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公子,我们这样做是不是有点过分?”陆心白的目光越过木质栏杆往下,看见崔氏表姐妹离开,临走前崔瑶还抬头狠狠瞪了她一眼。
“有什么过分的?”
菜陆续上来,宋帛清舀了碗汤,十分自然的递在陆心白面前,漫不经心的回。
“面对用心不良,居心叵测的人,就应该这样,不给对方任何机会。”宋帛清像老妈子一样絮絮叨叨叮嘱着:“以后碰到这种刻意接近你的人,一律冷淡处理,千万别沾惹上什么关系。”
陆心白喝了口汤,觉得今天的宋帛清好奇怪,低声嘀咕了一句:“宋公子,你怎么比我师姐还啰嗦了。”
宋帛清一愣。
师姐?师姐!!
她怎么忘了这茬,原文四攻之一,第三个就是陆心白的师姐,李书沅。
宋帛清用手扶着额头,突然觉得路漫漫其修远兮,陆心白就是一只小白兔,走在路上就会被奇奇怪怪的人给掳走。
一旁一直未说话的流苏看了眼宋帛清,又看了眼陆心白,忧伤的叹了口气。
殿下真是情根深种啊,看到陆心白身边出现一个人,便如此有危机感,若是让殿下后院里的那些人知道,岂不是得整日流泪。
他们日日想着爬上殿下的床,却不知他们的殿下早心有所属,现在深陷“情敌”危机中。
二十余道菜品,小二另外拼了张桌才摆下,宋帛清心想着吃不完给可颂带点回去,这孩子在家看门,思来想去就没带他出来。
吃饭时有个插曲,楼下传来熙熙攘攘的吵闹声,宋帛清好奇,探头从栏杆往下望,瞧见明月轩的另一位店小二正推搡着一个可怜乞丐。
这乞丐的灰白头发乱糟糟,拿着脏兮兮拐棍,骨瘦如材,像竹筷似的手指扣着破碗,嘴巴一张一张,店小二万分厌恶的赶他走,“老头你去别处乞讨,别在我们门前,碍着我们做生意了!”
陆心白也注意到他们吵闹,还未皱眉,便听见宋帛清自语:“扬州城如此繁华,本公子这几日来都没看到什么乞丐流民,还以为没有呢,真是可怜人啊。”
她感慨着,陆心白摇头:“你们富家子弟不知,城中的乞丐流民,皆被官府的人赶到城东乌井下,此处是城西,你当然看不见。”
陆心白语气淡淡,但目光却盯着那乞讨的老乞丐,他被店小二推倒在地,还似乎被路人不在意的踢了几脚。
她微皱眉,似乎有些愤慨,正准备摸身上看有没有什么钱,却突然意识到自己身无分文,又尴尬停手。
而宋帛清看了眼,直接从怀里拿出钱袋,摸了块银锭掂量了下,靠着栏杆朝下瞄准店小二的头扔下,只见那店小二捂着头叫了声,一看是银子,又急慌慌捡起来抬头看,恰好见到将头伸出栏杆的宋帛清。
“喂,我请那个乞丐吃饭了,一大桌要有酒有肉知道吗!”宋帛清大声喊道。
店小二咬了咬银,喜笑颜开大叫:“知道了,知道了!”
见此,宋帛清才收回目光,却发现陆心白正看着自己。
“是不是觉得本公子人傻钱多。”宋帛清笑呵呵。
“没有,宋公子是好心人。”陆心白的眼神很认真,黑石子般的眼睛里是澄澈,是没有被红尘晕染的干净。
宋帛清和她对视着,忽的扑哧一下笑出来。
“小家伙你太单纯了。”她笑得前仰后合,最后摇了摇头。
“本公子呢,是手上有钱,不在意那点银子,才如此大方,这叫施舍,才不叫好心。用一丁点代价来换取一个好名声,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了。”宋帛清捏着折扇慵懒晃了晃。
“以后要是有人随便演演,就能骗到你,可别犯傻了。”
陆心白小哼了一声,宋帛清也知道今天自己说的话太多了,主要是这么单纯的小白兔,懵懵懂懂,看得她就忍不住想多叮嘱,真是操着一颗老妈妈的心。
不再多说,宋帛清低头吃菜,却听见陆心白极小声嘀咕了句:“有些人即使有钱都不愿意施舍。”
宋帛清好笑,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接下来几日,崔蘅的出现让宋帛清心中的警惕升到极致,她真是想尽法子跟着陆心白。
而陆心白则是突然发现自己近几日看见宋帛清的频率直线增加,在路上、郡守府周边、钱庄、甚至是偏僻的郊外,都能看见宋帛清的身影。
她并没有放在心上,这几日她已将整个扬州城可疑点观察了遍,都没看到那些疑似赃物的存在。
赃物数量庞大,藏匿之处还需隐蔽,当然了,这一切的前提是赃物确实存在。
陆心白有些头疼,怎么想都是直接绑架李元棋,逼问他说出当年真相最靠谱。
“看来得需要确定一个时间,再去一次李府。”陆心白喃喃自语。
她此刻正站在一处酒肆旁,忽然肩膀被轻轻一敲,陆心白心中一凛,下意识反手按住身后那人的胳膊,准备将这人来个过肩摔。
还未实施,这人微有些慌乱的声音便响起,“恩人别动手,是我崔蘅呀。”
“崔姑娘?”陆心白松手,扭身看向一脸笑意的崔蘅,她今天穿着一袭白衣,眉目含笑,润玉般的眼眸里映出自己的模样。
“崔姑娘怎会在此?”
两人挨得太近了,陆心白不动声色的后退两步,她可是还记得宋帛清所说的话。
“本来是出来看看这家牛记酒肆的生意如何,和老板聊聊,没想到这么巧遇见姑娘。”崔蘅微微一笑,“还未请教恩人贵姓。”
“免贵姓陆,名昆玉。”
“真是好名字,那我叫你昆玉可好。”说完崔蘅似是恼悔的拍了拍头,“还是叫恩人更好。”
“不必了,真的只是举手之劳。”陆心白有些不太适应她这般热情,微蹙眉,“叫我陆姑娘便是。”
“好的,陆姑娘。”崔蘅从善如流,“陆姑娘若是没事,不如陪我一同进酒肆看看如何?”
陆心白有些许好奇:“你去和老板聊什么?”
“什么都聊,大约是问问近日的行情,我此次下江南来扬州,也是为了售卖些货物。”崔蘅笑。
陆心白灵机一动,“崔姑娘售卖的可是盐铁茶叶?”
“嘘——!”
“陆姑娘慎言。”崔蘅表情严肃了些,“盐铁皆是官营,若是私下售卖,那可是掉脑袋的大事。至于茶叶,此次前来确实是准备买些茶叶运回徽州,以做交易。”
陆心白若有所思,她跟着崔蘅一同进了牛记酒肆,看崔蘅与老板侃侃而谈,他们似乎颇为相熟,应该是前些年做过几笔生意,于是酒肆老板十分痛快的与崔蘅讲好了价。
他们聊完之后,崔蘅拍着风水画折扇,与陆心白道:“今年的酒倒是没涨价,只是没想到茶叶涨得离谱。”
她本是随口一提,陆心白却追问:“今年茶叶价格怎么了?”
崔蘅诧异的看了眼陆心白,有些意外她会对这些感兴趣,不过既然对方感兴趣,她自然投其所好,讲了起来。
“我下江南十余次,每年都会随人来江南一趟,自圣人登基后,铜钱物价波动并不大,寻常茶叶一斤价格在一至两吊钱之间,即使是上好的铁观音碧螺春,一斤也不过十吊钱。可最近两三年,这茶叶价格却是越来越高,今年就算是普通茶叶,竟然也卖到五吊钱。”
崔蘅说着便摇头,有些不可思议,陆心白在一旁问:“大概是近几年收成不好?”
物以稀为贵,若是茶叶产出减少,价格自然也会上升。
可谁知崔蘅却反驳道:“并非如此,我派人查过了,光是扬州附近茶户的产出,便一年比一年丰盛,更不用说全国各地运来的茶叶,产量也并未减少。”
“那就是有人在暗中大批量购买茶叶了。”
两人正说着,一旁传来一道声音,陆心白一抬头,便看见宋帛清一双翠绿的眼紧紧盯着自己,顿时有些心虚的离崔蘅更远了两步。
宋帛清感到一阵牙酸,她日防夜防,就是在小心陆心白和崔蘅见面,可这倒好,她就今日练五禽戏太累,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的功夫,这两人又见面了。
她正准备瞪崔蘅一眼,让她离陆心白远点,便听见崔蘅先发制人问:“公子是否对我有些许误会?”
“误会?”宋帛清咬牙切齿,“没什么误会。”
“那公子为何要阻挠我与陆姑娘见面?”
崔蘅打开折扇,看着眼前比她高几分的异域公子,这人的身形比她从前见过的胡人更削瘦些,但身量却丝毫不差,浓密眉毛下的碧眼是其他胡人没有的翠,下巴干干净净,肌肤细腻,没有胡须,打破了她对一般胡人的认知。
想必是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了。
崔蘅的目光在宋帛清和陆心白之间转悠,脑中升腾了一个想法。
莫非......
这两人是父女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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