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还没回来呢。”
宋帛清握着折扇,在屋内来回走动,晃得可颂头都晕了,他连忙说:“陆姑娘武艺高强,区区李府定然困不住陆姑娘。”
宋帛清好笑,“你又懂了?跟本公子跟久了,刺史府在你看来都是‘区区’二字啦。”
可颂讪笑:“公子威武,所谓...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李刺史对您恭敬有加,可颂这位公子身边的小厮,自然也有面子些。”
他没什么文化,早年就早死的阿爷教过几字,这马屁拍得相当没水平,流苏没忍住噗嗤一笑,又急忙正脸,但还是被宋帛清注意到。
“流苏别笑,可颂以后要跟在本公子身边,还是要多读点书才行,这事就交给你了!”
流苏瞪了可颂一眼,不情不愿的点头,“知道了,公子。”
三人打趣完,房门被一把推开,来者正是陆心白,她拉下脸上黑巾,面对宋帛清期待的眼神,点头:“找到了。”
“好。”宋帛清一拍折扇,“我们呢、在醉仙阁里带回来了些点心,专门给你留了,你看看喜不喜欢。”
她用折扇点了点桌上白盘上摆放整齐的点心,陆心白一愣,听见可颂小声嘀咕:“公子真是偏心,我们都没吃两块就不准吃了。”
刚说完,可颂就哎哟一声,委屈的揉着头,原来是宋帛清用折扇一敲他的脑袋。
“可颂,就你多话,要是让你敞开吃,人家陆姑娘还吃什么,全进你肚子了。”
陆心白抿唇低头一笑,坐在桌边,捻起糕点轻轻咬上一口,“很好吃。”
“那当然,本公子喜欢的,都是最好的。”宋帛清摇头晃脑,“好了,既然你没事,那我就先休息去了,最近真是太累了。”
她打了个哈欠,陆心白捏着糕点的手微顿,抬起一双潋滟水眸,问:“宋公子,你不好奇我拿到的东西吗?”
“你的事,我不过问。”宋帛清碧眼望着她,浅笑:“况且,我想知道的东西,已经得到了部分,剩下的我再慢慢查。”
两人对视一眼,宋帛清摇着折扇离开厅堂,可颂看了眼陆心白,和流苏一起跟上宋帛清。
跟在宋帛清身后,可颂越想越奇怪,公子对陆姑娘真的上心啊,非同一般的上心,他微侧头看见宋帛清唇边的轻笑,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难不成,难不成公子真的看上了陆姑娘!!
可颂惊恐,小心翼翼组织着语言,旁敲侧击:“公,公子,您觉得陆姑娘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本公子觉得她挺可爱的。”
宋帛清狐疑的瞧了眼可颂,“你可别有什么不该起的心思,这小姑娘可不是你碰得的。”
“不不不,我就是问问,随便问问。”可颂连连摆手,才打消宋帛清的怀疑。
毕竟陆心白可是花市文女主,世界的核心,男女老少,上至飞禽,下至游鱼,都对她有非同一般的好感。
只是原文内容过于十八禁,想到乱七八糟的各种play和囚/禁情节,宋帛清就头疼,保护祖国花朵可真是不容易啊,尤其是要防止各路采花贼,宋帛清重重叹气,心里莫名其妙升腾起浓浓的责任感和私心。
可不能让小姑娘落入旁人手中,这要是被“采花贼”抓到,非得把这小姑娘扒得只剩下骨头不成。
不过想到刚才陆心白低头吃点心的样子,宋帛清不由自主的感慨,真的好可爱呀,原来投喂这么快乐。
跟在旁边的可颂突然间敏感得像小动物一样,感受到宋帛清的情绪一下子沉重,又一下子升扬起来,心里嘀咕着。
唉,喜欢上陆姑娘的公子,真是越来越奇怪了。
...
陆心白在厅堂将糕点吃了一半,有些吃不下,便端进了房中,将房门关紧,她将怀中的案卷拿出,在桌上平摊打开。
愈是展开,陆心白的手愈发抖动,这是一封陈年信件,她匆匆扫过内容,不可置信到屏住呼吸,直到急切翻到最后一页,信者落款的地方———
陆忠烨。
十多来年依旧保持赤红的印章,与记忆中开始渐渐模糊,但又无比清晰的印章重叠。
“阿爷,这是什么?”
仅三四岁的小女孩,奶声奶气揪着男人的胡子,指着书案上的印章问,她黑漆漆的眼好奇盯着玉石印章,伸出小手想要抓住印章。
“哎哟,我的小姑奶奶。”男人无奈又宠溺的笑,拽着他胡子的手劲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疼得他摆出苦巴巴模样,“小姑奶奶,你捏得阿爷好疼,阿爷可是要哭了哦!”
“阿爷不哭,呼呼。”小女孩思索片刻,松开手,小嘴在他下巴上吹了两下,“呼呼就不疼啦。”
男人变戏法似的,苦巴巴神情变得笑眯眯,他抱紧小女孩,将书案上那块小巧玲珑的玉石印章拿起,凑在小女孩面前。
“这个呀,是象征阿爷身份的印章,这可是你阿爷亲手刻制的,无人能够模仿。”
小女孩张手抓住,男人嘿嘿一笑,握着她的小手,将玉石印章在红泥上轻轻一按,又移至雪白宣纸,上面留下一小块赤红痕迹。
“白白,你看到这个勾了吗,旁人可不会这样刻,只有阿爷才会这样,你以后看到这小勾,就知道这是阿爷亲笔了。”
陈年信件上,赤红印章上的小勾,与记忆重合,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阿爷......”
陆心白哽咽,水雾将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她轻轻摸着印章,水珠一颗颗滑落到衣裳,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这份信件上的内容,陆心白不信。
里面写着,镇国公以职谋私,私下收购大量茶叶铜铁,与北方夏国敌军勾结,提供他们所需物资,私自走运,以获取大量利润。
陆心白根本一丁点都不信这上面的内容,若是阿爷获取大量钱财,阿娘何必到了冬天,还需斤斤计算炭火用量,何必他们兄妹四人的用书课本,需要人人相传。
“诬陷,果然是诬陷!”陆心白冷笑。
在京城,旁人武勋家族,何曾像他们陆家这般拮据过,甚至阿兄自镇守边疆归来,城外扎营的兵,军饷都是由他们陆家掏出来!
她又仔细研读,信中阿爷写到,他已派人将大批货物存放在扬州城老地方,由夏国线人去取,除此之外,他写得更多的,却是在仔细描述年幼圣人对夏国的态度,以及朝廷内部情况。
是真真切切,明明白白的勾结敌国了。
陆心白自然不信上面的话,但显然长公主和圣人信了,不然又怎会捉拿陆家满门。
她从悲伤的情绪中走出,这十几年去,她无时不刻处于想为家人报仇平反冤屈的愤懑,现在是她逐渐接近当年真相的时候,心情反到有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
陆心白抱胸看着信件沉思,想要证明这封信是假的,就要从两个地方入手。
第一个,证明写这封信的人不是阿爷。
字迹可以伪造,语气可以模仿,就连印章也能够偷来进行仿造,这封信件的真实度实在令人担忧。但距离这桩案件已经过去十二年,做这些事的人可能早就被灭口,陆心白极难凭一己之力、追溯到十二年前,发现这些人的下落。
第二个,便是证明里面内容是虚构的。
是要能够证明当年这场在扬州城发生的所谓走私,根本不存在,也能还阿爷一个清白!
但这时候陆心白被养至山上习武练功的劣势便出来了,她对当年这场案件的情况,完全不知,真正与镇国公交好的官员,对陆家唯一的血脉也毫不知情。
所以她不清楚当年那批放在扬州城的货物,究竟有没有被运走,或是被大理寺的人查收,还是一直停留在隐蔽之处。
亦或者,根本不存在这批赃物。
从李元棋那拿到的这信件,仅仅只是个开始,陆心白深吸一口气,捏紧拳头。
既然找准了方向,那她陆心白,便是死,也要还全家一个清白。
今晚这夜,宋帛清是睡得最香的一位,陆心白彻夜辗转反侧,想着该怎么办,而李元棋则是在李府暴跳如雷,将书房里的瓷瓶连连砸碎,时刻看守密室的玄衣男子跪了一夜。
早上醒来,陆心白揉着眼从屋里出来,从客栈搬到了大宅子里,没了之前的吵闹,如此安静的夜晚她竟然还有些不习惯。
分明在山上时万籁俱寂,才最能静下心来。
“还是不能停下剑法训练啊。”
陆心白感叹,以前跟随师父住在山上,偶尔与师姐下山玩耍一两天再上山时,心便不能宁静,于是师父便让她一遍又一遍练剑,久而久之,只要陆心白拿起剑,便心无旁骛。
走到中庭空地,看见穿月牙色衣裳,男装打扮的碧眼俊逸公子,正满头大汗的摆出鸟立姿势,看上去狼狈极了。
陆心白好奇问:“宋公子可是在练五禽戏。”
“是呀!”
宋帛清喘着气回,她老早便觉得自己这身子骨太弱了,恐怕到时候没被原文剧情弄死,就先在半路挂了,所以特地央求流苏教自己些功夫。
谁知还不用功夫,流苏拿了套养生延年的五禽戏给她练,这才练到一半便气喘如牛,精疲力尽。
可颂在一旁也跟着练,只是他看上去比宋帛清轻松多了,脸上还笑嘻嘻。
辛亏宋帛清没心思看他,不然非得恼他一顿。
看了一阵,见宋帛清练完,正拿着流苏给的布巾擦汗,陆心白走上前问:“宋公子,敢问你对十二年前......陆家抄斩案,了解多少?”
宋帛清一怔,模样看上去有些意外诧异,她仔细打量着陆心白微冷紧绷的脸庞,瞧不出任何异样,只是眼角有些许微红的痕迹,宋帛清的目光在这微红上顿了顿。
“陆家抄斩案啊,本公子记得。”宋帛清点头,她将布巾递给流苏,朝厅堂里走去,边走边说。
“十二年前,陆家被株连九族后,圣人改年号元初为圣光,并减税赈灾,大赦天下。”
宋帛清坐在太师椅上,倒了杯冷下的茶水,流苏见此走去厨房烧水,陆心白则是看似不经意,实则认真的听她说。
“我知道的其实并不多,这算是一件密辛了,当年圣人将此事封锁,我只知道朝中有人集体参陆家镇国公叛敌,勾结夏国的罪证,由此展开了一场牵扯多方的搜查。”
宋帛清瞥了陆心白一眼,“只可惜,我听说大理寺、六扇门、刑部,甚至是内卫府的人都没能找到,镇国公与夏国交易的那批关键性赃物,他们便怀疑这份赃物早已被夏国转移。”
“可这么大的一批货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移走,除非上天遁地,否则绝无可能,因此他们将结果上报后,龙颜大怒,后不知因为什么,就草草结案,没人敢再提这件事。”
“我了解的只有这些了,毕竟我家中不过是有些小钱,祖父有几个做官的学生罢了,这才知道这些事,也不知道具体是真是假。”
宋帛清叹着,她说的并不算多,却刚好将陆心白疑虑解开,陆心白拱手:“多谢宋公子。”
至于宋帛清说的“不过有些小钱”,陆心白是不信的,她观其乔装打扮、言行举止,虽有些孟浪,却也贵气慵懒,非常人所能及,想必是哪位世家大族的子弟,外出游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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