴身的西装,配以优雅的白衬衫,造型简约而精致,换别人穿就是路人甲,但配上坚毅隽秀的面容,这身就显出几分低调贵气。

    “有现场的票吗,我想到现场近距离围观你侃侃而谈自信耀眼的样子。”

    “被人认出你怎么办?”

    丛琦故意学他以前的话:“认出就认出呗,怕我丢你的脸啊?”

    暨和北噙着笑,缓缓从口袋里掏出一张入场券:“早就准备好了。”

    第一次上电视节目,他当然希望丛琦就在他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

    丛琦接过票,激动得用力亲了他一下。

    暨和北顺势搂住她纤细的腰肢,正想抽空深入交流交流,猛地被推开了。

    “咳、咳咳,今天停战,我要休养生息!”

    “噗——”

    孩子小,一场访谈差不多一个多钟他们肯定坐不住。

    丛琦便认真跟两个孩子商量。

    “今晚,方阿姨哄你们睡觉好不好?爸爸妈妈有工作。”

    “工作?”

    “那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呀?”

    因为经常提起工作两个字,小哥俩对他们出门上班的事接受度良好。

    “不知道呀,下班了就回家。”

    暨大宝丢开积木,趴在丛琦膝盖上:“不可以带我和弟弟去吗?”

    “今天不可以。”

    丛琦摸摸他额头的薄汗,一看就知道刚才跟暨二宝打打闹闹了。

    “为什么?以前就可以呀?”

    丛琦惊喜,儿子的小脑瓜居然还记得一个多月前的事啊。

    她用更加温柔的声音说:“你看,平时爸爸妈妈上班能带你们去的时候都带了对不对?但今天爸爸工作的地方不允许小孩儿去,所以你跟弟弟在家里玩,玩着玩着爸爸妈妈就回来了,好不好?”

    “好吧~~~”

    小家伙叹息一声:“妈妈,我什么时候长大呀?”

    “还有……一二三四,至少五年。”

    没听懂也不妨碍暨大宝同学“哇”:“数到五就长大了吗?”

    “……”

    丛琦失笑,真是个逻辑鬼才。

    “不,数到五万。”

    “那我还是小宝宝。”

    “嗯,等你长成大宝宝,那随时都能跟爸爸妈妈出门了。”

    老大沟通好,老二就更加没问题。反正只要有人陪他玩,他其实不怎么黏人。

    “那,爸爸妈妈出门了哦,大宝、二宝,在家乖乖听两个阿姨的话,妈妈爱你们,mua~~~~”

    两个小团子也嘟起小猪嘴,mua~mua~声不停,丛琦差点把他们一块揣上。

    等上了车,她心里莫名感到不安。

    可能是第一次把两个孩子交给相识不久的保姆,她有些不放心,怕一会儿孩子突然分离焦虑症,开始哭着要她和暨和北。

    但仔细想应该不至于。

    两个保姆是公司叫来的,该有的资格证都有,也在艺人宿舍做了两年以上,从前也做过住家保姆,孩子都不知照顾了多少个,不至于哭闹就搞不定。

    “……哎,好烦啊,我现在心浮气躁好不舒服。”

    暨和北踩下刹车。

    扭头神情关切的看着她,先伸手探向额头,又帮忙顺了顺胸口:“好些了吗?”

    “不是身体上不舒服,是觉得心里莫名发闷。”

    丛琦也说不清楚哪里烦,示意暨和北继续开车。

    “真的没问题了?”

    丛琦摇头:“开车吧,你第一次答应上节目总不能临时放鸽子,我没事的,可能是空调吹久了突然感受外面的温度,就有点发晕。”

    “不舒服记得说,节目而已,能换我自然能换别人。”

    “嗯。”

    去电视台这一路,暨和北一直在观察妻子的状况。

    “真没事,别瞟我,认真开车。”

    然而车子刚到电视台楼下,暨和北电话响了。

    丛琦不知道电话那头说了什么,就见他脸色瞬间阴沉,浑身像是被雷电风暴笼罩着一样,煞气满满,特别吓人。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暨和北“嗯”了一声,回那边:“我马上回来。”

    丛琦心惊肉跳:“回去?家里出事了?”

    暨和北挂断电话,回头时虽然脸色依然不好看,但比之刚才已经缓和许多了:“家里进贼了。”

    丛琦吓了一跳。

    紧张地抓住暨和北衣袖:“那大宝、二宝——”

    “放心,他们没事。”

    暨和北知道丛琦肯定慌乱不已,一句话安抚她的情绪:“何江他们在21楼,已经把小偷抓住了,大宝二宝好好的。”

    “真的?你别为了让我放心骗我。”

    “不骗你,放心啊老婆,咱们家两个臭小子好好的呢。”

    小哥俩见过何江几人,被何江接走一点没害怕。

    听到何江给暨和北打电话,还凑过来喊了声爸爸。

    正因为听到孩子活泼机灵的声音,暨和北才按捺住了杀人的冲动。

    丛琦见他再三保证孩子没事,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她松了口气,但还是后怕不已:“何江他们来了啊,还好还好,到底怎么回事,滨江天下怎么会有小偷?”

    动辄上千万的房子,号称海市安全度最高的富人小区,竟会出现小偷?

    这真是天大的笑话。

    暨和北拉着丛琦回车库,边回答第一个问题:“我本来打算给他们放假,才让他们一块到海市休息几天的。”

    之前因为隔壁煤矿死人,市里追责又失踪找不到责任人。

    当地乡亲又是亲连着亲,炸死遇难的36名工人的亲族几乎遍布肖家沟。

    乡亲们弄不清煤矿跟煤矿之间的差别,找不到肖家沟煤矿承包商便开始到附近几个煤矿闹。

    纯纯属于迁怒找茬。

    法治年代啊,村民能拿起锄菜刀闹事,作为天然占据强势地位的煤矿主人反倒不能针锋相对。

    这时候,谁弱谁有理,谁惨就谁有理。

    越不是黑心商人越得好声好气哄着他们,跟他们好好谈。

    暨和北收到消息赶过去时就预料到会出现武力相向的可能。

    重大变故甭管乡下还是城里,聚众械斗都是常有的。

    所以他不止带了何江四人,还带了整整两个十人小队,生生从气势上震慑住了正在火头上四处闹事泄愤的村民们。

    这才摁住了一触即发的冲突。

    否则光靠苦口婆心的解释,那必然解决不了。

    严重点的就跟另一个姓马的老板一样,矛盾没调和成,解释也没解释清楚,脑袋还当场被群情激奋的老乡们开瓢了。

    昏迷数日,如今还在医院里躺着呢。

    没想到,自己一个不经意的安排倒是免了一桩祸事。

    思及此处,暨和北亦是惊魂不定。

    “何江说,他突然听到大宝尖叫声,随即一男一女抱着熟睡的二宝和大宝从楼梯上下来,他们立马察觉到不对,赶紧把人制服了。”

    多亏了何江几人的职业使然。

    哪怕是休假,哪怕安排的住处就在楼下,但他们还是保持着一个人在外面值班的习惯。

    就算是夜里,也有人守在22楼楼道口。

    这才能恰好救下两个孩子。

    “那就好,那就好……”

    丛琦脑子此刻乱成了一锅粥,什么东西都想不了,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回家看两个小家伙,他们一定害怕极了。

    暨和北解释完,也到了车子停放的位置。

    他拉开车门,本想叫丛琦开,又怕她精神恍惚再搞出车祸,便在最短时间内处理好电视台这边。

    暨和北立刻给电视台打电话。

    “抱歉欧总监,家里出了点事我来不了了。如果你不介意我让人替我去一趟。当然,如果你们有更好的人选,那最好。”

    欧阳青一接电话,心里凉了半截。

    怎么回事?

    他这档节目做了那么多年,怎么最近几期那么瘟?

    一个个的,全特么临时出事了。

    换个不那么厉害的,他大概要绷不住埋怨。偏电话那头是暨和北,欧阳青郁闷得要死还得沉住气好言问道:“暨总,我想知道替你的人选是?”

    “星空影视副总裁应奇正。”

    “好,当然可以。”

    欧阳青眼睛放大一瞬,诧异不已。

    说叫就叫,应奇正跟这位什么关系?台里资料还有遗漏吗?

    暨和北挂断电话,立刻联系应奇正。

    应奇正正陪女朋友父母吃饭,接到电话却没犹豫一秒立马应了。

    “抱歉,伯父伯母,我临时有工作,得先离开。”

    中年夫妻还没开口,女朋友田薇薇先炸了:“什么工作非得现在来?咱们之前说好陪爸妈吃饭的,我不管,你今天不许走,你敢走我们就掰了。”

    “我就搞不懂,你是总裁啊,谁能给你安排工作?我看你就是对我不用心,所以完全不想花时间陪我父母。”

    应奇正看了看手表,时间还算早。

    解释完再赶过去也来得及。

    “薇薇,我只是副总,能给我安排工作的当然是大老板。”

    “那你为什么不能推掉?如果你跟大老板说你在陪长辈吃饭,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体谅的吧?你提都没提,你们大老板什么人啊?你当个副总裁这么憋屈,辛辛苦苦兢兢业业才给你百分之六股份,你还不如到盛瑞干,你就死心眼——”

    “薇薇!”

    田薇薇父亲肃着脸,不赞同的看着她:“你过了!奇正自有他的考量,不是你的工作你插什么手?”

    未来老丈人帮自己说话,应奇正感动的看了对方一眼。

    女朋友生气他能理解,两人处得也不错,应奇正是把对方当未来妻子对待的。

    于是也没甩手就走,而是好声解释:“是电视台的既定行程,老板临时有事去不了才叫我先顶上。”

    听到是电视台,田薇薇父母愣了下,没什么意见了。

    这年头不是谁都能上电视台的。

    对他们来说,能上电视那就是很有面儿的事,可见这确实是非常重要的工作。

    至于跟自己吃饭,什么时候都能一块吃,不急于一时。

    但田薇薇不这么想。

    听完怨气更大了:“你们老板有毛病吧,他去不了干嘛要答应电视台?现在临时通知你,把你当什么?奇正,你真该答应盛总到盛瑞,人家二少说了你如果愿意过去,年薪两千万,还给你百分之十的股份,盛瑞的一切事务都由你说了算。”

    这是她第二次提起盛瑞。

    第一次时应奇正理亏急着解释,话一入耳就顺着风飘散了,就没多想。

    但这么短时间内又提起盛瑞,应奇正敏锐察觉到盛瑞的人私下跟她说过什么。

    只是眼下他没时间刨根究底。

    只道:“我先去忙,回来我们再好好聊别的。”

    “奇正!”

    “应奇正!!!”

    “我说真的,你走了咱们就掰了。”

    应奇正脚步微顿,心里涌出一阵无奈。

    但还是头也不回走了,留下气急败坏的田薇薇和温声劝她的父母。

    而另一边,丛琦跟暨和北车子刚进小区。

    等他们到22楼,警察已经到了。

    “老板。”何江起身。

    “暨大宝、暨二宝呢?”

    暨和北没功夫跟警察打招呼,直接问两个孩子,丛琦也紧张地看着何江。

    “在里面跟丫丫玩。”丫丫是保镖团里唯一的女保镖。

    丛琦忙推开门,进去看孩子,暨和北原也要跟上,却被警察叫住了。

    “先生,你是孩子的爸爸是吧?耽误你两分钟,你辨认一下这两个人,你之前见过他们吗?”

    暨和北这才注意到两个家政阿姨也在现场。

    其中一个表情担忧,眼神躲闪,另一个则是害怕被开除的样子。

    而靠墙那边还站着两个菠萝头。

    一个染着金发,一个染着红发,一男一女。

    两人都没上手铐,这会儿正有恃无恐的跟暨和北对视。

    暨和北眸色微暗,缓缓走向两人。

    “干、干什么?我们没绑架你孩子,就是跟他们玩玩。”

    抬脚把金色菠萝头踹飞,而后又一拳砸到红发菠萝头脸上。

    他下手狠,红发少女下巴当场脱臼,两个桀骜不驯的少年少女蜷缩着惨叫出声。

    整个动作做下来就短短几秒,三名民警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

    谁也没料到他会直接打人,那架势一看就是练过的。

    “先生,冷静,冷静。”

    一名警察去查看两人的伤势。

    查看完就挡在勃然大怒的他跟两人之间,而姓方的保姆“噗通”一声跪下,懊悔哭泣道:“先生,我儿子不是故意的,他不是想绑大宝小宝,他就是想……想跟他们玩,先生,您放过他一回吧,他才十五岁,他还不懂事,他真的没有坏心……”

    暨和北看都懒得看她。

    只指着蜷缩在地上的两人,对着拦他的警察冷声道:“放心,死不了。”

    “事情很明显,家政阿姨不守规矩放她儿子上楼,她儿子心生歹意,想绑我家小孩讹钱,你们问我认不认他们有什么意义?绑架被逮个正着,我的建议是赶紧核实年龄,满16岁就老老实实坐牢去。”

    不满16岁,他也有的是法子让这两个小畜生难受。

    想拿未成年当免死金牌,他可不吃这一套。

    这点警察也知道,只是该做的笔录还是得做。

    暨和北在外面跟警察沟通。

    丛琦则奔向客厅。

    “大宝、二宝,妈妈回来了。”

    一听到她声音,原本坚强的暨大宝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哭声,哒哒哒迈着腿儿朝丛琦跑来。

    暨二宝傻呆呆站在原地,不懂哥哥怎么哭了。

    因为他被抱走时睡着了,这孩子一睡着就跟小猪似的,雷打不动,一点点动静根本不会醒。

    等被哥哥尖叫声吵醒,还没回神人就已经到了熟悉的保镖姨姨手里,全程不知道发生了啥,只看到保镖叔叔和保镖姨姨打坏蛋啦~~

    不过哥哥哭,他也得跟上。

    所以慢了几拍后,小卷毛也扯着嗓子嚎了起来,边嚎边往丛琦怀里挤。

    小哥俩一起挤在妈妈怀里,丛琦顿时就像张开翅膀护着小鸡的老母鸡似的。

    “妈妈在啊,想哭就哭啊,我们大宝小宝可厉害了。”

    “来,妈妈抱你们。”

    丛琦一手捞一个,抱着两个大煤气罐罐走到沙发坐下。

    “呜呜呜……妈妈,坏蛋要打我……”

    “嗯嗯,坏蛋已经被叔叔阿姨抓住了,因为我们大宝很勇敢,哭哭声特别大让丫丫姨姨听到了,才能抓到坏蛋的哦。”

    “……我勇敢……嗝儿~~~~”

    “对,大宝是最勇敢的宝宝,你保护了自己和弟弟呢。”

    “妈妈,我也勇敢。”

    “嗯嗯,二宝也勇敢,也是最勇敢的宝宝。”

    两个孩子都窝在她怀里。

    丛琦夸一句勇敢棒棒,就在他们脑门亲一下。

    然后告诉他们妈妈和爸爸一直在,会永远永远保护他们。大概哄了快十分钟,两个小家伙情绪缓过来了。

    又开始咯咯嘻嘻笑。

    丛琦这才有精力问起肖丫丫家政阿姨什么情况。

    “警察一来就问了,方阿姨他儿子说想她,她一时糊涂就让门卫放了人进来,是她拿着住户卡下楼接的那两人。”

    “因为走的电梯,我跟江哥第一时间才没发现是外人,以为你跟老板有东西忘拿又返回了呢。”

    这里都是一梯一户,所有住户走电梯的话只能到本人居住那一层。

    因为住户少,且住户都是有钱人。

    除非得到某层业主的允许,一般不存在走安全楼梯窜到别的楼层的情况。

    比如他们所在的21层,就是暨总一位合作伙伴买来投资的,临时借给暨总。所以电梯门在22楼打开时,没人想到会是外人。

    丛琦一边轻轻拍着两个孩子,一边问:“他们抱着人出去,两个阿姨就没拦吗?”

    “两个阿姨追出来了,不过事情发生的过程非常短,那两个家伙一进安全楼道就被我们发现逮住了。”

    丛琦闻言,火气稍微熄灭了一点点。

    好歹不是里应外合故意绑孩子,这多少令她感到一丢丢安慰。

    “他们为什么这么做?”

    “咬死了说要跟大宝二宝玩。”

    十分钟后,警察带着那两人离开。

    方阿姨一进来又想下跪求情,丛琦不想说太多,作为孩子差点出事的妈妈,没有朝着方阿姨谩骂动手已经是很克制了。

    她直接叫保安请方阿姨出去。

    另外一个阮阿姨也在同一时间被解雇了。

    原本一家人打算第二天回榕,出了这事只得又多留了几天等待结果。

    没想到结果的确出来了,但丛琦炸了!

    ——因为两个都不到16岁,加之孩子没出事,所以他们的绑架行为不以犯罪论处。只是责令其父母或者其他监护人加以管教。

    第98章

    家政阿姨被开。

    丛琦在书房生气时,两个孩子在跟肖丫丫和何江几人玩。

    因为何江两下就打倒坏蛋,暨大宝这会儿对他可崇拜了,大眼睛亮晶晶的跟着何江嘿嘿哈哈比划。

    书房里。

    丛琦双手抱胸,咬着拇指指甲盖,愤怒地在房里走来走去。

    每一步都特别用力,高跟鞋发出咔嗒咔嗒声,似她此刻心情一般暴躁。

    “所以现在怎么办?因为不满16,就可以不追究了?因为宝宝没出事,他们就不用负责任了?他们到底想抱走宝宝们干嘛?”

    丛琦觉得胸腔里一团火往上蹿。

    蹿到五脏六腑,跟无头苍蝇似的冲撞,燃烧。

    尤其是肺,都快气炸了。

    “凭什么不坐牢啊?真出事了,他坐几年牢赔得了吗?”

    “什么破法律,破法律,破法律啊!”

    愤怒之后便是深深的后怕。

    平日太安逸,保镖只防着那些“有目的”的仇人,忘了生活里还有随机的恶意。

    就像自己,明明感觉把孩子交给认识不久的阿姨不妥,但因为对方过往的优秀履历,过去的负责,忽视了第六感。

    如果今天真的出事,她一辈子都要耿耿于怀,不得安宁。

    暨和北上前,紧紧抱住她。

    在她耳畔柔声安抚:“没事了,没事了,法律惩戒不了我自己来。”

    丛琦也想。

    本来躁动的心,在听到这句话时反倒跟泼了冷水似的,迅速降温。

    “不行。”

    她忙拉住暨和北胳膊,抬眸认真道:“我气归气,但咱们不能干违法的事。”

    “这么小年纪就这么歹毒,现在家长舍不得教育,等成年了社会自然会教育他们,他们迟早会有报应的。”

    这话不知是安慰自己,还是安慰暨和北。

    丛琦又强调了一遍:“他们会有报应的。”

    这事确实很气人。

    之前本来还有少管所,但今年少管所刚好取消,搞了未成年保护法。

    这俩小畜生相当于法宝在身。

    除非你也跟着犯法整回来,否则很难用合法公平正义的手段让对方受到惩罚,到这时候,守法的人成了最大最冤的受害者。但不管怎么样,如果为他们而犯法,不值得的。

    “嗯?你别不说话。不许冲动,不能因为两个坏胚子把咱们自己的日子毁了。”

    暨和北垂眸,掩住眼底的暴戾。

    下巴抵在丛琦肩头蹭了蹭,又安抚地拍拍她后背:“放心我有数,我不干违法的事。”

    让人学好难如登天,要让人彻底变成耗材废物还不容易吗?

    这次没得逞但也没受到教训,这两个小畜生肯定还会对别的小孩儿下手。

    有的人天生就是恶鬼。

    或许只是想看到比他们弱小的孩子哭泣,或许是想看看小孩子是不是脆弱到一捏就能死,或许是被更大的孩子欺负过,就想在更小的孩子身上找回来……

    他们作恶可能只是一句玩笑,一个念头。但实施一次后,“刺激”的阈值就会无限拔高。

    暨和北敢断定这两人会死性不改。

    毕竟——

    得趁着16岁前干,不是吗?

    “真的,你别糊弄我。”

    “没糊弄。宝宝既然没事我肯定不会让咱们身上留下污点。万一他们俩以后不喜欢做生意,想当兵想考公务员什么的,我身上若是有犯罪史不就阻了他们的路吗?”

    为了让丛琦相信自己说的真话,暨和北连“父母案底”都搬出来了。

    丛琦却听不得这种话。

    “阻了又怎么了,还不都是为他们?敢抱怨敢嫌弃就把他们赶出门,咱俩过。”

    “行~~咋俩过。”

    见他听劝,丛琦舒了口气。

    不就是不公平吗,这世上不公平的事多了,她能调节好心态。

    得到结果第二天,夫妻俩带着孩子回家。

    暨和北则是安排人盯着那两个叛逆街溜子。

    回家后,在许慧英两口子面前夫妻俩默契的没有提海市的惊险。

    只是平日更加注意,丛琦也不排斥肖丫丫和何江频繁出现在身边。

    但凡父母带着孩子出门,保镖都随时在暗中跟着。

    而她跟暨和北则忙着实地参观幼儿园,因为两个小崽子该入园了。

    “这个蓝精灵怎么样?国际双语幼儿园,园区环境不错。”

    “但是我们家老大个性比较强,选玩耍模式的幼儿园好吗?这家幼儿园师幼比高,虽然孩子个性能得到尊重,但自理和自控能力大概要差很多。”

    这年头一冠上国际幼儿园名头,收费标准是蹭蹭蹭涨,动不动就宣扬贵族式教育。也老师号称素质极高,一个老师负责的幼儿只有公立幼儿园的三分之一、四分之一,保管孩子能得到足够的关注。

    是有钱人的首选。

    暨和北对此不太感冒。

    “那选四中的附属幼儿园?”

    “园区小,设施落后,老师少。”

    “小花朵怎么样,这里的老师我觉得还挺有耐心的。”

    “离家远,没有特别优于别家的地方。”

    “……”

    每一家幼儿园不是丛琦觉得不行,就是暨和北有意见,夫妻俩把周围的六家幼儿园都评估一遍。

    最后只剩一家开办年限最短的,叫滚滚幼儿园。

    因为名字过于不合群。

    尽管就在离家不到一公里的地方,还是在第一时间被夫妻俩排除了。

    现在别的都看完了,只剩下它这条漏网之鱼。

    丛琦不太确定的问道:“看看去?”

    “看看吧,实在没合适的我们可以就搬到星海花园住两年,小区外边那家幼儿园好像还不错。”

    总不能整个榕城都找不到一家合心意的幼儿园,不是吗?

    人家孟母都能三迁,他们也行啊。虽然只是上个幼儿园,这样说有点小题大做,夸张。

    “咦,居然在这里啊。”

    顺着幼儿园资料标注的路线找去,丛琦发现滚滚幼儿园就在平安四街。

    正常路线走十多分钟,如果穿插巷子,从家到幼儿园五分钟就能到。

    到那儿一看,这哪儿是幼儿园,这分明是个小型职业培训中心①啊。

    孩子不算多,也不像双语幼儿园那边穿着统一的校服,各穿各的,都在各干各的。

    左边树荫下五六个迷你小灶台,一个灶台围着两三个孩子,切菜的切菜,掌勺的掌勺,负责烧火的正努力添柴火。

    只是手里的工具全是安全迷你版。

    他们做得起劲,旁边站着两名监工,哦,不,老师。

    别说,闻着还挺香的。

    右边有和泥沙砌墙的,有玩单杠双杠的,有在轮胎上平衡跑的……

    想得到的,想不到的,这家幼儿园都有。

    别人是玩乐区,这里是特种兵训练区,光是这些训练器材差不多都占地百来平。

    丛琦甚至还看到了坐在太阳下,用某种长条状叶子编小篮子的。

    不得不说,这家幼儿园目前在她心里评分非常高。让她最满意的一点是,她跟暨和北进来这么久竟没听到孩子哭一声。

    “看着好像挺有趣的,要不就订这里?”

    丛琦兴致勃勃。

    她眼睛闪闪发光,嘴角笑容快咧到耳后根了。

    暨和北觉得她满脸写着“好有趣,好想玩”,恨不得自己也变成小孩子代替暨大宝暨二宝来上学。

    “再看看,除了玩儿最好还是要培养生活习惯。”

    一旁陪同的园长笑容温柔,点点头:“我们园很注重培养孩子的自理能力,午睡的床由他们自己铺,饭后水果也在老师指导下清洗……”

    介绍完幼儿园的理念和优势,园长话锋一转:“如果家长选择我们园,首先一点不能过度操心孩子。”

    丛琦不解。

    园长解释:“小朋友玩耍间磕磕碰碰是常事,如果家长接受不了,认为园里没照顾好孩子,那我不建议选择我们园。”

    其实大部分家长不需要强调这个问题。

    园长是看出眼前这对年轻夫妻有钱。

    两人虽然穿着普通的T恤牛仔裤,但手腕上的表和戒指一看就不便宜。

    而有钱人往往很少亲手照顾孩子,这样他们就缺乏一定的“常识”,然后过高要求小朋友在幼儿园的表现。那认真说,在照顾孩子方面,她们幼儿园确实比不得国际幼儿园。

    毕竟国际幼儿园一学期十来万,但她们幼儿园一个月只比公立高一点,就六百一个月。师幼比只比公立幼儿园高一点点。

    未免日后出问题,家长到幼儿园这样那样闹事,园长希望夫妻俩认真考虑。

    而不是看新奇一拍脑门就决定。

    丛琦回首看暨和北,这方面两人还好。

    ——疼孩子,但没特别护着一点伤不允许。

    主要是这个年龄的小孩儿大都活泼好动。

    一个错眼就爬上爬下人不见了。双胞胎平日关系再好偶尔还是会打起来,打出气了磕碰摩擦难免,对于他俩受点小伤这种事,说实话夫妻俩有点习以为常。

    对此,二人没意见。

    而是就幼儿园食材瓜果供应、玩具卫生详细了解了一遍。

    对滚滚幼儿园不衔接小学知识,倾向于给孩子提供“童年”这点,丛琦就更没什么意见了。

    在她看来刚满三岁刚能完整说话的孩子上什么课程啊?

    多认几个字,多学点算数难道就能把同龄人甩下一大截吗?不可能的对不对?

    没必要,完全没必要。

    暨和北也觉得没必要,是龙是虎再大点就能看出来了。

    如果天资普通,揠苗助长也高不到哪儿,上限就摆在那儿。不如让他们快快乐乐长大,把控好“人品”,不长歪就行。

    自然,他会这样想的前提是他和丛琦提供了孩子们很优越的生活条件。

    家里已经有了非常不错的经济基础,暨大宝暨二宝未来就算不能成为特别优秀的人,只要遵纪守法不蠢到随便被人骗,就不会有“吃不起饭”的问题。

    在不差钱的情况下,一切都变得简单许多。

    于是,两个小家伙的幼儿园就这么愉快的定下了。

    许慧英得知两人又是实地考察又是拿着资料各种研究,结果就挑了离家最近的,还笑他们瞎折腾。

    丛琦直呼冤枉。

    “……可见不管是人还是什么名字都很重要。它但凡不叫滚滚,我们肯定第一个参观它,就能少些折腾了。”

    “歪理。”

    到两个孩子入园那天,丛琦开学了。

    不知不觉,大学四年过去,原本还雄心勃勃想在两年内就拿毕业证。

    没想到中途这个事那个事一堆积,结果还是跟大家一样,拖到了最后一年。

    大四几乎没有课,大家都在实习加准备毕业设计。因此丛琦没去学校,直接跟暨和北一起亲自送两个小崽子上学去了。

    刚进去看到一堆小孩儿,小哥俩还挺开心的。

    他们俩性格外向,虽说老二有一点点懒但看到同龄孩子,两人都很自来熟,很快就跟人家玩上了。

    可等丛琦二人一有离开的迹象,两人立马哭得咧,那叫一个地动山摇。

    扒拉着幼儿园大门,可怜巴巴的望着:“爸爸,妈妈,我也要回家,呜呜呜,回家——”

    “爸爸妈妈去上班,下班了就来接你,你和哥哥好好跟其他伙伴儿玩啊。”

    虽然心疼担心,丛琦还是拽着暨和北走了。

    听到身后嗷嗷的小奶音,简直心如刀绞,她觉得不仅孩子有分离焦虑症,大人也有,还挺严重的。

    等两人离开大门,走到小卷毛看不到的盲区。又等了几分钟,才偷偷跑回大门边往里面偷看。

    结果刚哭得厉害的两个家伙伤心没超过五分钟,已经愉快地跟其他小孩儿拍皮球去了。

    显得担心孩子不习惯的他们像个二傻子。

    “看你儿子,没心没肺!”

    “嗯嗯,随我了。”

    暨和北主动揽过这口大锅,大掌牵着她:“我先送你到工作室?”

    “我自己去就行,正好爸妈今天没用车。”

    “家里应该再添辆车,还有两个孩子已经开始上学,是不是该把他们挪到三楼了?”

    暨和北对霸着主卧不走的两个臭小子不满很久了。

    自从他们搬到二楼同住,他的福利就大大受损。

    “当初谁叫你偷懒,三楼就空着不管。现在想要他们搬至少得把楼上弄一下吧。”

    除了三楼,丛琦觉得一楼也得改。

    “连阿姨和车阿姨现在住隔壁,那顺便把一楼客房改成健身房吧。”

    “听你的。”

    家里开始折腾,一家四口暂时住进隔壁。

    过了两天,丛琦突然接到了金太太的电话。

    丛琦以为她又要定制,正想告诉她可能得排到几个月后,没想到不是为做衣服来的,而是打探她和暨和北把两个孩子送到哪家幼儿园了。

    “琦琦,你们家两个崽没有到蓝精灵,难道是去金苹果了?”

    “没有,去了离我们家比较近的滚滚幼儿园。”

    “滚滚?没听说过啊。”

    “是一个比较很有趣的新幼儿园。”对这家幼儿园,丛琦很满意。

    两个孩子刚入园那几天哭唧唧的。

    过了大概一个礼拜,每天早上老开心了,嗷嗷就往幼儿园冲。下午丛琦和阿姨去接时两小只还舍不得回来,想留在幼儿园“加班”。大概是大型真实扮家家酒太好玩吧,别人家孩子入园比过年要杀的猪还难摁,哭起来那叫一个凄厉。

    老师也惨。

    好不容周三周四孩子们快进入状态,一放周末,咦嘿,周一回来又得重新培养习惯。

    滚滚幼儿园的小朋友就不一样了。

    上学就是他们最爱的事。

    ——因为好玩儿,每天都有新的玩法,每个人专注自己的“活儿”都没空哭,孩子开心,老师也轻松。

    对丛琦来说,这样就算达到了送幼儿园的目的了。

    于是夸起滚滚幼儿园,丛琦说几分钟词儿都不带重复。

    金太太听得一脸懵逼。

    真有这么好?

    她没听过滚滚幼儿园,还在疑惑为什么不送到蓝精灵,若不是知道丛琦因为太太圈里适龄孩子一大半都在蓝精灵。

    大家送一个幼儿园的意思也很明白。

    就是在小孩儿根本没有社交圈子的概念时,家长手动给他们建立圈子,筛选“发小”。

    一起上幼儿园,上同一个小学中学,友情自然而然培养起来,最后可能还一块留学。

    等长大后不就自然而然一个圈子吗?

    暨和北事业越做越大,又不在外头搞三捻四,明摆着以后家业是要由两个儿子继承的。

    现在让自家孩子跟暨大宝暨二宝成为玩伴,日后若是需要拉交情攀关系,也能有个由头。谁能想到两口子根本没把孩子送到蓝精灵,可不就让一大拨人失望吗?

    金太太儿女都大了,孙子外孙还早。

    听到丛琦对滚滚幼儿园推崇得如此真情实感,笑了笑,坦诚道:“我帮周太太她们问的,你知道,她们都想让自家孩子跟你们家两个宝宝一起上幼儿园。”

    “哈哈哈,没关系,幼儿园不能一起上,过几年没准可以上同一所小学嘛。”

    “我跟暨和北都很忙,我爸妈呢,至少还要几年才退休,刚好这家幼儿园很合我们的心意,就没考虑别的幼儿园了。”

    “你和暨总不打算送孩子出国啊?如果有这个想法,我个人觉得还是从小在双语环境下长大好一些。”

    金太太说起孩子教育,还有点懊恼:“我和老金当年对孩子学习不够上心,大儿子为出国念了两年预科,小女儿呢哑巴英语一看到老外就紧张,死活不敢出国,哎,出不得火烧地②,我都愁死了。”

    “不想出国就不出国嘛,我觉得巧巧很厉害啊都考上政法大学了,就算不出国也不影响她的前程。”

    “嗐,话虽如此,这不是家家都送孩子出国镀金嘛。”

    “还是看孩子本人怎么想。”

    说起镀金,丛琦想起了身边离得最近的例子——武旸。

    臧阿姨被抓后,她非法获得的赃款被追缴,出国镀金的武旸没钱继续挥霍,灰溜溜被遣送回来。后来四中拆迁,武校长选择置换房子,武旸却不知跑哪儿去了。

    这金没镀着,人直接被镀得比以前更废了,可见留学实在不需执着。

    跟金太太聊完,第二天滚滚幼儿园就转来了两位熟人的孩子。

    丛琦送双胞胎上学,在校门口看到周太太和林太太挺诧异的。

    这动作也忒快了。

    两人一看到她便笑眯眯打招呼:“听金太太讲,你对这家幼儿园评价很高,我们就把孩子送过来试试。”

    “比较适合我家双胞胎,但不一定适合其他孩子。”

    人家主动示好,丛琦心里不太喜欢这类交际,但幼儿园又不是自己的总不能霸道的说不允许别人来。

    所以她还是保持着礼貌微笑。

    “孩子嘛,兴趣其实差别不大,我们先送过来试试,如果适应不了就回蓝精灵。”

    “也对。”

    没聊几句,丛琦便赶去工作室了。

    丛琦没问过大宝二宝平时在幼儿园跟谁玩,反正她送孩子上学时,时不时能看到周太太和林太太。

    看来他们两家的孩子在滚滚幼儿园里适应良好。

    一开始丛琦还琢磨孩子可能会受什么伤?炒菜切水果会不会伤到手之类,但半个学期过去,幼儿园一次安全事故都没出现,可见园长和老师们的负责。

    而且孩子肉眼可见的改变了许多。

    具体说不清楚。

    体现在生活里就是更有主意,动手能力也更强,潜移默化中养成了一些习惯。

    比如脱掉袜子会自己打水洗袜子,比如阿姨洗完水果两个小家伙就会拿起他们的小工具给水果切块儿。

    动作老熟练了。

    他们似乎不觉得这些过程是干活,是累的。

    相反,可能洗袜子不是重点,洗袜子时顺便玩水才是他们的重点。

    但不管怎么样,丛琦觉得三岁的孩子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棒了。

    到分房时,两个孩子比暨和北预料的好沟通。

    可见寓教于乐的方式不仅培养了他们的动手能力,对培养孩子自立也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两个小崽子忙着在幼儿园“工作”的同时,丛琦给梅沙设计的婚纱最终定稿,工作室开始进入打版制样阶段。

    而梅沙中途还飞了两次榕城跟暨和北沟通,但都不太顺利。

    直到第三次她来时不是一个人,还带着她的大哥梅骏,这次谈妥了。

    离开榕城时梅沙特地发短信问丛琦:“暨总是不是特别看不起女人?我一个人找他谈合作,他两次拒绝,第三次我带了大哥,合同上明明让步不多,他却立刻答应了。”

    丛琦收到短信后瞬间懂了暨和北在海市时说过的话。

    她根本不需要找暨和北求证,直接回道:“不,你可以从合同变动内容里找出他同意的原因,跟你是男是女没关系,跟你带没带堂哥肯定也没关系。”

    那头没回。

    丛琦不知道她发现问题所在没,她也没时间关注他们的合作后续,因为许纯要结婚了。

    她跟封浩不打算大办,打算直接领证再叫双方亲戚坐一块吃顿便饭。

    从上次带保镖回老家后,许纯这两年跟母亲、弟弟虽说依然淡淡的,但比之前几年完全不联系实在好太多了。

    她结婚,于情于理都该通知亲妈李玉芬和许一航。

    “妈,半个月后我结婚,你跟许一航有时间来榕城吃饭吗?”

    李玉芬接起电话就听见这话。

    心里窝着一把火:“你要结婚这么大的事没想过跟我商量,就通知我一声?人你都没带回来见一见这算哪门子女婿?那你还叫我做什么,这饭我和你弟吃不吃有什么关系?”

    “许纯,你扪心自问你这样做合适吗?”

    许纯不恼,也没解释。

    只道:“好,那我跟封浩说你和许一航没空,来不了。”

    “我挂——”

    “等等!”

    “许纯,你就是这么对亲妈,对你亲弟弟的?”

    许纯:“我怎么对你们了?你当年那样对我,我结婚还跟你打招呼,我还做得不到位吗?”

    “那我我我……我怎么知道王大友爹妈那样疯癫?”

    许纯冷笑:“你会不知道?你……算了,老早的事懒得跟你扯筋,反正我已经通知到了,你们要来就来,不来拉倒。”

    一听到王大友名字,许纯心里的无名火直冲天灵盖。

    但事情过去这么久,跟她争论“知不知道”有什么意义?

    她直接了当挂断电话。

    电话那头的李玉芬气得要死。

    许纯委屈,她也委屈呢。

    李玉芬觉得自己的确不知道王大友爹妈那么丧心病狂。

    本来想着让女儿到王家安分待几年,不要让王大爷爹妈天天找事影响到儿子,等弟弟考上大学有了出息,不就能光明正大到王家接她回家替她张目吗?

    她倒好,偷了钱就跑。

    越想李玉芬越气,愤愤骂道:“一航,你看你姐多过分,结婚这么大的事就通知我们一声。妈跟你说,你以后出息了千万别搭理她,别给她撑腰,没娘家撑腰我看她日子能过成什么样,飘,我让她飘。”

    “知道了妈,你别吵我,我做题都没思路了。”

    嚷嚷着做题没思路的许一航戴着MP3摇头晃脑,隔着一扇门谎话信手拈来。

    “好好好,妈不吵你,你好好复习,以后肯定比你姐厉害。”

    李玉芬和许一航如今没住在从前的小区。

    前几年他们就卖掉老房子搬到了更远的鱼洞区。

    没办法,自从许纯跑掉,王大友爹妈天天堵门。

    堵门就算了还捧着王大友的遗照故意吓人。

    有时候晚上回家,一进楼道里,就看到幽幽灯光下的死人像,特别渗人,李玉芬差点被吓得精神失常。

    她多次报警,民警每次都上门调解。

    但对方除了端出遗像、或是在自家门口烧纸点蜡烛,也没干别的出格的事。

    每次民警叫过去问话训斥,他们当面认错,回来照样我行我素。

    李玉芬报警次数多了,片区民警也疲了,实在调解不了顶多拘留老王夫妻24小时。

    对比李玉芬和许一航受到的惊吓,那点处罚简直不痛不痒。

    李玉芬那会儿恨死女儿许纯了。

    每当自己快忍不下去,想要跟王大友爹妈同归于尽时她都要咒骂许纯,心说许纯若是听话点没有跑,自己和她弟也不至于天天担惊受怕。

    但“罪魁祸首”就是一直没有踪影。

    时间久了,她大概清楚许纯不可能乖乖回来,更不可能听她的话为这个家牺牲。

    李玉芬找不到人,还得打工养儿子。

    既没那么多时间精力跟王大友耗,也没空到榕城找人。其实她心里也明白,许纯到了榕城肯定要找她二姑。

    但凭她跟许慧英的关系,许慧英绝对不可能告诉自己。

    没办法,只能把女儿的事放下。

    跑去联系许纯大姑和大伯,分别向两家借钱换了房子。

    别看几家人都跟许慧英一家关系不好,他们彼此之间却处得不错。

    原因也很简单,因为都欠许慧英啊。

    看到许慧英他们就不由得心虚,觉得自己矮了一头,所以拼命找许慧英的毛病,彷佛只要许慧英“不好”,当年使进手段推15岁妹妹下乡这事就显得不那么亏心。

    甚至觉得许慧英能在那个年代考上大学,留在榕城定居,还多亏了他们让她下乡呢。毕竟前几年渝市还不是直辖市,各方面都比不得省会榕城。

    对李玉芬好的理由就更简单了。

    想证明不是他们排挤弟弟妹妹,是许慧英太轴,是许慧英不会做人。看,他们对会做人的许宣平就很好,人死了还帮着照顾弟媳妇和侄子。

    所以当李玉芬哭哭啼啼要换房子,口口声声扯许宣平时,许通民兄妹俩就算再不乐意还是各自凑了几千。

    很讽刺对不对?

    在许慧英看不到听不到的情况下,许慧宜和许通民依然在默契的“孤立”她。

    这种“孤立”让李玉芬得了好处。

    李玉芬每次想到这一茬,都庆幸自己男人跟大哥大姐关系还不错,更加庆幸自己厚着脸皮借钱搬了家。

    因为她刚搬走半年,这栋楼就出了大事。

    老邻居说王大友爹妈犯事了。

    王大妈那个缺德鬼,装瘸腿老太太,利用别人的好心骗了两个女学生回家,把人家给药倒了,非得让人给她生孙子……

    还好其中一个姑娘机敏,逮着机会从窗缝儿丢了线索出去。

    她运气也好,撕成条的衬衫布头刚好被人捡到,看到了上面的血字报了警,这才把人救出来。

    老王夫妻俩被抓时,另一个姑娘已经怀上了。

    这事闹得特别大,渝市晚报还发起过一个话题:老弱妇孺求救,帮还是不帮?

    辨来辨去,两个可怜姑娘不幸的被拖进舆论漩涡。

    毕竟失踪一个多月,周边亲朋好友、同学都知道,报纸一出,认识她们的很容易就联想到了。

    王大友爹娘两个被判刑。

    可判刑了又如何,那两个姑娘受到的伤害已经存在了,余生可能都要笼罩在被囚禁的阴影里。明明是受害者,却被流言蜚语压得喘不过气。

    没过多久,就听说两家人都搬到外地去了。

    李玉芬得知后惊出一身汗。

    如果许纯也被要求跟王大友他爹那个老王八生孩子,万一事情传出来她和儿子还怎么见人?

    儿子在学校肯定要被嘲笑。

    这时候她又开始庆幸逆女逃了,才心安理得假借生病给小姑子打电话,打算跟许纯缓和母女关系。

    原以为许纯愿意回家看她,就表示她忘了自己让她给王大友守寡的事。

    没想到这妮子嘴上不提,心里还记恨着呢。

    结婚不提前跟自己通气,肯定是把人带去见她二姑了。

    没良心!

    早知道她长大这样对亲妈,当初就该把她扔尿桶里淹死算了。

    自己可是她亲妈啊,对她不好几天就能掩盖前面十多年的好啊?

    没准是二姑子心坏,天天在许纯面前说自己的不是,把许纯笼络过去,让她越来越仇视自己。

    想到这儿,李玉芬立马决定这顿饭她得去。

    不仅自己要去,还得叫上大哥大姐一块,到时候看许纯让自己坐主桌还是让她二姑坐。

    她倒要看看许慧英脸皮是不是那么厚,好不好意思坐主位!

    许纯通知亲妈前就担心大伯大姑两家人也跟着来。

    是以很犹豫,还是许慧英安慰她没关系。

    “二姑,万一他们找事呢?”

    许慧英表情未变:“找事就跟他们吵啊,反正也没外人,只是可能会让你在婆家人面前丢脸。”

    许慧英才不在乎跟他们见面呢。

    自家日子过得越来越好,她和老丛工作稳定,女儿女婿孝顺,又有两个可爱的小外孙,早把他们甩得远远的了。

    他们若是客客气气来吃饭,她呢,也客客气气打个招呼。

    若是存了找茬的心思,她也不怕。

    “他们知道我跟亲妈那边关系不好,无所谓的。”

    确定跟封浩结婚那天,许纯就把自己的事都跟对方说了。

    连房子也说了。

    倒不是炫耀或是爱到掏心掏肺不想留秘密。

    而是打算请客那天让二姑两口子坐主位,怕婆家那边不清楚到时候表情不对,让二姑他们不舒服,这才提前跟封浩提了姑姑一家对自己的再造之恩。

    封浩知道这一段后,自是十分心疼,也对许慧英夫妻俩感激不已。

    他家里人都很通情达理。

    听了非常心疼许纯一个小姑娘走到今天,对许纯想让许慧英和丛智渊上座的打算没有任何意见。

    排除情感上的怜惜,功利的角度来看,跟出手就送房子的表姐一家走近些总比跟重男轻女到骨子里的亲妈走得近强。

    许纯请客在九月十五号。

    定了平安二街街道口的刘老汉火锅。

    除了封浩一家,丛琦一家,许纯亲妈亲弟,许慧宜和许通民两家以外,便是封浩的几个好兄弟。

    许纯则没有亲近到能被邀请参加新婚酒席的朋友。

    这么点人两个包厢,共四桌就足够容纳了。

    丛琦一家跟新郎家人在一个包厢,许慧宜三家在隔壁。

    封浩家里人都很朴实,看得出来家庭很普通,但在敬酒改口时,公婆、哥哥姐姐给许纯的红包却不薄。

    作为被安排在和婆家人一个包厢的“娘家人”,丛智渊和许慧英也给封浩包了大红包。

    这边其乐融融,开开心心。

    隔壁包厢个顶个的脸黑。

    “玉芬,你这个亲妈当得憋屈哦,闺女结婚坐不到主席就算了,男方家里都没怎么跟你打招呼,我看你这个女儿是白养了。”

    “我早就说不来吃酒,你们偏要来,现在好嘛,冷板凳坐得安不安逸?”

    许通民怒声,用力丢下筷子。

    站起身,气势汹汹想到隔壁质问许纯。

    还是许慧宜眼疾手快把他给拽住了。

    “哥,你现在过去有什么用,先吃饭,我就不信许纯和侄女婿真的不过来走一趟。”

    “对啊,爸,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你现在过去肯定要被二姑撅回来,到时候才丢人,要吵也得在私底下吵嘛。”

    几个老的气得脸色胀红,觉得面子都被扫到地上。

    小一辈儿就很无所谓了。

    只要不涉及到自家好处,他们不爱掺和长辈之间的龃龉。

    若是争论爷爷/外公丧葬费,奶奶/外婆的养老费,一家老小齐上阵,对着许慧英一家三口开炮就是政治正确。

    不过话又说过来,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

    换了现在,他们肯定不那样干。

    二姑一家四口开两辆车,丛琦又当过明星,明星多赚钱啊,人家手头宽裕得很咧。

    许纯上次回老家,身边不还跟着保镖吗?

    这么富的亲戚,脑壳打铁了才上赶着得罪。

    可惜自家跟人关系不好,否则……

    不仅小一辈儿这么想,许慧宜和许通民未必没想借着许纯结婚,跟许慧英化干戈为玉帛的意思。

    否则凭区别对待如此明显的座位安排,以他们过去跋扈专横的性子早冲到隔壁一通臭骂了。

    许通民若执意闹,许慧宜真能拽得住?

    一个递了台阶另一个赶紧下罢了。

    许纯和封浩在隔壁敬完酒,改了口,这才端着酒到许家这边。

    没有女方闺蜜陪着,就由男方的好哥们拎着酒瓶跟在后面。

    三人一进包厢,许通民大伯架子顿时摆上了。

    “还知道过来?!”

    “许纯,你是我们许家的闺女,你亲妈在这里,你却安排姑姑姑父坐隔壁,你不孝啊。”

    “大伯,我没请你们,不过你们既然来了我也很欢迎,至于我孝不孝顺就不劳你操心了。”

    “许纯,怎么说呢?”许慧宜皱眉,“我们是长辈,教你还教错了?”

    “哈哈哈,长辈!”

    许纯笑容嘲讽:“大姑,我来榕城投奔二姑前我先找了你,哭着跟你说我妈逼我嫁给死人,当时你怎么说的?你说,那是吓唬我的,我妈不会那样做。我只想找你借五十块路费,结果你答应得好好的,扭头给我妈通风报信。”

    被带回家当天,李玉芬拿衣架狠狠抽了她一顿。

    许慧宜也记起这件事了,表情讪讪,显得尴尬无比。

    “……那你妈跟我说没这事,是你被训了后撒谎闹别扭,我信她了啊。”

    “这些事情过去好多年,我已经走出来了,我不想跟你们翻旧账。但我跟我妈的事她最清楚,我通知她来参加请客酒,只是因为她生了我,等她老了我也会按照法律要求给她养老。”

    许通民一听这话,猛然有种二妹控诉他们时的错觉。

    大抵是常年盘踞在心底的阴影。

    于是恼羞成怒,斥责道:“不认亲妈,以为出个养老费就行,这也是你二姑教的?”

    “许通民,我在隔壁好好吃饭,你也能骂到我头上?”

    包厢门没关,许通民声音雄浑洪亮,隔壁听得一清二楚。

    听见一大家子开始围攻许纯,用的还是“孝不孝”那套。

    如同许通民心虚幻视一般,许慧英也幻视当年为了点丧葬费老的小的齐刷刷职责她不孝,该多出钱的场景。

    当即跑隔壁来跟他撕巴开了:“你除了孝不孝,还会说什么?这么孝顺怎么不舍得给爸买副好棺材,还得找我拿大头?”

    许慧英很多年前就想跟他们吵了。

    无奈每次都势单力薄,许家三房对他们一家三口,一吵妈就哎哟哎哟说被她气病,许慧英很憋屈。

    电话里倒是骂过几次,可电话骂哪有当着面骂舒坦?

    “许通民,许慧宜,我恶心你们好多年了。”

    “除了道德绑架你们还会什么?哦,还会慷他人之慨,还会先下手为强!”

    “恶心我们?不就是下乡嘛?下乡怎么了,不下乡你能认识你老公,你能考大学,你能当老师?陈谷子烂芝麻的事,你恨多少年了许慧英?你心眼子就那么点大吗?”

    许慧宜在妹妹面前向来理直气壮。

    可许慧英耿耿于怀的正是他们的理直气壮。

    这些年虽然早就看开了,也没把他们再当一家人,但真的面对面时她还是想为15岁的自己要一句对不起。

    大概只有他们道歉这一段才能真正过去。

    “对,我心眼子就那么点大,你敢当着你女儿你外孙的面说你没有对不起我过吗?”

    许慧宜噎住。

    此时丛智渊、丛琦和暨和北也过来了。

    丛琦上前,心疼的环住妈妈肩膀,明白她心里还是有这个结在。

    或许所有被亲人伤害过的人都这样——

    哪怕平时再是不在乎,哪怕时间过得再久,最深处的伤疤其实一直都在。

    但当事人站在自己面前,当自己有足够底气去讨回公道时就会忍不住翻旧账,会执拗的想要听到对方的道歉,哪怕她的“对不起”只是走过场。

    “做错事的人,不该说声对不起吗?我妈在你们伤害她之前,她没对不起你们吧?”

    丛智渊也上前握着妻子的手,感受到她微微的颤抖。

    “许慧宜,许通民,你们的确欠慧英一个道歉。”

    第99章

    许慧英最终得到了那句“对不起”。

    她不知道许慧宜和许通民到底是真心觉得自己错了,还是碍于几家人越来越大的差距不得不道歉。

    但得到这句“对不起”后,整个人确实豁然开朗。

    在对方道歉前,许慧英知道自己介意,却不知道会介意到这个地步。

    这句道歉彷佛是一道开关,有了后心里那些陈年垃圾顿时被清扫一空,身体似乎都变得轻盈了。

    不过心绪还是挺复杂的。

    左右敬酒流程已经走完,许慧英不想再跟徐家人打交道,就算对方道歉他们还是没有跟许通民、许慧宜和好走动的意思。多看一眼她都嫌弃。

    一家六口便告辞回家。

    她态度表现得那样明显,一家人当然是同进退的。

    丛琦和暨和北也没跟其他人打招呼,更没教两个孩子喊人。

    许家两房加许慧宜一家见状,知道这门富贵亲戚是沾不上的,心里都不舒坦。

    可有什么办法?

    总不能摁着人说不介意过去的仇怨,恢复往来。

    许慧宜面上火辣辣,刚才的道歉就好像剥了她一层皮,让她浑身不自在。

    但既然已经道歉了,能缓和还是缓和的好。

    “慧英,妈最近两年身体不好,你有空还是多回去看看她吧。”

    许慧英转身时,许慧宜突然说。

    许慧英想也不想就道:“养老费我会继续给,看她就不必了。等她去世那天我会回去。”

    “……你,你怎么能咒妈死呢?”

    “生老病死是寻常事,她快八十就算这时候死了也是喜丧。”

    “你还是记恨我们,我们都道歉了你还要怎么样?”

    “不怎么样,大家跟之前一样不来往就好。”

    “……”

    回去途中丛琦特地把暨和北赶到另一辆车。

    她开车,让许慧英和她一辆。

    “妈,我以为你会跟大姨他们恢复表面和平呢?”

    许慧英面上带着淡淡的笑。

    眼神却有些怅然:“我和你爸都多大岁数了,有什么必要做那么多表面功夫?咱们家最需要亲戚帮衬的那些年都过去了,现在搞表面和平反倒是给你和小暨找事。”

    她大哥大姐那种作派,养出的孩子说句平庸都是好的。

    一个个特别唯利是图,老大老二经常说她不孝,他们那些孩子对他们又孝顺到哪儿去呢?

    到时候仗着两家仇怨说开了,跑来找女儿女婿帮忙,帮不帮都膈应死人。

    许慧英多么通透的人,怎么可能给亲闺女亲女婿制造麻烦?

    何况,她是真的不缺那些人的亲情。其他人割舍不下兄弟姐妹那是因为很要好过,有许多美好的记忆。而她跟他们的记忆大都跟美好无关。

    就连十五岁前,许慧英也不记得哥哥姐姐特别护过她。

    因为她从小就表现得很会念书的样子,大哥大姐并不喜欢她总被邻居夸奖。可能说已经成年的他们嫉妒半大孩子显得很奇怪,但事实就是这样。

    他们跟自己不亲确实有“嫉妒”的因素,虽然他们不会承认。

    十多岁的她不会讨好人,没有女儿满嘴甜蜜话的本事,所以兄妹间关系向来冷淡。

    对他们实在产生不了怀念的感情。

    她说话时,丛琦小眼神就偷偷瞄她,隔一会儿又瞄一眼。

    待确认许慧英确实没特别伤心,丛琦松了口气,笑笑道:“听到大姨和舅舅道歉,是不是很开心?”

    “开心什么,就是放下了一桩心事,你特地叫我坐这边是怕妈心里还难受,想要安慰两句?”

    “嘿嘿,人家是你最贴心的幺儿嘛。”

    “三十岁了,还人家人家,当你自己还是小孩呢?”

    “三十岁怎么了,就算六十岁也是你幺儿啊,我心态年轻嘛。”

    “那幺儿,你安慰人的本事不行,太生硬了,被你安慰还不如让你爸来安慰。”

    丛琦:“……”

    不带这样的啊。

    “那我先安慰你一轮,回家再让爸安慰你,双重安慰,开心加倍!”

    ……

    许纯结婚后没住浣花溪,她跟着封浩搬到对方的小房子去了。

    他俩都开始上班,除了过节时回来窜门聚餐,平日丛琦很少见到他们。

    不过大家都这样,结婚后拥有了小家庭,忙工作,忙孩子,一到休息恨不得在床上瘫一整天。哪有空像未婚时那样隔三岔五邀朋友蹦迪唱K呢?

    这几年,丛琦跟玩得好的朋友一年见面的次数其实不超过一只手。

    顶多对方生日时打打电话,邮寄一份礼物。再就是过年那段时间老同学们找个茶馆聚一聚。

    当生活还算愉快时,时间是溜得最快的东西了。

    许纯请客两周后,丛琦叫上助理带着胚版去了海市叫梅沙试胚。

    对定制来说,试胚非常重要,一般要经过2~3次。不断调整细节和尺寸才能让裙型完美贴合新娘身材,梅沙又提了不少修改意见,她想将领口开得更大一点更性感,原本趋向保守的款式更改了露背的尺度。

    等到基础型出来,丛琦又跑了一趟海市。

    这几个月她出差时间增多,还好小孩儿如今沉浸在大型实景办家家酒里,每天超忙。

    而丛琦出差时间又特意跟暨和北错开,反正家里至少保证爸爸妈妈有一个在,次数多了,小哥俩就习惯了。

    对丛琦“出差”适应良好。

    梅沙的婚礼定在圣诞节前后,婚纱在十二月初就做好了。

    没想到梅沙又通知她最近瘦了几斤,腰细了一点,丛琦又连夜调整尺寸。

    她十分期待忙了小半年的作品穿在梅沙身上是什么效果。

    结果突然被告知婚礼提前半个月。

    婚礼当天她更是无暇顾及这件自个儿无比满意的作品,因为新郎换人了,换的还是熟人。

    ——梅沙的未婚夫从永爱集团的二公子换成了堂妹的未婚夫王奉松。

    丛琦看到王峰松西装笔挺,佩戴着白兰胸花出现时,下巴都要惊掉了。

    “……什,什么情况?”

    双双摆出司马脸的新郎新娘,还真是难得一见。

    丛琦瞠目结舌。

    “酒后乱性。”

    暨和北侧首,凑到老婆耳畔轻声道。

    本就瞪得老大的眼珠子睁得更大了。

    丛琦嘴角抽了抽,小眼神略有些鄙视:“啊?他们?”

    这年头谁还信酒后乱性啊?

    真醉了那儿就没反应了,能乱成功的绝对是有预谋的。

    “不是他俩,是永爱老总的二公子搞单身告别仪式,结果喝高了跟王奉松前未婚妻睡到了一块,还被两家人逮了个正着,不巧,女方怀上了。”

    否则顶多解除婚约,不会变成交换对象。

    说到这儿,暨和北表情快绷不住,居然笑了。

    丛琦一脸莫名:“你笑什么?”这有什么好笑的?

    “王奉松说,永爱避孕套质量不行,自家二公子用自家产品居然还能让人怀孕,让咱们别用。”

    “……”

    “他什么时候说的?”

    “前几天。”

    “所以你一早就知道新郎换人,却不告诉我,过分。”

    “告诉你就不惊喜了,你不是说看八卦最要紧的是那种突然撞破的刺激吗?”

    “……”好吧,确实是自己说的。

    丛琦摸摸鼻尖,选择跳过这一茬:“……王奉松居然不生气?”

    头顶绿油油都能放羊群了,竟还有心思调侃别人家产品质量。

    “他生什么气,商业联姻感情本就不深。”

    “不过这事确实有点丢脸,毕竟两家都算有头有脸的人物,谁跟谁是一对他们圈子早就传遍了,忽然人选交换就算人家不当面问,背后也少不得嘀咕,你看王奉松今天笑得多僵。”

    丛琦顺势又瞥向新郎新娘,确实笑得很僵,两人都像戴了面具。

    “其实他俩都挺惨的。嗐,这种大家族也不好,结婚跟配……”种似的。

    话太粗俗。

    丛琦说一半又咽了回去:“估计又得成一对怨偶。”

    暨和北却笑妻子天真:“你以为跟前面那个就不怨偶了?跟谁都是怨,跟王奉松好歹还熟,老婆你仔细看,那两人故意演呢。”

    “啊?!”

    “梅沙想要当梅家的当家人,他们家其实更看重跟王家联姻,至于永爱嘛,有合作但不深入。而且梅家主要做文化传媒,计生用品对他们的帮助非常小。如今阴差阳错跟王奉松结婚的人换成她,你猜她心里乐不乐?何况这两人还当过几年同学,说不得一拍即合呢。”

    对于一些弯弯绕绕的心思,暨和北都会跟丛琦讲。

    有的她感兴趣,有的不感兴趣,但多了解总归不是坏事,免得太单纯一不留神就被人当枪使。

    “如果想得再奔放点,还能猜是不是梅沙有意为之。”

    反正她对经营家庭不感兴趣,又急于压倒梅骏梅毅,还真有可能设局换亲。

    因为她知道王奉松对梅宝没感情,王奉松也不会要求妻子对家庭如何,两人正好各取所需。

    这场婚礼变动这么大,暨和北敢肯定这两人都松了口气。

    “不会吧——”

    两人偷偷咬耳朵,丛琦听完大呼套路真深。

    他俩聊得来劲儿,压根没想到梅沙安排了自己团队的记者拍摄婚礼过程。

    上回成舒结婚,到场的媒体都是跟星空交好的,郦慧心又特意打过招呼,这才没有记者把丛琦一家的照片发出去,连丛琦是星空老板的稿子都没写过。

    当天参加婚礼的宾客们看记者提都没提,便知道星空那边打算低调处理,猜不希望别人打搅丛琦的生活,也识趣的没把对方的身份曝露出去。

    毕竟说了不仅没好处,还可能得罪整个星空,得不偿失嘛。

    但梅沙的团队没管这个。

    她本就打算借婚礼宣告自己即将成为梅花集团副总,再公布跟星空影视合作即将成立院线。她想,在商言商,利益最大化丛琦夫妻俩也会认可。

    于是第二天,各地电视台娱乐节目都报道了这场盛大的婚礼。

    作为星空影视的真老板,丛琦占据了很大篇幅,梅沙为了彰显自己和星空传媒的合作很牢固,花了大篇幅夸赞丛琦给她设计的婚纱……

    效果也很显著。

    海市正儿八经的千金小姐如此推崇丛琦的设计,呈现出来的婚纱栩栩余生的刺绣加搭配得宜的珍珠婚纱,大方优雅,合身的剪裁和面料选取衬得梅沙高贵典雅,美丽动人。又的确足够让人心动,配得上她的推崇。

    丛琦再次名声大噪。

    这次出镜两秒,竟比当时电视上直播比赛时掀起的风浪大多了。

    想想也很好理解。

    演艺圈、时尚圈拜高踩低是特性,在这里人跟人的差别会被无限放大。当然,别的行业也有,但会稍微体面些,明面上还是不会把这种势利展现得那么淋漓尽致。

    譬如丛琦在兄弟杯拿奖时,他们顶多觉得退圈后的丛琦不算混得太差,但不会有人因为喜欢她的风格而特意找她设计礼服,因为“名声”没打出去,不够有格调!

    但一个同圈的媒体人夸奖过后似乎就给丛琦盖了戳,大家立刻产生了一个印象:人家真正的千金小姐都说不错,那咱们穿她的衣服,不就既有话题又有面子吗?

    万一借做衣服为由还能搭上星空这条线呢?

    总之就是好处颇多。

    因此,跟风找丛琦约定制的人一时间数不胜数,其中不乏正当红的艺人,丛琦酌情接了两位的订单。

    就在大家以为她要趁机大力营销自己的品牌时,她又消失了。

    而因为婚礼现场特意剪辑了丛琦,顺便带了暨和北,尽管两人的镜头只有两秒,但两秒足够人看清他了。

    京市某小区。

    “爸!”

    “爸!!!”

    “我好像在电视上看到了那谁。”

    “谁啊?”

    中年男人专心致志写着书法,不甚在意回答女儿的话。

    鞠怜蕾脱口就道:“就是你以前的儿子啊。”

    鞠和平手一歪,落笔出错,好好的“安”字直接毁了。

    他皱了下眉:“电视上?”

    “对,海市某个富家女的婚礼上,镜头刚好扫到他我一下子就认出来了。”

    鞠和平沉默片刻。

    “那看来他发展得不错。”

    淡淡说完,他冷静换了张宣纸重新练字。

    “爸,你不想见见他吗?”鞠怜蕾问。

    鞠和平抬头,锐利的眼神透过眼镜直射入继女眼底:“有什么直说。”

    鞠怜蕾肩膀缩了缩。

    小心翼翼道:“……爸,鸿云已经走了,我觉得您可以先把那谁认回来,不然,咱们家的东西就全变成堂哥他们的了。”

    鞠和平又看了鞠怜蕾一眼,不置可否。

    鞠怜蕾很着急。

    若她是鞠和平亲生的,才不想家里添人跟自己抢家产呢。

    可偏偏她不是,亲弟弟两年前又因飙车出车祸死了。

    如今爸妈快六十,也不可能再生一个,若是自家没孩子,到时候不仅分不到更多的遗产,连爸手里那一份都得平均分配给大伯三叔家的孩子。

    这就是鞠家的规矩。

    “爸——”

    “您到底怎么想的啊?就不想有儿子养老送终吗?”

    鞠和平当然明白继女想说什么,想到榕城就不免想起暨娴那个泼妇。

    自从他与暨娴离婚,两人就再也没联系过。

    只在儿子十二岁被接来家里住的那阵子,从他嘴里得知暨娴嫁给了一名军人。这么多年没特意关注前妻和前头孩子的消息,鞠和平根本不知道暨娴已死,更不知道暨和北很长一段时间不在榕城。

    可以说,他对暨娴没感情,对暨和北自然也没有。

    又因为再娶的妻子是年少时求而不得的女人,两人婚后很快有了鞠鸿云,鞠和平几乎想不起自己还有个大儿子。

    对他来说,他的儿子只有鞠鸿云。

    这么多年,对方没联系他,他也没想过联系暨和北。

    直到疼爱的儿子车祸去世,鞠和平才想起记忆深处的大儿子。

    他想翻找曾经的联系电话,却已经找不到了,后来才想起妻子早就把前妻家的联系方式全扔掉了。

    “不过在电视上露过一次脸,往哪儿找?”

    “爸,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我们台里有一档寻亲节目,咱们可以报名寻亲,然后让节目组去找。”

    鞠和平闻言,当即摇头否决:“不行。”

    “为什么啊?”

    鞠和平端起茶杯,抿了口,道:“我跟你母亲在一起时还未跟他妈离婚。”

    鞠怜蕾瞬间语塞了,脸上表情显得不太自然。

    “如果在节目上他说出不好听的话,不仅影响我个人名誉,还会影响到金安药业的形象。”

    鞠怜蕾却道:“如果他知道回来这个家能获得金安药业百分之二十的股份,我相信他不会不同意。”

    “更不会在节目上说一些对家里不利的话。”

    这世上谁还跟钱过不去呢?

    鞠家如今也算得上家大业大,别说百分之二十,就算百分之五鞠怜蕾相信对方照样不会犹豫。

    鞠和平很心动。

    他确实需要亲生孩子。

    继女再好,身体里流的始终不是自己的血。明明他有亲生孩子,凭什么要把属于自己的这一份给侄子侄女呢?

    继女不甘心,鞠和平本人亦不甘心。

    “节目组那边……你去联系。”

    听到继父答应,鞠怜蕾立刻喜笑颜开:“爸你放心,我会在最短时间内安排好。”

    鞠怜蕾出去后,鞠和平坐在书房思考许久。

    随后开车回老宅找父母说了上节目寻亲的事。

    鞠家二老八十高龄,身体却很硬朗,对于二儿子突然想寻人的想法,两人不支持不反对。

    他们看得出来老二找人是为了不把手里股份还回公中。

    意味深长道:“你那大儿子跟你二十年没见,跟我们这一大家子更是从没相处过,就算认回来,他能适应咱们家的生活吗?”

    言外之意便是你的大儿子估计被养废了,回来顶不起事不说,还可能给家里蒙羞。

    “有什么适应不了的?不会的教一教就是,和北小时候很聪慧,暨娴父母对孩子教育向来上心,就算没多大成就,至少学历上没问题。”

    他对暨娴瞧不上,但对暨家二老很认可。

    “老二,你老实告诉我们,把人找回来后是不是还想让他进金安药业?”

    “爹、娘,有问题吗?”

    “当然有问题,他懂药企运作吗?他没跟大家相处过能跟你侄子侄女和平相处吗?老二,做任何生意最忌讳不是一条心,互相拖后腿。”

    “所以爹,您和娘的意思是不希望我把儿子认回来,是吗?”

    老两口没说话,算是默认。

    鞠和平却不管:“如果属于我的那一份不以任何理由被剥夺,那他可以不回来。”

    这当然不行,不收回来,最后不是便宜了没有血缘的外人?

    比起完全陌生的亲孙子,老两口更不愿意二儿子的一切都被没血缘的继孙女拿走。

    便选择退后一步:“如果他进入集团却没有一点建树,那股份也要拿出来重新分配,当然,还是按照之前说的买。老二,你有意见吗?”

    鞠和平当然有意见。

    但他的意见在强势的老父亲老母亲面前没有一点用。

    思来想去还是答应了,“没问题。”

    他们商量好了,却没想过当事人对金安是否感兴趣。

    鞠怜蕾动作很快,节目组的人直接联系了海市的媒体,从对方那里打听到暨和北跟丛琦的信息。

    一听这档寻亲不仅扯上了前几年当红的女明星,男方身份似乎也不容小觑,顿时大伙儿一刻都不敢耽搁,整个节目组得了消息立马奔赴榕城。

    他们先找到了星海办公楼。

    没有预约不让见。

    随后又“千辛万苦”找到了平安二街。

    当然,这个“寻找”的过程早就被拍摄成素材了,方便剪成悬念。

    丛琦牵着两个小崽子从幼儿园回家时,就看到门口有好些人。

    她对记者摄像非常熟悉,本想带着儿子退到另一条街,等暨和北下班把人赶走再回家,没想到两小只毫无眼力见,一靠近家门口就开心得如同脱缰野马,蹬蹬蹬往门口冲。

    边冲边喊:“今天我第一!”

    小奶音清脆可爱,蹲守着的几人齐刷刷回头,正好看到一脸无语的丛琦。

    摄像机的红灯闪烁着,明显对方一直在拍。

    再看镜头对着两个小崽子,丛琦脸唰一下就黑了:“干嘛呢?你们哪家媒体啊,拍什么呢,不许拍,你们这是在侵犯我的隐私权。”

    外景主持人见状,忙示意摄像把镜头移开。

    她礼貌上前,略带几分歉意的表示:“不好意思啊丛小姐,他刚来的工作流程不熟,刚才那段我们回去会剪辑掉的。”

    “所以你们突然跑到我家门口到底想干什么?”

    丛琦语气有些冷,两个崽子一听这语气就知道妈妈生气了。

    也不嘻嘻哈哈了,乖乖缩在她腿边抓着她裤腿,好奇地看着眼前的陌生人。

    “是这样的丛小姐,我们是央视寻亲节目组,接到一位父亲的委托,想要找多年未曾联络过的儿子,也就是你的丈夫——暨和北先生。”

    “那我替我先生回复你们,他没兴趣,也不想寻什么爹。”

    丛琦无奈,上前掏出钥匙开门,边开边问:“所以你们可以走了吗?”

    “为什么呢,丛小姐,你不希望自己的丈夫能有一个完整的家庭吗?”

    听到这话丛琦忍不住笑了。

    她打开门,院子里车阿姨正好听到街道上的动静,丛琦赶忙把两个孩子交给她。

    自己也跨进院子。

    关门前嘲讽道:“跟我希不希望有关系吗?照你这么说他都过了二十多年不完整的人生早就习惯了啊,还在乎继续过吗?这个爹二十多年没冒出来,现在暨和北自己都当了爸,你在这儿揣测他家庭不完整……搞笑!”

    主持人显然没料到丛琦说话如此尖锐。

    “丛小姐,丛小姐——”

    丛琦“砰”一声,已经把门摔上了。

    留下院子外面面相觑的几人。

    “朱姐,怎么办?看来丛琦很抗拒采访,咱们不会滑铁卢吧?”

    朱姐,即外景主持人却神秘一笑:“这素材不好吗?大明星啊,脸黑成这样,这期一播我确定收视绝对爆了。”

    “可他们不同意的话,肖像权……”

    “……那最好能说服对方参加。”

    好不容易抓到一条能“爆”的素材,节目组的人当然不肯退。

    虽然丛琦拒绝了,但他们还是打算听听男主人的想法,没准对方愿意跟亲爹聊聊呢。

    毕竟那边也不是无名小卒,是金安药业的董事。

    暨和北远远看到几人,车子直接没进48,而是开到隔壁。

    外人不□□7和48相连,听到隔壁有车进院,几人随意瞥了眼就收回视线,完全不知道刚才进去的就是他们想要蹲守的当事人。

    “怎么回事?外头那些人做什么的?”

    丛琦跟两个小家伙搅拌面粉,打算自己捏饺子,闻声抬头看他:“还能怎么回事?想给你一个完整的家庭呢。”

    暨和北:????

    他懵逼的表情把丛琦逗笑了。

    声音软下来:“我听他们的意思,是你那亲爹想跟你认亲。”

    “你说他怎么那么好笑,别人上寻亲节目是找不着人,完全没有任何线索,他也找不到咱们家?就算二十年没来榕城,这旧宅门往哪边开都不记得是不是有点太离谱?”

    “妈妈,什么是离谱啊?梨子吗?”

    “离谱就是很不可思议。”

    “不可思议?”

    “……”丛琦放弃解释:“说了你也不懂,等你长大自己就明白了。”

    “可爸爸昨天还说我们已经长大,是大宝宝了。”

    丛琦撇嘴,递了个眼神给暨和北:你来。

    暨和北失笑,一句话摆平孩子的好奇心:“大宝宝也是宝宝,等你们长大到不是宝宝时,就懂了。”

    “……嗷嗷。”

    丛琦竖起拇指。

    两人把话题又绕回节目组上。

    “鞠和平?”暨和北冷嗤一声,不屑道:“莫名其妙。”

    “可不就是莫名其妙嘛。”

    丛琦努努下巴,催促他去洗手,“我力道不够,你来和!”

    “怎么想起自己弄饺子?”

    “不是我想自己弄,是你儿子们想包饺子,因为今天在幼儿园里包饺子输给别的小朋友了,回来就闹着要继续包。”

    大概是想偷偷修炼,等着明天惊艳别人。

    “好胜心忒强。”

    丛琦小声咕哝,暨和北轻笑,肩头轻轻撞丛琦:“有胜负欲挺好的,知道学习进步。”

    “他们放个屁你都觉得是香的。”

    丛琦吐槽。

    暨和北可不认这句话:“那没有,还是臭的。”

    “噗!”

    丛琦把面盆推到暨和北面前。

    然后回厨房取出阿姨们早就调好的馅料,又把两个小崽子的迷你款擀面杖拿出来。

    母子仨眼巴巴的瞅着面团,严阵以待。

    暨和北拿出看家本领,卖力的和起面来,他力气大,很快就把面粉和匀了,丛琦率先鼓掌:“哇,好棒呀。”

    暨大宝和暨二宝也崇拜的望着爸爸。

    眼睛笑成月牙儿。

    “爸爸最棒~”

    “我棒棒,爸爸也棒棒~~~”

    “暨二宝,不许夹带私货啊。”

    夹带私货这个词暨二宝听不懂,他已经开心的揪起一小团面团欢快地擀起来了。

    丛琦没擀面,而是让暨和北继续擀。

    他擀她包,留一小部分给两个孩子发挥。他们玩起来时很专心,不太能注意到别人说话。所以丛琦有一搭没一搭问起这事怎么办?

    “他们如果在门口一直蹲着怎么办?强行赶人估计也不行,到时候把咱俩赶人的凶狠嘴脸卖给狗仔,告对方也顶多道个歉。”

    当然,大部分狗仔不会特意跟谁过不去。

    但万一人家拼着赔偿被告的风险也要爆料呢?

    “你亲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这么多年一点没打探你的消息,怎么突然要跟你认亲,还搞到电视台上去了,他就不怕你上电视台骂他抛妻弃子,见异思迁吗?”

    “可能比起当着全国观众丢脸,不找我对他的损失更大?”

    “那现在我们怎么办?”

    “不用管,一会儿他们就离开了。”暨和北眼神笃定,“我保证,明天你出门前看不到他们。”

    丛琦也不管他跟谁打了招呼,反正第二天出门确实没看到电视台的人。

    那边鞠怜蕾收到同事消息很惊愕。

    “……你有告诉他,我爸如今什么情况吗?不愿上节目的理由是什么?他知道自己不上节目会损失什么吗?”

    电话那头的朱代捂嘴笑道:“蕾蕾,你这个继兄比你以为的有钱有地位,我问过海市那边的媒体朋友,他名下资产比你全家加起来都多,人家就是看不上你爸手里那点东西。”

    “我们节目组制片刚才通知说,这一期得做别人的,对方明显跟台里打招呼了。”

    鞠怜蕾尖叫:“不可能!我们金安药业是国内药企前三甲,他做什么名下资产能比金安还多?”

    “房产、影视、手机……哪里都掺和,你说够不够有钱?”

    因为这期节目被毙掉,朱代请关系好的前辈吃了顿大餐,对方神秘兮兮透露了一些。

    “亲父子嘛,你可以叫叔叔主动到榕城找他谈谈,他能把我们关在门外,总不好把你们也关在门外。他这么厉害,作为继妹,我觉得你应该跟他打好关系。”

    “……再说吧。”

    鞠怜蕾失神地挂断电话,她抿着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种以为自己可以成为高高在上的施舍者,却突然发现对方站得更高,轮不到自己施舍的窘迫感。

    鞠怜蕾下班,没直接找鞠和平,而是找了亲妈湛雅萍。

    “妈,你说这事怎么办啊?他不缺钱不缺社会地位,估计不会回来帮爸争金安的管理权。”

    “都怪那两个老不死的,就因为你不是你爸亲生的,一点东西都不留给你,他们也太霸道了。”

    鞠鸿云死后,两个老家伙就提出这个要求。

    湛雅萍简直恨死他们了。

    她儿子尸骨未寒,一大家子就惦记着要夺走他们家的股份,美其名曰为了集团的传承和发展,连她提出让女儿以后招赘,孩子姓鞠,二老都不同意保留丈夫的份额。

    湛雅萍明白,就是想花一笔钱把他们一家子从金安剥离开。

    骂完公婆,湛雅萍又劝女儿:“他有钱很好啊,有钱才不会跟你抢你爸的东西,这么多年你陪在你爸身边,他们却没什么父子情,只要表面上站在你爸这头让咱们家有个‘男丁’,让你爸正大光明保有股份,这样就行了。”

    “那……爸还是得跟对方聊?”

    “我跟他说。”

    湛雅萍以为这事很好办。

    没想到鞠和平听到暨和北直接把节目组拒之门外,立刻打消了跟他相认的打算。

    “不瞎折腾,股份给回家里,钱咱们肯定少不了。”

    “那能一样吗?拿着股份每年领分红多好啊,一锤子买卖,咱们就只能吃老本?”

    鞠和平还是摇头,反正让他一个当爹的去受儿子冷眼,他不愿意。

    “有什么办法?谁让你当初那么惯着儿子,小时候做错事不让打,长大一点拿着家里的钱大手大脚跟人屁股后转,我要管你还夸他脑子灵活会搞关系,看看,就死在搞关系上。”

    京市的二代、三代圈子是那么好进的?

    学人家玩刺激,跟人家飙车,最后把自己折了进去。

    飙车当天的两伙人各个家里不寻常,人死了就死了,都不能找一同飙车的人要说法。

    这事别说他憋屈,整个鞠家谁不憋屈?

    还好飙车团里还有另两个也死了,其中一个父母还是厅局级。三家都不讨说法才显得自家没那么扎眼,没那么软蛋。

    说到亲生儿子,湛雅萍也是悔恨交加。

    “就我没管好,你每次的管就是轻飘飘说两句,他当然不当一回事。你如果真的想管就该严厉些,儿子出了事我心都碎了你还来怪我,呜呜呜呜……”

    毕竟是多年夫妻。

    鞠和平叹气:“我没怪你,只是我去了也白去,暨和北性格不像我不像他妈,更像他外公外婆,认定了什么就不会变,比茅坑里的石头还臭还硬。既然拒绝电视台那就是不跟我相认的意思,我们上门只会自取其辱。雅萍,就算没股份,我们一家分到的钱也够花了。儿子没了,能作伴的就只有你我,何必再搞得那么累心?”

    “但是蕾蕾什么都分不到,这不公平啊,她也喊了爸妈那么多年爷爷奶奶。”

    鞠和平:“等我们走了,那些钱不还是留给蕾蕾吗?怎么都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了。”

    湛雅萍噎住。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就能满足的话,又何必考虑上节目?

    说来说去,不就是怕面子过不去吗?

    这男人真是利己了一辈子,爱面子了一辈子,永远不会为任何人委屈自己。

    不行,他不愿意去,那就让老不死的去。

    他们最看重金安。

    如果知道野蛮生长的“大孙子”名下这么多产业,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劝对方回鞠家。哪怕对方不愿回来,只要他存在,老头老太就不可能强行逼他们把股份转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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