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1章
余曜射击教练致其昏迷?
这个标题也太吓人了!
【要不是华国禁枪——】
一名网友弱弱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一天天的,真的要信了这些标题党的邪!】
猝不及防间被吓了一大跳的网友们缓了好一会儿,才纷纷点开了这个耸人听闻的震撼标题。
然后就发现标题党真的就是个标题党。
内容也是标准的听君一席话如听一席话,他们翻完了一堆跟余曜本人没什么关系的射击科普和图片后才勉强得出一个结论。
【余曜还有射击天赋?】
【随随便便打的成绩就很好,能让射击队总教练“昏倒”?】
【这也太全能了吧!】
大家都以为那个昏倒是夸张词。
作为夏奥第一个比赛和华国第一次获得奥运金牌的赛项,射击在华国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冷门项目。
很多人都听说过射击要从娃娃抓起。
比赛时也要靠长年累月磨砺出的肌肉记忆和手感取胜。
而余曜身兼的其他项目,无论是单板、攀岩还是冲浪,都是起步晚,入奥运也晚的新兴项目。
全世界精通此道的人数算不上多,赛场的内卷目前也只集中在金字塔顶尖的一流选手上。
射击这种传统老牌项目却大不相同。
且不说华国本土就有专攻射击的体校从小培养。
世界范围内也有不少知名的射击名将,尤其是与华国接壤的e国,人才辈出,还都正值壮年,近些年的国际赛事上几乎压着华国尚显稚嫩的新生代们打。
所以网友们看完新闻的主流意见是——
【小鱼再有天赋,跟专业的运动员比起来还是有点差别吧……】
【虽然又挖掘到了小鱼的一项天赋,但有点可惜,发现的太晚了,早点发现的话说不定他还能在奥运会上多兼一项,呜呜呜】
【散了散了,这些震惊部的小编天天骗人!】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替余曜说话的人。
有几个显示h省IP的ID就在一众看衰的论调里格外突出。
【射击靠的是技巧和手感不错,但又不是谁练得久谁就能拿第一】
【很多神枪手都是天生的好不好!】
【反正我信我余哥,我敢打包票他对射击相当精通】
最后一句似乎暴露了些什么。
有人循着ID摸去了主页,发现主页发的都是些体校日常,资料的年龄也没超过十五岁,就没把这些话太当回事,还以为是小孩子单纯热烈的崇拜话。
【等小鱼什么时候能出现在奥运射击赛项上再说吧】
【错,应该是等小鱼什么时候进了射击队再说】
【我要求不高!他能出现在华国射击协会的注册运动员名单就好,至少还能试试下一届奥运会!】
没看见任何视频和照片,凭空实在想象不出余曜的天赋如何,网友们围观了一回热闹也就散了。
热搜上取而代之的是各种吐槽春晚节目的老生常谈词条。
余曜其实也很想吐槽。
只不过秋聆歌的嘴比他快,一边吐瓜子皮一边吐槽:“好好的小品非要搞个大团圆升华结局!”
“天天催婚又催生,考虑过我们这些还没有到法定婚龄的母胎单身狗的心了吗!”
“让演戏的去唱歌,让唱歌的去演小品,导演的脑回路绝了!”
他叭叭叭一顿吐槽完还不过瘾,扭头盯着自家师弟找认同,“小余你怎么看?”
余曜剥开一颗圆滚滚的龙眼,眨了眨眼,“我吃着龙眼看。”
秋聆歌:???
余曜笑了笑,“你都吐槽完了,我没什么要补充的了。”
这话是假的。
要吐槽的点还有很多,只不过这会儿才吃过饭,少年自己整个人懒洋洋的,不想那么较真而已。
秋聆歌却一下就捕捉到了重点,跟遇到了知音似的,“你也觉得春晚槽点多是吧!我就说……”
吐槽上头的青年连吃都堵不住嘴。
余曜咬着甜津津的龙眼果肉环顾四周,果然,吐槽和嫌弃表情的人占大多数,更多的人干脆低头扣手机。
就连主桌的总局领导都坐不住了。
虞同峰在九点多的时候接了个电话就率先离席,其他领导也陆陆续续地找借口走了个精光。
山中没有了大老虎,整个宴会厅的气氛更加轻松欢乐,运动员们干脆三五成群坐一起直接开起了春晚吐槽大会。
教练们就更放开了,找到相熟的老朋友就是一顿天南海北地乱侃一通,还个个勾肩搭背。
这个年这样过也挺热闹的。
余曜懒散地靠在椅背上,慢吞吞地拍了一张群魔乱舞的热闹场面发到了置顶聊天框里。
不多时,对面就回了一张祁家老宅春晚电视机前热气袅袅的三碗饺子。
【还差四副碗筷——from祁望霄】
差的应该是祁望星的父母,祁家大伯的儿子……嗯,再加上一个自己。
余曜扬了扬唇,正要回些什么,就见一大盘水灵灵的车厘子从天而降,落到自己面前。
宁殊然跟护崽的老母鸡一样疯狂喘气,表情夸张,“好险好险,我靠刷脸从每个桌顺了一把才凑够了一盘,小余,赶紧吃!”
余曜:?
虽然因为是反季节水果,这个时间段在队里食堂并不多见,但也不必这么紧张吧。
他显然低估了禁止外食的运动员们对难得的水果的喜爱,因为没多大会儿,马易彬等人就闻着味儿都摸到了他这一桌来。
他们还带来了聚会桌游道具。
什么真心话大冒险、狼人杀、大富翁……
口头的逛三园、逢七必过也都端上了台面来。
本就热闹的圆桌顿时更热闹了起来,欢声笑语一直热闹到了凌晨,大家都还精神奕奕。
很多游戏余曜都是第一次玩,多少有点上头,不知不觉间一个年就这么闹哄哄地过去了。
他在凌晨三点左右才回到住所,随后一头扎进小七肚皮上,再睡醒时已经是下午。
但等到在套间客厅跟神情萎靡的教练师兄们相遇时,才惊觉自己居然还是最精神的一个。
不过,年夜饭都吃完了。
按照原本的行程安排,余曜看向戚本树,“戚教,我们可以归队继续训练了。”
虽然冬天冲浪确实有点冷。
余曜已经想好了自己该添置多厚的冬季冲浪防寒服。
只是一贯对训练时间争分夺秒的戚本树这一次却道,“要不再晚两天吧。”
他喜滋滋又忧心忡忡地把今早收到的短信拿给徒弟看,“虞书记亲自发的通知,说让我们晚两天再走,说不定就是你昨天的射击表现太好,想让你去射击队练练手!”
“应该不能吧。”
余曜直觉摇摇头。
倒不是看低自己的射击水平,而是以他对华国射击队的过往辉煌成绩了解,怎么都不可能缺自己这么一个。
反观如果想要让自己这个纯新人有资格参赛的话,还需要赶时间注册ISSF(国际射击运动联合会),申请参赛名额,更改华国代表团名单等,都是很麻烦且很耗时的事情。
奥运近在眼前,又不是派不出队员,完全没有必要舍近求远。
“还不是想要金牌!”
打听到一些消息的秋聆歌喝着牛奶凑过来八卦。
“我听说射击那边老将凋零,新一代的水平都不能让纪教练满意,这两年更是连输了好几场国际大赛!局里很不满意,纪教练那边也是急得跟热锅蚂蚁一样。”
余曜这两年没太关注射击,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内情,玩笑了句,“所以就打算把我叫过去死马当作活马医?”
“话怎么能这么说呢!”
听见动静起床出来的赵威明打断徒弟,犹带酒气,“咱们分明是活马!去就去,反正奥运都要去了,多兼一项还能多拿个金牌呢!”
这话说的怎么跟拿奥运金牌很容易一样?
余曜忍不住地想,如果自己再兼项的话,势必会分少其他项目的训练时间。
距离奥运开幕只剩下四个月的时间。
余曜喝完水后想了想,到底还是上网搜索了一下射运中心这两年的参赛成绩。
他对兼项射击并不怎么热衷。
只是看着一排的亚军,季军和没有名次,哪怕知道自己精力有限,少年都还是忍不住第一次认真思索起兼项的可能来。
余曜确实没想到自己原生世界里的华国射击现况居然是这样。
不是,华国的射击一向强势,号称劲旅,10米气步枪这项什么时候竟然沦落到国际大赛都摸不着冠军的地步了。
少年终于停下了收拾行李的准备。
只是还没等他想好,纪净仪就登了门,一上来就拿出了总局批复好的借调函。
“就一个星期,”这位射击国家队的总教练还是第一次接收已经成年且只是兼项的运动员,但神情恳切无比,“小余,如果试训不成的话,我亲自给你送回y省去。”
可这个星期不应该是华国人走亲访友的好时段吗。
余曜的目光定定望进了纪净仪渴望迫切的眸子里,还是说,射击队的实际情况比自己查到的还要严峻?
他想到那些在顶尖选手眼中惨不忍睹的成绩,在心里叹了口气,到底没有再推脱。
等把行李简单打包好,和教练们告别后,就跟在纪净仪身后,第一次踏进了射击国家队的大门。
他们第一站去的就是10米气步枪的训练馆。
很安静。
这是余曜对这座场馆的第一印象。
倒不是说绝对的寂静无声。
穹顶横梁上的音响播放着轻松舒缓的纯音乐,宽敞空旷的场馆四面也涂着令人平心静气的白蓝色调。
场馆里的人个个面色冷淡,屏气凝神。
明明有数位运动员正在枪架前瞄准靶心,场馆内外依然安静到了让人怀疑自己如入无人之境的地步。
唯一打破寂静的是一号位终于扣动扳机的子弹发射声。
余曜下意识地一瞥,刚好就看见大屏幕上9.9环成绩。
纪净仪的眉头当时就拧了起来。
但他也没说什么,只是带着余曜在电子显示屏边站了好一会儿。
于是在砰砰砰的射击声里,余曜安安静静地看完了全场的成绩。
“小余,你感觉怎么样?”
纪净仪把人带到了自己的办公室,泡上热茶,叹气询问道。
余曜默了默,“要说实话吗?”
纪净仪原本严肃的表情就绷不住了,“当然!我还能揍你一顿不成!”
两人间原本疏远陌生的距离因为少年的这句俏皮话变得亲近不少。
余曜捧着袅袅热气的一次性纸杯,难得皱起了眉,“不太好。”
是真的不太好。
对于顶尖选手而言,十环以下的成绩都算严重失误,能够稳定在10.4以上,才能在国际大赛里取得一个相对靠前的位置。
而想要拿到奥运冠军,非得要稳定在10.7左右才能有确切的把握。
这还只是乐观估计。
按照10米气步枪的比赛规则,后期就进入到了选手间的淘汰赛,每两枪就要淘汰一名选手,完全不存在平均成绩和总成绩排名一说。
可从刚刚的结果上看,选手们的失误率普遍偏高,最好成绩也不过10.7,这样的成绩放到奥运会,基本上跟金牌无缘。
余曜尽可能委婉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纪净仪惊疑不定地盯着少年看了好几眼,才脱力般瘫坐到了椅子上,长叹了口气,“你说的都没毛病。”
他看上去颇为痛心疾首,就这么对着还不太熟络的余曜倒起了苦水。
“也不知道是不是前几代运动员都把咱们华国的射击运气使完了,我这几年东奔西走,愣是没挖出多少有天赋的运动员!勉强要来的几个苗子被死盯着日以继夜的训练,可心理素质都一般,一放到大型比赛上就掉链子。”
“偏偏咱们华国历史上的第一枚奥运金牌就是打射击上摘来的,总局对射击队异常重视,整个奥运会的第一场比赛也是射击,全国上下的眼睛都盯着!”
“所以,小余,”纪净仪虎视眈眈地望着桌子对面的少年面孔,突然精神抖擞,“你知道我在发现你的时候有多么惊喜吗?”
余曜:……怎么感觉纪教练有点一惊一乍的。
不过长辈问话,他还是很客气地答道,“我既然已经答应来试训,就会竭尽所能。”
至于试训之后能不能达到纪净仪的预期,余曜其实并不能保证。
他没有基本功,也很久没有练习过,能依仗的只有曾经的经验和这副经过几年严苛训练目前还算好用的身子骨。
但如果真的能很快复健成功……
多兼一项倒也不是不行。
透过办公室门上的玻璃,余曜远远地就看见射击队死水一样满脸失望的队员们。
这一个星期就当是自己重温旧梦的休息度假好了,少年很快给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设。
“好!”
纪净仪当场一拍大腿,笑容满面。
他试图给少年一些自己能力之内的甜头,“那后天的大台五套采访部分项目的春节备战情况,小余你跟队里一起上,我一定跟导演提前说好给你多分点镜头!”
余曜还在想这一个星期的具体复健安排,闻言就下意识答应一声。
但很快,他反应了过来,“教练你说什么?”
电视台采访春节备战情况?
那他不在攀岩不在冲浪,偏偏出现在射击队的备战镜头里,这合理吗?
望着对面笑得眯眯眼的教练,余曜突然嗅到了一股老狐狸的味道。
第182章
余曜有点怀疑纪净仪是在套路自己。
一旦被电视台播出,自己可能兼项射击的消息就彻底瞒不住了。
而临近奥运,大家伙爱国的热情正是高涨,大众总是喜闻乐见一些传奇的诞生,自己很有可能就会被舆论裹挟。
但纪教练的态度又不像是故意。
余曜顿了顿,觉得还是不能把人往坏了想,干脆提出自己出镜可以,但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纪净仪一口答应,“没问题!”
于是,大台五套来采访的当天,镜头里就出现了一位全副武装到牙齿的年轻人。
是真的到了牙齿。
正在射击的人影除去一身硬质皮革竖领的射击服,还戴了一顶遮住大半额头和面孔的宽大延边帽。
看不清的左眼微眯,负责瞄准的右眼上则是带上了一片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单片眼镜,只露出线条优越的下半张脸。
但就算是这样遮遮掩掩看不清面容的背影,也吸引到了许多正在观看采访直播的观众们的视线。
因为他在一群160到175的运动员里实在是太吸睛了。
【谁懂啊家人们,我第一眼就看上这个小哥哥了!】
【不说别的,他比其他人足足高了一头】
【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感觉!】
随同记者进来的纪净仪也在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这一点。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余曜现今的身高是181。
理论上说华国射击运动员的选拔标准一般低于180。
这也是有历史原因的。
除去身量过高容易带来的重心不稳和肌肉控制难题,华国射击史上,以往取得过优异成绩的运动员身高普遍集中在160到175的高度段,很大程度上影响了教练们的选拔偏好。
在此情况下,180+的余曜站在射击队俨然就是个特例。
但孩子长都长高了。
自己不可能因为身高标准就放弃无意间发现的逢春希望。
纪净仪选择自动忽略掉这一要素,也假装没看见弹幕里大家的议论,有意无意地把话题往射击队的日常训练上引。
负责采访的记者也很上道,张口就是:“纪教练,可以跟我们说说射击队目前的情况吗?”
纪净仪咳了咳,胸有成竹地介绍了起来,“队里的人才梯队完善,在手枪项目、折叠飞碟项目等传统优势赛项都有夺冠的信心,之前相比较弱势一点的十米□□,目前也迎来了新的转机……”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在射击场馆里谈笑风生地采访和记录。
说话声和咔嚓咔嚓的拍摄声不断响起,在平素安静如落针的场馆里如同噪音鼓点般一个劲地敲打着队员们的心弦。
在场的不少运动员都受到了影响。
他们迟迟没有射出自己的下一发子弹,如果不是碍于教练事先提点,都想把枪先放回枪架上,趁着这会儿乱,缓解一下肩胛肌肉的酸痛。
余曜也不可避免地受到了一些影响。
这和在年夜饭时可不同。
宴会厅的吵闹是全方位的,四面八方的人声汇聚在一起反而分不清具体某个人的说话声,能够一起打包抛诸脑后。
而这种在肃静场馆里的突兀声响就像是平静海面不时就会被投下的石子,凭空荡起涟漪无数,的确很能干扰心神。
如果换做是平时,余曜可能就选择直接休息,亦或者是和光同尘,跟其他队员们一起摆出这种练习的姿态让全国关心他们的观众们安心就好。
但现在不行。
余曜很清楚自己和其他队员不同。
试训的时间只有一个星期,如果想要拿下纪净仪的认可,继而拿下宝贵的一名参赛名额,他就必须抓紧一切时间复健。
没有更多的练习时间了。
少年竭力摒弃掉耳畔不断传来的干扰音,有节奏地调整着自己的呼吸,从瞄准镜里静静地看着自己视野里的小红点随着呼吸的起伏而上下波动。
十米的长距离,任何轻微的晃动都会干扰到肌肉的稳定。
只有在心跳和呼吸运转的规律里找到平衡,才能射出最精准的一发。
可人真的能克制住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吗?
余曜第一次接触射击时曾经疑惑过这个问题,也曾问过当时的教练。
教练对此的回应是从背后用力扶住小小少年的胳膊和手,让他能够运用正确科学的姿势,将十几斤重的沉重气步枪牢牢地架在稚嫩的肩头。
“随着你的心走。”
彼时的教练只说了这么一句。
余曜当天晚上就翻来覆去地想了很久。
随着心?什么心?
胸腔里的这颗不断跳动,时不时就会破坏肌部稳定的心吗?
那时的他给不出任何答案。
但现在的少年已经有了自己的见解。
当然是瞄准靶心,不为外物所动,出离一切的那颗忘我之心!
余曜静静地站在枪架前,不动声色地呼吸着,心脏跳动着,将自己和肩上的气步枪渐渐融为一体。
相比较其他同样正在练习的射击运动员,他的姿态最标准,因为专注到了极致,反而如闲庭阔步般自内而外散发出一种尽在掌握的自信气度。
观看直播的观众们不耐烦听纪净仪的叨叨,目光渐渐的都集中在了这个不知名的运动员身上。
【我最看好这个小哥哥!】
也有关注射击比赛的人疑惑道:【以前在射击队没看见过这号人,该不会是队里藏起来的王牌吧】
【我也觉得,这两年的比赛都没有见过他,却突然出现在备战奥运的队伍里,这个小哥哥一定不简单,竖起大拇指.jpg】
【更期待他的成绩了,快点露个脸吧】
想扒马的弹幕热闹不已。
纪净仪也在此时察觉到自己似乎讲了太久。
场馆里一直没有射击的爆破音,显然是大家都受到了干扰,他抱歉地对着镜头笑笑,走动着试图把话题转移到别处。
等走到了射击成绩台前,就指着显示模拟靶纸的屏幕。
“也感谢国家对我们的大力支持,目前场馆内外都采用了现代化的设备,譬如这个成绩台,运动员们的射击位置和成绩都会实时显示在屏幕上——”
他正说着,场馆里突然传来一声清脆的“砰!”
【有人射击了?!】
紧接着又是“砰——砰——砰!”三声。
原本有点不耐烦的弹幕一下激动起来。
【有人开枪了!】
【居然是连续射击欸】
【快快快!快给我们看看是谁!】
但很快的,画风就变成了:【你们看大屏幕!】
纪净仪的目光也在第一声枪响后马上就是第二声时就率先扭头盯住大屏幕。
因为喜欢这样连续发射的只有余曜一个。
敢在这种嘈杂环境的直播镜头前继续射击的也只有他一个!
纪净仪的目光停驻在正在刷新的屏幕上,心跳都停滞了一下。
余曜会打出什么样的成绩?
他习惯性不安地担忧着,但下一秒,这两天屡屡绽放过的灿烂笑容就重新浮现在他的眉梢眼角。
“咳咳,”纪总教练用着看似轻松实则凡尔赛的语气念道,“连续四发,分别是10.8、10.7、10.7和10.9,还算不错的成绩!”
但观众们眼神明亮,当场就在评论区笑开了。
【还算不错?我怎么感觉纪教练身后的尾巴都翘起来了,所以有没有人能科普一下,这个成绩到底怎么样?】
爱好射击的网友们立刻就位。
【正常情况下,10.5环是中规中矩,如果比赛第一阶段的前10发能平均10.5,绝对能排进前十】
【10.9环,即使是奥运冠军在赛场上都不一定能打得出来!这才四枪就打出来了一发,而且还是最容易出错的连续射击……真实水平简直不敢想不敢想】
【我来概括一下,只要不失误,稳稳拿奥运冠军的水平,他绝对是国家队藏着掖着的大杀器!】
【哇哦哇哦——】
【太厉害了!】
【快点报上这个小哥哥的姓名年龄身高,我要去看他的比赛给他加油!】
直播间彻底被这几发技惊四座的成绩搅动起来。
连纪净仪拿着巴掌大的靶纸,试图给大家讲解射击运动员需要射中的靶心只有一枚硬币大小,隔着十米距离看起来可能还没有针孔大,都没人有心情再听。
大家都想知道打出这么帅的成绩的运动员是不是也跟他的成绩一样帅。
只可惜一直到射击部分的直播结束,镜头被切换到乒乓球队,打出稳拿冠军成绩的年轻人也没有露出一张完整的正面。
大家只能从下半张脸侧面过于优秀的骨相猜出应该长得不错。
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人感觉到熟悉。
【说起来,这个射击小哥的身高长相和小鱼有点像……】
很多人立刻想到了那条余曜射击天赋绝佳的小道消息。
但更多爱好射击的网友纷纷跳了出来,刷屏似地力证这种猜测绝不可能。
【余曜就算再有天赋,能打到十环内就很不错了,这种逆天成绩,没有童子功根本不可能】
【一个从未参加过任何射击比赛的运动员端起气步枪就给你来了个10.9,这要是真的,全世界的枪神高低都得给他磕一个】
【别的项目就算了,射击没有从小练真的不行,只能说帅哥长相都是类似的,你们不能看见一个高的帅的就说人家是余曜吧】
也有其他网友在旁佐证。
【我前两天好像看见余曜的两个教练都出发返程了,回冲浪那边的戚教练身边还跟了一个戴着口罩的高个儿年轻人】
这下原本觉得像的网友们也开始怀疑自己的论断。
帅哥有时候帅得相似。
再加上看不清眉眼的轮廓形状,最重要的长相部位缺了一环。
这场争论的重点很快就转移成了这个射击小哥到底是谁。
【没准是才从省队挖来的新人?】
纪净仪这两年辗转各地选拔人才的消息在射击圈不是秘密,也因此,这条猜测得到了最多的支持。
【算了,不管了,帅哥的长相和姓名等到比赛时就知道了】
【狠狠期待住了!】
网络上的议论终于暂告一段落。
结束了采访的射击场馆里,所有人却都还围在成绩大屏幕旁。
余曜打完了整整一组才开始休息。
纪净仪则是盯着这十发的成绩激动又后悔万分。
自己为什么没早点发现余曜!
早发现的话这两年的国际大赛怎么可能会输给毛子!
他拨开一群震惊、佩服、失落种种神情的小队员们,冲到了余曜身前,急促喘气,“小余——”
然后就被余曜一把扶住。
余曜是真的怕了这个激动时居然会随时晕倒的教练,一直把人扶到观众席坐下才温声道,“您慢慢说,不着急。”
其实就算是纪净仪不说,他也猜到对方大概是想跟自己商量紧急筹备获取奥运名额的事。
虽然一桩桩、一件件都很麻烦。
但冲着自己复健的结果都还不错,余曜觉得也该拼一把。
毕竟奥运奖牌嘛,谁会嫌多?
少年耐心听完教练的话,点了点头,“我都听您的。”
纪净仪再也无法按捺住无法掩饰内心的兴奋,开怀大笑起来,仿佛之前为华国担忧的忧虑和疲惫全部一扫而空。
他当场起身,拍拍屁股就去了体育总局和射运中心。
余曜则是在队员们的围观里继续自己的磨合。
小队员们看上去很想过来搭话又不敢。
余曜有点心软,但也很清楚自己实在没有时间跟这些小不点交流感情,能够尽快复健到满意的奥运比赛状态才是他此时唯一的追求,只好当做没看见。
他的射击之旅在一周试训到期后凭借优异的成绩成功续费。
戚本树和赵威明在得知自家项目的训练时间再度被压缩后心痛不已,但又发自内心地为少年高兴。
赵威明打电话的时候说:“金牌还是要多多的好!”
戚本树则是更直白了:“不拿白不拿,咱们又不是没有这个能耐!”
只不过两位教练高兴之余也都在心里暗暗祈祷着,三个项目已经够多了,千万别有第四项!
他们的祈祷声并没有通过电磁波传到少年的耳朵里。
不过余曜本来也没打算再来一项。
三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项目兼项已经让他忙于训练,如果再有第四项……除非第四项本身并不需要耗费自己太多时间。
但又怎么可能?
余曜只是略想了想,就把这个念头丢在一边。
直到负责橙子糖喂养的训马师给他打来了电话。
少年神情凝重,“你说橙子糖的骑手要退赛?”
第183章
余曜在上半年的时候就知道了橙子糖被华国代表队选中,即将作为华国马术运动员闻鹤洋的搭档出席奥运会的事。
他那时还替自家的小马驹高兴过。
从前那匹叫橙子糖的白马曾经陪伴自己一起征战奥运,斩获了华国历史上第一枚盛装舞步金牌。
如今这匹拥有着同样名字的小白马也有了相同的际遇。
真的很难不让人心生幻想:它会不会就是这个时空的橙子糖,自己的橙子糖是不是真的回来了。
但这通电话似乎宣告着这个梦想的破灭。
负责照料橙子糖的训马师费汉秋也是异常遗憾。
“橙子糖很聪明,绝对是我见过最聪明最温驯的小马,要不然也不会被闻鹤洋一眼看中。我还以为它能在奥运上一举成名闻名世界呢,没想到骑手先出了事。”
“这几天见没有人和它搭档训练,它就一直站在窗口,眼巴巴地看别的马,看得我心都揪起来了!”
驯马师显然是真心实意地为自己带出的小马错失良机而感到伤心,叽里呱啦地把橙子糖取得的优秀成绩和这几天没能参加训练后的伤心模样描述得绘声绘色。
以至于余曜再把公共话筒放回位置时,脑子里都有了画面。
驯马师口中那个因为没有训练就会失落难过的勤奋小马模样在不知不觉间就和脑海里曾经的记忆渐渐吻合起来。
“还真是跟橙子糖的性子一模一样。”
少年慢慢叹了口气,还没来得及深想,就被纪净仪抓过去填写射运中心注册运动员的登记表。
紧跟着又是一下午紧锣密鼓的训练安排。
一直到晚上洗完澡在床上睡下,他才有功夫再想起关于橙子糖参赛的事情。
一般情况下,马术运动员的搭档都是从小带起。
橙子糖是因为闻鹤洋的原搭档David年老退役才被选中。
也是因为和闻鹤洋配合默契,表现出极高的比赛水准,一人一马的新组合才能力压其他青梅竹马组得到参赛资格。
所以即使闻鹤洋现在出了意外,橙子糖还是一匹好马,其他马术运动员因为早就有了自己的搭档也不会接手。
需要磨合时间不说,配合也未必会默契。
除非有一个本身就能和橙子糖彼此配合无间的马术运动员接手。
但这样的人哪里去找?
余曜自己都不敢打包票橙子糖就是那个橙子糖。
思来想去,他决定趁周末请半天假去看看。
好在橙子糖近来训练的马术场地离射击基地不远,来回也花不了很多功夫。
余曜没有把自己的目的跟任何人说,给教练的说辞就是一句简简单单的想去看看自己的马。
纪净仪虽然觉得奇怪,但想想平时的训练那么辛苦,总不能一点假都不放,偶尔也可以通融一下,就答应下来。
只是为了余曜的安全,他提出了自己要随行。
余曜想到新教练一言不合昏倒的大场面,犹豫了下,“让常师兄跟我一起就行。”
他怀疑自己被留下了点心理阴影。
至少此时此刻听见了教练要随行的建议,他的第一反应是怕自己一上马,还没有开始拉缰绳,就要急匆匆地把晕倒的教练往医院送。
纪净仪想了下也行,就把常方毅叫了过来询问。
“小余说想去马术那边转转,看看他的马,你带他去怎么样?”
常方毅的眼一下就亮了,“当然没问题!”
他亲热地撞了下余曜的肩,“我可是本地人,路都熟!”
事情就这么说定了下来。
只不过余曜发现自己这位新师兄出门的热情似乎比自己高多了。
一路上眉开眼笑不说,高兴得就像是监狱终于放了风。
坐到副驾驶位时,余曜忍不住多看了哼着小曲儿的常方毅一眼。
“师兄,出门有那么高兴吗?”
常方毅轻快地踩下油门,刚毅而不失柔和的脸就绽放开一个大大的笑容。
“小余,你不觉得咱们基地其实有点压抑吗?”
余曜回想了一下,“也还好吧。”
顶多就是相对于其他项目基地安静了点,队员和队员之间的话少了点,别的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
少年选择周全地答道,“可能是我来的时间还不够久。”
常方毅噗嗤一下笑出声。
可没多久,他就敛起了眉眼,长长叹一口气。
常方毅在教练和基地以外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再加上这几日的相处下来,心知肚明余曜也是敞亮人儿,索性再不藏着掖着,直接开门见山道。
“其实以前咱们队里的氛围还是很不错的。”
青年忍不住又叹了口气,“但这两年十米气步枪在国际大赛上总被毛子压着打,纪教哪能咽下这口气?再加上眼看奥运就要来,他整个人急得发慌,天天跟阎罗王一样撵在我们屁股后面挥鞭子。”
“偏偏射击本身也需要安静,大家心情不好又都没心思说话,队里自然是死水一潭。”
“要不然的话,”他趁着红灯,冲少年挤挤眼,“高低得给你这个新人来个大惊喜。”
“那倒不用了。”
余曜直觉这个惊喜可能说是惊吓更恰当。
这也不是什么罕见事。
队里来了新人,一群半大不大的年轻人想要靠恶搞玩笑的形式来破破冰,拉近拉近关系,在很多项目里都挺常见的。
常方毅也没有否认这个说法。
毕竟他从前可是带头搞事的那个,也见识过队里成绩好的那几年气氛有多活跃。
可正是因此,才总会觉得射击队变成如今这样,自己无论如何都少不了一份责任。
如果不是他们这些人迟迟出不了成绩,纪教也不会焦虑,大家也不会内疚自责,自然就会在训练之余放松心情,天天跟隔壁金牌成山的乒乓球一样欢天喜地。
不过现在队里有了成绩又稳又准的余曜,一切应该都会慢慢好起来吧。
常方毅再度哼起了自己的小曲儿。
余曜听了半天也没听出来到底是那首歌,只好把心神放回到道路两侧的风景上。
但从常方毅的一番话里,他突然就明白了自己这个明摆着是来抢奥运名额的人为什么在队里反而好像很受欢迎的样子。
至少不少人看见自己时都会露出点笑容,打饭晨练的时候也会招呼几句。
大家应该是很希望自己能替华国的十米气步枪扬眉吐气吧。
余曜琥珀色的眸子动了动,再看向自己的双手时就觉出沉甸甸的信任重量。
常方毅也在下车时突然来了句,“小余,加油!”
他没有说什么加油,为什么加油。
但余曜都已经听明白了。
少年明亮的眼眸微微弯起,“我会的。”
不就是一枚射击金牌么。
余曜突然觉出一种自己在被各方压力不断加码催逼时,反而对前路越发执着坚定的反作用快感。
他觉得自己的精神力大约是属弹簧的。
压得很重,弹得越高。
就像在玩极限运动时那样。
前方越危险,越致命,他就会越刺激,越兴奋,跃跃欲试的期待感也会不受控制地破土而出。
不然的话,自己也不会站到这里了。
余曜告别常方毅走进马场,老远就看见了一匹孤零零的白马身影,正在木质围栏边垂头丧气地看着场内的骑手和他的棕马在练习盛装舞步,像极了无家可归的小可怜儿。
往昔无数温馨的回忆浮上心头。
少年眼里多了笑,手指捏合放到唇边。
“咻——”
一声清亮悦耳的口哨声骤然响起。
不对,余曜吹完了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有跟这只橙子糖达成过口哨默契。
他自嘲笑笑,打算自己走过去。
但围栏边的白马却猛然定住一瞬,转眼间就撒欢似地冲着少年的方向嗒嗒嗒跑来。
一边跑还一边欢快地嘶鸣,像极了终于见到家人来接的小孩子。
“橙子糖!别跑别跑!”
后面有人追了上来,一直追到了少年与白马的面前,才喘着气惊呼,“小余你来了!”
余曜摸着橙子糖的脖颈,任由已经长高了大半头的马儿不断哼唧着,拿头磨蹭着自己的肩膀。
“费先生,好久不见!”
费汉秋显然更在意轻而易举就被一声口哨叫走的马儿,语气里都带上了醋意。
“你跟橙子糖都要大半年没见了吧,它还跟你这么亲。”
余曜也没想到会这样。
他摩挲着橙子糖缎子似的银白马鬃,满眼带笑。
“还要谢谢你把橙子糖照顾得这么好。”
高大匀称,浑身上下干干净净,油光水滑的银白鬃毛还被编成了一束一束的漂亮小辫子,如粼粼水波一样一闪一闪着光。
动画片里的白马王子都没有它耀眼。
余曜甚至怀疑在夜里都不需要点灯,就能看见自家的马儿在漆黑夜里熠熠生辉。
“当初就应该给你起名叫照夜白。”
少年忍不住感慨着,但马上就被突然不高兴的马儿喷了一响鼻。
第一次遭受这种待遇的余曜愣住:……?
费汉秋终于扳回一城,哈哈笑道,“可不能改名,它要生气的!”
他凑近压低声,像是生怕橙子糖听见。
“之前小闻说想当绝世名驹得有个帅气的名字,起了个什么英文名,结果才叫了两声就被撵着跑了二里地,对你已经是够客气的了。”
居然还有这种事?
余曜忍着笑,轻轻抚摸白马的脖子,对上它湿漉漉的清澈眼神,试探道。
“那还叫你橙子糖?”
小白马立刻就抬起前腿长嘶一声,银白的尾巴也在身后开心地不断扫动着。
“看吧,它只认橙子糖这个名字。”费汉秋酸溜溜道,“就像它听口哨就能认出你一样。”
是这样吗?
余曜突然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他是把橙子糖买下来送到了更广袤自由的马场,但碍于行程,已经很久没来看过,只通过视频偶尔看上几眼,知道它被接来了马术训练中心。
但对于小白马来说,自己却是连名字都不能退让的存在。
想到曾经跟眼前长相性情一模一样的白马,想到它居然知道自己的口哨声,再想到它对名字的执着……
余曜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心弦也被什么重重击中,刹那间又酸又软。
少年很慢很慢地眨了下眼,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特意带来的糖,剥开糖纸,送到橙子糖嘴边。
“你就是我的橙子糖。”
再不会有第二匹这样的小白马。
福至心灵般的,余曜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确信,橙子糖就是他的橙子糖,哪怕已经转换了时空,这份仿佛与生俱来的亲昵和熟悉感却是做不了假的。
“真好。”
居然还会和你在这个时空再度相遇。
少年看着小白马温和地舔舐着自己掌心的糖果,用另一手温柔地抚摸着马背。
好半晌儿,见橙子糖心满意足地张开嘴巴轻轻啃咬自己的手,就将自己的脸颊轻轻贴在了白马柔软的皮毛上。
熟悉沉稳的草料和皮革味道扑鼻而来。
余曜亲昵地蹭了蹭,只觉得一颗心都要被什么柔软的填满。
橙子糖也轻轻地用脑袋推挤着自己期盼已久的主人,不住闷哼着。
就像是在说:嗨,老伙计,你终于认出我了!
一人一马的温馨场面仿佛容不得第三个人的插入。
作为第三人的费汉秋叹为观止。
反倒是作为第四人的闻鹤洋此时气得直想甩拐杖。
“橙子糖!”
他高喊一声,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赶过来,试图把自己朝夕相处的马儿叫到身边。
但小白马显然是喜旧厌新的存在,对这一声喊只是不耐烦地喷了喷鼻。
倒是余曜被惊动后,上下打量来人几眼,才把这个皮肤晒得黝黑,却不掩俊朗面容的少年和号称华国马术少年天才的闻鹤洋对上了号。
闻鹤洋也是走近了才认出这是橙子糖真正的主人。
原本张牙舞爪的气势一下弱了下来。
但还是酸。
这大半年里橙子糖都是自己在带,结果这匹没良心的小白马,原主人一来就不搭理自己了。
可毕竟余曜才是橙子糖真正的主人。
闻鹤洋再想到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害得橙子糖不能参加奥运,余曜很可能是为此而来,心情一下就跌落谷底。
“余,很抱歉!”
他打小在国外长大,华国话说得还有些磕绊,“但我的伤下半年就会好,我可以带橙子糖去明年的比赛。”
余曜也没有要责怪他的意思。
少年点点头,目光还落在自己失而复得的老朋友身上,语气已经雀跃起来,“我想试试你和橙子糖排的节目。”
“啊?”
不同声线的两道疑问声同时响起。
费汉秋还好,作为驯马师他的职责只是照料好马术队所有的马儿,对这些比赛都无所谓。
闻鹤洋却是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余曜要骑橙子糖,没问题。
但他要试试自己和橙子糖编排出来的盛装舞步?
开什么国际玩笑!
他不怕自己会摔断腿吗!
闻鹤洋闭了闭眼,忍住对外行胆子大的吐槽,好心劝说着,“那样太危险了,而且你们没有配合的默契。”
说到默契两字时,他还不自觉地挺了挺胸脯。
就像是在说虽然你是橙子糖的主人,但和橙子糖配合最默契的是我。
皮肤黝黑的少年对自己无比自信,伸手摸向小白马的头
结果——。
“tui!”
冷不丁就被一脸莫挨老子,脖颈高高昂起的小白马喷了一脸唾沫星子。
闻鹤洋擦着脸,青筋直跳地看着翻脸不认人的高冷橙子糖,拐棍跟打狗棒一样杵个不停。
语气却还是尽可能的苦口婆心。
“我知道你因为橙子糖不能参赛难过,但也不能拿自己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
余曜笑了笑,拉着缰绳走到了闻鹤洋面前,“或者只是曲子也可以。”
“啊?”
余曜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他觉得自己只是听听曲子就能和橙子糖配合起来?
闻鹤洋不敢置信地发出了今天的第二声惊呼。
他怀疑余曜是在做什么离大谱的白日梦!
第184章
闻鹤洋打死都不敢相信余曜居然要尝试自己和橙子糖排练的节目。
盛装舞步得名于浪漫的f国语,原意是“训练”,也叫花样骑术,本质上是选手们配合音乐,花式展示自己马术的比赛项目,具有极高的观赏性。
比赛一共分为三场。
先是两场指定动作和路线比赛,被叫做大奖赛和大奖特别赛。
最后一场则是自由式表演赛,骑手和马匹可以自由表演自己编排的音乐和舞步。
前两场或许还好。
毕竟这些基础的动作和路线是每一匹马儿和骑手的基本功。
橙子糖又聪明,才经过了半年的系统训练,基本的快慢步,变换方向,旋转等技巧就已经不在话下,只需要一名能够配合得当的骑手就能拿下。
但难就难在这个配合度上。
比赛时并不提供路线和动作,全凭骑手和马匹的事先记忆。
马儿的记忆能有多好?
当然需要骑手时不时的提醒和纠正。
而这些提醒和纠正的小动作一定要足够不起眼,且成功率高,才能在比赛时取得高分,显然是需要日久天长的磨合才能训练出来的。
闻鹤洋敢夸口,整个马术队只有自己一个和橙子糖磨合得还算默契。
要不然的话,正常马术比赛明明允许替补队员的上场。
论理说他赛前受伤也没关系,橙子糖可以被替补队员接手,不至于沦落到直接弃赛的地步。
但问题就在于没有人能接手。
排除余曜所想过的配合度问题,橙子糖的坏脾气也是个大难题。
闻鹤洋是在带队去马场训练的时候一眼就看中了这匹会自己训练自己的帅气小白马,在得知马属于余曜后,更是想方设法找上了门想要求买。
虽然最后只获得了比赛使用权,他还是第一时间就带着整个马术队的人和小白马亲近尝试。
结果很惊人。
一个能靠近橙子糖的都没有。
像是自带防御意识,马术队的队员一旦靠近,小白马就会拿两只前蹄不停扒地,还龇着两排雪白的大板牙,一副再靠近就会咬人的暴力不合作态度。
就算是费汉秋拿小零食诱惑成功,它照单全收,也会鬼精灵地在马术队队员好不容易上了马,还没高兴起来的时候直接一个仰倒,赖在地上就开始撒泼打滚。
还是余曜从h省寄来了橙子味糖果,开着视频语音,远程指导他喂给马儿,才让闻鹤洋能够成为橙子糖的搭档骑手。
可也仅限如此了。
其他骑手再照葫芦画瓢也没能靠近橙子糖半步。
余曜静静听完闻鹤洋苦口婆心的劝说兼吐槽,清秀的眉尾诧异地轻轻扬起。
“……橙子糖现在的脾气有这么坏吗?”
他拍了拍橙子糖的脖颈,小白马就用湿漉漉的温驯眼神一目不错地望向少年。
看上去乖巧极了。
怎么看都不像是闻鹤洋口中那个会撒泼打滚,脾气还很暴躁的小坏马。
而且没记错的话,橙子糖打小就喜欢马术方面的训练,是一匹勤快的小马驹。
见余曜不信,又见橙子糖这会儿乖得不像话,闻鹤洋一把扯下自己不知道第几个被咬出豁口的帽子,青筋直跳。
“装!你给我接着装!”
“什么时候一匹马也能有两副面孔了!”
橙子糖的乌黑大眼睛就望过来,轻轻眨了眨,身后银白如月光的马尾巴也悠闲地甩了甩,怎么看怎么温柔美好,似乎并不知道眼前的人类其实是在长篇大论地指责自己。
“好了好了,”余曜挡在人和马之间,好笑不已,“你再这么大声,会吓到橙子糖的。”
“我?”
闻鹤洋指了指一脸无辜的橙子糖,不敢置信,“哈!吓到它?!”
这么古灵精怪还会捣蛋罢工的马会被自己吓到?
闻鹤洋觉得余曜简直是中了橙子糖的邪。
余曜只得把自己带来的多的橙子糖分给黝黑皮肤的少年,“那这些就当做是我给橙子糖的赔礼?”
“咴儿咴儿——”
橙子糖还以为是给自己的,高高兴兴地作势来拱。
闻鹤洋眼珠子一转,把糖都接过全塞进自己口袋里,得意洋洋地看着小马眨眼间变得失落,哼哼唧唧地拿脑袋去拱余曜的肩膀。
人马第N次PK,人完胜!
闻鹤洋的心情一下恢复过来。
“可即便你是橙子糖的主人,它也很喜欢你,”少年皱皱眉,一本正经道,“你们没有训练过,也不会有多少默契。”
他到底拿人手短,也看出来余曜的势在必行。
“但如果你一定要尝试,我可以把我的新骑装和全套护具借给你。”
余曜也没想过自己一定能行,闻言就点点头。
闻鹤洋行动不便,喊了隔壁正在训练盛装舞步的队员帮忙去拿。
听闻余曜想要替代闻鹤洋成为橙子糖的搭档,这名叫尤扬的队员下巴差点都要掉下来。
不是吧,这都能答应?
如果余曜摔了,嘶,他们马术队会不会被全国人民骂死?
可转念再一想,又不是跨栏障碍赛,还有护具和橙子糖主人身份的加持,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尤扬犹犹豫豫地取来护具,打算帮余曜换上。
但余曜哪里用他帮忙,三两下就把护具都穿戴整齐。
然后走到白马前,把手伸到马鼻子前,又轻抚了抚马头,踩住马蹬一个翻身就稳稳当当地坐在了马背之上。
他坐得很正。
腰板挺直,姿态放松。
才拉着缰绳,控马走了几步,原本顽皮松散的橙子糖就高高地昂起脖颈,自发地绕着围栏边开始了自己的巡场。
马蹄声有节奏的哒哒声里,退到一边的马术队二人组就开始咬起了耳朵。
“我说,”尤扬伸长了脖子,“余曜会不会其实很擅长马术?”
“我以前没听说过啊……”
闻鹤洋纳闷道,也有点拿不准主意。
华国用马的历史悠久,但完全西方化的马术文化在华国却没有什么市场,再加上好马身价轻松过百万,华国的马术圈子小得惊人。
如果余曜真的擅长马术。
为什么从来没听说过他这号人?
可如果他不擅长马术,又怎么可能和现在这样,在马背上气定神闲地绕着围栏巡场,如同身上流淌着古老贵族血脉的优雅绅士一样。
是的,优雅绅士。
虽然没有戴高礼帽和穿燕尾服,但少年的姿态从容,神情悠闲,仿佛这片马场都只是他治下的土地。
他只是出于无聊,出门打马巡视一番自己的领土而已。
眼见余曜走了一圈熟悉场地,很快立在了场地标注的A点位置,闻鹤洋一改刚才的漫不经心,眼神里多出几分认真来。
盛装舞步的赛场是标准的60乘20。
四周的围栏上有三个特殊标注点,七名裁判分坐于ABC点,负责计时打分。
选手的出发地就是A点。
能在A点停下,说明余曜对规则有所了解,是有备而来。
那么……他能很好地配合橙子糖吗?
闻鹤洋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余曜也很好奇这个问题。
他已经确认了橙子糖就是他的橙子糖,但隔了一个时空的橙子糖还能很好地领会自己的暗号吗?
余曜不敢保证。
但并不代表他不敢尝试。
高骑马上的少年将目光从出发点的A字标记上收了回来,稍稍吸口气,就轻夹了下马腹,示意出发。
第一秒。
橙子糖没动。
第二秒,也没动。
一直到第三、第四、第五秒,闻鹤洋都要长叹一口气。
银白色的俊俏小马驹猛地抖了抖,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背上驮着的已经换成了自己认可的那个人,欢快地甩了甩长长的尾巴,马蹄一按,就弹跳着优雅出发。
本该哒哒哒的马蹄声因为铺满场地的淡黄色沙子变得寂静无声。
闻鹤洋这才反应过来因为自己的抗拒,他忘记告诉余曜比赛要用的曲目和规定线路。
但橙子糖显然已经将之记在脑海里。
它目标明确地向着场地中央走,准确无误地走上整个场地的斜对角线。
这也是规定赛里最常见的路线之一。
余曜很快反应过来,放松缰绳,随着橙子糖的步伐越发端正身姿。
他的脊背直得像一把剑。
不是为了耍帅。
而是为了更好的在马背上不依靠外力保持平衡。
否则骑行的姿态一散,身体变得僵硬,就会连带着橙子糖的动作都变得没有弹性。
余曜不清楚橙子糖日常的训练计划。
但盛装舞步规定赛的动作有数,一般是二十二个左右,且排布有所规律,所以他也不是很慌。
只要随着橙子糖走就可以了。
少年神情温和地端坐在马背上,随着橙子糖欢快的舞步,不动声色地随时调整着自己的姿势。
被紧致长靴包裹住的小腿和脚踝灵活地吸收着移动时的震动。
长期训练出的强大核心让少年被骑马装束缚骑的身躯,轻而易举地跟上了马儿的每一个跳起和落下。
他看上去几乎是牢牢地贴在马背上。
亦或者是通过手中握住的缰绳和身下矫健奔跑的小白马无声地交付着彼此的默契和信任。
不管是快跑还是斜横步。
那束如月光流泻的银白马尾始终有节奏地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规律扫动着。
骑在流畅有力的马背上的少年也在阳光照耀下轻松自如地把控住了自己身体的起伏。
一人一马仿佛踏在了无声的音乐鼓点上。
马身上丝缎般的流光和骑者金属质感的头盔上不时折射的明亮光芒就是他们奔跑时最和谐的伴奏。
这在骑过马的人眼中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这么快的奔跑,这么密集的动作,没有被甩下来就不错了,居然还能坐得这么端正优雅!
“这也太帅了吧!”
刚刚进入马术队,正准备采访的大台五套记者看得眼睛都直了。
“太棒了,这匹马真漂亮!我们华国的马术运动员也是真的帅!”
隔着大半个马场的距离,采访记者看不清马背上的人的脸,却不妨碍他在来之前做过功课,一口气说出了即将参加团体赛的三名马术运动员的名字。
“让我猜猜,马背正在练习的运动员是闻鹤洋?尤扬?还是岳博扬?”
他把镜头对准了马背上的人影。
被马和骑手帅到了的观众们也都拭目以待。
掉马前的千钧一发时刻,余曜终于从余光里注意到了摄像头的存在。
不是吧,还来?
少年下意识地一拉缰绳,胯下的白马冷不丁被干扰,歪了歪头,还以为是新的命令信号,思考片刻,仰天长嘶一声,就撒欢似地朝着围栏缺口跑去。
“咴儿咴儿!”
小白马边跑边畅快地嘶鸣。
“橙子糖!”
闻鹤洋被吓了一大跳,拐棍都不要了,一瘸一拐地就往马的方向跑。
隔壁可是障碍赛的场地。
遍地都是挡路的围栏。
橙子糖自己是能跳的过去,但余曜没有经过训练和磨合,很有可能会在马儿跨栏瞬间被直接甩下去!
一旦被甩到地上,轻者断胳膊断腿,重者可能直接被摔断脖子!
闻鹤洋整个人都要崩溃了。
观众们也被这一声凄厉的高喊声惊醒,有懂行的网友直接就在弹幕里震惊打字。
【等等,那匹漂亮的小白马不是闻鹤洋的搭档吗,闻鹤洋本人在这,马上的是谁】
【骑别人的马去跨障碍,这人不要命了?】
【我的天,你们看!那匹马冲到了围栏前!】
说时迟那时快,镜头已经对准了障碍场地里第一道半人高的围栏。
余曜也在被惊了第一下之后,很快注意到了横亘在自己和橙子糖面前的第一道阻碍。
能跳得过去吗?
少年死死攥住手中的缰绳,来不及思考,就已经习惯性地放松身体,随着马儿的快跑上下弹跳,摆出跨栏时骑者专用的准备姿态。
越来越剧烈的颠簸幅度里,一人一马,琥珀色的眼眸和乌黑的瞳孔同时倒映着越来越近的阻碍栏杆。
就是现在!
余曜压低自己的上半身,从喉咙里迸出一句前世曾用过无数次的口令。
“橙子糖,跳!”
银白色的马儿瞬间抬首,奋力扬起前蹄!
第185章
围栏当前,不光是余曜没有犹豫,橙子糖也没有丝毫犹豫。
在口令下达的那一刻,骑在马背上的少年立即俯身贴近马头。
精神抖擞的马儿也在高高扬起前蹄的瞬间,后腿绷紧,用力向下一踏!
训练场腾空而起的细小烟尘里。
一人一马如银白色的闪电般迅疾跃过围栏。
几乎在橙子糖两只前蹄一左一右落地的同时,马背上的余曜就迅速从俯身在马背上的姿态,重新调整回独属于贵族绅士的优雅坐姿。
一系列的动作流畅又默契。
仿佛刚刚的惊险跨栏动作只是骑者和马儿之间一场临时起意的小小游戏。
整个过程也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以至于闻鹤洋的那声“危险”的呼喊还没有完全落地,余曜就已经拉着缰绳调转马头,带着昂首挺胸的橙子糖“嗒嗒嗒”地走回到两圈训练围栏的交界处。
少年翻身下马,爱怜地摸了摸小白马的脑袋。
橙子糖就拿毛茸茸的大耳朵蹭蹭他的手,发出一阵咕咕咕的轻微撒娇声。
那双大大的黑眼睛里也神采浮动。
得意洋洋的样子就好像是在说:嘿!老伙计,快夸夸我!
余曜一个没忍住,弯着眉眼给出了自己压箱底的最后一颗橙子糖,温声告诫。
“一天最多两颗。”
他还记得从前队友的爱马因为吃多了糖,不得不拔蛀牙时人仰马翻的名场面。
再说了,糖吃多了也不是好事。
橙子糖才不管这些。
它只是一匹小马驹,当然要想吃多少就吃多少。
小白马矮下头,爱惜地舔完了少年手心的那颗,就眼巴巴地继续盯着少年的口袋。
但很可惜,余曜这会儿铁了心,甚至把缰绳递到了匆匆赶来的费汉秋手里。
“我过去打个电话,不用在记者面前提起我。”
眼见扛着摄像机的记者们即将赶来,余曜一个闪身躲进马场的更衣室里。
费汉秋不明所以地跟橙子糖大眼瞪小眼,然后就赶忙扶起了追过来时因为摔了一跤正狼狈不已的闻鹤洋。
“小祖宗!你的腿!小心点!”
“余曜呢?”
闻鹤洋气喘吁吁,被费汉秋和尤扬一起扶着,整个人都不太好。
哪有人第一次上马就去跨半人高的围栏的?
他之前就听说过余曜虎,但没想到人居然这么虎!
还有橙子糖,平时自己七哄八哄才肯跨一跨矮矮的围栏,结果今天居然主动胡闹!
闻鹤洋刚才看得真真的。
余曜一开始绝对没有要跨栏的打算,单纯是被橙子糖带着去了障碍赛的训练场地,最后更是完全靠自己的马术才度过了这个极其惊险的难关。
这可真是……真是连人带马一起虎!
玩的就是一个心跳。
他们这些围观群众的心跳。
闻鹤洋和尤扬四下寻找余曜的身影,费汉秋见记者们马上赶到,连忙压低声把余曜的话交待了。
“这有什么可瞒着的?”
闻鹤洋奇怪嘀咕着,和队员尤扬对视一眼,都有点摸不着头脑。
但转念一想,余曜应该有他自己的道理,就对追问的记者大大咧咧地糊弄道,“哦哦,那是我们队的新人,最近来试训的,说是肚子疼去卫生间了。”
采访记者看了眼禁闭的大门,不得不停住了脚步。
但观众们可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哪怕隔得远,身形和侧脸轮廓的惊鸿一瞥也够让他们浮想万千了。
【呲溜,确认大长腿帅哥一枚】
【看不清脸,但模糊轮廓都自带氛围感,我赌十根辣条,本人一定很帅】
【家人们谁懂啊,一到奥运,各队藏着掖着的小鲜肉们都出现了!好想知道这个骑手小哥跟那个射击队的单片镜小哥哪个正面更帅】
但人到底已经走远。
他们的目光只好又落回到闻鹤洋和橙子糖的身上。
第一眼看见的是通体雪白,浑身如缎子般闪耀的橙子糖。
【这匹小白马真漂亮,浑身都在发光,简直像是童话里走出来的】
第二眼才注意到了闻鹤洋的拐杖。
【呜呜呜,橙子糖好好的,但是闻神受伤了,该不会新来的小哥就是替补闻神和橙子糖搭档的吧】
【怎么可能,离奥运只有四个月了,新人再怎么厉害,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跟橙子糖磨合好。透露一个小道消息:橙子糖是一匹很有脾气的小马】
【可是他刚刚跟橙子糖配合得就挺好的呀】
【但是橙子糖突然失控也是大家都看见的,赛场上马匹失控的情况也会被扣大分,人与马之间的默契比技术还重要】
【毕竟还有四个月,万一能练出来呢,如果闻鹤洋不上,没有人替补,华国马术的团体赛可就没有人上了】
弹幕里议论纷纷。
很多关注马术的网友一语切中要害。
闻鹤洋在缓过来一开始的惊吓劲儿后,也开始认真思索起替补的可能来。
正如观众们所说的那样,想要参加马术类的团体赛每队至少需要四组马术搭档,取前三名作为团队成绩计算排名。
原本内定的夺分前三名组合是他、尤扬和岳博扬。
他因伤退赛后,原本充人数的第四人就算前进一名,也还少了一个。
原本他们都要放弃团体赛,专攻个人赛了,但余曜似乎可以补上这个空缺……
闻鹤洋的心一下火热起来。
华国马术冷门,这支参赛队伍是他从无到有一点点拉起来的,耗费了无数心血,却倒在了临门一脚。
如今柳暗花明,居然有了新的出路。
闻鹤洋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试一试。
他追去了更衣室门口,冷不丁就把观察到记者离开,正开门出来的余曜吓了一大跳。
“要我扶你进去吗?”
余曜还以为闻鹤洋停在这里是因为行走不便。
闻鹤洋却一手指向了正在悠闲晃悠的小白马身影,开门见山地问道。
“余,你的骑术很厉害,所以,你愿意带着橙子糖去奥运吗?”
黝黑皮肤的少年俨然一副已经被刚刚的几幕刷新认知的激动神情。
作为一名资深马术运动员,闻鹤洋很清楚,在对编排一无所知的情况下能够配合完成盛装舞步路线,还能在突发情况下操纵好马匹,成功跨栏,余的骑术绝对比他目前所展现出来的还要精妙。
而他和橙子糖之间看似优雅轻松,实则天衣无缝的默契度也大大震惊到了闻鹤洋。
他控制不住地酸溜溜想,反正橙子糖那么喜欢余,说不定他们的组合就会在奥运会上大放光彩。
但酸归酸,闻鹤洋也是发自心底地希望华国马术有一天能在世界上重新站起来。
华国本土的马术兴于周,盛于唐,历史悠久,底蕴丰厚,有些民族至今还保留着游牧传统,绝不该是现在这样在全世界都寂寂无名的落寞地位。
他目光灼灼地盯着余曜,等待少年的回答。
余曜迟迟不见教练出现,又见尤扬对闻鹤洋马首是瞻,大概也猜出来马术队的主心骨其实就是自己面前的闻鹤洋。
不过自己要不要兼项,会不会被总局同意,可未必是闻鹤洋所能决定的。
“我需要考虑考虑。”
余曜给出了一个绝对不会出错的答案。
闻鹤洋也知道此事非同小可,眸子动了动,转而热情地拉着余曜说了大半天自己从前在国外学马术的经历。
话里话外,明示暗示都在说那些歪果仁有多么看不起华国马术。
尤扬也在旁边不时附和,“他们就是那什么眼看人低,我们华国要是没有马术,当年能打到地中海吗!”
对于两人试图挑拨自己爱国心的小伎俩,余曜看得一清二楚,却也没揭穿,只是不住地轻抚着凑到自己身边,一脸恋恋不舍的橙子糖。
但请假总有时长。
余曜在天色擦黑时准时回到了射击基地,迎面而来的就是纪净仪喜气洋洋的脸。
“小余,你现在也是华国注册的射击运动员了!”
他把新鲜出炉的函文小心翼翼放到柜子里,“怎么样,今天出去玩得开心吗?”
应该还算开心吧。
余曜不自觉地扬起唇角,点点头,而后想到了自己的来意,“纪教,如果我想再兼一项,总局会答应吗?”
“什么?”
纪净仪捅捅耳朵,一开始怀疑自己听错了。
余曜只得字正腔圆地又重复一遍。
不是,出去一趟就要兼项?
哪个杀千刀的敢跟自己抢人!
纪净仪抖着手望向常方毅,神色恓惶,“你们出去都干了什么?!”
后者停车后就在外面玩手机等,也是一脸无辜。
余曜见状,立马上前两步扶住教练坐下,有点不好意思道,“马术那边闻鹤洋受伤,缺一个人。”
纪净仪顾不得生气了,一整个愣住,“马术?”
这跨界也跨得太多了吧!
纪净仪狐疑,“小余你会马术?”
少年略显谦虚,“会一些。”
纪净仪就知道应该很会了。
因为自己当时找上余曜的时候得到的也是一模一样的回答。
他有点牙疼,“小余,攀岩、冲浪、射击,再加一个马术,你能吃得消吗?”
这么能打,干脆去参加铁人三项好了。
不是,铁人也禁不住这样的造吧?
总局那头接收到申请时也有类似的疑问。
虞同峰在听说下属的报告时,这位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老领导怔住好一会儿,才皱着眉,“这些项目再缺人,也不能只盯着余曜一个人。”
别以为他不知道教练们都打什么主意。
余曜是天才,也好用,但也不能任由他们把孩子用到这种地步吧。
“我们华国难道就没别人了?”
虞同峰心里担心,再加上越想越气,直接就拍了桌子,“给我安排行程,我要去看看余曜。”
他倒要问问,是哪几个教练天天撺掇着余曜什么都敢上,不把少年未来的长远发展放在眼里。
总局里风雨欲来。
网络上,不知名帅哥接二连三的犹抱琵琶半遮面截图也勾起了网友们强烈的好奇心。
论理说,都到了这个时间段,奥运名单都已经定了下来,不知名新人再出现在采访镜头的可能性约等于零。
【什么教练居然敢在奥运这种超s级别的赛事上启用新人】
【我不信是纯新人,新人缺少大赛经验,心态容易崩,要是出了差错,谁担得起这个责】
【我有一个大胆的猜想,这个新人会不会是核弹级别的秘密武器,一旦出手就会震惊世界的那种?】
网友们满肚子疑问,顺藤摸瓜去了各大协会官网,然后敏锐地发现了平时只有在固定时间段才接受注册申请的各大协会居然纷纷加急开放了申请注册通道。
【啊这,这两个新人之前甚至不是专业运动员吗】
【马术就算了,射击也敢这样搞,纪净仪是疯了吧】
【什么叫马术就算了,马术也是吃基本功的好不好,真以为电视剧看多了就会骑马呀,和马匹磨合都是大问题】
【不是,只有我心疼橙子糖吗,嘤嘤嘤,弱小可怜又无助的橙子糖,前任骑手刚受伤,就要被一个才注册的新人骑着参赛,这可是橙子糖的国际首秀!世界初舞台!】
奥运的话题广场来疑窦纷纷,忧心忡忡。
得知总局书记可能要下来视察的教练们也都有点手忙脚乱。
余曜倒是一如既往地正常学习和训练。
他到点学习,到点训练,到点吃饭,到点睡觉。
规律到不能再规律,就是时间都被塞得满满当,原本跟祁望霄约定好的一个星期煲两次的公共电话粥也变成了一周一次。
全华国,此时此刻可能只有被无数网友心疼的橙子糖此时最是悠闲。
它在训练间隙“嗒嗒嗒”地围着自家小主人打转,拿编了一头漂亮小辫子的脑袋在余曜的怀里拱呀拱,试图撒娇要点糖吃。
等到了平时该发糖的点更是目光炯炯,不给糖就直接捣蛋。
不是故意拿蹄子疯狂刨地,原地打滚,把自己弄得脏兮兮,就是追着闻鹤洋的后衣领咬。
当然了,橙子糖是一匹爱干净的小马驹,所以后者出现的频率远远高于前者。
只是围观训练的闻鹤洋:?
余曜:……服了。
他突然明白了闻鹤洋之前为什么说橙子糖脾气不好。
咳咳,从闻鹤洋的角度,橙子糖好像确实有点小坏。
“那是有点坏吗!”
闻鹤洋皱着脸,努力把自己六位数一套的定制毛呢大衣领子从马嘴里解救出来,“它都啃坏我一行李箱的衣服了!”
余曜扶额,眉眼弯弯,“我替橙子糖赔你。”
闻鹤洋满不在乎地摆摆手,“没多少钱,当务之急是你尽快和橙子糖磨合好盛装舞步的比赛。”
团队赛和马术三项的其他小项都好说,考察的都是马术基础功。
但盛装舞步,尤其是最后一场的自由演绎,非得提前准备好编曲和动作不可。
闻鹤洋手头倒是有一套现成的节目。
但很明显和余曜本人的气质调性不太相符,需要有针对性的调整。
余曜也觉得之前的编排太过于自由奔放,自己带着橙子糖表演起来总觉得气场不太兼容。
“那就继续改。”
少年在这件事上耐心十足,也分得清自己肩上任务的轻重缓急。
他扭头就在射击那边请了两天的长假,和闻鹤洋以及闻鹤洋的外籍教练一起泡在了训练场里。
虞同峰按照行程日期来射击队时就扑了个空。
“余曜去马术队了?”
虞同峰并没有急着掉头,气场强大地盯着冷汗直冒的纪净仪,“那就把他平时的训练成绩调出来给我看看。”
申请兼项射击时自然是把余曜夸得千好万好。
但纪净仪的病急乱投医情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虞同峰早年分管夏季项目也在射击上下过功夫,深知能在国际大赛上一展拳脚的射击运动员基本上都有个八、九年基础打底。
余曜的现今成绩到底怎样,他还是要亲眼看看才能放心。
说到成绩,纪净仪一下就不慌了。
他擦掉额头上的汗珠子,满脸带笑地把一众领导带到了电子成绩台前,三两下调出了余曜近期的打靶记录。
“这些是这个星期的训练成绩。”
众人定睛一看,就开始交头接耳了起来。
“真不错。”
“枪枪都在正中央。”
“我可看不懂什么十点几环,但余曜这个成绩,绝对是正中靶心,一点都不带偏的!”
虞同峰一路上紧皱的眉头也终于在这样一骑绝尘的射击记录里慢慢松了开,难得点点头,“老纪你的眼光不错。”
随随便便还真就挖到了个宝。
纪净仪也这样觉得,只是想想徒弟不好好在队里打枪,非要跑去马场,一去还是两天,语气就变得有点酸。
“虞书记,小余现在在马场那边,我打电话把他叫回来?”
“不用,”虞同峰刚刚舒展的眉眼再度凝起,“我亲自去。”
射击的成绩这么耀眼,奥运夺金可能很大,显然是割舍不得的,另外两项攀岩和冲浪也都小有成绩。
那么给余曜减负的关键,很可能还是要从这个来得最晚的马术下手。
虞同峰对马术的兴趣一向很淡。
主要是太新了,又没有广大的群众基础,想要发展起来委实不怎么划算。
再加上听说过马术那边的比赛是一个套一个,场次繁多,对基本功要求极高,还苛责骑者和马匹的配合度……
汽车驶往马场的路上,虞同峰暗暗下定决心,一会要尽可能地劝说余曜不要贪多嚼不烂。
反正有他这个总局书记给他撑腰,谁还敢说三道四不成。
人还是要以身体为主。
可持续发展才是正道。
反正余曜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尝试不同的领域,年纪轻轻的,没必要把自己逼得这么紧。
虞同峰已经准备好了劝说的说辞。
只是他到的时候,盛装舞步场地的围栏上,四面八方的音响刚刚打开。
快速跳动的小提琴弦嗡嗡嗡震动着,响彻全场,热情洋溢,恢弘古典。
“再看看。”
虞同峰远远望着那个在音乐前奏声里身骑白马,缓缓登场的少年背影,不知怎的,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余曜该不会真的也擅长马术吧?
自诩见多识广的虞总书记一下不确定起来。
第186章
虞同峰对马术了解不多。
来之前顶多知道马术项目被分为盛装舞步、越野赛、场地障碍赛和综合了前三项的三日赛。
但在空旷场地上的音乐响起的第一瞬间,他就意识到了,余曜大约是在进行盛装舞步的相关训练。
马背上的少年并没有戴高帽和穿燕尾服。
但紧接着随着音乐鼓点开始翩翩起舞的马儿成功证明了虞同峰的猜测。
他决定暂时按捺下疑惑,先看看再说。
随之而来的人也都抱持着这样的想法。
大家伙站在围栏四周,不约而同地望向场地出发处,那道正在举着不存在的高帽向不存在的四面八方观众们挥手致意的少年身影。
“很有仪式感。”
虞同峰笑着评价道。
余曜也觉得很有仪式感。
仿佛是在告诫自己,即使没有满场的观众,他也要严肃对待每一次的表演。
“橙子糖,”少年在登场前奏即将结束时,用脚后跟轻轻碰了碰马腹,无声提醒道,“开始了!”
这道极其不起眼的动作指令就被小白马成功接收到。
通体雪白的马儿于是微微弯下脖颈,呈现出最温柔驯良的姿态。
在正式乐曲开启,快速而跳动的鼓点甫一响起的当场,原本静静而立的橙子糖就开始一下接一下地高高抬腿,踩进铺地黄沙上。
一上来就是原地快步。
仿佛是被定格原地、放慢动作的奔跑。
又好像在用马蹄踩准虚空中流淌的每一个节拍。
身披月光的马儿欢快地抬起踏下。
细长的马腿柔软而富有弹性,一甩一甩。
连那束被打理丝滑,流淌着缎子般光泽的漂亮马尾也合着动感欢快的曲调一起开心摇晃。
反倒是马背之上的骑者始终保持着背脊挺拔的稳重姿态,随着马儿的动作起伏颠簸,一动一静间,共同构成着华丽的盛装舞步。
他们的每一步都踩在鼓点上。
不动声色地展示着盛装舞步的所有规定动作。
时而小跑快步,时而绕场侧身肩内斜横步,又在音乐最高潮时突然精神抖擞,大幅度地抬腿跑进原先设计好的路线……
看起来很轻松,也很快乐。
肆意奔跑的动作仿佛释放着天性。
一人一马体态优美地将动感十足的音乐节拍踩进每一个人的心底,动作的感染力甚至强到了让人有一种不自觉想要随着热情曲调一起打拍子和摇摆的冲动。
这样仿佛从童话里走出来的舞台剧画面瞬间击中了在场的所有人的心。
“这马也太听话了。”
“踩点踩得真准!”
“有灵性,像是踏在云里。”
嗡嗡嗡的议论声一直到曲子结束,少年和白马准确无误地停在退场位置再次向四周挥手致意时,才合着掌声一起响起。
“啪啪啪——”
虞同峰在余曜身骑白马出现在自己面前时,大力地鼓起掌。
有领导带头,后面一排人才要停下的掌声瞬间再度响起。
“小余,”虞同峰已然忘记自己来之前的偏见,笑吟吟地望着下马走过来的少年,“你的马术很不错!”
如果是一般人,看完之后可能就会把功劳全部归结于马儿。
毕竟他们第一眼能看见的确实是这匹过于漂亮和灵性的小白马。
马背上的绅士在舞蹈里仿佛只是马儿身上的一个挂件,只需要保持着端坐的姿势就好。
但虞同峰何许人也。
他刚才仔细观察过。
虽然马儿明显受过训练,但在某些动作切换和音乐节奏转折点,是马背上的少年用隐蔽的小动作给出的及时指令。
就好像刚刚音乐进行到最高潮,那个小白马从原地慢步切换成奔跑着踩点的急促动作之前,余曜分明借着拉缰绳的动作,在马儿的鬃毛小辫上轻轻拉扯了两下。
看似是马儿在用自己的聪明和美貌惊艳全场,实则马背上的骑者才是舞蹈全程的微操导演。
只不过,虞同峰稍稍收敛了笑容,切换成略显疑惑的神情。
“你们的配合居然这么默契?”
这是一天两天就能练成的吗?
该不会你小子早就想兼项马术了吧?
虞同峰目光如炬地盯着少年看。
这种来自大领导的气势威压很容易就让一个刚刚成年,不和外界接壤的单纯运动员心惊肉跳,唯恐自己答错半句。
但余曜只是神色从容地摘下头盔,微微笑着答道,“橙子糖很聪明。”
有点模棱两可的回答,但也挑不出错。
虞同峰没想到少年居然这么敏锐,不软不硬地就把自己带着试探的话顶了回来。
后生可畏。
虞总书记眼神欣赏,也不生气,找了个借口把其他人打发了,借口是只想让余曜带着他一个人走走。
总局随行来的人自然满口答应。
闻鹤洋和纪净仪等人却是有点慌张。
等到目送一老一幼带着小白马走远,纪净仪就捂着心口,神情惴惴,“这是要说什么,还要避着我们?”
一大清早的,总书记就跑下来视察也就算了,还一直没什么好脸色,这是对小余有什么不满吗?
可最近有出什么事吗?
纪净仪仔细回想了一遍余曜这些天的行程。
没毛病啊!
天天都在训练,过得充实得很呢。
闻鹤洋也觉出哪里不太对,“好像刚进来的时候脸色最黑……看着看着,好像脸色好一点了?”
被丢下的几人摸不着头脑。
跟过去的余曜也有点摸不着头脑。
他不知道虞同峰是为自己而来,还以为对方只是正常视察,性质跟临近奥运,记者到处采访一样。
少年不想不问,神情放松地跟在对方半步之后。
时不时摸摸身边主动靠近的小白马的脑袋,再把那只总想要靠上自己肩膀撒娇的大脑袋无情推开。
“咈哧咈哧——”
橙子糖不高兴地哼唧着,乌黑大眼珠一转,就嗒嗒嗒走到另一边,拿鼻子去碰虞同峰的后衣领,然后试图张嘴。
余曜:?!
他黑着脸把无法无天的小白马拉到另一边,小心翼翼地拿余光去瞥虞同峰有没有注意到自己差点被啃,好半天才松一口气,故意瞪了瞪自家小马几眼。
橙子糖就哼唧一声,拿马蹄扒地,磨磨唧唧地不肯走快。
一人一马的有爱互动落入到虞同峰眼里。
到底还是个孩子呢,他忍不住笑起来,突然觉得自己刚刚直接把余曜的回答当做是打太极似乎有点武断。
不过来的本意还是要说清的。
虞同峰索性也不试探了,直接停在余曜面前,四目相对,“小余,我收到了你申请兼项马术的申请,这么多项目,你都吃得消吗?”
余曜很慢地眨了眨眼。
虞同峰干脆说得更明白点,“其实专精两项三项就很不错,人的精力有限,累到极致反而会影响健康。”
他没有说影响成绩这种话。
毕竟对余曜这种天赋惊人的体育天才而言,长远来看,未来的健康显然比短时间的成绩更重要。
毕竟人在青山在,但身体坏了可不好救。
余曜也都听懂了。
等等,虞书记原来是为了这个原因才来的吗?
余曜敏锐地捕捉到了面前老人看似严肃外表之下,眼眸深处藏着的关切和担忧。
说实话,他不是第一次接受到来自局里的关怀,但来自最大领导身体力行的面对面直接关心还是头一次。
少年的心湖荡起一圈一圈的温暖涟漪。
“我可以。”
余曜弯着唇,再望向虞同峰时,琥珀一样的眸子里就缀满柔和的光影,“虞书记,我承认这样密集的训练安排是有点累。”
“但我想,等到收获果实的时候,也一定能收获到成倍的快乐。”
尽管自己已经参加过不知多少次的奥运会,但在一场奥运会上参加那么多八竿子打不着的不同项目还是头一次。
很新鲜,也很刺激。
余曜现在也不能打包票自己一定能够包揽这些项目的金牌,但这种不确定性本身就是一种令人肾上腺素激增的极限挑战。
自1896年的第一次奥运会以来,领奖台上诞生过数不清的奥运冠军,其中不乏在职业生涯中拥有过多枚奥运金牌的。
但在一届奥运里瞄准这么多目标同时发起挑战的,放眼整座奥林匹斯山下,应该也只有自己一个吧?
如果能够挑战成功,那该是多么让人高兴自豪的一件事。
余曜已经开始向往比赛的时刻。
赛前的紧张备战不过是一道开胃菜而已。
同全世界的顶尖选手在赛场里的激烈角逐才是实打实的正餐。
他把自己的野望和摩拳擦掌都毫不掩饰地放在脸上。
虞同峰看得清楚,心里也不知怎的也被激出了一股豪气。
他想到了自己在这个年纪时好像也是天不怕地不怕什么都想试试的存在,要不然的话也不会在没有任何家世背景关系的情况下一路高升,走到现在。
“后生可畏。”
虞同峰最终用这四个字外加一个竖起大拇指微笑的赞赏表情结束了这次的视察。
回到局里后思虑再三,还专门抽调人员,给余曜单独配备了一支跟着他走的后勤小队。
正常情况下,不同项目代表队都会配备自己的队医和后勤,但像这种跟着运动员本身走的绝对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可谁让余曜身兼数倍于其他普通运动员的重担?”
虞同峰只用一句话堵住了试图反对的人的嘴,尽可能地为少年扫清一切阻碍。
余曜也很争气。
很快就和橙子糖磨合出了堪称心有灵犀的绝对默契。
盛装舞步的三套节目被练得滚瓜烂熟。
只不过他对这套自由表演的节目还是不太满意。
“太西式了,”余曜从前从事过马术,很清楚裁判们的喜好,“他们或许并不能完全欣赏东方元素,但如果想要令裁判们耳目一新,给出更高的主观分数,还是要拿出些新的东西。”
闻鹤洋咬着草杆,“这首曲子就是我请人改编的古曲,原曲是秦王破阵曲,秦王诶,李世民诶,那可是万国衣冠拜冕旒的大唐!不好吗?”
余曜一言难尽地看着同伴,“秦王破阵曲是古曲,但改编用的是小提琴和钢琴。”
原曲用乐工数百,号称“声震百里,气壮山河”,单单用小提琴和钢琴怎么可能撑得住,更何况还压低放慢了拍子。
“但原曲那个节奏太快了!”
闻鹤洋皱着眉,看向吃草的小白马,“橙子糖不一定跟得上。”
又看向余曜,“你也不一定来得及指挥。”
“不试试又怎么能知道呢?”
余曜摘下单曲循环过布置多少遍的半边耳机,冷静理智道,“我们没有刷过裁判们的印象分,只有做到最惊艳,才有拿下冠军的可能。”
这也是他们唯一的机会。
闻鹤洋被冠军两字惊了下神,盯着余曜的眼睛看了片刻,有心想说第一次比赛就奔着冠军去,是不是也太狂了点?
但想到面前人从未破灭的金牌传说,心头一热,就成功被对方眼里的坚定感染到,干脆一拍手。
“那就试试!”
来赛前换将这种大事都干了,还怕换曲吗!
再说了,只是换回原曲,又不是说之前的编排完全不能用。
闻鹤洋当场同意了余曜的方案,看得旁边的尤扬和才归队的岳博扬目瞪口呆。
不过临时换队友都能接受,队员换支个人表演曲目好像也挺正常吧,两人面面相觑,也都点了点头表示支持。
没有教练干涉的马术小队顺利实现了高度自治化管理。
只不过换曲就需要再次磨合。
余曜再回h省和y省训练的时候就都带上了橙子糖。
他预备每周至少要抽出一次训练时间。
其他时间照顾橙子糖的重任就交给了跟他一起飞来飞去的费汉秋。
省队肯定是不能养马,但附近的马术俱乐部一听说这是有可能参加奥运的赛马,都打起了十二分精神,乐颠颠地答应出租部分场地。
余曜彻底没有了后顾之忧。
原本因为增加兼项意外中断的其他项目训练就继续走上正轨。
赵威明和戚本树这下可算是确定了余曜真的多出了两项兼项。
两人的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本来就有了个姓赵/戚的就够不顺眼的了,结果又来了两个分羹的!
但酸归酸,看着网络上针对射击小哥和马术骑手的身份猜测,心里还是不由得有点暗爽:嘿,没想到吧,都是我的徒弟!
兼项的事板上钉钉,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尽可能地多花精力陪伴余曜训练,同时替少年解决好一切训练之外的后勤事项。
余曜基本上只需要训练和学习就行。
虽然每天都精疲力尽,但躺在床上复盘时的成就感还是满满的。
唯一有点遗憾的可能是某人居然一次也没来探望过。
“小七,”又一天煲完公共电话粥后,余曜一下下揉着大肥黑猫的脑袋,百无聊赖道,“你说二哥现在在干嘛呢?”
他刚刚在电话里没有问,但不代表着他不好奇。
毕竟以他对祁望霄的了解,自己进队那么久,除夕都没有回家,对方早就应该来探望过不知多少次才对。
一定是被什么事绊住了?
是跟之前一样的事情吗?
眼睛都睁不开的黑猫胖团闻言咕哝两声,依恋地拿粉鼻头蹭蹭少年的手,似是安抚。
余曜想了一会儿想不明白,也不再想,一闭眼就进入了沉沉梦乡。
他近来又增加了一项举旗手的训练。
总局那头特意给他请了一位三军仪仗队出身的临时教练,每天半小时仪态调整训练下来,着实有点累。
不过效果也很显著。
至少余曜自己对着镜子照,都觉得自己近来一身正气。
少年继续有条不紊地备战着,眼看着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就安心等待奥运代表团最终出发时刻的到来。
完全不知道就在他们出发的前一天,外界还因为奥运代表团总名单的公布炸开了锅。
【我们那么大的两个帅哥呢?】
【人呢人呢人呢,怎么还是这些人,射击小哥和马术骑手去哪儿了】
【不是,谁能告诉我为什么余曜的名字会被单独印刷成一行啊,他不是只参加了攀岩和冲浪吗?!】
第187章
没有姓名和正脸流出的帅哥到底没有余曜的关注度大。
继第一个发现余曜的名字单独印一行的网友在话题广场嚷出来之后,很快,大家又发现了新的华点。
【一个人印一行就算了,为什么下面还有一个后勤队?】
【余曜这是自成一队了?】
【但是队里的教练栏怎么都空着,好怪】
这份古里古怪的奥运代表团名单看得大多数人一脸茫然。
事实上,这份名单在发布之前呈交相关审核部门转发的时候,宣传部的各级领导也是一头雾水。
他们给虞同峰打电话,也只得到了一句“确认过,有错我全担”的口头空话。
所以这会儿眼见网友们议论纷纷,都在各个官媒评论区疑惑提问,官博君都没有一个敢下场回复的。
主要是他们也不知道好不好。
名单都是总局发来的!
最后还是网友们迟迟问不出答案,大家伙自己和自己达成了和解。
【可能是小鱼一个人兼了攀岩和冲浪两项,不好安放,干脆就自成一队了】
【我也觉得,后勤团队可能也是他自带的,red bull那边赞助的吧】
【没写教练大约是因为教练人数多,不好都写?】
各种猜测里,只有与教练相关的那条跟真相沾了边。
总局那头一开始是打算把教练都写上去的。
余曜是身兼数项,也不大乐意提前公开消息,但都到了奥运开幕式的临门一脚了,也无所谓公开不公开了,毕竟比赛开始后也不可能全程捂着脸。
所以在征求到余曜自己的同意之后,负责拟定名单的工作人员就把余曜的名字分别写进攀岩、冲浪、射击和马术的队伍里,还把教练名字都写了上去。
他将暂定好的初稿层层上汇。
稿子还没有到虞同峰手里,夏季项目的分管领导就看得直皱眉。
“小余的名字出现重复率太高,”负责夏季项目管理的房主任很不满意。
“你们写稿子的人自己看看嘛,从上往下,眼睛扫哪儿都能看见余曜,显得我们华国没有人,只能小余一个人全顶上一样!”
拟稿的工作人员也很委屈,收到退稿后就跟同事大吐苦水。
“我也不想全是余曜,但是代表团顺序是按照奥运赛程排序的,余曜要参加的四个大项从头到尾都有,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啊!”
还是同事给出了个好主意。
“你把余曜单独写一队不就行了,反正虞总书记给他单独配了一个后勤队,写起来也不突兀。”
这倒是个好办法!
负责拟稿的工作人员很快把第二版交了上去。
这一版可算得到了房主任的认可,只不过在虞同峰那头却卡了壳。
“余曜一个人后面怎么跟着这么多教练?”
一个项目一个也应该是四个吧?
他把鼠标移动到文稿上的红色标注符号上。
这才发现写稿的工作人员大约也发现了这个问题,很贴心的在每个教练边上都标注了他们的具体职位。
除去运动员专属的主教练,还有队里的总教练,还有分管体能方面训练的体能教练,以及像马术这种分小项的小项教练……
虞同峰自己盯着密密麻麻的几行字都看笑了。
“这份名单一拿出去,”虞总书记敏锐点评道,“舆论上的议论不会少。”
一名运动员拥有一个队的后勤和好几个队数量那么多的教练,怎么看怎么显得稀奇。
而华国官方的公告向来精确平和,最忌讳的就是这种标新立异。
还有一点,这么多教练放一起,排名先后怎么算,大家嘴上不说,心里也会指不定就会有意见。
“倒不如直接去掉教练这一栏,具体教练名字,等到分项目比赛程和参赛名单公布的时候再说吧。”
虞同峰现在只想尽可能地把余曜个人的舆论热度降到最低,
无论如何,参加奥运前的最后一班岗,他们总局得替运动员守好了,才能让运动员有可能以自己最好的姿态去迎接挑战。
又一次修改后,虞同峰终于拍定了终稿。
至于网上在代表团名单出来后的议论,早在他的意料之中,自然也不会特意回应。
网友们在猜测一阵后,自以为自己得出的结论就是真相,注意力很快也转移到了即将开始的开幕式上。
讨论的重点也变成了——
【今年的举旗手是谁?】
【救命,代表队不会还要穿西红柿炒蛋配色的衣服吧】
【咱们第几个出场来着】
之类的热门话题。
与奥运有关的字眼突然就在网络上火了起来。
毕竟是四年一度的全球体育盛会,喜好体育的人数也一直不少,大家议论着期待着,不由得就有了种类似逢年过节的雀跃欢乐。
华国各大项目的训练基地也是如此。
十年磨一剑,终于到了要实打实比拼刺刀的紧要关口,被选拔参赛的运动员们绷紧一张张年轻的脸庞,精神奕奕地打包行李,明亮的黑眼睛里装满了即将远行赴会的野心和兴奋。
因为年龄成绩伤病等等原因去不了的,也都找来各种借口,强忍心酸地向幸运代替华国出战的战友们拥抱祝福。
所有的训练基地都热火朝天,如火如荼。
参赛运动员们终于走出基地大门,即将出发的时候更是激动莫名。
他们拉着行李箱,雄赳赳气昂昂地在大家的目送里坐上驶往机场的大巴车,回头再望着洒满自己汗水和血泪的基地大门远远地落在身后时,都有一种想要流泪的冲动。
“教练,”平时最乐观开朗的马易彬都抿紧了唇,拳头也握得紧紧的,“我一定能拿到金牌的。”
要不然的话,对不起自己这么多年的努力,更对不起大家伙这份送行的心!
这样的一幕幕发生在很多接送运动员的大巴车上。
唯独不包括余曜。
倒不是说他对即将而来的奥运完全没有感触,主要是他压根就没有跟自己的教练坐一辆车。
正常的运动员都是跟着带队教练一起。
余曜一开始也是这样打算的。
出发奥运前自己刚好轮值到射击队,那么就跟射击队的纪教和大师兄常方毅一起就好了,其他项目的东西,教练们应该会帮忙收拾好。
他这样想,也就这样跟纪净仪说。
对方当场就用一副欣喜若狂的表情答应下来,眼里还闪烁着激动的光芒。
不是,至于吗?
余曜不是很理解自己只是说了一句一起走就会带来这么大的影响。
他也不觉得自己跟哪个队一起出发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但教练们显然不是这样觉得的。
临近出发前,一个又一个的电话就打到了射击队的总教练办公室里。
好脾气如赵威明一点的,就是讲道理摆事实。
“老纪,我可是小余的第一个教练,而且他的很多事都是我负责统筹的,不跟我一起走算怎么一回事?”
迫切想要让项目扬名的戚本树就没有那么客气了。
“你个射击才来多久,搁我们攀岩和冲浪面前都得叫弟弟!我也不跟你多说,你只把小余喊来,我跟他说!”
马术那边倒是不急不慢,但一张口都是叽里呱啦的外国话,夹杂几声马嘶,纪净仪听得头大也听不太懂。
他干脆用一句话打发他们。
“这是小余自己的决定,你们有本事找他说去。”
然后啪嗒一声,满头大汗地挂掉电话。
反正余曜的手机上交了,想联系他都得通过自己,他就不信了,这些人还能追到射击队来?
一起出发就意味着一起住。
到时候记者们但凡还要采访记录,都要打他们射击队走,人和名气就都是他们的!
纪净仪的算盘打得噼里啪啦响。
可事实证明教练们还真就能追得来。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纪净仪千算万算,还是忽略了攀岩冲浪马术这种新兴项目和传统的射击项目大不相同。
小众项目人少,行动也方便。
如果换做是乒乓球和跳水,手下除了余曜还有其他队员要照顾,赵威明他们还真就不一定豁得出来。
但余曜现在基本上就是项目里的独苗。
他们这些教练可不就要以余曜为中心,捎带上另外的一两个队员也是轻轻松松的事。
反正纪净仪想要让他们当傻子吃了这个哑巴亏,没门儿!
怀抱着这样的心态,距离最近的马术最先赶来,攀岩队其后,很快,远在y省的戚本树也带着秋聆歌赶了来。
射击队不出意外地被堵了门。
办公室的电话和口袋里的手机更是嗡嗡嗡响个不停。
纪净仪苦劝无法,只得把事情分两头告诉了总局和余曜。
余曜本人也左右为难。
他试图联系过大家,说明跟谁一起走不是什么大事,奥运村也不远。
但教练们看上去都是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自己无论选了谁,其他人大约都会很伤心。
余曜甚至有一种小孩子面对父母离婚跟谁时的艰难抉择感。
最后还是总局出来定了调子。
随团出行的房主任实在是被不同项目吵得头疼,干脆不走寻常路,直接把这只香饽饽带到了自己身边。
“你们谁都别争,小余这次就跟我们行政团队一起走!”
房主任也没想到这么大点小事最后会闹成这样大。
他大概能猜到教练们争抢的原因。
不就抢余曜的露脸机会嘛。
房主任面上不说,心里十分看不惯各个项目的急切样儿,都是为国争光的,抢什么前后,三令五申的团结互助友爱都到哪儿去了嘛。
他有心敲打一下这些教练。
等行政团队的大巴车驶向机场的时候,就笑吟吟地跟余曜说,“一会儿记者们采访的时候,你就站我后面。”
还有什么比跟在他这个奥运代表团总负责人身后更能露脸的?
房主任在采访时故意露出半个空身位,好让镜头有意无意地注意到自己身后的人。
于是,新闻联播再播出奥运代表团出发的消息时,#余曜身份#的词条当晚就上了热搜。
观看新闻的人们很快注意到一群严谨话少的中年领导背景板里之间突兀地夹了个年纪轻轻的少年。
网络上再度沸腾起来。
结合着代表团名单上余曜自己单列一行的前事,大家伙这下是彻底糊涂了。
【为什么余曜会跟着总局的领导们一起走啊】
【单列一行,和领导同行,哦,天呐,小鱼你到底做了什么】
【这背后难道有什么政治因素吗,难道小鱼有我们不知道的隐藏身份】
大家都怀疑在余曜身上可能发生了什么不同寻常的事,亦或者是少年最近又做了什么。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他学的可是公共事业管理,难道现在就开始在总局实习了?】
【不,小鱼一定是立下了军令状,类似场场比赛都拿金牌的那种!总局这是提前造势!】
各种各样的猜测越来越离谱。
什么也没做的当事人余曜:?
他是在飞机降落在奥运举办国,打开手机联系教练们时才收到的推送新闻,才匆匆扫了几眼,就被网友们的脑洞惊得一连眨巴了好几下眼睛。
他是真没想到外界会因为自己这么热闹。
不过当务之急还是要先联系上教练们。
余曜琥珀色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
他人是跟总局一起来的没错。
但行李是提前交给了教练们的。
很显然,他的教练们在抢人上没达成一致后,机智地瓜分了他的行李,小七连带着航空箱也不知道被哪个教练抢先抱走了。
站在一群大包小包的繁忙人群里,唯一空着手的余曜:……
这叫什么事吧。
少年无语又好笑地在奥运村办理入住的大厅拨打电话,觉得自己这一次的奥运之旅真的是兵荒又马乱。
这大概就是同时参加多个项目的缺点了。
余曜其实很没有自己马上就要参加比赛的自觉。
这几个月的时间他都忙着训练,时间精力被安排得满满的,疲惫又充实,直到被通知马上出发可以收拾行李时,才有了点奥运终于要开始的感慨滋味。
少年打完了电话,见大厅人多,干脆走到外面公共长椅上坐下。
一群咕咕唧唧的白色鸽子见有人来也不怕,蹦蹦跳跳地走远几步,很快又回到少年的身边一啄一啄觅食。
余曜坐在长椅上,在午后温暖的阳光里逗着鸽子,余光不经意地一扫,就被远处又高又直又尖的哥特风教堂上镶嵌的大块圆形彩色玻璃窗晃花了眼。
很明亮瑰丽的色彩。
余曜微微眯着眼,目光不自觉地顿了顿。
这应该就是象征圣母的玫瑰窗了。
少年远远地望着那座高大华丽,神秘哀婉的古典建筑,轻而易举就找到了与华国常见的现代化高楼大厦的一二三四点不同。
这里已经不是华国的土地。
这里是本届奥运会即将举行的异国他乡。
余曜的心弦动了动,突然就意识到了自己的第一场夏季奥运会也会在此地拉开序幕。
那就……祝自己好运?
余曜慢吞吞地把自己用糖果跟小朋友换来的一枚硬币丢进长椅前的喷泉许愿池里,轻轻扬起唇角,然后就听见七嘴八舌地呼唤声。
“余曜!”
“小余!”
“余哥!”
招呼他的声音有高有低,声线不一。
余曜回过头,就见他的教练、队友和朋友们正在冲他所在的位置招手,同时也都在面带微笑地看着他。
又是美好且充满希望的一天。
少年心下微微一动,扬眉笑起,“来了!”
他答应着,毫不犹豫地起身走向了奥运五环和阳光的方向。
走廊上的音响正循环播放着各国语言的录制音频。
“欢迎各国运动员来到奥运村,在这里,我们准备了……预祝诸位都能在奥运会上取得好成绩!加油!”
奥林匹克运动会,真的来了!
第188章
七月二十三日,奥运会开幕式的当天。
原本空荡荡的奥运村满是不同发色肤色,说着不同语言的运动员的身影。
大家大多行色匆匆。
华国的运动员们也不例外。
大部分人都在为今天晚上的开幕式做准备。
在运动员们的心里,期待已久的奥运会之旅从他们落地举办国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
但在全球观众们的眼里,奥运会开启的标志则是那场全球同步直播的盛大开幕式。
这也是每届奥运盛会的最大看点之一。
毕竟开幕式往往是举办国毫不吝啬地展示自家软实力和进行文化输出的较量舞台,属寸土必争之地。
举办国但凡脑子正常,都会尽可能拿出自己的最大诚意,用舞台效果和丰厚底蕴征服全世界观众的眼球,以扩大自己在国际上的文化影响力。
就算脑子真不正常,主办方爱好阴间,中饱私囊,把热闹大会办得槽点满满,全球观众也可以一起同步吃瓜,把开幕式变成一场旷日持久,花式挑刺的吐槽大会。
前者远有华国带头,后者近有r国打样。
反正一定会是一场全球性的省会就是了。
全世界正在期待奥运到来的观众们已经蠢蠢欲动。
奥运村的运动员们也都在为自家代表团的入场式积极准备。
但这些人里暂时不包括余曜。
倒不是说他不需要做准备。
事实上,作为本届华国代表团的唯一举旗手,需要代表着整个华国运动员的正面形象,他比代表团里的任何一个人都要忙碌和压力山大。
但同时作为一名参赛运动员,他还需要在今天同时完成十米气步枪的赛前训练和马术比赛盛装舞步的赛前验马。
这也是不能轻忽的任务。
偏偏两者的场地距离还很远,来回也不便,且耗时够久,都不是什么轻松事。
所以一大清早,纪净仪和闻鹤洋来敲门遇见时,对视一眼,就不受控制地愁眉叹气。
纪净仪一脸头大:“你说你们马术那边为什么不能往后移移时间,偏要挑这个点!明天我们就要比赛了,这下好,赛前训练只能待半天还不能专心!”
他的质问理直气壮。
毕竟作为奥运开门红项目,射击向来是雷打不动地在开幕式前就开始赛前训练。
闻鹤洋年纪小,又知道自己理亏,只好按捺住焦灼和脾气,客气道,“一般马术比赛靠后,不会在今天验马,但今年这样安排,没办法。”
最重要的是,黝黑皮肤的少年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情,“主办方不知道有人会兼项射击和马术。”
这种风马牛不相及的兼项放在整个奥运史上都是相当炸裂的第一次。
人家主办方当然不会考虑这种可能。
纪净仪其实也知道这个理儿。
他只是一想到余曜今天需要先去射击的赛前训练,然后马不停蹄地奔赴马场验马,最后还要紧急准备今天晚上的开幕式和举旗手彩排,就觉得一阵阵头晕。
“这也太熬人了……”
光是说说都觉得辛苦。
不能想不能想!
纪净仪觉得自己现在只要一想到明天就是十米气步枪个人赛的资格赛和决赛,余曜今天还不能安心地进行赛前训练,就有一种想要直接昏过去的冲动。
紧急到这种程度的行程绝对会影响到余曜的正常发挥。
这可是整场奥运的头彩!
更是华国的经典拿牌子项目,全国人民都盯着呢!
所以紧张兮兮的纪总教练压根没听清闻鹤洋说的是什么,只是一个劲地盯着房间的门把手,心脏怦怦怦直跳,脑筋也在一个劲地转。
他拼了命地在想,一会见到人了该怎么安慰和开解余曜的心情。
也就在此时,“咔哒——”
房门打开,露出内里一张清俊干净的少年脸庞。
“现在就走吗?”
余曜被门神似的两个人惊得飞快眨眨眼,叼着半块三明治含糊问道,一手拎着沉甸甸的大包,另一手抽出房卡,顺带着把房门带上。
“这装的都什么?这么沉!”
刚好赶到的赵威明赶紧把包接到自己手上,没有心理预期的情况下好险被坠到地上。
“是射击服,验马要穿的服装,还有华国队的队服……”
余曜历数着,三下五除二地吃完自己的早饭,感觉有点干,顺手从运动裤口袋里又摸出一盒牛奶。
赵威明就皱了皱眉,“这种盒装的牛奶不新鲜,我明天提前去餐厅给你拿鲜牛奶,你以后别喝这个了。”
余曜答应一声,冲着门口另外两人点点头,一边喝一边往外走。
“我觉得也还好,这种没有腥味。”
“但那种比较有营养,你别跟我犟,我明天就去给你拿。”
“那谢谢赵教。”
师徒俩的说话内容平淡得就像是在说今天天气很好一样。
还以为一开门就要开始做心理辅导的纪净仪&闻鹤洋:……?
他们俩沉默着,不约而同地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里的诧异。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余曜若无其事的样子,他们突然就有了一种自己其实是皇帝不急的那个急太监的感觉。
呸,谁是太监呢!
闻鹤洋第一个缓过来劲,连忙追上去。
“余,你的衣服准备得好吗,验马是马术比赛的看点之一,会有很多人看你验马还会拍照片!”
余曜把几口喝完的牛奶空盒丢进垃圾箱里,迟疑地挑了挑眉。
“我昨天熨烫了好几遍,刚刚也用蛋糕卷方式折叠好了,这么短的时间,应该不会起褶皱吧。”
少年的声线懒懒散散,还带着点吃饱喝足后的淡淡餍足感。
反正就是没有焦躁和紧张。
纪净仪很确定自己能分辨得出来,心下一定,抹一把脸就跟了上去。
“那咱们现在就去射击馆?”
余曜有点奇怪地看了自家突然笑起来的教练一眼,“对。”
那双琥珀色的眸子澄澈透亮,就像是在问:不去射击馆,总不能现在就去验马吧?也没到时间呢。
纪净仪上下多打量几眼,这回彻底把心放回肚子里,带上一行人坐上了摆渡车。
一路顺畅。
等到了场馆,时间还早,其他运动员还没有来。
余曜活动了一下筋骨,去更衣室换过服装后,就从常方毅手中接过自己特殊调教过的气步枪。
他跟工作人员签了个到,随意找了个角落里的位置。
还是那副带着单片镜的全遮脸打扮。
然后一口气把硬质皮革外套的拉链拉到下颌,从枪架取下枪,端平,瞄准了十米外那个几乎看不起的靶心。
少年的动作太流畅太自然。
如果不是周围背景有明显的变化,纪净仪几乎要错觉余曜现在就是在他们自己的场馆,正在进行日常的训练。
总之就是完全没给自己留下替徒弟打气的机会。
这样也好。
纪净仪大口呼吸着,走到观众席边。
其他人见状,也轻手轻脚地坐去后面观众席上屏气凝神。
一切都和平常一样。
纪净仪看着余曜站定在枪架前,不出意料地看着少年陷入了久久的沉寂,同时也一如既往地觉得那尊静静而立的挺拔背影看上去如雕塑般。
正常情况下,自己已经可以开始期待新一轮的优异成绩了。
纪净仪顺理成章地这样想着。
但他的双手还是在不知不觉间就攥成了拳头。
不,还是跟平常的训练不一样。
纪净仪不安且悲哀地想道,换了完全不一样的环境,又是大赛前夕,今天的赛前训练状态对明天的比赛心态至关紧要!
他不受控制地想起了自己带过的上一个可以被称为天才的徒弟,天赋很高,平时的训练成绩也曾和余曜一样令人赞叹。
最后还不是毁在赛前训练的糟糕心态上,因此在正式比赛上大崩特崩,从此一蹶不振。
从前的心理阴影再度卷土重来。
纪净仪的呼吸都变得急促。
他很期待余曜的第一枪,却又不自觉地恐慌少年刚刚只是在大家面前故作轻松。
那种盼望又害怕的复杂心情乱糟糟如毛线般缠绕着他的心神,让他既盼着第一声枪响,又怕它真的响起。
紧绷的心弦彻底绷成窄窄一束。
周遭的每一丝异响都在不间断地刺痛着他的敏感神经。
偏偏场馆根本不可能完全安静下来。
陆续进场的其他国家选手就不说了,赛方安排的摄影师也正扛着机器走进来,吱嘎吱嘎地在安装设备。
这些动静在原本安静的场馆里格外突兀。
纪净仪额头青筋直跳,简直恨不得把这些制造噪音的人统统都轰出去。
但这不是他能说了算的华国场馆。
比赛当天的场景估计也只会比现在更糟糕。
所以,余曜还能稳得住吗?
纪净仪用一种近乎狂热的复杂目光灼灼地钉在余曜背后,连一旁赵威明和闻鹤洋都感觉到了。
他们不清楚射击项目的具体情况。
但赛前的最后一次正式训练的意义可想而知。
余曜还是在肩上任务极其紧迫的情形下试训。
陪同二人组不自觉地绷紧心神,和纪净仪一起看向少年。
站在枪架前的余曜自己却没有一丁半点儿的多余心绪。
没时间想。
也没心情想。
余曜比谁都清楚自己今天的任务有多么繁重。
换做是其他任何一个第一次参加夏季奥运盛会的运动员,在本就紧张的情况下还要身兼重担,最有可能面临的就是全面崩盘。
但余曜不会。
参加过很多次的奥运经验还在其次。
回归原世界以来,无数次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极限运动经历极大程度上地将他本就顽强的神经捶打得更加坚韧。
试问,一个人连死都不怕,还会为声名、荣耀、成绩所累?
那怎么可能!
余曜现在满心满眼都是机械瞄准镜里的那个针孔大小的靶心。
饭要一口一口地吃。
项目要一个一个地来。
积土成山,风雨兴焉,这是每一个经历过义务教育阶段的华国人都曾经背诵过的古老道理。
也只有先过了试训的头一道难关。
后面的其他事务才会顺风顺水。
余曜很慢很慢地深吸一口气,沉心静气,很快进入到了自己熟悉的射击状态。
哪怕有别国选手在进入场馆后,制造噪音的同时,对他这张射击场上的生面孔表示出好奇,不时投来神色各异的火热视线,也没有让他的眼睫颤抖半分。
“砰!”
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其他人的枪声,整座场馆都因为这第一声枪响而热闹一瞬。
纪净仪等人神情也变得更加紧绷。
就在此时。
少年终于找准了自己呼吸心跳的频率,指腹从容扣下!
“砰——”
这声枪响并不像第一声枪响那么引人注意。
但紧跟着,第二声、第三声、第四声……
余曜照旧一口气打完了决赛第一阶段要求的整整十发,才放下枪,揉了揉自己的肩膀。
这种连射的新奇打法顿时吸引来了全场馆里所有运动员的目光。
大家都是巴不得每一枪的间隔时间越长越好。
因为这样才能重新调整好因上一枪而紊乱的肌肉和心跳,结果这人居然反其道而行之?
“嘿,老伙计,你猜这样能打得准吗?”
一头银发的高鼻梁r国运动员鲍里斯眯着眼,促狭地撞了撞队友安东尼的肩。
安东尼就知道自己这个自视甚高的同伴对此持完全不认可的嘲讽态度。
不过也正常,鲍里斯手头有一金三银,还拿到过多次世界冠军,这一次奥运会的夺冠呼声也是最高,自己才只是第二,他有这个资本看轻这里的每一个人。
白圆脸的安东尼闷闷道,“反正我不会这么打。”
正常人的枪都是在不停晃动。
每一次的射击都需要找准新的平衡。
这么快的速度,怎么可能找得准,绝对是炫技和引人注目的成分占比更高。
备受瞩目、被认定为极有可能包揽金银的r国师兄弟组忍不住多看了少年几眼,发现看不清对方的确切面容,就不再多看。
其他运动员初时惊诧,但在想明白同样的点后,很快就不再感兴趣。
虽然只能看见一张陌生的冷漠侧脸,但他们很确认这个年轻人之前没有出现在华国队里,大概率是个新人。
那就正常了,新人最喜欢干些标新立异的事情。
玩射击的运动员们很快就开始专注自己的事情。
场馆里才被搅动的气氛很快又恢复沉寂。
很符合射击运动整体偏冷血冷漠的调性。
也就是玩惯热血项目的赵威明和闻鹤洋看得目瞪口呆。
他们悄悄咬耳朵,用的是气声。
“他们都不好奇余的成绩吗?”
“就是,居然都没想过来看一眼吗!这是瞧不起谁呢。”
纪净仪却没有功夫想这些。
他死死瞪着余曜一如既往稳定的好成绩,整个人就脱了力似的,一下子坐倒在座位上。
“还好还好!”
纪净仪的声音压得很低,整个人仿佛小死一回,“我可算能放心了。”
余曜:……合着您现在才放心?
少年沉默了下,有点好笑地伸手把教练拉起,顺道把气步枪放进对方的怀里。
“那纪教我就先去马场了。”
他的验马序号靠前,理论上越早去越好,准备的时间也越充裕。
主要是背包里的衣服太娇贵了。
余曜很怀疑自己到马场之后还要先打理打理衣服。
纪净仪有心想说时间还早,再练练呗。
但看余曜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摸了摸新鲜出炉的成绩,再想想余曜今天的事情确实够多,就硬生生地把话咽了回去。
余曜去更衣室换过衣服就悄然离开。
他的整个试训过程没超过二十分钟,快到了一旁赛方摄影团队的设备都还来得及安装好。
有意无意注意到这边位置已经空了的鲍里斯皱起了眉,很快又舒展开。
“这届新人有点狂了。”
打连枪就算了。
居然这么快就走了。
他和安东尼可是打算一整天都泡在场馆里。
不过华国队不是一向最是求稳吗?
怎么会放任队员这么干?
鲍里斯脑海里有什么没来得及抓住的念头一闪而过,不过想到明天就是比赛,就用力摇摇头,把某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微妙预感都甩在脑后。
安东尼则是全程没回头,一直专注在自己的靶心之上。
场馆里的枪声此起彼伏。
少了一个并不如何显眼。
但这只是表象。
扛着设备终于赶来采访的华国大台记者第一时间就发现了不对。
“纪教练,余曜人呢?”
作为本次奥运代表团的专用记者,负责采访的苏益川早就知道了余曜具体兼项的情况,今天来也是想多拍几张余曜,震惊震惊全网观众的。
结果倒好,人没了!
纪净仪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没留意的那点不对劲是打哪里来。
他有点心虚:“那什么,小余已经去马场了,他今天要验马。”
苏益川当时就是眼前一黑。
他顾不得多说,紧赶慢赶拍了几张全景,就匆匆奔赴下一程。
中途路上抽了个空,把照片发到了官博上。
【cp】大台五套新闻:射击——华国射击队赛前训练!
配图:全场馆图.jpg、侧面全场馆图.jpg、全排背影图.jpg、常方毅特写1.jpg、常方毅特写2.jpg、纪净仪特写.jpg
等待良久的网友们一一点开,人都麻了。
【啊啊啊,我们等的射击新人小哥呢?!】
【不是,我不理解,都这个点了,为什么还要藏着掖着】
【我的天,这次的保密工作绝了,我明天一定要早起看比赛,我倒要看看,这个藏得严实的帅哥到底是何许人也!】
【+1,带我一个】
【+2】
【+10086】
……
评论区彻底逆反,热闹得要翻天。
苏益川这次是真的没时间看,他一路狂奔,紧赶慢赶到了马场,刚刚好就赶上余曜换上自己带来的衣服,从更衣室走出来的一瞬间。
“哦豁!”
苏益川眼前一亮,下意识举起手中的相机,对着少年咔嚓咔嚓连拍了好几张。
四周注意到这一幕的工作人员也是眼神里瞬间盛满了惊艳和赞叹,还有人小声地吹了几下口哨。
周遭同样要验马的运动员更不用说,几乎当时就下意识扯了扯自己的衣服,抹抹头发,在心里暗暗对比起来。
等到同样打扮得好了的橙子糖挣脱费汉秋手里的缰绳,嗒嗒嗒地小跑到少年身边,高高昂起脖颈——
这对一人一马的组合当场就杀疯了!
第189章
穿戴一新的余曜牵着橙子糖去马房。
一人一马,所过之处,每个人都投来了赞赏惊艳的目光。
“这也太漂亮了吧!”
大台记者苏益川拍完照片后都忍不住地不停感慨着。
但他也没忘记自己的工作,很快就示意摄影师一起追上去。
作为在华国相当冷门的小众项目,马术比赛本身都不一定能在奥运期间连轴转的转播里排得上号,更何况是验马。
但作为整场马术比赛最大的看点之一,多拍几张美美的照片还是不错的。
华国的网友们应该也会喜欢。
苏益川信心满满,打算等验马环节正式开始时再继续拍起来。
他一路跟到了兽医检验房。
余曜当然注意到了身后跟上来的尾巴。
但沿途举着摄像机对准他和橙子糖拍照的又不是一个两个,别说他,连橙子糖都没有把成片的咔嚓闪光灯声当回事,自然也就不会多加注意。
余曜把橙子糖一路牵到了兽医面前,礼貌地跟他们招呼问好,而后就克制地退到一边,等待着兽医对马匹情况的记录。
橙子糖似乎也明白这群人类只是在确认自己的健康情况。
所以并没有像平时一样对除余曜以外的其他人横挑鼻子竖挑眼,反而很是温驯地任由那些穿着特殊服装的人对自己打量触碰。
只是那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始终看着少年,在兽医们时不时的点头赞许时,就要仰起头喷个响鼻。
就像是在洋洋得意道:看,老伙计,我够健康吧!
余曜被自家有点臭屁的小白马逗乐了,捂了捂平时放糖果的口袋,微笑着,比划了个好好待着的手势。
橙子糖就欢快地刨了两下沙子,按捺住性子继续接受检查。
“很健康!”
负责签字的兽医把打满对勾的表格夹到了档案夹里,由衷感慨,“余,你有一匹健康且漂亮的马儿!”
这真是他见过的最漂亮的小白马了。
通体雪白,皮毛亮闪闪的不用说,体态也好看,肌肉线条轻盈又不失力量感。
围着橙子糖的兽医们都忍不住的手痒痒,借检查之名多摸了好几把。
为首的兽医则是在余曜的面孔和身量上来回打量几眼,心里暗暗点头:也只有余这样帅气的年轻人,才配得上这样好看的马儿。
橙子糖被陌生人摸得想炸毛。
余曜好笑地拍了拍小白马的脖子,又喂了四分之一颗糖,才算安抚好了不习惯被这么多人同时揩油的傲娇小马的心情。
但橙子糖毕竟是橙子糖。
在注意到有一个年轻的兽医摸了一次又一次,绕到背后还想再来一次的时候,当场就扬起马尾,故意扫了人家一脸。
扫完了还哼哼唧唧地拿脑袋不停地蹭余曜的肩膀。
一副恶马先告状的样子。
倒像是受委屈的是它这匹小马驹一样。
兽医们一看都笑了。
“不止健康美丽,还很聪明。”
他们显然都很喜欢橙子糖。
但等待检验的不止这一匹马。
余曜很快就在他们恋恋不舍的目光里,按照工作人员的指引,带着橙子糖往验马候场区走。
说是验马区。
其实就是盛装舞步场地边的一条约20米长的跑道,候车区也不过是跑道的出发点。
铺满沙子的跑道上,此时已经有一位黑西装的骑手正牵着他的大黑马在一刻不停地做着快步和转弯的动作。
“啪啪啪!”
“漂亮!”
“咔嚓咔嚓咔嚓——”
观众席上的不少人都在为跑道上的人和马鼓掌喝彩,拍照声也不绝于耳。
如果不看现场,只听声音,余曜甚至会错觉这是哪家国际大牌走秀的秀场。
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验马环节的所有看点,都是这场名为验马,实为人和马一起表演走秀的赛前亮相。
不会被打分。
但在赛事里的影响力举足轻重。
这也是有历史原因的。
马术本身就被誉为贵族的运动,在西方更是优雅和高贵的代名词。
观众们欣赏马术表演的同时,自然也会连带着欣赏马和骑手的风姿,很多名驹和骑手都会成为马术世界里的明星。
当然了,马的地位可能比人还高。
验马确保马儿的健康也就成了重要的一环。
只不过发展到了现在,让病马伤马上比赛的少之又少,趁着验马在赛前好好装扮,展示一番,就成为了不成文的惯例。
如果表现亮眼,全世界爱好马术的观众们的目光都会为之停留,裁判们也会自然而然地因为良好的第一印象在后续的打分中不自觉地带上滤镜。
余曜很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儿。
橙子糖和自己之前没有参加过任何比赛。
想要在这种主观印象分占大头的比赛上拿到高分的话,这场验马的成败就至关重要。
下一个就该自己出场了。
余曜下意识按了下胸口宝石镶嵌成的国旗胸针,又拉紧自己领口精工刺绣的温莎结,当然也没有忘记替橙子糖检查一下脖颈上漂亮的心形小辫子里别着的国旗配色小花。
他这一身都是二哥特意请人替他量身定制的高定礼服。
通体浅胡桃色的休闲西装款式。
色泽柔和明快,裁剪修身得体,摸起来的质感更是柔软且细腻。
穿起来的效果应该也不错。
要不然的话自己刚刚从更衣室出来的时候,不会有那么多人盯着自己瞧。
少年抿了抿唇,有心想再检查一下自己的头发。
但附近没有镜子。
余曜四下梭巡着,眸光流转间,灵机一动,干脆拿着橙子糖水汪汪的大眼睛当起镜子。
等确认完自己的头发都被朝后梳得一丝不苟,只剩几根零星的黑色碎发按照造型师的指导乖巧垂在白皙额头上,就鼓了鼓腮帮子,深呼吸几下。
然后就在广播声的召唤下,牵着同样精心打理过的小白马走上跑道。
负责采访他的苏益川连忙举起相机。
观众席上掌心出汗的闻鹤洋也立刻坐直身。
坐在围栏前的裁判们抬起头,就见一身浅胡桃木色休闲正装的年轻人面容英俊,笑容爽朗,正牵着一匹在阳光里闪闪发光的高大白马,在满场热烈的音乐声里向他们缓缓走来。
第一次登上世界赛场的一人一马节奏得当,步伐不紧不慢。
闲庭阔步的模样甚至会让人怀疑他们已经身经百战。
但裁判们此时却没有心思细想,他们更多的不受控制的眼前一亮。
明明刚刚才见过了不少帅气的马和骑手,但这对陌生的华国组合还是在第一时间就攫取了他们的全部注意。
没办法,实在是太亮眼了。
马漂亮。
人更漂亮!
还不止是外表上的漂亮。
一人一马俱是朝气蓬勃,器宇轩昂。
他们并排走在太阳下时,看上去矫健而矜贵,明亮且耀眼,七月天的最炙热阳光都只能沦为他们的陪衬。
“啊啊啊啊——”
“是余!居然是余!”
“他们太漂亮了!”
被惊到和被惊艳到的尖叫声瞬间响彻观众席。
不少人都认出了这张堪称体育巨星的熟悉脸庞,心跳当场就漏了一拍。
万万没想到余曜居然来玩马术了!
不是,他怎么可以这么帅!
他的马居然也这么帅!
满腔惊喜和狂喜无处发泄,观众席上的叫喊声如海浪般铺天盖地席卷而来。
赛道旁已经结束和正在等待的不少马儿都被惊得不安走动几下。
反倒是第一次直面声浪冲击的橙子糖镇定如初。
明明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人的大场面,小白马连蹄声都不曾乱一下,反而是更加自信地高高仰起雪白的头颅,仿佛在迎接所有人的欢呼。
余曜则像是压根就没注意到这波声浪。
手握缰绳,继续有条不紊地指挥着马儿,连头发丝都没有乱一下。
这对怎么看怎么稳如泰山的人和骑手的组合被场边移动的摄像机精准捕捉。
各国实时转播的直播间里弹幕更加疯狂地激动刷屏。
【笑死,余的马和他像了个十足十】
【余已经够镇定了,万万没想到他的马和他一样镇定】
【他们看上去真的好骄傲好自信,就像是在巡视自己的领土一样,我好爱啊啊啊啊】
大家伙是真的有被惊喜到。
喜欢的运动员居然兼项了自己喜欢的项目。
天底下还有比这更让人激动万分的事情吗!
尤其是他们看上去实力也很棒,说不定就有很大的赢面,会成为马术比赛里的黑马,体育史上的新传奇!
【这种见证奇迹的好事怎么总让我赶上】
【哈哈哈,我发现了,跟着余总能见证历史诞生】
【我懂了,这次奥运一定要全程搜余的名字,他去哪场比赛,我就去哪场!】
【先别激动,说不定他就还有别的兼项呢】
【你提醒到我了,以余的性子还真有这个可能!】
弹幕里嚎的最厉害的反而是翻墙过来的华国本土网友。
【啊啊啊啊,我现在就要把视频搬回华国网络去,大台官方为什么不转播,为什么不告诉我们小鱼有兼项啊啊啊】
直播间的话题渐渐跑偏。
验马现场的实时热度却还都集中在小白马和骑手身上。
观众席上的掌声口哨声随着小白马的慢步、快步、转弯、停止的动作不断响起。
余曜也在指导橙子糖按照验马流程跑起停下的间隙里,不着痕迹地用余光扫了眼裁判席的方向。
见裁判们不约而同地露出感兴趣的神情。
他就知道自己和橙子糖的这一身打扮算是取得了初步的成功。
心弦一放松。
少年脸上的笑意更盛,春山般明媚的眉眼不自觉就弯成了最好看的弧度。
略显青涩的挺拔身影也因为修身正装的加成,在阳光下多出几分高贵优雅、自信力量的成熟气质。
他在下台前冲着观众席热情招手,手中的文明棍反射着金属般冷冽的光。
当场就迎来了一阵阵更高亢的尖叫声。
“太帅了!”
“余!你居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小白马也超棒!”
橙子糖也有被主人的气势和观众席上的呼喊声感染到,本就骄傲的小马驹越发张扬自信地嗒嗒嗒走动着,愣是把铺满沙子的跑道走出了T台的架势。
苏益川按快门的手都快要按疼了。
等到挑选照片的时候却是哪一张都不舍得丢弃。
他挑了又挑,最后才狠狠心凑出了九张不同角度的九宫格。
【cp】大台五套新闻:马术——华国马术队赛前验马!
配图:余曜-橙子糖.jpg
这九张照片比搬运视频的网友更快,宛如一石激起千层浪,出现在奥运话题广场的一瞬间就直接引爆了整个热搜。
【我去,余曜兼项马术了?】
评论区很快出现了一排整整齐齐的问号。
这是大家都没有想到的开局和发展。
惊诧和激动的网友们奔走相告,以至于#余曜马术#的话题不到半个小时就窜上了热搜榜首。
之前大家猜测马术小哥有多帅多好奇,此时被揭破他们心心念念的人居然就是余曜的时候就有多么震惊和狂喜。
话题广场里的博文刷新速度比实时直播间的弹幕都快,点进话题的人分分钟就能刷到好几十条实时更新。
【人总会喜欢上相同的帅哥,是吗?狗头叼玫瑰.jpg】
【我懂了,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小鱼,沧桑点烟.jpg】
【不!是体育圈就是一个巨大的小鱼,他什么都能上!马术都可以!瞳孔地震.jpg】
【总局:没想到吧,是他~是他~是他~还是他!举起风火轮.jpg】
【怪不得代表团名单都要单独写一行,他兼了三个项目!三个!我的天,我做梦都不敢梦这么大的!焦急地跑来跑去.jpg】
【前面的,你清醒一点,马术加攀岩加冲浪加单板是四个。微笑.jpg】
【是我疯了还是世界疯了,这种同时兼四项,横跨夏冬奥运会的全能王是真的存在吗?挠头.jpg】
【存在,他甚至还是半路出家的非专业运动员,还喜欢玩极限运动!还玩得很好!尖叫.jpg】
【你们是不是忽略了长板速降……虽然但是,这应该能算五项吧,痴呆.jpg】
【都在讨论运动,只有我觉得小鱼今天简直帅呆了嘛,这种正装成熟范儿简直帅到让人流鼻血!花痴脸.jpg】
【他还穿了马靴!到膝盖的马靴!还拿着文明棍!谁懂!谁懂!不停擦口水.jpg】
【我敢打赌他脱掉西装外套,衬衫外面一定还穿了丝绸马甲,这么一丝不苟只留几丝刘海的斯文败类造型一定要配够三件套,袖口要有宝石的袖扣,胳膊上还要有紧绷的袖箍!疯狂比划.jpg】
【前面的擦擦口水,虽然但是,这一身真的好帅,都可以走红毯了!他牵着的马也好看到像是童话里走出来的一样,我都不敢想象小鱼骑在马上,那一定是白马王子一样的造型!】
【啊啊啊啊,不行了不行了,一人血书马术一定要转播!我会实时收看!】
【我也要看!】
【加我加我!】
【你们是不是没反应过来今天晚上就有开幕式,哈哈哈,我赌十根辣条,小鱼兼了这么多项目,今天晚上的举旗手一定是他,能者多劳嘛】
【卧槽,居然觉得很有道理,今天晚上蹲电视前面了】
【我也觉得,都有在代表团名单上单开一行的待遇了,举旗手必定是他的!】
【虽然但是,你们都这样说,我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你不是一个人,我也想到了】
【我就明说了吧,马术小哥已定,举旗手大概率,剩下的那个射击小哥该不会……】
【卧槽,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
【……】
【乌鱼子,我知道余曜很强,但能不能别乱做梦,射击都是从小练起的,今天早上的射击赛前训练可没有余曜的照片】
【但是也没有射击小哥的啊】
【等等,没有射击小哥会不会是因为余曜来马术这边验马了?】
【卧槽,我怎么感觉这就是真相!】
【不是给你们泼冷水,但是射击真的要从娃娃抓起,那天那个射击小哥我也看见了,光是那个端枪的架势,没个十年八年就不可能练出来,余曜哪有时间练射击】
【但是真的很像啊,马术小哥和举旗手都是他,射击小哥怎么就不可能了】
【我再提醒一下,马术小哥确实是余曜,但举旗手可没有公布,窝巢历年来的夏季奥运举旗手都是篮球队居多,余曜还没有在夏奥上拿到实绩,举旗的可能性不大】
【我怎么感觉你就是一直在给大家伙泼凉水呢,马术小哥先不说,但是举旗手怎么不可能是余曜了】
【我就猜是余曜!还有谁有他这么盘靓条顺!现在没有夏季金牌不代表拿不到,我敢打赌举旗手就是他,而且至少拿三块金牌!】
【保守了姐妹,马术不是有个人赛和团体赛,至少四块】
【咳咳,虽然但是,提醒一下,光马术一项就有盛装舞步、障碍赛和三日赛三个小项,还分团体和个人,能产生六块金牌】
【靠,那小鱼这一次怕不是金牌拿到手软】
【呵呵,】一直被大家反驳的质疑网友这下是真的不高兴了,语气都有点阴阳怪气的。
【他先拿到今晚的举旗手再说吧】
且不说华国是马术弱国,至今还没有在马术上拿到过一块金牌。
单说这个举旗手,就不是一般人能拿到的。
实绩先放到一边,举旗手对身高对长相都有要求,这些余曜……等等,质疑网友顿了顿,好像,余曜还都挺符合的?
那也不对!
他今天还在奔波验马,怎么可能有时间准备开幕式的举旗手!
质疑网友安慰着自己,但等到天色擦黑,还是准时打开了电视机。
华国的很多人也都在同一时间用遥控器点开了大台五套。
祁家老宅里,又瘦了一圈,但眼神越发明亮的祁望霄也准时准点地点开了开幕式的转播间。
系统1111捧着瓜子在旁边磕,语气难得的平和。
【咱们的积分也快攒够了,等下一届奥运会你就可以坐在观众席上看了】
祁望霄没有接话,只是揉了揉额头,尽可能地把思绪从才经历的一场光怪陆离的任务世界里抽离出来,放到眼前的电视屏幕上。
屏幕上的光影明明灭灭地印在青年平静无波的脸庞上。
他似乎对美轮美奂的舞台效果并不怎么感兴趣。
只有在各国代表团按顺序出现的时候,那两弯长且浓密的羽睫才破天荒地掀了起来,乌黑深邃的瞳孔也变得专注。
“接下来出场的是华国代表团!”
伴随着广播里字正腔圆的预告声,无数华国观众火速将目光集中在摄像头的视野里。
然后就在代表团出现,看清举旗手的一瞬间,和着屏幕里的现场观众们一起高声欢呼。
“啊啊啊啊啊!”
“是他!真的是他!”
“太帅了我的天!”
第190章
“啊啊啊啊——”
奥运会开幕式现场,当举旗手余曜终于带着身后庞大的华国代表团出场时,全场沸腾。
来自华国的掌声和欢呼声铺天盖地。
一面面鲜艳的红旗也在观众席上迎风招展,与台上被少年高高举起挥舞的那面交相辉映。
如果说华国网友们事先没猜到余曜有成为举旗手的可能,那绝对是瞎说。
但猜到和亲眼看到可不是一码事。
至少,在看见余曜的瞬间,那股不受控制从心底喷薄而出的骄傲和感动不会作假。
无数人在慷慨激昂的乐曲声中心神激荡,眼眶里也不受控制地涌现出最滚烫的泪花。
他们华国代表团出场了!
举旗的是全世界都知道的体育巨星余曜!
他们最最可爱的华国运动员们可算来了!
一晚上的苦苦等待终于在这一刻变成了可以寄托感动和兴奋的实体画面,从前无数次的奥运热血瞬间也随之浮现脑海。
骄傲、自信、期待、自豪……种种情绪浮上心头。
华国观众们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在自家运动员的身上来回梭巡,同时用或感动或调侃的语气敲打出语气各异的点评弹幕。
【咦,番茄炒蛋色虽迟但到,嫌弃脸.jpg】
【哈哈哈,虽然还是番茄炒蛋,但黄色占比很小了,如果不细看,我还以为是红白为主】
【正红色的正装上衣配白裤子或者白裙,嘶,算了算了,也是我们的大典配色基操了,好歹够醒目】
【emmm,只有我觉得真的好看吗,多庄重多亮眼】
【我也觉得好看!西装今年都掐腰了,裤子和裙子的长短胖瘦也恰到好处,你们看小鱼穿得多好看!星星眼.jpg】
【我第一眼就看见小鱼了,这身衣服是真好看】
【我也是我也是!】
源源不断的附和弹幕成功转移走了大家吐槽的重点。
其实就算是这几条弹幕不说,很多人的目光也不自觉地聚焦在了代表团的第一位上。
哪怕除去摄像机镜头和手中红旗、位次等等缘故,但凡是个有审美的人类,但凡眼睛没有瞎,都能看得出来——
他们华国这一次的举旗手实在是太耀眼了!
一米八多,鹤立人群的个头自不必说。
三军仪仗队特聘教练加班加点特训出来的体态就不是盖的!
肩膀端正,腰背挺拔都只是小意思。
虽然没有走军队标准的正步,但少年的每一次迈步都矫健从容,神采奕奕。
这是一种每个华国人都记忆尤深的特殊气场。
他们都曾在十月初阅兵式上见证过气贯长虹的钢铁洪流迎面而来,甚至还不止一次地为之澎湃流泪。
三军仪仗队那种凛然不可犯的威仪模样几乎随着他们对祖国的热爱和骄傲一起刻入了民族DNA。
所以不少眼尖的网友们一眼就看出了端倪,还有人大胆猜测。
【这一定是请国旗班的人来特训过!】
要不然的话,怎么可能走得这么带感,每一步都走在他们的心尖尖上,几乎让大家伙一眼梦回阅兵。
明明余曜压根就没走华国军队标志性的正步好不好!
这样的疑惑渐渐出现在了弹幕里。
当事人余曜却只能凭场中一波比一波热烈的欢呼声和冲着自己不停招呼的摄像机判断自己的表现大约还不错。
应该是还可以吧。
少年面对镜头时始终带着浅浅的笑,其实自己心里也不是很确定。
行程着实太紧张。
正经的三军仪仗队士兵光是打打基础都需要在九千六百平方米的国家仪仗队营地训练操场上至少训练上整整一个月。
他留给教官特训的时间却只有每天早晚的半个小时。
好在余曜也不需要学习正步和军刀礼。
所以在跟教官商量之后,考虑到现实需要,就一起制定出了一套量身定制的训练计划——
自己只需要训练出大概的仪态和气势就够了。
余曜很清楚总局特意为他请来教官特训想要实现的目标。
所以在宣布华国代表团入场的广播声响起的刹那,几个月见缝插针的早晚训练成果就完美地复刻在少年的一举一动上。
他走得很专注,也很珍惜。
观众们也很容易就注意到了这位来自华国代表团举旗手,不仅上半身是挺直的,脖颈是挺直的,连膝盖都是挺直的。
那张白净俊俏的脸庞更是映着刺目的闪光灯高高扬起,琥珀色的眸子里含着恰到好处的温煦笑意,一眨不眨地对上镜头里的所有人。
他的眼睛漂亮得会说话。
眼底星湖忽闪忽闪的样子,仿佛正在跟电视机前的所有人热情问好,并宣布华国代表团的正式到来。
这种自信大方、自带积极向上的精气神的模样真的很难不让人注意并喜欢上。
尤其是本来就喜欢余曜的全世界观众。
华国网友在华国直播间疯狂刷屏的同时,国外的直播间也在飘过无数弹幕。
【哦,华国狡猾地选择让余来当举旗手,真是犯规】
【我讨厌大红色和白色的组合,但余穿这身衣服真好看,像是雪里盛开的明艳红山茶】
【我猜一定会经常有星探试图给余递名片,说服他去参加T台走秀,他的步态帅气得像是职业军人】
各国体育媒体也嗅到了热度的味道,很快就在账号上博出了自家记者拍摄的高清大图。
于是乎,开幕式还没有完全结束,红衣西裤的少年举着红旗微笑,一身大国端正气度的不同视角就出现在网友们的眼前。
其中最显眼的还是f新社发布的几张。
f新社一如既往地使用了自家特有的阴沉滤镜,坚持渲染华国危险论路线一百年不动摇。
但这一次却是彻底失了手。
暗黑风的滤镜不仅没有将余曜的精气神吞没,反而恰到好处地降低了红上衣的饱和度,让画面整体的风格都变得冷冽锋利。
少年本就白净的脸庞在照片里呈现出瓷一样冷峻的质感。
琥珀色的眸子也如宝石般闪闪发光。
很多人都选择了右键保存。
闻风赶来吃瓜的华国网友们也纷纷点赞。
【我宣布,f新社的照片最帅】
【这就是传说中来自东方大国的压迫感吗,笑死,列强竟是我自己】
【气势气场很到位,有种舍我其谁,睥睨全场的感觉!】
但在玩梗之外,老实说,更多的华国网友们还是更喜欢华新社发布的原汁原味照片。
嘿,干净清爽,阳光精气神的帅气小伙子谁不喜欢!
更别说这还是很有可能替华国拿下多枚金牌的种子选手。
网上关于余曜到底能拿下几块金牌又发起了新的讨论,投票帖也陆续出现在各大平台论坛。
很多人看完了开幕式就一头扎进话题,越说越兴奋,大有要跟不同意见者唇枪舌战,战至天明的架势。
奥运村里,住在房主任隔壁的余曜却是早早就洗漱上床。
太累了。
他草草吹干头发就栽倒在床上,抱起黑猫一起翻滚着烙大饼。
“喵呜!”
睡梦中一下被惊醒的小七不满挣扎,拿爪垫扒拉少年的胳膊。
余曜松开了手。
胖猫团子却没有离开,反而自顾自地找了个最舒适位置重新窝进少年人温暖的怀抱中。
“呼噜呼噜——”
小七发出了令人、令猫都心安的呼噜声。
余曜有一下没一下地揉着手感上好的毛茸茸猫头,嘴角上翘一下,回过神时就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耳朵。
要早点睡觉。
他努力闭上了眼。
可过了好半天都还能感觉到满场热烈的欢呼声仿佛还在耳边。
明明已经很累,从骨头缝里都透出一股子酸。
但开幕式上观众席里漫山遍野的红旗画面就是挥之不去。
这是自己第一次为华国举旗。
从特别照顾的冬奥举旗手的后一位到夏奥代表团的第一位距离,自己走了整整两年半,光是仪态纠正就耗费了几十个小时。
也算是个开门红吧。
余曜想到了这个被纪净仪总挂在嘴边的词汇。
那明天的第一场比赛自己也要替华国拿到开门红才好。
想到明天早上九点就要开始的比赛,少年终于有了困意,把怀里的猫往枕头边一放,就放任自己进入了梦乡。
小七不满地咕哝一声,自发窝到了少年脚边熟悉的位置,很快也沉沉睡去。
一人一猫睡得香甜极了。
射击队的住处那边,纪净仪却还在灯下仔细替队员检查设备。
作为华国射击队的领队,他手底下当然不止余曜一个运动员,除去10米气步枪,还有手枪、折叠飞碟、气手枪之类的项目。
但他却把余曜的设备放到了最后检查。
讲道理,这难免有点偏心。
纪净仪也说不清自己是哪里来的自信,但就是莫名坚信这个从来没有参加过正式大赛,很可能崩掉心态的年轻人绝对不会崩掉心态。
他把最后检查好的手套放到了行李箱里,起身时差点直不起老腰,用力锤了好半天,才颤颤巍巍地走去卧室。
“真是老了。”
纪净仪卡白着脸,哼哧哼哧地洗漱,对着镜子疲惫的自己时到底还是扯起了唇角,“希望小余明天能替华国拿下10米气步枪的金牌。”
那可是奥运会的第一枚金牌。
一旦被他们华国运动员拿下,真是想想就振奋人心。
纪净仪怀揣着美好的希冀入睡。
第二天一大早就带上常方毅接了余曜去射击馆。
10米气步枪的资格赛和决赛都将会在今天开始和落下帷幕。
余曜抽过签后,检查好自己的设备,就带上耳塞,开始了自己资格赛的准备。
资格赛不面向大众和媒体,需要参赛选手在105分钟里打完一共60发子弹。
再取资格赛的前八名进入决赛。
余曜一入场,就发现决赛场地已经被布置好。
从左到右一共八个靶位。
直接面向背后的观众和媒体。
很显然,只有在资格里成为前八,才有资格在大众面前争夺奖牌。
再联想到决赛规则后半段要求每两发子弹就要淘汰一名运动员,余曜突然觉得10米气步枪的规则改进还是很有观赏性的。
对运动员压力越大,观众们的观感才会越紧张刺激。
当然了,最惊险刺激的还是运动员本人。
余曜在工作人员叫到自己号码时很镇静地走到靶台前。
在真空耳塞“扑通扑通”的心跳声里。
少年还是一样的慢瞄准、快射击。
在时间还没有过半时就已经打完了自己的全部六十发子弹,毫无疑问地晋级到了决赛。
只不过不是第一名。
余曜离开时看了看自己的成绩,635环,平均下来是10.58,比他平时训练差了一大截。
很显然这是长时间连射造成的震动带来的不可避免误差。
余曜也没有什么要懊恼的意思。
反正能拿到进入决赛的资格就行,自己下午还有盛装舞步第一阶段大奖赛的比赛,尽可能地赶紧打完,保存体力才是正经。
少年摘掉耳塞,一脸平静地走回候场室。
他的脸上看不出来什么神情。
纪净仪心里却咯噔一声
这个成绩太一般。
他知道余曜今天下午的行程安排,有点怕余曜是因为紧张亦或者是别的什么挂碍,在心里又把马术的组织者骂了好几遍。
但余曜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
纪净仪也不好说什么,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他时不时就要看两眼正在喝水休整的年轻人。
场馆里的其他人也都在看余曜。
“余的射击居然这么厉害吗?!”
终于见识到华国新人的真实面貌后,原本对新人嗤之以鼻的e国射击运动员鲍里斯此时满眼都是小星星。
他最喜欢滑雪。
自从余曜横空出世,征服死亡峰成为乔戈里峰之王后,鲍里斯的单板偶像就从本国的德米特里变成了这种来自古老东方的少年。
能跟偶像同场竞技,这得是多么好的运气!
鲍里斯已经顾不得自己在资格赛里一连失误几次只能排到第三,要不是自己还要继续比赛,都想冲上去跟余曜要个合影签名。
沉默寡言的安东尼也没想到那个华国新人居然就是余曜。
不过他向来沉稳,惊讶了几下就过去了,还一本正经地提醒同伴,“鲍里斯,你需要冷静。”
鲍里斯也知道决赛需要冷静。
但那可是余!
是余!
鲍里斯满脑子都在尖叫,也就是对金牌的渴望战胜一切,才让他尽可能快地镇定回来。
“等比赛结束!”银发年轻人握紧拳头,仿佛下定了什么决心,“我就去跟余搭讪。”
来自奥运冠军的友好,余应该不会拒绝吧。
鲍里斯用力擦了擦自己的气步枪,对金牌势在必得。
安东尼瞄了同伴一样,慢吞吞的动作同样坚定无比。
像他们一样认出余曜并且震惊惊喜的运动员不在少数,进入决赛的都选择平心静气,已经被淘汰的则是想去又不好意思现在打扰。
纷纷乱的场馆在大批观众和媒体进入后变得越发嘈杂。
这是很糟糕的射击环境。
偏偏余曜因为姓名首字母还被分配到了Y号靶台。
刚刚好是八个靶位的正中央,正对着观众和媒体的c位。
一看就很压力山大的位置。
纪净仪急得一拍大腿,“早知道你跟我姓多好!”
J号靶位在靠边缘的不起眼位置。
余曜:……
他嘴角抽抽几下,没有搭理病急乱投医的教练,反而是把头上的沿边帽摘下来放到一边,大大方方地在摄像机前露出了自己标志性的耀眼面孔。
“是余!”
“余进入了八强决赛!”
“天,他不会是要拿射击的冠军吧!”
记者和观众们一下激动起来,嗡嗡嗡的喧嚣人声引来了不少维持现场秩序的工作人员。
无数热切的目光黏到了少年身上,扯都扯不断。
引爆一切的余曜却只是笑了笑,掉头看向目瞪口呆的自家教练,语气无辜又天真明朗,“我倒是觉得站在哪里都一样。”
反正都会被认出来。
站c位多醒目。
观众们都能看见不说,这样说不定还能替拍摄的记者省点事。
余曜自以为自己已经很替大家伙着想。
完全不知道在他摘掉那片装饰性的单片眼镜,彻底露出真容出现在摄像头的瞬间,全世界正在观看奥运的观众都沸腾了起来。
其中以华国网友最为炸锅。
#惊!射击小哥竟真是他!#的热搜也一下被顶到了榜首。
无数人在话题广场里疯狂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是余曜!是他!是我们的小鱼!】
【他是射击小哥!他瞒着我们偷偷进了八强决赛!他一定是想偷偷拿冠军惊艳我们所有人!】
红色的、代表话题热度的数字一路飙升。
与此同时,余曜也端起了自己特别定制的气步枪,不紧不慢地走向Y号靶位。
在他身边一左一右刚刚好就是鲍里斯和安东尼。
被两名极有可能夺冠的世界名将左右夹击,站的还是现场c位,自己本身也自带热度。
换做是其他人,不定如何慌张紧张。
但余曜却觉得这样也好。
少年出人意料地摘掉了隔绝一切的耳塞,放任赛场的喧嚣和对手的枪声一瞬间肆无忌惮地敲打耳膜。
至少……
他把子弹填充到弹夹,咔哒一声合上弹夹,慢条斯理地想。
自己不用再特意偏头,就能看见竞争对手的成绩了。
余曜咬碎含在嘴里的橙子味糖果,把装填好的气步枪从枪架上拿下,端平到肩膀,左眼微眯,等待着裁判宣布决赛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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