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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 一堂音乐课结束,高二(三)班的同学们陆续步出教室,原本嘈杂的音乐教室变得安静了下来。
弥虞没走, 坐在一台金属风的架子鼓前, 拿着一根白鼓棒,轻轻敲着面前几个大大小小的鼓面。
不远处,一个蓝色积木形状的软座椅上,江北祁正大刺刺地靠着雪白的墙面,双手插在制服外套的兜里, 靠在长座椅上补觉。
弥虞用鼓棒敲了几个音,漫不经心地玩着头发。
室外吵吵嚷嚷的,一些学生散在走廊里, 说说笑笑,很是喧闹。
过了一会, 学生们都走了,走廊里一声尖叫后,传来几个人的坏笑声。
弥虞听到了江北祁有些不耐的呼吸声。
不远处正浅寐的少年颤了颤黑压压的睫毛, 一双无处安放的长腿伸直,抬手伸了个懒腰。
他似乎是醒了,缓缓直起身子,有点困倦懒散的模样。
江北祁掀起眼帘, 看了看她。
他漫不经心地问:“你会打架子鼓?”
弥虞笃定地点了下头:“当然了。”
他扬了扬眉。
“你怎么还不走?”她漫不经心地问。
少年没说什么,继续闭目养神。
不一会, 周极忽然走了过来, 敲了敲音乐教室的门, 等屋里的两人抬头朝他看来后,才说:
“哈喽啊两位, 咱学校流行音乐社的乐队正在招人,我准备去,你们有谁想一起去的?”
原本组成校园乐队的几个高三学长姐忙着准备今年六月份的高考,此时已经退了,原本的练习场地就空了出来,还留下了一堆时髦的乐器,缩在学校的音乐器材室里,个个看着崭新发光,明显是高档货。
加入乐队的同学要在校园的艺术节文化节上进行表演,京也中学经常举办一些文化交流活动,甚至鼓励学生到青年音乐节上演出,几年里也投入了不少经费给校园音乐社,因此校园band的人气一直很高。
对此,弥虞兴致颇好地举起手:“加我一个,我去。”
正好日子无聊,她过去玩玩,找找乐子。
“OK,咱们去跟学长姐说说,他们说不定一高兴就把乐器都送我们了。”周极说。
弥虞点了点头,灵巧地跳下音乐教室的高台,准备和周极一起出去。
“等等。”
身后,一直不说话的高冷凤眼少年忽然出了声。
周极和弥虞闻声回头。
不远处,江北祁拿下盖着脸的英语书,慢条斯理地站起身。
他插兜看着他们,开口慢悠悠地说:“我也加入。”
他和周极对视了一眼,不知为何,一瞬间仿佛有电光火花在两人眼底一闪而过。
弥虞揉了揉眼睛,怀疑是自己看错了。
周极不无讶异,随后笑了笑:“好啊,我们正缺人呢,而且你唱歌好听。”
“有人数限制吗。”江北祁淡漠地问。
“有吧,我听说还得去试唱,唱的不好可不行,竞争挺激烈的。”
“好,我去。”少年淡淡点头,又不着痕迹地看了正和少女聊天的周极一眼。
“你还会什么乐器?”他冷不丁插了句嘴。
“她会弹贝斯。”周极笑着说。
少年听了,看了弥虞一眼,有些纳罕地扬了扬眉。
“真的假的。”他说
弥虞朝江北祁吐了下舌头:“怎么,你不信我会啊?”
“不信。”江北祁懒洋洋地说。
“切,爱信不信。”弥虞对此很不屑。
三人走出音乐教室,锁门,慢悠悠地走下楼的时候,周极忽然想到了什么,回头好奇地问身边的两个人:“对了,咱要是组乐队的话,起个什么名字?”
弥虞刚要说话,江北祁已经声音淡冷地回答了他:“不是还没定下来成员么。”
“不用担心了,我们三个肯定都能选上。”周极说。
“是么。”那少年听了,淡淡勾了勾唇,没什么大的反应,“这么自信啊。”
周极察觉出什么,有些意味深长看了弥虞一眼,话里有话:“——是吧,毕竟我们都很强?”
弥虞随口一答:“当然了,莫得问题。”
江北祁插兜下楼,听到这,回头瞥了她一眼,故意说:“不一定,她存疑。”
弥虞顿时不满:“喂!江北祁你礼貌吗?”
少年挑了下唇,兀自先走了。
周极在身后看着她,抱臂偷笑。
弥虞见状,有点疑惑地眨了眨眼。
江北祁在想什么……?
她好像知道了,又好像不知道。
——
晚上。
弥虞用微信轰炸少年:“江北祁江北祁江北祁,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
没回,她又用Q.Q轰炸他:“江北祁江北祁江北祁,在不在在不在在不在……”
按停平板上的游戏,江北祁从床上坐起来,接起响个不停的电话,声音有点不耐烦起来:“喂,干嘛。”
“喂,你好凶,还有没有点同学爱了嘛。”少女撇撇嘴。
江北祁深呼吸一口气,抬手揉了揉眉心,语气里不无困倦:“提醒你一下,现在是晚上十一点钟。”
“哦。”
“我们弥大小姐不是常人,不用睡觉?”
“……反正你不还没睡呢吗,明明灯还亮着。”弥虞笑嘻嘻地说,“江北祁,你快把窗户打开,抬头看看今天的月亮,特别好看。”
“不要。”江北祁一口拒绝。
“哎呀,就看一眼!”女孩子不放弃,还在不停鼓动他,“你别这么懒,快去快去,去嘛!”
嘴上说着麻烦死了才不要,最后江北祁还是起身来到了卧室的落地窗边,抬手拉开窗帘,漫不经心地看向头顶的天空。
随后少年微微一愣。
——今夜的月亮,竟然格外好看。
皎洁硕大的漂亮银盘正高悬于天空,夜色如同一块展开的巨大墨蓝色画布,浩瀚美丽,静谧清朗,甚至能看到上面漂亮的月影。
偶有不知名的黑色野鸟掠过皎洁的月旁,树影晃动,远处花树随风送来温柔的清香,整幅画面看起来深远又唯美。
……确实很漂亮。
弥虞在电话那头得意洋洋地说:“我说的怎么样,月色很美吧?”
今夜,月色很美。
“……”
听到她说的这句话,少年短暂地怔愣了一瞬,目光有点恍惚。
愣了一会,他抿唇,耳根子一热。
心中犹疑。
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偏偏电话那头的少女浑然不觉自己刚才说了一句多么暧昧的话,依旧和他东扯西扯地聊着天。
像是无心,又像是在似有若无地……试探。
……她老是做这样的事情。
简直叫人心烦意乱。
江北祁垂下眼睑,握着电话听着那头弥虞叽叽喳喳的声音,修长指尖摩挲着百叶窗的透明坠子,这么轻轻捻着,深邃的凤眸里有些意味不明。
“对了,年糕好像跑到你那里去了……”电话那头的女孩说到这句时,江北祁忽然感觉自己脚边有什么细微的动静。
一低头,发现刚从对面别墅里鬼混回来的山猫布偶年糕正用小爪子扒拉着他的裤腿,仰头不停地喵喵叫。
“喵喵喵——”
“……你没给它吃东西?它看起来很饿。”江北祁低下身子,摸了摸脚下那颗胖乎乎的猫猫头,又挠了挠它的下巴。
年糕“喵呜”叫了一声,躺下来翘起小爪爪,耍赖撒娇。
“哎嘿,你也知道,我家没剩下多余的猫粮啊……年糕这家伙太能吃了,我都怀疑上一个主人是因为它吃太多才不要它的,啧啧,你快给它做点东西吧。”少女说。
江北祁低下头,看着面前这只打滚撒娇的山猫布偶。
“你还知道回来啊。”他摸着打滚撒娇向他讨吃的胖乎猫咪,声音淡淡地说着。
这小没良心的猫从不愿意在他这里多待,平时都死乞白赖地赖在弥虞家里,热脸贴人家冷屁股,简直是舔猫一只,一天都不回来,等到肚子饿了才知道过来找他要吃的。
江北祁不无嫉妒地戳了下正讨好蹭着他的胖布偶猫猫,之后认命地起身走去厨房,给它做起猫饭。
许久没用过的厨房里,江北祁用热羊奶粉拌金枪鱼罐头,拿勺子轻轻搅拌着,随着加热的温度,一股香喷喷的食物味道扩散传来。
年糕在江北祁脚下不停地绕来绕去,仰头喵呜喵呜地叫着,似乎等不及了。
少年刚一放下食盆,它就上前大口干起饭来。
刚忙活完,少年搁在桌子旁边的手机忽然响了一声。
江北祁打开一看。
弥虞:“哈喽哈喽,年糕饲养员,在不,滴滴滴?”
江北祁:“。”
弥虞:“跟你说个事,明天音乐社的老师和学姐叫我们几个过去试音,估计得准备点才艺,你应该会选择唱歌吧?”
江北祁:“嗯。”
“说起来,你唱歌还挺好听的,感觉再一演出的话,你能多上不少迷妹呢。”她半开玩笑地说。
少年漫不经心地哼了一声。
“谁在乎。”
“周极会弹吉他,他唱歌也挺不错,诶,江北祁,现在可以想想咱组合的名字叫什么了。”弥虞说。
还挺关心他。
江北祁的表情淡漠,拿着手机走到冰箱,从里面拿出一盒牛奶,给自己倒了一杯,拿起来抿了一口,这才漫不经心地开口:“你就确定一定是我们仨?”
“那不然呢?”弥虞反问。
“周茉对组乐队没什么兴趣,其他人又比不过我们,没有能打的。”她躺在床上翻了个身,忽然想到了什么,“你是在不满意谁啊,我还是周极?”
“你想多了。”短暂沉默后,电话那头的少年嗤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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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今天白天说我实力存疑。”弥虞撇嘴,踢了下脚。她翻身下床去喝冰镇果汁,结果回来的时候脚踝不慎磕到了桌角,疼的嘴里嘶嘶冒气。
“嘶嘶嘶,草……好疼。”弥虞揉着脚踝,鼓着嘴说话,开始甩锅:“气死我了,我刚才磕到脚都是因为你。”
江北祁听着那头的动静,心里直好笑,“关我什么事。”
“《雨爱》的吉他谱你会弹不?明天咱就准备这首吧,我来唱。”
他轻轻应了一声。
“总之,明天中午一起去音乐社那里面试!不准迟到。”弥虞说。
“……知道了。”少年挂断了电话。
他回到房间,随手拿起挂在墙上的一把民谣吉他,走到沙发坐下。
修长指尖随意扫动琴弦,随着伴奏声,少年开始轻轻吟唱起一首歌。
接着又把她刚才说的那首歌的谱子顺了一遍。
只是随便弹弹而已。
一曲终了,江北祁按着琴弦,有些心不在焉地垂下眼,抿了抿薄唇。
……才没有很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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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音乐社负责面试的学姐竟然是途柔。
江北祁弥虞周极三个人一向懒散惯了, 都没怎么准备,在来之前只是草草聚在一起,简单排练了一遍, 下午放学过后就直接过来面试了。
一首《雨爱》, 一首《年轮》,两首歌下来,三个人配合默契,唱的还都算不错。
周极来了段吉他弹唱,江北祁则唱了一段懒散的英文rap, 伴着抒情轻音乐,很有feel。
表演结束,途柔起身微笑给他们鼓掌:“很不错, 你们配合的很好,看来band的人选已经出来了。”
弥虞有些好奇地看着旁边位子上抱臂的靳鸣也, “对了,上一代的乐队成员是学姐您和靳学长吗?”
“嗯,但是还有一个, 不过他今年转学了。”途柔说着,眼底却莫名有点伤感。
几个人沉默了几秒。
“阿靳,我觉得他们三个挺不错,你觉得呢?”途柔扭头问靳明也。
对方略微点了下头, “我没意见。”
他起身扔给弥虞一串金属钥匙,语气淡然:“按照约定, 我们的乐器给你们了, 平时要保管好, 不能弄丢了,有损坏也不行, 最好能给到下一届。”
少女接住,郑重地点了点头。
“一会阿靳会跟你们说一些具体的事情,在这之后,音乐社就正式交给你们了,要好好经营啊,我们就先退了。”途柔温和地说。
弥虞看着这个对自己一直很温柔的学姐,很不舍地说:“学姐你是不是马上就要离开学校了啊……”
“对呀,因为我和阿靳要毕业了嘛,还有一个多月。”途柔温柔地笑笑。
“呜呜好舍不得……”弥虞忍不住走过去,和她贴贴靠靠。
“小弥要好好的哦,等姐姐高考回来看你。”途柔摸了摸少女的头发。
“嗯嗯,到时候一起出去旅游吧!”弥虞弯起眼睛说。
“而且我还想和学姐逛街,学姐考上大学以后不准不联系我!”
“那肯定啊~”
两个女孩子亲亲昵昵地抱着,弥虞对途柔说着撒娇一样的话,看的旁边的靳鸣也直咋舌,有点嫉妒地移开了视线。
——喂喂,途柔明明是他女朋友好吧。
他用眼神示意身后两个看着的少年:还不管管?
江北祁抱臂看着她们,神色淡淡。
周极则是无奈地耸了耸肩。
毕竟——女孩子的友谊真是很奇妙的东西。
他们男生不懂。
“学校下个月就有文化节,刚好是高考结束以后的一个星期,到时候你们八成要出个节目,提前想好要唱什么吧。”靳鸣也说。
“那就还有两个多星期?这么快啊。”弥虞有点惊讶地说。
“你们想好要报哪所大学了吗?”江北祁问靳鸣也和途柔。
“这个啊,最后还是看分数吧,现在说什么都是白搭。”靳鸣也笑了笑,把手搭在两个少年身上,“阿祁,周极,我们这一届高三走后,以后可就看你们俩的了,要把我们篮球部发扬光大啊。”
“那肯定。”两个少年点点头。
“我看你们俩好像有点谁也不服谁的意思,以后可别闹矛盾啊,好好相处。”靳鸣也说这句话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前面正跟途柔走在一起的弥虞,压低了声音:“可别为了一个女生就争风吃醋。”
江北祁好像被这句话戳中了,不着痕迹地瞥了前面的少女一眼,垂眸并不语。
周极则不在乎地笑了笑:“怎么会,我们俩的审美又不一样。”况且弥虞和他从小玩到大,就是他兄弟。
他对弥虞没什么想法。
但江北祁的心思对他厚米弥虞此时抱有的心思,周极可是看的很明白的。
有句话叫: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现在就是这样。
——天真而残忍的魔女布下了名为“爱情”的魔法阵,等着她看上的那只凶猛猎物自投罗网,甘愿入局。
啊,这样想想,真是好惨一男的。
长的这么帅,最后还是要被弥虞甩。
周极忍不住在心里惋惜地啧啧两声。
如果不是他和弥虞的关系更铁,周极都要扯个大喇叭,在江北祁耳朵边上大吼一句:
快——逃——啊——
他轻轻叹了口气。
不过,谁让弥虞那丫头喜欢玩呢。
这小子也算是自投罗网吧。
周极想到这,忍不住把手搭在江北祁的肩膀上,不无深意地对少年说:“我说,我们要以学习为重啊,阿祁。”
千万别被女妖精蒙蔽双眼——
少年听了,有些不解地扬眉,不着痕迹地拂开了他的手,表情冷淡地走了。
——
这天放学时间早,弥虞得空去超市买烟。
拿了一袋海河可可牛奶,一盒柠檬爆珠烟。
售货员扫货给她结账,根本没怎么注意这个穿着学校制服裙的女孩出来买烟的行为,只是随便问了一句:“给家里的大人买的吗?”
弥虞自然地点了点头,“嗯嗯。”
结果她结完账,刚走出超市门口,拿出来正要拆开包装,烟盒就被人抽手夺走了。
弥虞回头,发现江北祁靠在路灯旁边,正眯着眼看着她刚才买的烟,烟盒在修长指尖灵巧地转了一圈,被攥住。
“江北祁,还给我!”弥虞有点生气,“干嘛突然抢我东西。”
“小姑娘家的抽什么烟。”少年把手里的烟盒举高,不让她够到,一边懒洋洋地挑了挑眉。
“你不也抽过,还有资格在这里说我。”弥虞怎么弄都够不到,抱臂有些无语地看着他。
——诶,这话好像有点熟悉。
她是不是之前也说过?
弥虞顿时摸了摸鼻子。
此时一个小孩子被妈妈牵着手,一颠一颠地从超市里走出来,听到弥虞的这句话,走过来,拿肉乎乎的小手攥着少女的裙摆,仰头,认真又奶声奶气地对少女说:“姐姐,好孩子不可以抽烟的,抽烟会让人学坏,而且对身体很不好的。”
弥虞顿时噎住:“呃……咳,这个,姐姐当然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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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姐姐还抽烟吗?”
“咳,少抽……其实我真的不怎么抽。”就是装酷用的()
旁边的少年见状,顿时很愉悦地笑了:“听到没有,小孩子都比你懂。”
弥虞睨了他一眼。
接着她俯身对小男孩说:
“这个哥哥也抽烟哦,还屡教不改,怎么办哦?哥哥抽烟对身体不好,你快去教训教训他。”她故意指了指他。
江北祁:“……”
那小男生自然当真了,于是真的严肃地板起了脸,认认真真地对两个高中生科普起了抽烟的坏处。
孩子的妈妈听的直捂嘴,在旁忍俊不禁的模样。
弥虞和江北祁对视了一眼,彼此有点无奈又好笑。
“回家吗?”她之后问。
“走吧。”江北祁拎着书包。
“晚上过来吃吗?明姐说做烤火鸡。”她扯了扯头发,这么说。
“嗯。”
“确定了?那我点奶茶了——”
“不怕胖啊。”他勾了勾唇。
“……江北祁你完了,我绝对不点你那份!”女孩气咻咻地说。
江北祁勾了勾唇,“我又不喝。”
“把刚才的东西还给我,好多钱买的呢——”
“不给。”
“江北祁!”她气呼呼的。
“前面有家茶百道。”江北祁慢吞吞地抬手。
“……青提茉莉,三分糖加冻冻全冰谢谢。”
过了一会,少年提着两杯奶茶走出来,弥虞接过,把吸管插进杯子里,满足地喝着
两个女生和他们擦肩而过,认出了身侧正一前一后走着的少年和少女。
看到这一幕,她们顿时面面相觑:
……弥虞和江北祁,他们,貌似交情还挺好的样子?
——
周三,体育课,四百米标准操场跑道上。
弥虞坚持着跑完了两圈,绕过计时员,踉踉跄跄地跑出了红色的塑胶跑道。
少女俯下身缓着,大口喘着气,面如菜色。
之前因为经常下雨,之前的体测被取消了。
等天气晴朗之后,烦人的体育测试跑最终还是再一次来了。
今天天气特别热,弥虞坚持着跑完800米之后,觉得眼冒金星,浑身都没力气了。
她感觉呼吸困难,脑子里也晕晕乎乎的,捂着稍微有点跑岔气的腹部,踉踉跄跄跌在跑道里面的草坪上,手撑着地面,手掌被细小的黑色塑胶粒压出红痕。
旁边周茉第一个发现了她的不对劲,连忙跑过来,低头查看弥虞的情况:“小弥,你怎么了?”
“我有点晕……应该歇一会就好了。”少女的脸色发白,身上出了不少汗,漆黑发丝凝在额头,看起来状态不太好。
周茉本来想喊周极过来抱弥虞去医务室的,结果下一秒,一个高挑的凤眼少年已经飞快走了过来,蹲下身看了看少女。
他利落地抱起正躺在草坪晕倒的弥虞,转身就往医务室的方向大步走去了。
周极听到呼唤声走过来,看到了被江北祁抱起来的弥虞的样子,他开口说:“她没事吧——”
江北祁根本没有停顿一秒,抱着晕过去的少女,和他擦肩匆匆而过。
周极见状,顿住了。
之后他转头,和周茉两个人面面相觑。
“……这么紧张啊。”
——
十五分钟之后。
弥虞在凉爽的医务室里缓缓苏醒过来,从床上直起身。
她掀开被子,抬头四处看了看。
自己所在的地方……好像是医务室。
京也中学的医务室还算大,装修也不错,自己的床位旁边隔着一道白色的窗帘,而那边似乎有人。
她好奇地掀开了眼前窗帘的一角,发现江北祁正靠在不远处的座位上,单手支着下巴,正闭目假寐。
她跑完八百累得要死,只记得自己当时躺在草坪上回血,然后就没什么意识了。
大概是因为低血糖。
弥虞摸了摸下巴。
——看来,是他送自己过来的?
少女低头看了一眼腕子上的手表,现在正好是大课间的时间,下午的最后两节课都是自习。
……所以,就算不回去,应该没什么大不了。
她想到这,悄摸摸地朝着少年的方向移动了过去,裸.露的膝盖在床垫上摩擦出轻微的声响。
这家伙……睡着的样子也很好看嘛。
移动到另一张床位,弥虞跪在床上,手撑着床单,这么好奇地打量着江北祁。
他的呼吸平稳而稍长,似乎是有些疲累,弥虞刚才弄出的这些声音,竟也没吵醒他。
……江北祁睡着时的样子,看起来挺无害的。
少年顶着这么张帅气的脸,即使随便拿手搭着下巴都很好看,黑压压的长睫毛如同颤翅的蝶,在凉爽的空调房里轻轻颤动。
白色校服外套搭在他身后的椅子背上,空气里有隐约的宝格丽蔚蓝香。
一张纯素颜少年脸,不加任何矫饰,依旧帅得让人移不开眼,野生俊眉,宽肩窄腰,白肤长腿,骨架优越,很顶级的少年人容貌。
就算比起电视上的明星,怕也是艳压的。
弥虞忍不住又凑近了一点,将目光落在少年绯红的薄唇上。
……看起来很好亲,也很会亲的样子。
这么心不在焉地想着,少女伸出手指,轻轻凑近了江北祁的薄唇。
少女纤长的指尖停在与他唇瓣触之可碰的距离,近到能感受到对方温热而沉重的呼吸。
就在弥虞的指尖要碰上那张柔软唇瓣的时候。
下一秒,原本应该寐着的凤眼少年,忽然睁开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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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北祁精准地捕捉住了她的目光, 企图从弥虞的眼中找到一丝自己期望找到的痕迹。
弥虞看见他忽然醒来,目光短暂的怔愣一下,随后自如地勾唇一笑:
“喔, 醒了?”
她下意识要收回手, 没想到却被江北祁一瞬间抓住了手腕。
少年的指骨修长温热,不容抗拒地攥着她的腕子,用了稍紧的力道,带来隐约的战栗感。
“你刚才在,做什么?”他盯着面前的少女, 这么缓缓地问。
弥虞见状,露出一抹不慌不忙的笑,语义暧昧又含混地道:“我…在帮你擦掉脸上的东西吖, 现在看来应该不用我帮忙了。”
说完她想抽回自己的手,就稍微加重了挣脱的力道。
没想到江北祁根本不松手, 依旧那样攥着弥虞的腕子,大有执拗的意思。
她的那点力气在十八岁的少年面前犹如蚍蜉撼树,即使想抽手, 也压根没有动弹分毫。
凤眼的漂亮少年直勾勾地看着她,目光有点让人无法忽略的强烈侵略性。
……他好像,挺难缠啊。
弥虞脸上游刃有余的笑略微僵住了。
“……你放开啊。”她小声说。
在近距离的接触之下,少女的脸变得稍微有些燥热。
像是做坏事的小狐狸被当场抓包时的, 那种窘迫和羞恼。
……还怪可爱的。
少年好整以暇地盯着她慢慢变红的脸庞,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忽然有点暧昧的意味:“——你刚才是想非礼我?”
弥虞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立刻摇头否认三连:“我不是, 我没有, 你可别瞎说!”
就算是也不承认!
文明人的事,怎么能算是非礼呢!()
她心虚地目移。
“是吗, ”江北祁听了,慢悠悠将视线下移,目光轻飘飘地示意她:“……那请你解释一下现在的姿势?”
少女闻言低头。
她的膝盖正半跪在床位上,跪坐的姿势,对着他这边,因为被对方牢牢攥住了手腕,还维持着手伸出来正欲往少年脸上碰的样子。
人赃并获。
况且此时还是欲盖弥彰的神情。
弥虞露出稍显尴尬的神色。
少年看着她,不无戏谑地挑了挑眉。
那眸里的意思简直不言而喻。
少年看着她,嘴巴缓慢一张一合,是这样的口型:
女、流、氓。
“……”
“谁是女流氓!少扣我帽子——”
弥虞可不想这么轻易承认,她用另一只手猛地推开了少年的胸膛,想从床位上坐起来,结果一下子脚麻了,小腿没力气,不受控制地跌向了江北祁的胸膛。
弥虞的脸撞到了少年的胸膛,重重地撞了一下鼻子,隐约的痛感顿时传来,疼的她蹙起眉。
“唔…”她听到江北祁闷哼了一声,身子蓦然绷了绷,接着将手落在了她的后脑勺上,防止她从床位上跌下去。
“别乱动了。”他的声音听着莫名有点沙哑。
少年的手撑在床单上,她的脑袋抵着他的胸膛,明明晕晕乎乎的,但对方剧烈的心跳声却清晰可闻,一下一下映入少女的耳朵。
……
太近了。
而且,根本没什么力气起来。
她忘了自己刚跑完八百米,累得要死,浑身都没什么力气。
而现在的姿势,怎么看都像是她在“非礼”无辜的江北祁同学。
“女流氓”这个称号这下好像彻底被坐实了。
……嘶。
弥虞有点绷不住了,觉得自己下次做坏事撩汉子之前应该提前翻翻黄历。
不然真的出师不利啊。
“喂,还不起来。”江北祁声音淡淡的,指尖不轻不重地弹了一下她的脑门。
弥虞瘪瘪嘴,有点委屈地指了指自己的小腿:
“我小腿麻了嘛,起不来……”
江北祁听了,略微俯下身,看了看少女的小腿肌肤,之后他迟疑地伸手,捏了一下。
温热的手指触感从她的小腿肚传来。
弥虞一颤。
……妈耶,他怎么直接上手。
说好的纯情酷哥呢……怎么让人有点措手不及的。
她脸上有点僵,微微侧过脸,耳朵有点微红。
江北祁似乎没有察觉到,依旧神色如常:“小腿肌肉有点抽筋了,你跑之前没做热身运动?”
她听了,有点莫名地摸了摸鼻子,“咳……确实没怎么做。”
江北祁挑了挑眉,故意说:“该。”
“喂!”弥虞不满。
“那现在怎么办……我小腿疼。”她鼓了鼓嘴。
“等校医过来给你揉。”江北祁说。
少女指了指门上挂着的牌子。
上面用马克笔清晰地写着:“请假一下午,明天再来”
江北祁:“……”
“那就麻烦江北祁同学喽?”少女说着,又露出那种迷惑人的捉弄笑容。
其实,是有点大胆了的。
叫性情乖戾的同班男同学给自己揉腿这种事。
——怎么想都有点旖旎的成分吧。
弥虞默默地想。
不过,这算是一种她对江北祁态度的试探。
他会直接拒绝吗?
无所谓了。
弥虞这么心不在焉地想。
下一秒,少年讶异地扬了扬眉,然后。
他修长的指节落在了少女的小腿上,紧接着,力道微小地,轻轻揉了起来。
默许了的,纵容。
也就代表着,她可以对他做点更过分的事。
弥虞轻轻勾了勾唇。
趁着少年低头的时候,她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这么看的话,江北祁居然有种人夫感。
像是结了婚后,会很呵护老婆的那种感觉。
——少年感人夫,这是可以说的吗。
明明这小子性子傲的不行,此时却愿意给她揉腿。
像是心有猛虎,细嗅蔷薇那种人?
——看起来,像是一个内心柔软的家伙。
“江北祁。”少女忽然开口唤道。
“?”少年扬了扬眉。
“有没有人说过要娶你呀?”她笑眯眯地问。
“……你脑子没事?”
“嘿嘿。”弥虞自顾自地脑补。
他面上不显,拇指却不轻不重地按了一下少女的小腿,弥虞顿时露出痛苦的表情。
“很疼啊,你能不能轻点……”她小声说。
他不在意地轻哼一声。
“怕疼就别叫我帮你按。”
虽然少年嘴上这么说,但覆盖在弥虞小腿肌肉上的力道还是稍微放松了下来,轻轻按压着,原本酸痛的小腿肌肉顿时缓和了不少。
弥虞的呼吸逐渐平稳,感受着逐渐放松的小腿肌肉,之后抬眸,悄悄打量着江北祁的侧脸。
少年正低垂着俊厉眉眼,指节不轻不重地捏着她的小腿,模样是少见的安静内敛。
猝不及防一抬眼,两人正好对视上,弥虞不知怎么的,有些不自在地移开了目光。
他像是忽然发现了什么,目光蓦然顿住,紧接着,眸子里面流露着似有若无的愉悦和戏谑来:
“你脸红什么?”少年这么问。
弥虞一愣。
就见江北祁托着下巴,不加掩饰地看着她。
“——现在知道害羞了。”
“刚才不是挺会的么?”
他懒洋洋地说。
此时窗外渗进来的依稀阳光洒落在他白皙的脸庞上,蒙上一层油画般的感觉。
少年眉梢骨的线条很美,眉眼间的神色倦怠疏懒,看起来没骨头似的,散漫又乖张。
他略略挑着眉头,一双凤眼深邃幽黑,透着三分冷淡和薄情,唇很薄,是很漂亮的绯红颜色,让人忍不住想摸一摸。
他似乎知道自己此时正受迷惑于他的脸庞,反而大大方方地接受着她投过来的目光。
看起来,分外惹眼。
见状,弥虞忍不住咽了咽唾沫。
……什么勾人心魂的男狐狸精,杀伤力好大。
长成这样不调戏他调戏谁!
于是心中的色批之魂再次熊熊燃烧,弥虞勾唇,游刃有余地一笑。
“我当然是害羞啦~”她这么开口,是逗人玩又拖长的轻快语调,又娇蛮又可爱,让人忍不住耳朵发热。
少女眯起眼睛,对他笑的促狭又漂亮,“毕竟我们江同学是这么的,秀色可餐。”
“——真让人忍不住想亲近一下。”她继续不怕死地口嗨着。
女孩子嘴上说着单纯又暧昧的话,那双漂亮的眼睛弯弯的,神情里是三分认真和三分假意。
她有双清澈动人的眼睛,妩媚上挑,杏眼的形状让觉得无辜,里面弥漫的情绪总是真挚又令人动容。
所以就算是说着谎话,也总会让人觉得是真的。
……简直让人分辨不清。
“骗人。”江北祁看着她弯弯的双眸,这么直白地说。
她总是喜欢逗人,捉弄人,总是说些似是而非的话,惹得人心跳加快。
他才不会当真。
而心脏却忍不住开始跳的快了。
他忍不住暗骂自己的反应。
少女闻言,挑了挑眉,“才没有骗你。”
“我很想和你做好朋友的,还有,感谢你今天送我到医务室喔。”
——刷刷。
她忽然凑过来,一点点靠近了他,眸光戏谑又漂亮。
少女肩上的乌黑发丝垂落了下来,一缕长发轻轻擦过江北祁的手背,带来一阵似有若无的痒意。
她忽然伸出手,扣住江北祁的胸膛。
少女的手掌柔软而冰凉,唯独掌心处有隐约的热源,不轻不重地扣在江北祁的左胸膛上,仿佛能透过肌肤,触及到少年那颗强有力跳动着的心脏。
“江北祁,我们更亲近一点吧?”她带着笑意地这么低身说,柔软的唇瓣覆在少年的耳边,轻轻吹了一口气。
听到这里,江北祁的瞳孔缩了一下。
她敏锐察觉到了他停顿了一秒的呼吸。
忽然听到医务室外传来一阵隐约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少女声音传来:
“医务室是这里没错吧?”——是周茉的声音。
“是吧,对了,江哥也在里面吗?”
“应该是,我们推门进去看看就知道了。”——是周极和田逆的交谈声。
弥虞瞳孔一瞪,下意识看向身侧的江北祁,对方目光落下来,很平静。
弥虞:……
也不顾自己还麻着的小腿,少女直接把江北祁往里面一推,一把掀开了白窗帘,迅速回到自己刚刚躺着的位置。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把江北祁整的愣住了。
这丫头是有多不想被人看到……
——他们待在一起。
他暗自磨了磨牙,不知为什么,心中的不爽感涌了上来。
绝不是因为弥虞撩完就跑。
绝、对、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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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周极他们推门进来时, 看到的是正躺在床位上闭目养神的少女,和她旁边,被空调风吹起的白色格挡窗帘。
“虞虞子你好点没有?刚才看你脸色好差, 都晕过去了。”周茉走过来在床位旁坐下, 这么关心地对少女说。
弥虞这才睁开眼睛,起身对她笑了笑:“刚刚休息了一会,已经好多了。”
田逆进来之后就开始东张西望:“江哥呢江哥呢?不是他送你过来的吗,他人呢?”
话音刚落,少女床位边的白窗帘被人掀起。
凤眼少年插兜静静地站在那里。
“什么事。”他语气平淡地问田逆。
“江哥, 你不是打篮球时手臂受伤了吗,之前在操场上看你抱起弥虞就走了,我还在想你手臂有没有事……”田逆说。
弥虞听到这, 不由得看了一眼江北祁。
只见他神色平常,被提到自己受伤的手臂时, 也只是眼神闪烁了一瞬,没什么大反应。
应该……没什么事情吧?
弥虞忍不住有点在意了起来。
要是江北祁因为她伤到了……
她会有点过意不去诶。
她想看看江北祁的手臂到底伤到哪里,没想到指尖刚要碰到江北祁, 对方已经不着痕迹地避开了她,走到另一边,削了一个摆在桌子上的大红苹果。
很快,一盘被削成小兔子形状的苹果出现在众人面前。
“一起吃吧。”他把盘子放在桌子上面, 神色淡然地说。
见状,弥虞有些惊奇地睁大了眼睛。
草, 这是什么高冷酷哥的反差感。
好可爱啊!
她遂拿起一块小兔子苹果放进嘴里, 尝到了甜滋滋的味道。
“这学期学校有个校内演出, 给高三学长姐们办的临别音乐会,咱们参加吗?”周极问。
“那肯得参加啊, 咱们刚接手音乐社团,肯定得露一手,展现我们的实力。”弥虞说。
弥虞想把周茉也拉进band里面来,对方听了,摆摆手拒绝了:“可别,咱俩已经加入舞社了,够忙了,可不想周六日还抽时间来排练唱歌,干脆就当个吉祥物吧。”
少女耸了耸肩,“好吧。”
“对了,怎么觉得小弥还挺期待这次表演的?”周茉有些好奇地问。
“当然了,毕竟机会很难得嘛。”她说。
弥虞之前的学校没举办什么有趣的音乐活动,就算有也不让当时高一的她参加,再加上当时音乐部有几个人搞恶性竞争,用各种原因阻挠她进入校园乐队。
弥虞觉得无趣,也就不和那些人玩在一起。
这次京也中学的音乐会,按理来说还是她第一次在高中时期的正式登台。
她隐隐有些期待起来。
“那我们要唱什么?”周极问。
“流行音乐呗,反正你们吉他架子鼓贝斯什么的都会,我有几首弄好的备选,都是男女混声音乐,你们回头仔细挑挑。”
“怎么样?”
两个男生都没什么意见,三个人在音乐会上表演的事情就这么被敲定了。
现在还是大课间,离自习课还有十多分钟,都不着急,而且外面又热,几个人干脆在医务室里聊起之后要表演的歌。
弥虞坐在沙发中间,左边是江北祁,右边是周极。
三个人对彼此也都熟悉了,也不拘束什么,几个脑袋凑在一起,聚精会神盯着弥虞的手机,看着里面播放的表演视频。
“三人乐队,单人的part还是挺多的。”
“对了,咱能唱情歌吗?”弥虞漫不经心地随口一问。
听到这句话,旁边凤眼少年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他指节轻轻扣动着膝盖,慢悠悠地垂下眼睑。
“嘶,反正能通过校学生会的审核就行,大不了就改改歌词呗。”周极说。
医务室的空调风吹的有点冷,女孩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有点弱弱的:“哎呀,冷,把我那边放着的外套递过来行不?”
江北祁长臂一勾,把原本搭在椅子上的薄外套撂在身侧的少女膝盖上。
弥虞接过外套,看着江北祁还未收回去的修长的指尖,忽然伸手攥住了他的手臂,凑过去仔细瞧了瞧。
——他的手臂右侧有块肌肤稍微有点青,看来是之前磕到哪里了。
弥虞在那一小片磕青了的肌肤上面摸了摸,轻轻抚过。
少女温凉的指腹在少年手臂上停留片刻,带来一点微末的痒意。
江北祁迟疑了一瞬,不动声色地将手臂收回。
“……”
周极正专心致志看着弥虞手机里的表演视频,结果手机屏幕却暗了,他抬眼时才忽然发现身旁这两位,心思居然都不在这。
看了一眼这个面色自然,耳朵却隐约泛红的江北祁,视线流连了一遍对方和少女此时的距离,周极好像忽然明白了什么。
他不无深意地扫过神色如常的弥虞,之后抱臂,笑而不语。
——呦,这两位,进度还挺快啊。
……
注意到对方朝自己投来稍显揶揄的隐晦目光,弥虞选择偏开了自己的视线。
……咳咳。
怪羞涩的。
她摸摸鼻子。
——
下午放学时,弥虞打扫完教室卫生,收拾好书包,走出教室时正好看到从篮球场回来的江北祁。
她懒洋洋打了个招呼,两个人并排走出校门,一前一后慢悠悠地走在回去的路上。
“怎么不回你家那个大城堡里住啊,祁祁公主?”她走慢几步,走到江北祁身侧,故意打趣他。
少年眼神淡漠,屈起指尖弹了她一个脑瓜崩。
弥虞捂着太阳穴吃痛,瘪了瘪嘴,“嘁,真暴力。”
“诶,对了,上次自由辩论会,你的发言让我觉得你这人三观还挺正的嘛,还有那次篮球场的事情。”弥虞提到之前的事情,和江北祁并排走在一起,拍了拍他的肩膀,“很难得呀,少年。”
“有什么难得的,没有正常三观的男人才奇怪吧。”少年插兜看着前面,这么无所谓地说。
弥虞听到这里,略微勾了勾唇。
她没看错人。
果然自己的眼光永远都是top1!
江北祁的电话忽然响了。
她漫不经心看着面前的少年拿出手机,看到手机屏幕,江北祁脸上原本轻松的神色稍微变了。
她脚步一顿,眼尖地看到那少年低头,之后神色淡漠地挂断了一个来电。
因为离得近,她注意到对方手机上的备注是“爷爷”两个字。
见状,她不禁有点好奇。
既然是亲人的电话,那他为什么不接啊……?
是有什么隐情吗?
张口刚要问问。
“我先走了。”江北祁忽然这么说。
——
在一个不起眼的拐角和女孩分别之后,江北祁塞上耳机,在听草东没有派对的《鬼》。
刚开始听,他就他觉得这词写的真TM好,很符合他目前痛苦又操蛋的绝望人生。
“从没想过要伤害谁/对一切也都感到抱歉/可是我的自卑胜过了一切爱我的……”
“是为了什么而流着血/是为了谁而流眼泪/我躲在夜里取笑着黑/因为没有人能杀死鬼”
蓝牙耳机里循环播放着歌曲,旋绕在自己耳边那个稍显倦怠的男声,如同对世界最无所谓的悲鸣。
少年略微扯了下唇角,眼神厌世又淡漠。
那个不愿被他接起的电话仍然执着地打来,一声一声,如同催命的符号。
为什么,他们就是不肯放过他呢?
还要怎么赎罪呢?
而他已经不想再找答案了。
……
一分钟后,电话再次执着响起,大有和他耗到底的固执。
这次江北祁没有再按掉,等着它整整响了一分半之后,被自动挂断。
之后他麻木地继续往前走。
穿过熟悉又陌生的街道,不起眼的巷陌,以及繁华的商业街。
没什么想法,只是这样漫无目的地走。
仿佛这样,就能忽略掉什么难过的事情一样。
眼前这条长街的对面忽然出现了一群穿着流里流气的男生,他们手里拿着球棍或木棒,嘴里叼着烟,朝着过路人吐口水,骂脏话,面色不善。
他们朝着江北祁这边走来,看着少年,脸上挂着邪恶又恶毒的笑。
江北祁神色依旧淡漠的很,他没看他们,自顾自把手机放进机车外套口袋里。
之后少年抬头,眯起眸子,看了一眼头顶的天空。
眼前湛蓝湛蓝的,偶尔掠过黑色翅膀的飞鸟。
——好天气。
少年没所谓地扯了下唇,稍微掰了几下手腕和指节,发出清脆的关节声。
随后他单手把背包取下来,随手扔在旁边一辆共享单车的车篓里,手腕拧了拧脖子,抬步朝着那群不怀好意的人们走去。
几分钟后。
江北祁扔掉曲棍球棒,抬手用指腹抹了一下泛着淤青的唇角。
地上七扭八歪地倒了一堆人,被揍的很狼狈,大多是之前和他结仇的混混。
经过的路人吓了一跳,惊慌地避退,经过时,仓皇抬起偷偷窥探江北祁的脸,被发现后又赶紧怕惧地走开。
一片狼藉中,唯独傲然站立的凤眼少年神色淡漠,睥睨下来的眼神像在看着一群垃圾。
单手利落地把机车外套搭上肩膀时,听到了轻微的脚步声逐渐靠近。
江北祁漫不经心地转身,正好看见了在不远处站定的弥虞。
原本早应该离开了的少女此时背着手,歪头看着他。
紫色蝴蝶发带,柔顺乌黑的长发披肩,歪头看他,目光清澄漂亮。
“你受伤了。”
她直勾勾盯着他略微显着淤青的唇角,这么轻轻地说。
少女的眼神不加掩饰,直白地映着自己的模样,神色间有种清澈的大胆。
江北祁一瞬间被她看的有些心乱。
“你心情不好吗?”少女歪头,问了这么一句话。
江北祁: “……”
“你为什么会在这。”
“跟着你过来的啊。”弥虞冲他眨了眨眼睛,之后看了看少年的身后,“你好厉害喔,一个人打得过这么多人。”
她似乎是想走过去,看看那些被揍的人。
江北祁见状抿紧了唇角,在那些人看到弥虞之前,他走了几步扯着少女的手腕,带着她离开了原地。
“跟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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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攥着手腕离开混乱的街角, 弥虞看着他,“你要把我带去哪啊?”
两人来到一处开阔的地方,少年这才松开了弥虞的手腕。
他垂下眼, 静静地看着她。
她皮肤很白, 在手腕上稍微用点力,就会留下隐约的红痕。
弥虞没在意,而是仰着头看他,很认真地问:“江北祁,你一直都这样在外面打架吗?”
听了这话, 他的眼神闪烁了几下,之后江北祁漫不经心地别过头看向不远处,冷冷地回答:“是又怎么了。”
“会受伤的吧。”她抬手, 似乎想触碰一下他的唇角。
少女清澈的眸子里滑过几抹心疼的神色。
看到她的目光和动作,江北祁一愣, 在女孩指尖碰到他的瞬间,偏过脸躲开了。
弥虞的手一下子顿住,之后收回。
她轻咳一声看向别处, 垂下眼睑,有点尴尬的模样。
见状,江北祁的心里忽然有点懊恼。
——他狂妄又叛逆,行事叛道离经, 是无法无天惯了的。
可是一旦面对弥虞,他就变得不像自己了。
明明很不像话吧……却又无法抑制。
……自己, 果然很奇怪。
江北祁想。
“喂, 要喝奶茶吗?”他插着口袋, 装作漫不经心地这么问。
几分钟后。
弥虞喝着铁观音奶冻,和少年从奶茶店里走出来, 一脸的满足。
“你总点这个喝。”他走到栏杆处靠着,回头好整以暇斜睨她,懒洋洋地开口。
“反正我喜欢喽。”弥虞吸着甜甜的奶冻,闻言扬了扬眉。
路过一家街边新开的中古漫画店,两个人都有兴趣,索性走进去挑起书。
弥虞拿着本《咒术回战》翻看着,看的津津有味。
两人在书店里随便逛了逛,发现不少好东西,最后弥虞还淘到了《电锯人》繁体漫画,非常惊喜。
江北祁也挑了几本喜欢的,两个人拎着装漫画的袋子走出去的时候,一辆黑色的高级轿车缓缓停在路边。
之后车门打开,从车上下来一个气质儒雅的男人。
他大概四十多岁,眉眼温和,精英模样,一身裁剪得体的黑色西服,下车后理了理衣服的褶皱,迎面看到他们,脸上露出一个很亲切的笑容。
弥虞见状,顿时有点疑惑:这人她也不认识啊?
没想到身侧的江北祁漫不经心一抬眼,看到了对方,少年原本淡漠的眼睛忽然一亮。
他居然主动和那个男人打起招呼:“途叔,你回来了?”
“小祁,好久不见,快让我看看。”被江北祁叫做“途叔”的男人几步走了过来,语气热络,上下看了看他,伸手亲切地拍了拍少年的肩膀,赞赏道:“长得都比途叔要高了,还这么俊,真不错。”
江北祁听了笑了笑。
“途叔,您好几个月没回来了。”
“还不是因为工作太忙,一闲下来就想回来看看你怎么样。”
随后那男人看向了站在旁边、打量着他的弥虞,扬了扬眉,脸上的笑容温和近人:“这是你的……?”
江北祁有点迟疑。
“您好,我是他的同班同学,我叫弥虞。”她这么说。
“哦,原来是小祁的同学啊,你好你好。”男人笑了笑,自我介绍道,“我是途华林,是阿祁父亲曾经的下属。”
弥虞微笑地点点头,“你好,途先生。”
可是,江北祁的父母不是已经死了吗……?
这位曾经的公司下属,为什么和老板的孩子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
“不用这么生疏,你和小祁一样叫我‘途叔’就行。”男人笑容可掬。
弥虞礼貌地对他点点头。
其实在这之前,她对江北祁的身世还处于一种半知半解的状态,也不好去打听别人不愿意提起的隐私。
况且这对于江北祁来说,很可能算得上一种不可言说的巨大苦痛。
是不可以触碰的,红线。
所以弥虞只依稀听周极说过,江北祁的父母突然去世时,他们留下的公司瞬间大乱,有很多人过来争夺股份,他们转移资金,趁乱大肆敛财,争得不可开交。
这种时候,唯独有个不起眼的下属,在这种紧要关头,他非但没有趁机争抢夺利,反而主动承担了一些公司的事务,还对老板留下的唯一的孩子非常照顾。
现在看来,那个忠实的下属就是眼前这个途华林了。
想到这里弥虞忽然回忆起,自己之前在某个挺有名气的金融版报上看到过关于他的某篇报道,上面对他的评价非常正面。
原来在那上面提到的、当时正濒临险境的“江氏财团”就是江北祁家里……
如果不是家庭突然出现这么大的变故,那现在的江北祁,大概会是一个家世和美、真正眼高于顶、有骄傲资本的顶级世家公子哥。
——但如果是那样的话,那十七岁的他现在甚至不会出现在这座津北城,以及这个与顶级的繁华市中心相比,不甚起眼的京也镇了。
弥虞想到这,心里忽然涌上一抹微妙的感慨。
所以这算得上是……命运吗?
站在分叉口被裹挟向着某一方向而行的人,原来不止她一个。
接着途华林和江北祁聊了几句,两人姿态熟稔,看起来关系很不错。
途华林的情商很高,时不时和弥虞亲切地说一些说话,他今年虽然已经四十多岁,却看着没有一点精英人士的架子,而且礼仪也挑不出一点差错,让人忍不住信任。
而且江北祁这样淡漠又倨傲的人,和途华林的关系看起来也很融洽。
但弥虞却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
她说不上来哪里,但心中就是有这种隐约的直觉。
不知道为什么。
眼前这个人——途华林,让她感觉不大舒服。
反正谁能预知一个人温和无害的外皮下面,会有着什么样的灵魂呢。
——她这么无所谓地想着。
途华林说:“这快到饭点了,你们饿了吧?这样,你们坐我的车,我请你们出去吃个饭?”
“不用了叔叔,我家里已经做好了,一会就回去了。”弥虞笑着推拒说。
江北祁貌似是想答应的,听到弥虞的话后,略微迟疑一会,也跟着点了点头:“下次我们再一起吃吧,途叔。”
“好,对了,江总下个月也有可能回来,到时候她来了,我们再一起聚一聚。”途华林说。
江总?
哦,大概是江北祁的某个亲戚吧。
弥虞瞬间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他曾经提到的姑姑。
但是江北祁的神色,却并没有多期待,只是平静地点点头,“嗯,好。”
回去的时候,弥虞又看到有人在拥挤的街头吵架。
还是她初来京也镇时,看到的那对男女。
他们站在街边,互相戳痛点指责怒骂,争得脸红脖子粗,吵架吵到昏天暗地。
女人哭天喊地,男人捶胸顿足,还有人拉架拱火,被卷入这场争吵里。
这俩人的动静闹得特别大,惹得无数人在旁驻足停留围观,人群里议论纷纷,甚至还有人拿着手机对着他们,偷偷录视频。
……
吵死了。
她厌烦地皱了皱眉,模仿《电锯人》里的恶魔猎人,将手指屈起,对着那群正喋喋不休争吵的人比了一个狐狸头的手型,然后轻轻说了句“叩”。
——如果世界上真的有狐狸恶魔就好了,把这些讨厌又喋喋不休的家伙们通通吃光。
争吵的两人是街边一家开米线店的夫妻,他们终日因为一些琐事大吵大嚷,在这镇上都出了名了。
弥虞兴致缺缺。
但她忽然注意到,在大声争吵的几个人旁边,一个瘦瘦的小女孩站在那里。
她仰着头,怯生生地看着他们,眼底泛着透明的泪光,咬着唇,一副不知所措又惧怕的模样。
小女孩手里握着一只早已经化了的粉色冰淇淋蛋筒,冰淇淋液已经一滴滴落在地上,而她只是紧紧握着蛋筒,像是在抓着什么不愿意放手的执念一样。
这时一辆电瓶车驶过小女孩旁边,车上的人光顾着录视频看戏,车子差点撞到她。
弥虞连忙走过去,把小女孩带到安全的台阶上。
“妈妈……”她的声音弱弱的,看着争吵的男女,隐约带着哭腔,“爸爸……你们别吵了好不好……”
“别去,那里车多太危险,你就站在这。”弥虞握着小女孩的肩膀,轻声安抚着她,“乖,别害怕。”
一张干净的纸巾被递了过来,弥虞抬头,就见江北祁把手里的纸张往她这边递了递,声音淡然:“给她擦擦手。”
弥虞打开纸巾,擦干净小女孩手上沾染的冰淇淋液,把已经被捏的不成样子的蛋筒扔到垃圾箱。
一个中年女人走了过来,唤小女孩:“茵茵,快过来。”
小女孩看到她,立刻跑过去抱住她的大腿:“奶奶……”
女人抬眼,注意到弥虞投来好奇的目光,她疲惫的脸上有些尴尬,对两个少年少女笑了笑,“谢谢你们照顾她,我先领她回店里了。”
弥虞点点头。
等中年女人把小女孩领走,少女抱臂,看着街边那对依旧在争吵不停的男女,摇了摇头,不无感叹地说:
“真可怕,我以后才不要变成这样的大人。”
明明当初在一起时很甜蜜吧?可是现在却变成这副模样。
除了争吵就是争吵,互揭伤疤,面目可憎。
“既然这么容不下对方,还不如分开呢。”她想了想,“嗯……我猜他们是不会离婚的,因为那样在别人眼里和嘴里,就成了更大的笑话了。”
听到这话,江北祁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我也不要变成这样的人。”他沉吟一会,也说。
如果遇到心动的人。
他才不会,让她伤心。
少年默默地这么想。
女孩子喝完最后一口奶茶,随手把杯子扔进垃圾箱里,轻快地拍了拍手:“哎呀,烦死了,回家吧回家吧,我要去撸你家的猫恢复一下心情。”
世界破破烂烂,漂亮小猫咪拯救世界。
弥虞之前去猫咖里撸漂亮布偶,现在自从江北祁养了这么多猫,她想要撸猫就变得方便多了。
“对了,我去前面的超市给年糕小白买点猫粮和猫条,你等我一会呗。”她说。
“不是说了不想养?”江北祁睨她一眼。
“不是你养的嘛。”少女朝他吐了下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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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一, 上午一共三节主课。
通宵过的弥虞,此时困到想亖。
她每一节课下课就立刻昏睡过去,每次都是不省人事。
“起来了弥虞, 下节课要默单词。”同桌推了推身旁倒在桌上昏睡不醒的少女, 这么提醒说。
“哎呀,没事,反正我都会……”弥虞困成皮皮虾了,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说。
果然昨天晚上不该熬夜打游戏……
一直到下午她才勉强缓过来,午睡过后, 弥虞懒洋洋地直起身子,正好看见走进教室里的江北祁。
看清的一瞬间,她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少年今天不知为何戴了一副细金边眼镜, 无度数的薄色镜片遮住了那双漂亮深邃的狭长凤眼,白衬衣开了两颗扣子, 稍微松散的领口露出白皙漂亮的脖颈和隐约的胸膛肌肤,配上黑色西服校裤和白球鞋,淡化了原本颜值上那种漂亮凶狠的侵略性, 看起来颇有几分斯文败类的味道。
……就,还挺迷人的。
好帅气!
“呦,挺靓啊我们江哥。”等对方走过身边时,弥虞这么调侃地说。
没想到少年只是反应淡淡地看她一眼, 随后插兜慢悠悠地路过。
弥虞见状,抱臂, 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呦, 这哥反应这么平淡?
她心中坏心思渐起。
——自己得想个法子, 让他绷不住。
——
下午,体育课。
自由活动的时间时, 头顶的太阳灿烂热烈,稍微有些晒。
弥虞拿起矿泉水瓶喝了口水,笑着委婉拒绝了同班女生一起打球的提议。
她拿眼一扫,那个眼熟的少年和几个同伴似乎正准备打篮球。
弥虞不紧不慢地走到篮球场两侧的休息长椅上。
少女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拨弄着耳边的头发,等着那少年走过来。
等江北祁抱着球即将经过自己时,弥虞抱臂靠坐在长椅上,仰起脸,故意冲他吹了一声轻快的口哨。
等对方闻声看过来,她再漫不经心把目光移到了别处,看起来悠然又放肆。
“……”
几个跟在江北祁身后的男生都很惊讶,没想到弥虞居然这么外向,纷纷回头看向少女,又看看身边的江北祁,眼底带着暧昧的八卦和好奇。
她表面上装作漫不经心的模样,实则偷偷用余光看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头顶炽热的太阳光晒的,少年白皙的脸庞好像有点微红。
他没说话,面对调笑的目光和啧啧的起哄声也置之不理,故作镇定地继续往前走,漆黑漂亮的眸子里却略微闪烁了两下,有点局促似的。
见状,弥虞狡黠地勾了下唇,笑得像个吃了鱼的猫猫。
嘿,目的达到了。
搞完恶作剧,她漫不经心地低头,看了看自己微粉的指尖。
上面涂着裸粉色指甲油,指甲被修剪合适漂亮,看起来很精巧。
头顶的云层散去,微亮的阳光落在少女的脸上,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目光倦怠懒散。
江北祁嘛,明明就是一只傲娇小猫咪。
而且调戏起来的反应很可爱。
——足够有趣,也足够让她打发时间。
于是玩够了,她就轻易把他抛之脑后,起身轻快地去找班上的女孩子们玩。
弥虞步伐轻快,丝毫没有注意到此时正站在球场的凤眼少年,朝自己这边投来的似有若无的目光。
他抿了下唇,不知道在想什么。
——
下午大课间连倒数第二节课,校园乐队日常排练的时间。
校内音乐社。
弥虞哼着歌踱步推门进来时,熟悉的那两个男生已经坐在沙发上无聊到看漫画
“今天我们练一下表演曲?”她这么问。
“成啊,我没意见。”
音乐社的场地很大,两个大房间,一个舞蹈室一个歌曲排练室,此时没什么人,看起来很空旷。
里面的设施倒是一应俱全,桌子上甚至还有学长姐给他们准备的很多小零食。
弥虞路过沙发时,周极故意伸脚,绊了她一下。
少女踉跄一下,回头无语地瞪他一眼,不客气地踢了他小腿一脚。
周极顿时吃痛,捂着小腿:“嘶,疼啊,姑奶奶。”
“活该!江北祁,给我拿块糖呗。”她坐下来,对坐的更靠近桌子的江北祁说。
少年从桌子上拿了两块水果糖,漫不经心递过来。
弥虞走过去,伸手从他掌心上拿走,指尖短暂触碰肌肤,带来微末的痒意。
……
江北祁移开视线,身子陷入软沙发里,心不在焉地垂下了眼睑。
弥虞剥开糖纸,把糖果扔进嘴里,在唇边滚了一圈。
“好热啊,不如把空调开开?”她嘴里含着糖块,有点含混地说。
“刚开,等会就变凉了。”江北祁声音淡淡的。
“OK。”她点点头,咬着糖果,刚要调试放在金属架子上的黑色麦克风,音乐社的门又“吱呀”一声打开了,三人抬头看去。
就见一身休闲装的靳鸣也插兜,眉眼轻松地走了进来。
“你怎么还来学校?这都六月份了。”周极讶异地问。
京也中学的高三生在高考前最后一个星期是不用来学校里的,大多数在家做最后的复习。
靳鸣也抱臂,挑了挑眉:“反正我复习的差不多了,学不进去了。而且功夫都下在平时,急这最后一点时间吗。”
“说的也是。”弥虞点点头,“所以你来看我们排练?”
“练你们的,我就随便玩玩。”
“小心点,不然你看着太悠闲了,容易被我们高二的打。”江北祁说。
练了大半个小时,弥虞有的口干舌燥的。
音乐社的门又被敲了敲,弥虞:“请进。”
过了几秒,一个长相清秀的小学弟忽然探进头来,在音乐社锁定一圈,目光落在少女身上。
他手里提着一个塑料袋,声音弱气又温柔:“那个,弥虞学姐,你要的东西我已经买回来了。”
弥虞闻言,弯了弯眼,走过去接过对方手里的袋子,“嗯嗯,真是谢谢你呀小郝。”
她从里面随便拿出一瓶果汁塞给对方,笑眯眯地说:“这是谢礼,谢谢你大热天帮我拿外卖,辛苦了。”
学弟挠了挠头发,有点不好意思的模样:“哪里,学姐不用这么客气的。”
“应该的,对了,你一会应该还有课吧?我就不打扰你了,拜拜。”
送走了替自己跑腿的腼腆学弟,弥虞转过头,看着眼前正用不知如何形容的眼神盯着自己的三个男生,镇定如常。
她提着袋子走过来,面不改色地说:“来来来,喝饮料了。”
“你让刚才那个男的给你取外卖?”江北祁这么冷淡地问。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对劲。
有点急躁,又有点酸。
说完江北祁就觉得自己有点失态了。
但弥虞并没有反应过来,只是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对啊,他知道我今天排练,自己主动跟我提的要帮我买喝的东西,人还怪好的嘞,”
话音刚落,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咦,咋回事,音乐社的空调怎么变冷了?
深知自家厚米的魅力值点满,周极对此早已经见怪不怪,抱臂啧啧两声:“魅力这么大,还有清秀小学弟愿意主动给你跑腿。”
他特别强调了“清秀”两个字,果不其然看见身侧的凤眼少年指节略微收紧了。
而弥虞听了,很俏皮地冲他眨了眨眼:“那当然了。”
话音刚落,她忽然感觉四周的空气又冷了一度。
卧槽咋回事啊,空调真的坏了?
她顿时冷的缩了缩脖子,拿起遥控器把空调调高几度,也没放在心上,把手里买的饮料分吧分吧,每人一罐。
被给了一瓶橘子汽水,靳鸣也有点诧异:“我也有?”
弥虞无所谓地点点头:“对啊。”
男生接过饮料,不由得打量了她好几眼。
弥虞转头回到麦克立架前,坐在高脚凳上,把吸管插进可乐易拉罐里,吸溜着里面冰凉凉的可乐,双腿在高凳上晃荡着。
没注意到江北祁指节捏着冰凉的可乐罐,垂眸略微抿了抿唇线。
顿了顿,少年复又抬头,神色复杂。
——刚才那个男生的眼神。
……明明就是喜欢她的样子。
——
等排练结束之后,江北祁去洗手间。
弥虞收拾好东西,就准备离开。
不经意一抬眼,发现那瓶给出去的汽水放在桌上,弥虞问周极:“你没喝?”
“我的早喝完了。”周极把空易拉罐扔进垃圾桶。
哦,那就是江北祁喽。
弥虞扬了扬眉,也没放在心上。
下一秒,正好看到少年走进来,“这是无糖可乐,不怎么甜的。”她随口一说。
江北祁反应冷淡地点了点头。
她即将出去的时候,又被少年冷淡地叫住了:“弥虞。”
少女顿住,回头。
“你的衣服,没有整理好。”江北祁这么说,侧着目光,声音有点别扭冷淡。
她听了,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裙摆,发现有一处已经炸褶子了,于是道了声谢,快速整理好。
江北祁走出音乐社的时候,手里捏着少女给的那罐可乐。
手里的可乐早已经不冰了,罐子四周全是水汽,淋湿了少年修长白皙的指尖。
他刚关上音乐社的大门,回头就见靳鸣也靠在走廊的墙边,见他视线过来,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语气里不无深意:
“你真是被那丫头迷的够呛啊,是吧?”
江北祁:……
他别扭地别开视线,不屑地轻嗤一声:“说什么鬼话。”
“随便你怎么嘴硬吧。”
靳鸣也看他那样子,干脆也看破不说破,从墙上直起身子,朝少年随意挥了下手,“诶,我走了。”
等对方走后,江北祁的耳尖慢慢发红,他靠在墙边,漂亮勾人的凤眼轻轻颤动。
一股迟疑的羞恼涌了上来。
他有这么……明显吗?
少年骤然抿紧了唇。
——该死,她一定看出来了。
——
第二天排练完,弥虞刚走出音乐社的时候,只听身后传来微弱的“喵呜”一声。
弥虞疑惑地低头,发现一只胖乎乎的山猫布偶挤进了学校的围墙栅栏,从狭窄的缝隙里跳进来,对她喵喵叫着一路跑过来,很亲昵地蹭着她的小腿。
“年糕?你怎么在这?”她顿时有点惊讶,低下身子,rua了rua它的猫头,又伸手挠了挠它的下巴。
胖乎乎的小猫咪顿时舒服地眯起眼睛,躺下来露出肚皮,撒起娇来。
说起来,这只曾经脏兮兮的小流浪猫,现在的白乎乎小猫胖子,和她还挺有缘分的。
弥虞当初不养它,其实有别的原因。
自从小时候陪伴她的那只白色萨摩耶死去后,弥虞就没有养过宠物。
宠物的寿命和人相比实在太短,她不愿意再承受一次这样难过的分别。
愿意养宠物,而且花时间陪伴它们,还把它们照顾的白白胖胖,养的特别好的人,其实很少有。
大多数人只是一时心血来潮,而最后照顾猫猫狗狗的,都另有其人。
不是父母,舍友,就是另一半。
所以她觉得,江北祁应该是个内心柔软的人。
因为内心冷硬如冰的人,是养不了宠物的。
这也是为什么,她想和他亲近一些的原因。
身后传来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走近了她,之后又停住。
弥虞摸着地上猫猫柔软的长毛,没有回头。
“江北祁,你把它洗的很干净,很漂亮耶。”她语气轻快地说。
少年扬了扬眉,走过来,看了看一猫一人,拿球鞋的鞋尖轻轻碰了碰赖在地上撒娇的布偶猫的小肚子,说:“起来,老子前两天刚给你洗的澡,别弄脏了。”
年糕耍无赖地“嗷呜”一声,这才懒洋洋地从地上爬起来,抻了抻身体,抖着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巴,走过去在少年腿边蹭了蹭,又跑回弥虞腿下不停撒娇。
“年糕,过来。”即使江北祁拿了冻干蹲下来逗它,年糕都不为所动,依旧赖在弥虞身边撒娇喵喵叫。
“小没良心的。”见状,少年不无嫉妒地勾了下唇,戳了下地上这只狗腿猫猫的脸。
“喵喵~”
而他的眼神里却很宠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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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放学时间。
江北祁走在回家的路上。
因为学校老师教研,今天放学早,也没有自习课。
他出来的更早, 翘掉了最后一节自习。
阳光热烈, 天气晴朗,有些热。
“江~北祁。”走着走着,耳边忽然传来了少女轻快的声音。
紧接着伴随着“哒哒”的脚步声,一个长相漂亮的制服少女灵巧地站在他面前。
江北祁单手拎着背包,垂眸看着她, 漫不经心地挑了挑眉。
“干什么。”他问。
弥虞歪头,眼底滑过一抹狡黠的神色,抿着猫猫嘴, 古灵精怪的。
江北祁一看就知道,她这是又要搞事情。
于是就静静等着她说话。
“也没什么事~”少女语气轻快地说着, 漂亮的眼睛转了转,“就是想谢谢你今天上课时提醒我的数学题,我才没有被老师批评, 所以——”
“……要和我一起喝奶茶吗?”她说完,就这么歪头,一眨也不眨地看他,女孩子的眼神清澈, 看起来乖乖的。
声音很好听。
纯和欲两种气质在她身上被嵌合的很彻底,似乎是很自然的模样, 但很明显在装乖。
而少女弯唇时露出的漂亮笑容却自然又坦坦荡荡, 漂亮的瞳孔里直勾勾倒映出自己的模样, 让人生不出丝毫的反感。
好像,他的心跳忽然变快了一点。
…奇怪。
他蹙眉低头, 漆黑的长睫动了动,随后面无表情地捻灭了指尖的烟头。
“不去。”他漫不经心地回答。
“诶,好遗憾哦。”面前的少女听了,脸上根本没什么意外的样子,似乎是料到了他会拒绝。
她直起身子退后一步,语气轻松又愉悦:“那就再见啦。”
随后少女就摆摆手,转身准备走掉。
好像就是随便说的一样,即使被拒绝了也毫不在意。
像是在逗人玩。
江北祁顿时收敛了笑容,抱臂随意靠在墙边,看着少女远去的轻盈背影,漂亮的凤眼一时变得深不可测起来。
“等等。”他忽然开口。
女孩闻声,好奇地回头。
江北祁扔掉烟条,看着她轻笑,“我答应了。”
他挑了挑眉,看着弥虞,这么懒洋洋地说:
“——和我约会吧,弥虞同学。”
是半真半假的语气,那双漂亮的凤眼里深情又浪荡,垂下来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似真似假,看似在意却又漫不经心。
伴着少年低磁动听的声音,一瞬间让弥虞愣了下神。
反应过来之后,她耳根略微升温了一瞬。
妈耶,这小子还挺上道。
……是谁说他纯情的。
于是弥虞立刻决定反撩回去:“喔,真的吗?”
她弯起了眼睛:“那我们走吧。”
既然是dating,那就可不能只是单纯的喝奶茶了。
两人去了市区繁华的银座商场,逛了几家可爱的玩偶店,弥虞拿起一只售货架上的毛绒小狗,rua了rua,又把一顶可爱的小狗帽子放在江北祁的脑袋上。
一按下帽子两侧的鼓气孔,少年头上可爱的小狗耳朵就扬了起来,一动一动的。
可爱的白色小狗耳朵配上少年那张冷峻的帅脸,看起来意外很搭,像是酷酷冷冷的小狗系男友。
“真的超可爱!”弥虞笑眯眯地看着他,拿着手机刚想拍下来。
江北祁见状,有点不自在地抬手挡了挡。
少女没拍到,忍不住嘟嘴,“让我拍一下嘛,别挡着!啧,你真是小气鬼。”她拿着手机按下快门,一边按住江北祁抬起的手,不让他遮挡镜头。
伴随着咔嚓的轻微快门声,弥虞拽着江北祁头上小狗耳朵的抽绳,两人越靠越近,谁知竟然不小心撞上了一处货架,挂在上面的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一地。
……呃,这下惹麻烦了。
两个少女少年见状,一时面面相觑,之后连忙低身去拾捡掉落的东西,一个导购员走过来,不无调侃地说:“唉呀,这都撞掉了,不如就给你女朋友把这两个买下来吧?”
弥虞低头,她手里正拿着一个可爱的小猫咪耳朵。
江北祁头上还戴着白色小狗耳朵,配上少年难得变得不知所措的目光,看起来呆萌又可爱。
两个人一看就是高中生的模样,被这么直白地调侃,还是忍不住耳朵一烫。
两分钟后,两个人顶着猫咪和小狗耳朵从商店里出来,忍不住齐刷刷地用手捂脸。
啊,总觉得,好羞耻……
“那个,咳,吃冰淇淋吗。”少年转移视线似的这么说,白皙的耳尖正隐隐发热。
弥虞停顿了两秒:“…吃。”谁能拒绝好吃的。
几分钟后,两只冒烟的小鬼站在一起吃冰淇淋。
似乎还在想着之前玩具店里的小插曲。
那种心照不宣的暧昧,和未曾戳破的情意。
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如此着迷。
弥虞咬着手里的香草冰淇淋,抬头,有点羡慕地看了看江北祁手里的奶油味味冰淇淋。
他那支看起来好好吃……
嘤嘤嘤,早知道买双拼的了。
她的眼神忽然飘忽了一下。
忽然发现了什么,弥虞一下子被吸引了注意。
诶,他吃东西的样子……还挺好看的。
猩红的舌尖若隐若现,少年的唇瓣很红,他低头,不紧不慢地舔着圆筒冰淇淋,漫不经心垂着眼睑,长睫毛微垂,无意识的放空模样,而吃相漂亮又斯文,看起来就像是一只……正在舔奶油的可爱小猫咪。
啊,好可爱!!
弥虞内心这么尖叫。
……想摸摸。
弥虞忍不住偷偷看着。
在对方察觉并看过来之前,她悄摸摸移开了视线。
觉得商场里有点闷热,于是弥虞提议:“我们出去逛逛呗,往西边走走。”
她一直想去京也镇西边的那一片古建筑群看看,但之前一直没什么时间。
京也镇的文化气息其实很浓郁,作为钢筋铁泥浇筑的工业城市里少有的一片历史文化古镇,弥虞之前刷在一些社交平台上刷到过这个地方的文宣,当时就被里面的建筑图片吸引了。
——貌似,这里还有一大片美丽的桃花林,盛开时的景致特别好看。
两人从一个废弃的长宫道里缓缓走进去,弥虞没来过这里,没想到不起眼的巨大石头后会有这么一个通道。
“据说这里是几百年前镇民为古代的贵人建造的,他们大多为这个镇子做了很多天大的好事,所以镇民为他们建造华美房屋,把他们当作是永远的贵客。”她念了B站上某个文化民俗博主对这个地方的调查语,随后仰头问江北祁,“说的是真的吗?”
少年闻言扬了扬眉,“大差不差。”
宫道两侧的野草翠绿茂盛,几乎有半人多高,古朴的围栏雕着细密的花纹,太阳光从高大的树影斑驳间热烈撒下,偶有林间的飞鸟振翅惊飞,发出扑簌簌的声响。
甚至还有几只小巧的小松鼠摇着大尾巴,拿着坚果,蹦跳着跃上一颗大树的模糊身影。
少女睁大双眼,看着周遭的一切。
好多生灵,草,树,鸟,花,到处都是绿色,点缀着或鲜艳或清新的色彩,也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模样,空气清新到令人心生向往,心里的烦闷也都烟消云散了。
……她喜欢这里。
弥虞这么清晰地意识到。
一直以来,她都四处搜寻着写作的灵感,企图给自己的创作带来一些独特的东西。
而自从远离了精致吵闹的繁华大都市,远离了那些来自互联网世界的污浊和晦暗之后,她感觉自己的精神状态稳定了不少。
——果然,她来这里是正确的。
弥虞把坚果袋子里的坚果拿了出来,放了几个在掌心里,随后朝树边走去。
等了一会,一只小松鼠看见了她手心的食物,随后机敏地跃下树,一点点朝她靠近过来。
它小心翼翼瞅着弥虞,试探地嗅闻着,探头探脑,最后用两只小爪子抱住坚果,反身飞快地爬上大树,又回头瞅了瞅站在树下的少女。
弥虞目不转睛地看着这些事物,心中感到一阵难得的新奇和欣悦。
镇子的南侧是一片古老的神殿文庙建筑群,未经大规模的商业开发,仍保留着完整又神秘的地方民俗文化。
弥虞之前想过来,却总是找不到这片地方的入口,还总是被一个貌似在守护着建筑群的古怪大叔凶。
那人一看到她靠近,就大声呵斥,不准她进去。
他看起来精神不太正常,所以弥虞也就没去多计较。
这天在江北祁的带领下,她才终于踏入这个古老又漂亮的地方。
突然出现的古怪大叔不仅没有露出往常那样凶悍的表情,反而对他们微微一笑,江北祁递给他一块糖,他接过剥开糖纸放进嘴里,接着就傻呵呵笑着走开了。
“他是干什么的……”弥虞好奇地问。
“那是守镇人,八岁那年发了一次高烧,三天都不退,烧傻了,之后就一直在镇子里生活。两年前镇长给了他一份工作,守护这片古城。”江北祁淡淡地说。
原来是这样……
弥虞抿了抿唇。
两个人步入眼前被雾气包裹的古镇里,等进来之后,那些雾气却又消失了。
像是结界一样。
她奇特地这么想。
弥虞抬头,眼前无数古黛色的庙宇恢宏大气,狭长交错的廊桥看起来蜿蜒而古旧,引人探索。
再走近了,眼前沉沉的雾霭中,显眼高楼上装点着几只鲜艳的红色绸纱灯笼,雕梁上的金龙金人经历长久的风吹日晒,而褪成了古铜色,两人接着再往里走,无数蓝红绿的各色彩绘细密蜿蜒交叠在每一处古建筑的直栏横槛上,亭屋的精细牙角四端高高翘起,凌然若飞。
因为得到了及时修缮和维护,这片小型的明代古建筑群显得辉煌而古老。
“里面有座殿庙,可以去看看。”江北祁这么提议说。
弥虞迈过台阶,缓缓步入里面。
古老的宫观联通着民间奉神的华美殿庙,两人步伐很轻地走进去,之后抬头看,那高堂庙宇中,一个个被供奉的神明们慈眉善目,目光悲悯,给人一种神圣静谧的庄严感。
而在这座古老而偌大的美丽神殿里,弥虞抬头时,忽然看到了被悬挂在不远处、正对着这边墙上的华美古画——
一幅看起来极其精美漂亮的,神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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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其他被供奉的神明画风截然不同, 这幅画里的年轻神女看起来眉眼鲜活热烈,眼波灵动,顾盼生姿, 一身鲜艳的蓝黛月白羽汉裙, 云鬓酥香,金步摇玛瑙钗环,头坠璎珞蓝宝石,纤腰袅袅,身坠蓝紫薄纱, 裙裾轻盈优美,娉婷婀娜,整个身形如同一只振翅灵动的蓝色飞鸟, 又仙又美。
她身侧亦然围绕着无数仙鹤群鸟、珍奇异兽,众星拱月的模样, 映在一片光华璀璨之中,显得美丽逼人。
……好美的神女。
弥虞抬头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画像上的美丽神女眉眼鲜活, 仿佛也在看着她一样。
“这幅神像,看起来好特别。”她终于忍不住说。
原因无他,神女的颜色太漂亮了,不同于那些古朴的、仿佛存在于不同时光的庄重而威严的神明们, 这幅画像里的神女给人的感觉鲜活而热烈,眉眼生动, 姿容曼妙, 有种圣洁的烟火气, 好像有种被世人偏爱的感觉。
此时有个打扫宫观的老婆婆蹒跚地走过,给神女的画像前的供桌上放了一束香气四溢的白色野百合。
她擦了擦供桌, 转身看到了站在神像面前的少女,只是一眼,老婆婆苍老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
“老天爷啊……”老人惊呼。
弥虞正有些疑惑不解,江北祁的声音在此时从身后悠悠传了过来。
“你不觉得这神女的眉眼,其实和你很像?”
闻言,弥虞眨了眨眼。
这么一说……好像确实。
面前的老婆婆好像很激动,拉着弥虞的手,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话,她声音比较密,语速又快,弥虞有些听不懂,只能看懂老婆婆指了指江北祁,和“神女”“拯救”“坠河”几个零星又模糊的字眼。
“你坠过河?”等老婆婆走后,她有点好奇地问江北祁。
少年黑压压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嗯。”
他缓缓说:
“……在很久以前。”
那时候镇子遭难,大河不断上涨,连天暴雨,漫过了庄稼和土地,镇民们无法抵挡,只能匆忙撤离。
他曾坠入过一条湍急的河流,无法呼吸,即将丧命。
然后,按照镇子上那些老人的说法:一位救世的神明忽然降临了,解救了深陷在水中的他。
江北祁轻轻地呼吸着。
这么多年他一直想找到救他的那个人,只是那天雨下的那么大,她消失的太快,脸上还戴着一张飞鸟样式的面具,他根本来不及看清那人的面容。
他只能隐约猜测到,当时的对方应该是和他差不多大的长发少女,纤细的手腕和脚腕上有着张扬的蓝色飞鸟彩绘,即使被漫天的暴雨冲刷,也依旧在昏沉的天地里清晰夺目。
当时10岁的江北祁醒来之后,姑姑问镇民们到底是谁救了他,她想当面向那个人致谢。
然而当时在场的所有人都答不上来那位恩人的名字,只说是个从没见过的娇小女孩,一张面容被面具和泼天的大雨阻隔而看不清楚。
但有人依稀觉得,她的模样应该是很美丽的,眼睛里有雾气,身上那条缥缈的蓝裙子像是从不会被雨水淋湿一样,在灰蒙蒙的世界里鲜艳而醒目。
那女孩消失在逃难的人群之中的时候,有人听到了从不远处的高大密林之中,传来的一阵清晰又脆亮的雀鸟声。
奇异美丽,神秘莫测。
这样的情形,这样的结果,简直和京也镇民们流传千年的神话故事里,那位救世主一般的神女如出一辙。
于是镇上有个年迈的老婆婆说:“是天上的神女下凡救了你,随后就又回到天上去了。”
自那之后,少年的梦中开始频繁出现一大片蓝色的漂亮飞鸟,它们从窗边飞快地掠过,如同海洋,遮天蔽日,壮丽逼人。
极致美丽的蓝色连成了一片,连白昼变得模糊,江北祁的眼睛里飞过那些美丽的蓝色掠影,有一次他追着那群飞鸟大步奔跑,最后甚至迷失在广远的湛蓝天空之中。
他不知为何而呼唤,想知道它们到底要往哪里去,那些飞鸟们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于是就从高高的天空中盘旋而下,湛蓝色的羽毛擦过他的指尖。
那样轻盈,却始终抓不住。
心中不知为何,起了一种执念。
梦里的蓝色飞鸟成了少年心上的魔。
在发烧了三天三夜之后,他在一个凉爽的清晨跑了出去,回到了那条河流。
但那已经是被救上来的两个月后,潮水褪去,所有的东西都成了原来的样子。
那个救他的少女,也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她消失了。
于是他把那片梦中的飞鸟纹在自己的锁骨之上,企图拥有和它们一样自由而荡涤的灵魂。
其实,从见到弥虞的那一刻,以及日后的接触中,他也曾隐约猜测过的。
眼前的少女,是不是就是当初那个伸手救他的……
可是弥虞,却表现的像是对此没有一点记忆……
所以也不好去问。
他抿了抿唇,只是不动声色地看着她。
此时弥虞却有些好奇地问:
“江北祁,你在想什么?”
“……这个神女,是主司什么的?”她冥冥之中似有所感,忽然觉得心弦被扣动了一下,很奇异的感觉。
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可是,明明……
少年看着她,脸色上虽然不显什么,而指节却悄悄蜷缩起来了。
随后,他声音淡淡地告诉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女:
“在京也镇的千年传说里,曾有一位扶危救命的美丽少女,她因治病救人而死,死后魂魄得以飞升为仙灵,功德无量,她身边常有许多漂亮的蓝色飞鸟相伴,它们的羽毛做成神女鲜艳湛蓝的裙摆,若神女听到落难人们的呼救,就会从天而降,将他们于困厄和痛苦之中解救出来。”
“在民间神话里,她总是像神明一样突然出现救下落难的凡人,随后又像清风一样消失的无影无踪。”
少年的声音淡淡的,听起来莫名有种怀念的感觉。
弥虞却不知道其中的缘由,只是以为他曾经有个救命恩人,还对她念念不忘,所以心里就有点淡淡的不爽。
少女看着江北祁此时的模样,忽然想到了什么。
于是她轻轻说:“喂,你要听个神话故事么?”
江北祁看着她,没有拒绝。
少女自顾自地讲起来:
“从前有只山鬼,因山诞生,因灵气而化,因为见过无数来山里的人,最终幻化成了一个英俊少年的模样。
“因为帮一个小女孩捡起掉在山洞里的包袱,被人看到了漂亮的脸,从此就有好多女子慕名而来,想要看看山上那位善良的妖怪公子的俊美面容。
后来有个少女得逞了,她故意坠下悬崖,引得山鬼出面救下了她,她趁机赖在他旁边,大声说自己要以身相许。
山鬼害羞到躲了起来,少女还是一直来山里找他,不找到就不回去,开始他对她避之不及,但到后来,他开始逐渐期待少女的到来,他们在一起的时光很快乐。
可惜少女马上要定亲了,她最后一次和山鬼见面时,含羞带怯,似有心意却羞于表明,离开时,她给他留了一个精致的香囊,里面有张字条,上面写着:君若不弃,愿为执手。若郎有意,夜桥相会。同入山林,不复出焉。
弥虞看着江北祁。
随后她继续说:
“那只山鬼能懂人言,自然也能识字,他知晓了少女对他的心意,却不愿她困在这山中,他希望少女能过上平和幸福的生活。于是那天,他没有去夜桥,没有赴约。那个少女从满心期待的等待到失落不已,以为他是不愿意娶自己,也就轻易死了心,”弥虞轻声说,“所以少女坐着花轿出嫁那天,山鬼仍然站立在高山之上,眺望着他那心上人家的方向,盼望她下一次的到来。”
“所以,他们就永远错过了。”
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少女直勾勾地看着他,薄粉色的唇瓣微动,有些欲言又止。
“之后少女外嫁去了远地,生儿育女,终身不再回来,山鬼被人误会吃掉了在山中本被野兽捕食的孩子,几次想出来,却被村民们排斥追杀,最后只能终身隐于茫茫大山里。”
“从此,没有人再看到过他。”
他听的很认真,弥虞讲到结局的时候,少年黑压压的睫毛轻轻颤动了两下。
“你说,是那个拒绝了爱情的山鬼惨,还是那个明明情窦初开,最后却出嫁远方的少女惨?”弥虞把燃香插进香炉之中,起身这么悠悠地问。
“山鬼吧。”江北祁缓缓地说。
“是山鬼吗?”少女听了,眸子里似笑非笑,轻轻地摇了摇头,“可我却觉得,明明是那个少女更惨。”
“她原本有着自由的灵魂,生性奔放热烈,却被家里人做主,刚满十五岁就要嫁给一个远地的陌生人,明明读了不少书却无法施展抱负,短暂的自由迎来终止,终究走上一条所谓的女人们“必经之路”,她爱上的山鬼不懂她那颗宁愿舍弃荣华富贵和安稳,也要追求自由热烈的心思,所以,山鬼自然也走不出那片雾气萦绕的大山。”
弥虞缓缓地说:
“她自小深受封建礼教禁锢,心中却有叛逆之心,而她仅有的出逃的勇气,也在夜桥山鬼爽约的那日,以及后来家中无休止的逼迫和束缚里,被消磨殆尽。”
“最终她会变成一个平凡的妇人,相夫教子,安稳顺当,被困宥于深宅大院的府邸,从眉眼鲜明的活泼少女变成乏善可陈的宗族妇人,向往自由的鸟儿被飞不出深沉高宅,她的心早就死了。”
“——难道这不可悲吗?”
弥虞直勾勾地看着少年,这么反问。
“山鬼太弱了。”
江北祁淡淡地这么说。
弥虞一愣。
“你说什么?”
“——山鬼太弱了,他保护不了心上人,也懦弱于承担与她私奔的种种后果,说到底,只是个无趣又懦弱的胆小鬼,他自以为是地想出一条他以为对少女好的道路,却将她推进寻常又乏味的泥塑躯壳里,成了世俗里的女人,却又偏偏自我感动,觉得自己放弃爱她,是做了多么伟大的事情,可事实并非如此——所以,山鬼最后孤独终老,也是活该。”
少女听了,有些惊讶地扬了扬眉。
“你居然会这么想。”
其实,这是她曾经写过的短篇小说。
小说里这两人的结局曾在网上引起过很多的讨论,有些人说山鬼惨,有些人说少女惨,双方各执一词,谁也无法说服谁。
有些人歌颂山鬼的深情,意难平于他守着心中的爱意归隐于山林,也有人觉得他太过软弱,没有愿为心上人不顾一切豁出去的勇敢。
而江北祁,很明显属于后者。
这说明在他眼中,他会和山鬼做出不一样的选择。
反叛懦弱的一厢情愿,大胆追逐爱的人和事物。
要做勇者,才不做胆小鬼。
弥虞的唇角忍不住勾起,江北祁却兀自看着她,思索了一会,好像明白了什么。
“怎么,”少年忽然开了口,定定地看着她,说,“……你在点我?”
弥虞一时没反应过来,“啊?”
少年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启唇缓缓地说:“你是觉得,身为男人,我应该更主动一点?”
“是这个意思吗?”
“……”弥虞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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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虞愣了几秒, 心跳蓦然漏了一拍。
她立刻否认:“我不是,我没有。”
面前的少年眯起眼睛,漂亮的凤眸锐利的像钩子, 在那种稍显火热的注视下, 弥虞莫名有
忆樺
种心虚的感觉。
……哎呀,好像他不太好糊弄。
她摸了摸鼻子,侧过视线,不无尴尬地轻咳一声。
少年定定地看着她。
目光如炬。
大有“我倒要看看你怎么说”的意味。
咳咳。
弥虞局促。
“我就是……突然想起来了,正好也是一个民俗故事, 就给你讲讲嘛。”她胡乱地这么搪塞着。
谁知道江北祁这小子这么敏锐啊。
她都没想到这一层。
不过,好暧昧啊。
好在少年最后停止了那种令人心虚的眼神攻势,垂下眼睑, 漫不经心地转身,朝外面走去, 声音好听又清淡:“出去看看其他地方吧。”
两人走在一条古朴的林荫道上,古老的石佛和异兽屹立在道路的两侧。
树木茂盛,蝉鸣声响。
天空那么蓝, 空气清新怡人,还有花草的芳香,在这样的净土之上,弥虞的精神彻底放松下来, 轻轻地呼了一口气。
果然是个好地方。
她默默地想。
谁都没有说话,安静的林间, 只有两人清浅舒缓的呼吸声。
在日渐燥热的初夏时节里, 微风轻轻吹拂过露在外面的肌肤, 几乎令人沉溺。
两人挨得近,一阵长风吹来, 她的长发散在他的脸庞上,带来一阵微微的痒意。
江北祁的指节拂过自己的脸颊,将她的发尾轻轻拨开。
他看着前面少女那长长的乌黑发尾,正随着走路的动作而轻轻摆动。
看起来很漂亮。
过了一会,他忽然鬼使神差地伸出手,下一秒,绑着长发的黑色皮筋被轻轻扯下,少女如瀑的青丝顿时散落在了她纤细的肩头。
她察觉到了,顿时诧异地回头,随后视线落在了江北祁手里的那根黑色皮筋上。
“你这家伙——”反应过来,她顿时鼓起脸颊,很不高兴地抬起粉拳朝他揍来。
江北祁侧身,轻而易举地闪开了女孩子的攻击,躲开她要拿回皮筋的手,薄绯色的唇角勾着淡淡又愉悦的弧度。
“头发散下来的样子,明明很好看。”他这么说。
弥虞看着他深情又认真的眼神,一下子噎住了。
沉默了几秒。
“……你少来,你知道女孩的头发多难扎吗!”她怒。
“而且我今天还没带梳头发的东西!你罪加一等!过来受死!”
最后,江北祁摸了摸自己被拍红了的手臂,看着不远处那个少女气呼呼的背影,在心里默默想着:
明天去精品店买把漂亮小梳子,带化妆镜的那种。
两人打打闹闹,到最后分开的时候,那只不起眼的小皮筋却被少女遗忘了。
它被缠在江北祁修长的指节上,带回了家。
弥虞晚上狂call江北祁。
“明天给我按时交英语作业——”
“不然我天天下课过去烦你!”
“……哦。”
晚上洗完澡,江北祁看到自己衣服口袋里的小皮筋。
他顿了顿。
不知为何最后把它放在了枕头边,入眠。
——
弥虞这天的心情不好。
班上的同学任谁都能看的出来。
不知道是谁偷偷当的僚机,弥虞心情不好的事情,就连人气很高的高一小学弟都知道了。
于是等到中午,学生们在食堂吃饭时,这个小学弟提了一袋子零食饮料,声称想感谢弥虞学姐在音乐上对自己的帮助,但脸上却飘着两朵红色疑云,说完他不等人反应,就转身匆匆走了。
弥虞当时去洗手间了,接下零食的是她的饭搭子周茉和周极。
少女回来时看见桌上这一大兜子吃的,听到来历,神色如常,表情淡淡。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地起哄说:“哇哦,我们弥虞妹妹好有人气——”
“就是就是~”
“那个男孩子好帅哦~”
而她全然不在意,把东西给坐在座位的同班同学们分了分。
周茉咬着棒棒糖,这么犀利发言:“我说,那小学弟八成是对你有意思吧。”
“大概只是对我帮忙的感谢。”弥虞不在乎地说。
旁边的周极听了,轻嗤了一声:“卧槽,你还真信啊?”
“为什么不信,我确实帮他了,别想太多了。”
弥虞当时并没有在意,自然也没见到不远处餐桌前的江北祁,起身离开时的那张臭脸。
之后有人过来询问她心情不好的原因,对此少女也只是笑笑,“我没关系的,不是什么大事。”
下午,弥虞请了体育课的假,神情恹恹地趴在桌上,心事重重地想事情。
这时江北祁忽然推门进来。
弥虞没抬头,趴在桌上,了无生趣。
她听着少年翻弄书厢里东西的动静,紧接着,一阵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她睁开眼,看向面前。
穿着黑夹克的高挑少年抱臂,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带着隐约的深沉:“喂,你怎么了。”
“没什么。”少女没什么反应,自顾自看着教室的天花板,表情看起来有些忧愁。
不知道在想什么。
少年垂眸,看着她无意识用自动笔戳着橡皮,想起中午食堂令人感觉不快的那一幕,顿时轻嗤了一声:
“既然没什么就别摆出这么一副表情,浪费别人的关心很好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中午那个男生的原因,少年的语气带了一点攻击性。
弥虞听了,这才掀起眼帘,也没生气,有些不满地瘪了瘪嘴:“喂,江北祁,你对我那么凶干什么。”
“……我没凶。”
江北祁一顿,之后否认说。
“你还说没凶。”少女瞪他。
“我就是没凶。”江北祁别过头,不自在地说。
——好吧好吧,那你就是吃醋了。
弥虞心里默默这么吐槽着,之后从桌子上直起身子,无奈地叹了口气:“行了,我跟你说,憋在心里也怪难受的。”
她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颤了颤,声音忽然变得有点低落:“……老太太的身体,好像变的不太好了。”
“我昨天也去看过她了。”
江北祁听了,一顿,随后这么说。
原来是在想这件事情。
“我一想到她有可能……就很难过。”
弥虞的心情不大好。
毕竟是与她血缘上有着相似之处的亲戚,即使只是仅有的两月的相处,也让她对这个慈祥上老人产生了不舍。
果然,面对生离死别,活着的人无法做到完全置身事外。
她甚至在想,如果自己当初没有去认识那位老太太,那么她悄无声息死去的时候,她大概也不会难受。
果然,羁绊太多,心是会疼的。
“喂,江北祁,我们出去走走吧。”少女忽然说。
两人在校园的林荫道上慢悠悠地逛着。
这个点,其他班的学生都在上课,有体育课的学生也都在操场,所以教导主任不会过来查人,下节课是信息课,上完就放学,两人索性就背上书包出去。
许是没想明白什么事情,弥虞只是闷头静静地走,一言不发。
少年看着她忧愁的眉眼,顿了顿,忍不住出声安慰:
“……毕竟,她也这么大岁数了,人总是要经历的。”
少女不说话,只是低头,轻轻咬了咬唇。
前些日子,太太昏迷了过去,当时的情况危急,之后经过及时治疗,生命体征才恢复过来。
可即使如此,弥虞去医院探望她的那几次,也没怎没见到过她的亲人,有的只是几个请来的护工。
之后她醒来的时候,看着四周的人,眼神很落寞。
弥虞看得出来。
就算那些护工们把老太太照顾的很好,可是毕竟已经到这个时候了,仍然一个子女都不来,这也太……
弥虞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原来母亲和子女亲情竟然可以变得这么淡薄。
他们到底在忙些什么?为什么不能过来看看她?
——这个问题,弥虞也想问自己的父母。
为什么不能多看看我呢?为什么不能陪着我呢?
那些穷苦地方的孩子是孩子,她就不是了吗?
她为什么就不能被陪伴关心呢?
少女垂下眼睑,倔强地咬了咬唇。
她打散这些想法,只是无所谓地说:
“反正人都是会死的。”只是早晚的问题而已。
只是不能避免被留下的人产生悲伤而已。
是这样吗?
或许吧。
江北祁这么默默地想。
——而我死的时候。
——大概没有人会在意。
他眉眼淡冷。
明明本来是要装作不在意的。
无论是关心也好,亲情也罢。
无数次积攒希望后的浓烈失望,那些厌恨和疏离的眼神,他已经不想再经历了。
可少年的心底却一直有个声音,从年幼时开始,不断大声叫嚣着,哭喊着。
它渴望被关注,渴望被爱。
江北祁垂下眼眸,目光黯淡。
毕竟自己一直都是一个人。
……无论到哪里,无论做什么。
恍然间,他听到少女的声音:
“——我知道啊,人都是要死的,但我就是想要让在意的人活得久一点,包括我自己。”弥虞托着下巴,这么说。
“……我也是。”良久,江北祁轻轻地说。
——我也想活的久一点,如果这世界上有谁愿意爱我的话。
少年颤动了几下睫毛,薄绯色的唇瓣微抿。
之后是短暂的沉默。
只有静静的脚步声。
一只漂亮的小狸花猫喵喵叫着靠近两人,讨好地蹭着少女的小腿。
这是京也中学的学生们偷偷养在学校里的流浪猫。
“诶,你今天有带猫条吗?”少女没有发觉他此时的异样,似乎为了缓解这种沉闷的气氛,她这么问。
他低头翻书包的时候,因为东西多,拿出装猫条的盒子时,不经意间带出来一个小小的药瓶。
圆圆的小白瓶子滚到地上,落在少女脚边。
弥虞低身捡起,刚要把东西还给他的时候,忽然眼尖地看到了上面印着的药品名字。
“氟西汀药片?”她忍不住念了出来,愣了一瞬,之后很快反应过来,“这个不是……”治疗一些抑郁症状况的药物吗?
他怎么会吃这个……难道?
弥虞顿时有点惊愕。
少年先是一愣,之后飞快拿过那个药瓶,塞回包里,别开视线解释说:“拿瓶子随便装的,里面是维生素片。”
“……”
弥虞:你觉得我信吗?
“喂,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忽然凑近了江北祁,这么问。
“有什么烦恼,都可以跟我说哦?”她轻快地说,“小弥老师很乐意帮助同学的~”
少年插着口袋,不在意地轻嗤:“都说了是维生素片。”
……行叭。
弥虞看着这样的江北祁,知道他还不愿意告诉自己,心里没来由有点气恼和失落。
——真是个嘴硬傲娇鬼,逞强什么嘛,明明头上的小狗耳朵都耷拉下来了。
看起来就是很脆弱,又不承认。
装什么酷。
垂下眼思索一会,弥虞也不打算兜圈子了,她停下脚步目不转睛地看着江北祁,直接发起了进攻:“骗人。”
少年没反应回来,“……什么?”
她又说:
“你讨厌我吗?”
江北祁:“……”
弥虞直接问:“你喜欢我吗?”
少年一顿,白皙的耳朵瞬间染上一抹红色疑云,他立刻出声轻嗤:“你少自恋——”
弥虞根本没给他机会,直接不客气地打断他:“你再说一遍?你要是说一点也没有,那我以后再也不跟你说话了。”
“……”酷哥沉默了。
拿捏死穴。
弥虞抱臂,得意地眯着眼睛,自顾自地看他:
“江北祁,你这个胆小鬼。”
她说着,扬起漂亮的眉:
“你现在的表情看起来明明就在说‘快来摸摸我”,‘快来抱抱我’,所以你逞强什么?”
“你以为我不会给你安慰吗?”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像是偷吃鱼得逞了的猫咪。
……
江北祁现在已经全然懵了。
白皙耳尖已经欲盖弥彰地红了又红,维持着的冷痞酷哥脸也即将破功,他绷了绷眉梢,努力咽了一下喉咙,想保持冷静,外套口袋里的指节忍不住蜷缩起来。
——有什么东西瞬间击中了他的大脑,是上头的多巴胺还是什么东西迅速飙升占领高地,少年的心脏也开始忍不住剧烈狂跳起来,大概是肾上腺素的作用,一下一下在胸腔里跃动,清晰可闻。
总而言之。
……他动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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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展开。
她是什么意思。
江北祁忍不住问自己。
……要告白了吗?
自己不可言说的心思要被对方察觉了吗?
少年的呼吸变得微快起来。
那他从开始到现在所有的嫉妒, 所有隐秘的言不由衷,是不是要被挑明——
少年动了动嘴唇,刚要说什么。
“所以你知——”
“我知道。”
少女直勾勾地看着他, 忽然露齿灿烂一笑:“你需要一个抱抱。”
说完, 她跳起来猛地抱住他,纤细的双臂一瞬间搂住了少年的脖颈。
很亲密的姿态,像是抱住心爱的毛绒玩偶那样的亲昵又毫无戒备——女孩子身上好闻的香气一下子笼罩住了江北祁。
感受到少年瞬间变僵硬的身体,急促加快的呼吸,越来越高的体温和缓缓落在自己后背的手, 弥虞的唇角勾起得意的弧度。
瞧瞧,他好可爱。
江北祁没被女孩子抱住过。
她的怀抱很软,给人暖洋洋的感觉, 像是温暖的太阳。
俯下身,乌黑的长发如瀑布般散落在少年修长的脖颈, 一股幽幽好闻的香气顿时映入了鼻息,让少年的五脏六腑都变得紧张心动起来。
他原本荒芜空旷的心脏,好像变得强烈跳动起来。
正一下又一下, 欲盖弥彰地叫嚣着。
被丘比特的爱之箭簇赫然击中的心脏,叫嚣指引着少年伸手忍不住想要回搂住对方时,弥虞已经松开少年,灵巧地退开了一步。
她蓦然仰起头, 看着他,清澈的眼底神色狡黠又漂亮。
被这样逼人的热烈目光注视着, 江北祁好像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他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不太明白发生了什么, 少年白皙的耳根染上一抹旖旎的薄红。
“心情有变好一点吗?”她忽然伸手,轻轻捏了一下少年的脸颊, 单眨了下眼睛,声音轻快:“快别不开心啦,明天会更好的,我走喽!”
这么说完,她就挥挥手转身跑掉了。
江北祁没反应过来,仍然愣在原地。
他的脸上还有未褪去的几抹旖旎红晕,凤眼里闪动着微妙涟漪,瞳孔微颤。
望着少女轻佻离去的背影,他攥紧指尖,骤然抿紧了唇。
……她又这样。
习惯乱搅一通扰乱他的心绪,又没心没肺地逃走。
可是为什么……他的心还是猛烈跳个不停。
——
江北祁臭着一张脸出校门,走在街上漫无目的地乱逛,百思不得其解。
脑海里那个杏眼少女恶劣漂亮的笑脸在他面前扰个不停,拉长的撒娇语调萦绕在少年的耳边,总是不肯消停。
“江北祁,我饿了,帮我去小卖部买饼干。”
“江北祁,这道数学题怎么写,教我,help。”
“江北祁,你又不写英语作业!呔,拿命来!”
“好困啊——江北祁你别在我眼前晃来晃去的,太帅了让人心乱意乱捏。”
“来看这边,heart doki doki!哎嘿嘿,抓拍到了小祁同学完美的腹肌照呢,谢谢款待~”配上少女眯起来的弯弯月牙眼,笑得张扬又放肆。
每次他都被调戏的握拳咬牙,一时羞恼难耐,别过脸庞,恶声恶气:“…闭嘴。”
“诶,我不~”弥虞朝他吐舌头,拿着手机飞快跑走,目光调皮又狡黠。
也不知道从哪学来的。
想到这里,少年抬手拉低了帽檐,掩盖住微红的脸颊低头继续往前走,口里轻轻“草”了一声。
她总是这样……把人弄得魂不守舍,又装作无事发生。
——好像是随意出口的话语,惹得人心烦意乱,少女却又像个没事人一样继续和他相处,跟间歇性失忆一样,一会疏远一会亲昵。
被弄得要疯掉了。
坏女生。
他一阵耳热,顿时难忍地咬了咬牙,别过头,把纷繁糟乱的思绪扔出脑海:……别再想了。
那个臭丫头,有什么可想的。
可是他们乐队在音乐室排练时,她用鼓棒打架子鼓的样子飒美又迷人,掀起眼帘,指尖按着银色的贝斯弦奏出音乐,勾唇漫不经心坏笑的模样也让人目不转睛。
闪闪发光,热烈又清纯。
狂放大胆,又放浪形骸。
和他之前见过的其他女孩子,都不一样。
“怎么,江同学是迷上我啦?”似乎是忽然察觉到了自己投来的视线,少女精准迎上自己的目光,朝他散漫地扬了扬下巴。
那种挑唇调戏口嗨他的模样,明媚漂亮,坏的明目张胆。
少年轻笑一声,很不屑的冷淡模样:“别自恋了。”
而唯独他自己很清楚地知道,心里有什么东西,很明显已经变得不一样了。
没什么原因,只是他心甘情愿的,放任了这种沉沦。
——
周一。
每到周一,学生们的周遭就会围绕一股浓烈的怨气,每个人生无可恋的脸上明明白白写着三个字:我想亖。
TMD为什么作业留的这么多……
为什么今天才星期一……
上完三节主课以及两节数学,弥虞血条彻底清空,课件趴在桌上躺尸,一动不动。
隔壁班的周茉来借书,看见少女拍在桌上,走过来好奇地戳了一下弥虞的脸颊,“呦,人还活着不。”
“谢邀,生命体征平稳,俗称——快亖了。”弥虞掀起眼帘,这么有气无力地说。
听说弥泽西在大学里过得可精彩了,课上想睡就睡,根本没有管,也没什么作业。
少女趴在桌上,顿时长叹一口气。
她能不能不读高三直接上大学啊——
正无目的地乱想着,她的余光扫到了后排课桌,不远处的凤眼少年正懒洋洋靠坐在位子上,手里摆弄着一个看起来极其复杂的魔方。
他的指节修长灵活,在魔方上翻飞,不过多久,方才还是杂乱色序没有章法的魔方,瞬间就被拼出了整齐颜色的一面。
紧接着是第二面、第三面……
明明是很复杂的魔方,少年却看起来游刃有余的模样,指节灵活地玩着魔方,丝毫不费劲。
弥虞见状,顿时睁大了眼睛,有些震惊。
卧槽,有点帅诶。
一会的功夫,魔方的六个面都被拼完了,整整齐齐。
她走过去,拿起那个复杂的魔方仔细看了看,少年见状,挑起眉梢慢悠悠看她,目光懒散。
“你怎么弄的?教教我呗。”她说。
没一会弥虞就学烦了,找了个借口,摆摆手溜了。
江北祁收起魔方,有点不爽地抿唇。
这丫头,怎么一点耐心都没有。
——
下午有两节自习课,邹也去学校会议室开教研会了,学委也不太管班里纪律,班上有不大的说话声。
作业写到一半,弥虞感觉有点困了,想睡觉,但又怕被巡查的老师逮到,她索性在下课后跑到教室的后排,锁定一个绝佳的睡觉位置,跑过去轻轻敲了敲那个男生的桌子。
“田逆,咱俩下节课换个位置好不?”她这么问。
田逆听了刚要拒绝:“可是我不想——”旁边看书的江北祁忽然抬眸,轻描淡写地扫了他一眼。
接收到对方的讯息,田逆立刻闭麦,拿着作业起身麻溜迅速滚蛋。
……呜呜,讨厌你们这些臭搞对象的!
弥虞拿着自己的靠垫放在田逆的椅子上,很满意地坐下来,调整好坐姿,把校服外套铺在书桌上,再在前面挡一本书,等万事俱备后,趴下睡觉。
一套丝滑入睡的动作行云流水,把江北祁看的一愣。
……感情她是搁这睡觉来的。
少年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教室里开了窗户,今天的天气又不热,几缕太阳光落在少女的身上,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啊,果然在这里睡很舒服。
没多久弥虞就会了周公。
江北祁看了一会书,漫不经心抬眼看向了坐在自己旁边的少女。
见她正闭着眼,趴在桌上睡的很香,乌黑纤长的睫毛遮着眸子,微微抿唇,一副纯洁又无害的模样。
他托着下巴,这么好整以暇地看她,想到上次被对方调戏的插曲,深邃的眼底蓦然暗了一暗。
跑来后排睡觉,还正好坐在他旁边。
特别是那天说了那样的话以后。
真不懂这丫头到底在想什么……
他心里有点微恼,修长手指掐住少女的脸颊,力道不大地捏了捏她的脸。
脸蛋很软,手感不错。
江北祁想。
睡梦里的少女似有所感,微微蹙起眉,把头微微侧开,似乎想躲开他的骚扰。
嘴里还发出不满的嘤咛。
“别弄……”
江北祁松开了手,又用指尖轻轻戳了一下弥虞的脸蛋。
少女“唔”了一声,撅起唇,换了个方向继续睡。
江北祁啧了一声。
他的指节卷起少女一抹发丝,绕在指尖上,江北祁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旁边的男生聊天,把柔软的发丝绕在指尖上把玩着。
……
十五分钟后,身侧的少女仍然沉沉地睡着。
她换了个姿势,无意识地嘟着唇,长睫毛微敛,看起来可爱又无害。
真不知道为什么一醒来就搞事情。
少年默默地想。
过了一会,下课铃响起。
……居然真的睡了一节课。
江北祁有点好像,一低头,这才发现自己手里的书从刚才开始就没翻过一页。
……
他抿了抿唇。
女孩子睡醒了,起身揉了揉眼睛,无意识地嘟着嘴,那抹发丝从少年掌心悄然滑走。
之后她慢吞吞地起身,拿起靠垫和外套走掉了。
江北祁托着下巴,漫不经心地垂下眼睑,心里却莫名有点怅然。
肩膀忽然被拍了一下,抬头,发现周极一脸八卦地站在他旁边,“想什么呢?走啊,一起打球去。”
少年淡漠地应了一声,起身脱下校服外套,利落地走出去。
下午的第一节是体育课。
集体训练结束之后,剩下二十分钟是照例的自由活动时间。
女生们三三两两散在去阴凉地,不怕晒的男生们在阳光下热火朝天地打球。
午后的春光明媚,和风温柔,湛湛蓝天之下,弥虞靠在器材的座椅上,低着头打盹。
忽然听到有人朝着这边走过来的急促脚步声。
她一抬眼,看见高一小学弟睛飞正朝她这边走过来。
“弥虞学姐。”小学弟刚刚运动完,脸上还带着微汗,微微喘着气朝少女走过来,眼底亮晶晶的,像只小狗。
“hello,”弥虞礼貌地朝他点了点头,“你刚体测完?”
“嗯,”晴飞点点头,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似的,“那个,学姐,我能坐在这里吗?”他指了指弥虞旁边的座位。
少女愣了一下,“哦,你随意。”
她往旁边挪了挪。
晴飞见状,灿烂地笑了笑,“谢谢学姐!”然后他坐在弥虞的旁边,扭开矿泉水瓶,喝了一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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