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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明显没预料到他会反客为主, 推着肩膀把他按回墙上,动作粗暴,越发用力地按住少年的后脖颈, 弥虞发了狠, 像他上次咬她那样,咬他的唇瓣,很快尝到了淡淡的铁锈味,桃子味的唇蜜和清冷的薄荷香,迷乱地交织在一起, 带着十八岁的莽撞和野蛮。
像是两头野兽在撕咬。
不知过了多久,她松开了少年,靠在身后墙上一下一下喘着气, 小巷外传来几声刺耳的车笛声,两人看着彼此, 胸膛不断上下起伏着,深重的呼吸如作响的沉闷风箱。
“……”
弥虞舔了舔唇上的血色,扬着眸子看着江北祁, 目光发亮而挑衅,像是一只斗胜了的小狐狸,盯着他狠狠地说:“江北祁,你这辈子都别想摆脱我。”
错愕了一瞬之后, 少年眉眼轻轻弯起。
“我没有想摆脱你。”江北祁说。
“我从来,都把你当救世主看待的。”
所有人远离他, 非议他, 视他如晦噩。
所以他竖起高墙, 不与任何人接近。
而她走过来,把墙拆了, 踹开断壁残垣,蹲下来戳了戳他:“喂,出来晒太阳。”
她离经叛道,对世界不驯服。
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
似乎听了他的话,弥虞更加得意,勾唇笑得时候时候嘴唇忽然刺痛一下,她吃痛,很快就反应过来。
码垛,真是属狗的,咬的她嘴唇都破了,什么纯情酷哥,明明是是纯情疯狗。
即使这样,她还是很高兴,得意的那种高兴,也不想掩饰。
《霸王别姬》中讲,眼为情苗,心为欲种。
而这些,她全看见了。
反正她知道,江北祁很在意她,在意的要死了。
所以被偏爱的人,都有任性的权力。
“现在才知道?”
少女眉眼恣意,俯下身,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江北祁,如同救世的少女神明那般倨傲开口:
“——我生来就是会拯救你的。”
——世人谩骂我,毁灭我,唯独你来拯救我。
楼头顶略过飞鸟的影,灿烂的阳光漏进小巷里,打在少女的脸庞上,她挑着唇,眉眼鲜亮夺目。
江北祁的心弦骤然被狠狠拨了一下。
……操。
他好像坠爱河了。
江北祁笑了:“你好像很得意?”
后来,又像是妥协了似的,身子靠在墙边,无奈地勾了勾唇角,语气温柔,“算了,得意就得意吧。”
他真的,好喜欢她。
弥虞的手不安分地放在少年的胸膛,隔着薄薄一层衣料,不知轻重地往上摩挲,少年身上温热的气息侵染了弥虞的指尖,她坏笑着抬眼看他:“你反应好像很有趣耶?”
忍了忍,江北祁攥住她作乱的手。
高大俊美的少年俯身而下,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少女的面庞。
江北祁定定地看着她。
他曾于无边无际的荒野里奔跑,前路未卜,身后空无一物。
跌落泥潭,深陷沼泽,心生绝望。
直到弥虞出现,站在光晕里,轻描淡写地笑着,一边将他从深渊里拽出来。
于是那一刻,身在黑暗里的少年,遇到了心软的少女神明。
“你大概不知道,我对你一见钟情。”
他低声说。
弥虞没有听清楚,疑惑地“嗯?”了一声。
……
他才不要说第二遍。
少年轻哼一声,之后垂眸看她。
“你是个十足的坏东西。”江北祁这么说。
把无辜的少年翻来覆去地玩弄,再装作若无其事地离开,看他失魂落魄的样子。
本来应该生气的,可是这一刻。
他的眼神却忽然柔软了下来。
弥虞摸摸鼻子,有点心虚地垂下眼,下一秒,她听到对方说。
“——但你和所有人都不同。”
“——因为我只喜欢你。”
他低下头,忽然抱住了她,力道很紧。
“如果你要玩我,那我就给你玩一辈子,成不成?”
弥虞听到他隐约的声音,低哑而动听。
少年骄傲的脖颈弯折,垂下眼帘,是臣服者的姿态——那种只在她面前展露的,骄傲之人的脆弱感。
他其实一直都在对她妥协。
江北祁的声音像风一样掠过耳边。
“……救救我吧,别放弃我。”
——
周末,餐厅。
几个同学聚餐,元德和田逆凑在一起,偷偷盯着弥虞和江北祁,开始叽叽咕咕:
“喂喂,你说那两个人,是不是已经和好了?”
“江哥周围都出现小花花了,那肯定已经和好了啊。”
处于议论中心的两个当事人却表情淡淡,吃了一会,一个起身说买点饮料,另一个说去再加点菜。
两人走后,几个人对视一眼,周茉说:“刚才他们俩好像在桌子底下拉手了。”
欧米茄。
几个人对视一眼,立刻跑出去偷看。
“去哪了去哪了?”
“嘘,小点声,要被听到了。”
“哎呀,你们你快看啊!”
就见餐厅的走廊,少女少年正说着什么,两人挨得很近。
之后少女上前,搂住了少年的脖颈,越凑越近。
目睹到两人在接吻,周极立刻回过头,一脸揶揄地对身后几个人说:“小孩子别看,他们俩搁那咬鱼儿呢。”
元德和田逆顿时发出了兴奋的猴叫。
“卧槽卧槽卧槽!”
“真的假的?!”
周茉一时汗颜:“……不是,他俩搞对象,你们俩为什么这么兴奋?”
“哇啊啊江哥恋爱了啊!这也太6了!!”
“江哥太猛了!”
“终于啊终于呜呜呜。”
元德和田逆感动到哭唧唧的,甚至掏出小手绢开始抹眼泪。
在即将亲上的那一刻,弥虞推开了江北祁,狡黠的眸子提溜转:“不行,我得提个条件,你昨天惹我生气了。”
没亲到,少年耐着性子,垂眸看着她:“什么条件?”
弥虞拿出手机,给他看了一个网上的翻跳舞蹈,“你跳这个舞,戴着口罩,然后发在你的音乐平台上。”
江北祁挑了挑眉,念出了歌的名字,“《姐姐真漂亮》?”
“嗯嗯。”
他表情有点好笑,“你是姐姐?”
“不是又怎么了……你跳不跳嘛!”弥虞嘟嘴说。
“跳,我跳。”江北祁俯身,唇瓣离她的越来越近,“现在能亲了吗?”
弥虞的掌心挡住他的唇瓣,“不可以,这里有人。”
之后她转身。
眼看少女步伐轻快地朝这边走过来,几个正在探头探脑的人赶紧回撤。
“卧槽他们要回来了!”
“赶紧回去赶紧回去!”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往回跑。
十几秒钟后。
推开门,看见几个同学在那故作平静如常地吃饭,弥虞有点好笑:“吃的好吗,各位?”
周极:“挺好。”
元德:“还不错。”
田逆:“好极了。”
周茉:“……”
弥虞笑眯眯的,也不戳破他们,“是吗,那就多吃点。”
过了十分钟,江北祁走了进来,手里提着几杯奶茶。
“来,喝奶茶。”
“诶嘿,谢谢江哥!”
吃完饭,几个人临走,弥虞叫住江北祁。
“记得录视频哦~”她撒娇说。
“……知道了。”
——
过了两天,K忽然在音乐社交账号上投稿了一条与平常截然不同的视频。
画面里里高挑的金发少年穿着宽松的白T恤和休闲长裤,伴随着轻快的音乐歌声,跳着《姐姐真漂亮》,姿态轻松,跳的很有活力,舞蹈有种强烈的少年感,看起来青春又帅气。
十几秒的翻跳视频一经发出,弹幕和底下的实时评论顿时疯了:
“卧!槽!这就是K本尊吗?!居然跳了《姐姐真漂亮》!”
“卧槽啊啊啊目测真的是男高中生啊!好高好帅啊靠靠靠!”
“虽然戴着口罩,但是我能感觉出来他在笑诶!”
“就是就是!看起来好开心!感觉就是笑着录的!哥是恋爱了吧!”
更让人确信他恋爱的一点,是少年这条视频配的一条短短的文案:
《姐姐真漂亮》(replay)dance cover
——“她让我录的。”
于是评论区内再次炸锅:
“啊啊啊这个她是谁啊!”
“还用问,肯定是女朋友啦!”
“呜呜呜真的好有恋爱感啊!我先磕为敬!”
“啊啊啊我死了,太好看了吧这也!”
这条视频的评论和点赞量飙升,很快就上了首页推荐。
周茉正在弥虞旁边刷视频,正好刷到了,不由得感叹“我去,我都刷到了,你男友真是实火。”
弥虞不无得意地撩了撩头发,“嗯哼。”
“说起来,你后脖颈那个痕迹是什么?”周茉有些好奇地问,“虽然现在消下去了不少,但是之前看到的时候实在太显眼了,而且看起来有点像人咬的。”
听到这话,弥虞脸一热,“这个……”
……她总不能说是江北祁咬的吧。
周茉看她吞吞吐吐的样子,想到什么,顿时露出了然的神色:“……你们俩玩的可真变态啊。”
弥虞:“……”
好像,也没法完全否认。
“不走了?”
“嗯嗯。”
周茉刷到她的动态,托着下巴笑着说:“真的动心啦,我们大作家。”
“对呀。”弥虞大方承认。
之后她想了想,之后打开自己的社交软件,转发了江北祁那条翻跳的视频,并配了一条文案:
“my crush boy.”
——我的取向狙击。
按下发送键后,粉丝们反响也很热烈。
发完这句话的时候,弥虞忽然听到一声隐约的猫叫。
弥虞好奇地四处看了看,只见不远处的草丛台阶上,一只叼着粉色玫瑰花的小布偶猫跳了下来,随后朝自己这边小跑过来。
她有点意外,之后叫出了小猫的名字:“年糕?”
年糕一颠一颠地跑到她脚下,叼着玫瑰花对她“喵”了一声,之后衔着花,往她面前送了送,似乎是要给她。
周围的路人们发出惊讶赞叹的声音。
周茉拿着手机在录着,弥虞立刻明白了是谁做的这个,她拿下小猫嘴里叼着的那朵玫瑰花。
打开花瓣,发现里面放着一枚精致的心形磁吸项链。
还附着一张小小的字条。
弥虞打开一看。
MY HEART
——江北祁
“……我去,他好会啊。”周茉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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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烈的蝉鸣和热浪轰轰烈烈地过去, 转眼间,京中开学了。
弥虞在假期里一直都是昏睡过去的状态,昼夜颠倒, 天天睡到上午十点半才醒, 这一开学早七晚九,一时很不适应。
一群大困种在数学课结束之后全都趴在桌上补觉,邹也拿着课本进来,看着台下这情况直叹气:“尽快调整过来,都高三了, 要抓紧了。”
学生们有气无力地应了两声,继续昏睡。
春困秋乏夏打盹,九月份暑气还没过, 依旧热得要死。
等上课铃一响,弥虞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 拍拍脸蛋,意识模糊地翻开面前的讲义。
“弥虞,下个星期的秋园夜游你去不去?”身后的夏桐戳了戳她。
“什么是秋园夜游?”她有点好奇。
“这你不知道?我们京也镇一年一度的秋日大祭, 就在九月份,到时间街上有各种酬神歌舞,唱戏的卖小吃的,还有特别漂亮的大烟花, 很热闹的。”
难怪最近镇子上有好多拿着各种道具排练跳舞的人,原来是真的有活动。
“诶, 不如我们那天穿汉服一起去吧, 到时间镇子上都是穿古装的, 想想就特别有氛围。”
“好呀好呀。”她欣然同意。
弥虞家里屯了好几套汉服,正愁一直没机会穿。
“对了, 你那位今年被选上京镇的游神了,那可是相貌极好的少年们才有的殊荣。” 夏桐朝她挤了挤眼,语气里不无暧昧。
“真的?”弥虞扬了扬眉。
“嗯嗯,不信你问他。”
难怪上次她去操场上找他,看见他身后那一群男生好像在排练什么一样。
“之前不参加吗?”
“他从前对这些都没什么兴趣,要我说,这镇上最应该被选上的就是江北祁和周极。”
弥虞杀到江北祁桌前,笑眯眯地问他“怎么今年愿意参与游神了呀?”
旁边的田逆多了句嘴:“不是你上次说汉服是男人最好的医美吗,江哥这是要展示自己的魅力。”
被凤眼少年看了一眼,田逆默默转移。
江北祁轻咳一声,挠了下头发,有点不自在地移开视线,“突然想去,就参加了呗。”
弥虞被逗的咯咯直笑。
体育课。
班上男生踢着足球在操场上挥洒汗水,用来释放上了一上午主课的混乱脑子。
江北祁刚踢完一局,走到长椅前,弥虞正靠在椅子上,见他过来,拿了一条白毛巾在手里,懒洋洋地递给他。
江北祁接过,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随后顺势坐在少女旁边,刚刚剧烈运动过,汹涌的热气瞬间席卷而来,弥虞往旁边坐了坐,抬手推了推他,不太高兴地嘟嘟嘴:“我们离远一点,热。”
“嫌弃我?”江北祁擦着头发,挑了挑眉,懒散地瞅着她。
“谁让天气这么热呢,”弥虞扇了扇风,“真的好热啊,我都想去河里游泳了。”
“我们下午放学就去那边散散步吧。”江北祁说。
“……不如我们直接开车去海边吧!反正今天家长会,放学会很早。”而且反正京也镇离海边也很近。
弥虞兴致勃勃,反正他们两个都没家长来参加,正好空出时间出去玩。
“江北祁,行不行嘛——”她开始拉长音调。
“好。”
下午两点多放学回家,弥虞换了身衣服,往窗外一看,一辆红色阿斯顿跑车停在小别墅门口。
李明正靠在桌前抽烟,看到弥虞从房间里走出来的样子,暧昧地朝她挤挤眼:“你这是要去约会?”
她脸一红,“就是,出去随便逛逛而已。”
她往窗边一看,少年仿佛已经看到了她,按了两声车笛,声音听起来嚣张又暧昧。
李明顿时笑着揶揄她:“现在的年轻人呀~”
弥虞吐了吐舌头,赶紧下楼了。
车窗自动摇下,坐在里面的江北祁也换了身衣服,简单的T恤卡其色长裤,和她的颜色很搭配,特别像情侣款。
弥虞坐上副驾驶,车子内部挂着一个可爱的星黛露挂件,是她绑上去的。
“挂上这个,就代表你名草有主喽。”当初自己是这么说的。
开了四十分钟,车子终于到了地方。
弥虞都快睡着了,江北祁有点好笑地推了推她,“醒醒,到了。”
临海的一栋高台白色别墅衬着身后的蔚蓝大海,蓝天白云,看着非常唯美有意境。
“这栋房子看来也是你家的?”弥虞问。
“嗯。”。真有钱。
弥虞一下车,就被海风吹乱了头发,她跑向离着最近的沙滩,大声欢呼。
“这么兴奋?”
“这不是好久没来海边了嘛,而且暑假我也没怎么游过泳,嘤嘤嘤。”
扑腾了一会水花,弥虞觉得渴了,一声口哨声响起,她回头,江北祁站在二层别墅的高处玻璃露台上,拿着杯果汁喝,一边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过来喝点东西。”
她上楼过去,很惊奇地发现从这里看海风景更美,太阳光不算太热,海面泛起灿烂的金色光芒,海风起伏,波光粼粼,着实漂亮。
“有点冷诶。”弥虞说。
江北祁想也不想,转身回屋,“我给你拿件外套。”
弥虞狡黠地眨眨眼,看着底下的清澈海水,脑子里闪过一个坏坏的点子。
江北祁推开露台的门再次进来的时候,一抬头看见少女站在露台边缘,正冲着他这边,看见他的时候,身体往后倾倒了下去。
江北祁瞳孔一顿。
她跳下去那一刻他就慌了,看着少女的消失在自己视野里,江北祁的心脏骤然狂跳,他几乎是瞬间跑了出去,双手攀过栏杆越过,一瞬间跳入海水中。
“啪啦”一声。
水面上溅起清澈的浪花。
女孩的身体坠入海水中才不过十几秒,瞬间就被游过来的江北祁抱住并揽了上去。
浮出水面,两人浑身湿透,发丝滴着水,江北祁紧张地摸了摸弥虞的脸,看着她闭着的双眼,心跳惶然,一连唤了她几声。
弥虞忽然睁眼,一双眸子里满是狡黠,明显是故意装的。
江北祁被气笑了:“你刚才在干什么?”
“这不是感受一下大海的刺激呗。”弥虞抬手轻轻戳了戳江北祁还未褪去紧张的脸,笑着问,“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你吓到我了。”少年板着一张脸。
“别生气啦,我故意让你过来是有原因的,”弥虞勾住他的脖颈,示意他抬头往前看,“你看,在海里看夕阳,会特别漂亮哦。”
少年抬起头,凤眼里瞬间盛满了灿烂热烈的夕阳和眼前无垠的闪烁大海。
微风吹拂过脖颈,面前是金色的夕阳霞光,云朵染上颜色,天空掠过几只飞鸟,海面泛起清澈的声响,
他一下子被这美景怔住了,久久都没有回过神。
脸庞忽然被少女温凉的掌心握住。
江北祁对上弥虞的双眼。
她弯了弯眸子,夕阳把少女好看的眉眼染就淡淡的霞,看起来灿烂又漂亮:
“很好看吧?”她看着他,目光得意洋洋,“不管是我还是大海和太阳。”
江北祁的唇动了动,眼眸里露出宠溺的神色。
“还有喔,”弥虞看着少年的双眼,笑眯眯地说:
“——世界上只有一个江北祁。”
“——而我最喜欢这个独一无二的江北祁。”
少年怔愣了。
弥虞歪了歪头,眼看着他好看的脸庞爬上了惹眼的红晕,被夕阳映照的越发漂亮。
“……你犯规了。”江北祁说。
弥虞嘟嘴,凑近他,“我都跟你表白了,你是不是也得礼尚往来一下?”
话音刚落,眉心落下一吻。
弥虞摸了摸脸,江北祁把她抱起来,“水里凉,上去说。”
——
别墅里。
身上的衣服湿了,弥虞穿上江北祁的宽松T恤,下摆直接遮到大腿。
她对着镜子照了照,对此高度评价:“还挺好看的嘛。”
把两人的衣服放到烘干机里,江北祁从洗衣间出来,弥虞正靠坐在沙发上玩游戏,两条纤白的长腿搭在沙发上,看到他过来,懒洋洋地敲了敲jiojio。
“光脚不冷吗。”少年问。
“不冷。”
弥虞没吹干头发,江北祁坐下来摸了摸她的头发,发现潮乎乎的,于是轻轻推了推她,“头发吹干了再睡。”
她迷迷糊糊,哼哼唧唧的老不大愿意,靠在江北祁腿上。
对方无奈拿来吹风机,“趴着,我给你吹。”
她翻了个身,江北祁打开吹风机开关,指节轻轻掠过她的发梢,吹起头发。
伴随着轰隆的声音,少女闭着眼浅寐。
说起来,她好像还是第一次被同年纪的异性帮忙吹头发。
少年的动作很轻柔,指尖轻轻拨动头发,控制着温度,生怕弄疼她。
吹完头发,弥虞躺过来,开玩笑:“手法不错嘛,江技师。”
“我可不会给别人这种服务。”少年扬了扬眉。
弥虞捏了一下江北祁的脸,“你还没跟我表白呢,快,表白。”
江北祁轻轻应了一声,随后看着她说:
“我喜欢你”
“非常非常喜欢”
弥虞心跳加速,嘴上却硬的很:“你都不说爱我,哼,男人。”
江北祁勾了勾她的头发丝,垂下脸来,有点无奈地说:“我还不够爱你?吊了我这么久,还总是气我,结果你一勾勾手指我就贴过来了,”少年笑了,“弥虞,讲点良心。”
“那是我对你的考验。”弥虞抿成猫猫嘴,抬手摸了摸少年的头发,坐起来,“诶,你头发好像也没干,我帮你吹。”
江北祁没反对,弥虞拿过吹风机,一边吹,一只手尽情揉搓少年的头,手法快速。
“撸狗呢?”江北祁忍不住拿下她的手。
弥虞吐了吐舌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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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周过去, 学生们逐渐适应了高强度的学习生活,早上六点五十,弥虞走进学校, 爬楼上来的时候, 正好看见了江北祁。
白衬衣,打领带,黑色制服,金色的头发早已乖乖染成了原本的黑色,少年插兜站在门边, 眉眼淡懒,模样吊儿郎当,没骨头似的。
窗外的阳光照在少年那张如玉的面庞上, 弥虞的呼吸一瞬间放轻了。
好漂亮。
听见脚步声,少年转过头来看她, 略微勾唇,目光温柔。
“在看风景呐?”她这么揶揄他。
江北祁却说:“在看你。”
弥虞一顿,轻咳一声进教室了。
秋日祭越来越近, 学校的作业也越来越多,每周六还要加课,弥虞正做着数学题,写完一面翻过来, 揉着酸痛的脖颈,龇牙咧嘴。
刚开始第一轮复习, 各科的卷子就跟纸片一样不要钱地往下发, 弥虞白天哭唧唧地写, 责编安慰她:“那个文学奖的得奖情况一周以后就能知道了,如果最后能保送, 你不就轻松了。”
说的也是,但在这之前,她还是要好好学习。
怀抱着隐秘的期待,弥虞只能默默等着。
“对了,如果被保送了你还参加高考吗?”周茉下课后好奇地跟她咬耳朵。
“不考了吧,我应该会去旅游。”弥虞说。
“……敲,我柠檬了。”
“说起来,你不用陪着江北祁吗?”夏桐有些好奇地问。
“他有可能也会保送。”弥虞说。
毕竟江北祁在上次的省数学竞赛上拿了一等奖,按理来说,保送京州大根本没有问题。
夏桐:“……”
周茉:“……奉劝一句,你们俩要是保送结果出来了之后可千万别在学校待着。”
“为啥?”
“因为我们会化身疯狗咬死你们,高三生的怨气比鬼还大。”
“……”
——
下午的两节课之后,弥虞困得要死,下课铃一响立刻趴在桌上睡觉,江北祁走过去关了离她最近的那扇窗户,把自己的校服外套披在了少女的肩膀上,还拿了弥虞的水杯,接满了温水,拧好盖子,轻手轻脚地放在了弥虞的桌子上。
坐在弥虞旁边的夏桐顿时朝他投来暧昧的视线。
旁边几个同学也纷纷露出心照不宣的眼神。
芜湖,我们江大酷哥好照顾人哦~
江北祁轻咳了一声,转身回座位上了。
——
“江哥,吃不吃饼干?”田逆拿出一袋递过来。
“谁给的?”江北祁瞥了一眼熟悉的包装,这么问。
“当然是弥虞啦,小嫂子经常给我们投喂食物的~”
少年听了,略微勾了勾唇,“不用了,我已经吃过了。”
此时夏桐正好离开座位,于是江北祁坐在弥虞的旁边,看着她睡觉的样子。
弥虞动了动,似乎是要醒。
他托着下巴,看着她闭着眼睛睡觉的样子。
少女的睫毛很长,长发略遮住脸颊,呼吸清浅,身体随着而轻轻起伏。
他略微压下身子,看着她。
“弥虞,江北祁,老班找你们。”走进教室的同学对两个人说。
江北祁一瞬间坐回去,故作镇定地轻咳一声,“好,知道了。”
弥虞此时刚睡醒,揉了揉眼睛,听到这话,不由得看了旁边的江北祁一眼,“找我们俩,能是什么事啊?”
“不知道,去了再说。”
——
办公室。
“邹老师,到底是什么事情找我们呀?”
邹也放下冒着热气的茶杯,幽幽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两个学生,慢悠悠地说:“是这样,有人写了一封检举早恋的举报信,举报的你们俩。”
弥虞:?
江北祁:?
“……我俩?”
我俩的事情不是早就被知道了吗。
这怎么还重提一会?
两个人同时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邹也揉了揉眉心,“说实话,你们俩现在谈了吗?”
当初被曝光的时候,他俩确实是没在一起。
但是现在……
两人对视了一眼,又同时看向了邹也。
“……邹老师,您不会要拆散我们吧?”江北祁说。
“我们绝对不会影响学习的。”弥虞说。
邹也额头爆出井字,朝两人脑袋上各敲了一记爆栗,“知道上次你们俩那件事我摆平有多费劲吗?你们俩能不能给我省点心。”
弥虞揉了揉头,江北祁也收敛了吊儿郎当,两个人低下头乖乖听训。
自从上回那件事之后,因为邹也的说情,那位金主任也没再为难他们,两人对视一眼,弥虞嘟了嘟嘴,问:“那您说我们应该怎么做嘛?”
“在学校不要交往过密,明面上起码过得去,把握住底线,明白吗?你们俩已经高三了,千万不能找这种小事情上出问题,恋爱等高考后再谈,现在务必抓好学习,不到真正出结果的那一刻,都别松劲,成绩要是掉下来,该请家长请家长。”
邹也知道两个人很有可能被保送,所以说的话也比较开明,一副语重心长的模样。
弥虞和江北祁懂事地点了点头。
“好,放心邹老师。”
“我们一定会注意的。”
邹也又交代了他们几句,就让他俩走了。
弥虞出了办公室,无语地叹了口气:“真烦,也不知道是哪个无聊的人举报的,是不是有病。”
“别管了,反正也影响不到我们。”
话音刚落,走到拐角,两个人和抱着书的云栖擦肩而过。
因为和她也不熟,所以弥虞也没打招呼只是淡漠地扫了一眼,就又看向前方。
“诶,下午放学去吃冰淇淋吗?”弥虞问。
之后江北祁好笑的声音传来:“昨天吃了一桶,今天还吃?不怕胖啊。”
“……你完了江北祁!你被我追杀!”
少年少女打打闹闹的声音逐渐远去,重回寂静。
身后,云栖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他们,眼神略微晦暗了一瞬。
随后她转过头,继续往前走。
——
“江北祁同学。”
繁乱的街角,喝着可乐的少年顿住脚步,随后扭过头。
淡漠的瞳仁闪过微微的疑惑。
是班上之前转来的女生。
云栖攥着书包带,站在身后,这么安静地看着他。
已经是晚上七点多钟,繁华的街上人影繁杂,两人站立在一家连锁书店前,里面不断有人进进出出,门口张贴着某本新书的联名海报。
他是过来买弥虞和自己的教辅资料的。
放学之前说了这件事,或许是被这人听到了。
江北祁漫不经心地瞥了她一眼,抬手把易拉罐扔进垃圾桶,发出“砰”的一身轻响,随后开口:“什么事。”
对方直接问:
“你和弥虞同学,是已经在一起了吗?”
江北祁:“……”
云栖上前一步,又问:
“你了解过她吗?你知道她的身份吗?她转来之前发生了什么事,你清楚过吗?”
江北祁半眯起眼,盯着她,没有说话。
云栖自顾自地说起来:
“她被原来学校的人带头排挤,班主任和她不对付,她讨厌对她不关心的父母,也讨厌原本的环境,再加上,在网上发生的一些事情,让她觉得很烦躁。”
“——这些,我全部都知道。”
说完这些,她盯着他的眼睛,看起来好像很得意:“看来弥虞没有告诉过你吧?你们的关系,或许也没你想象的好。”
江北祁唇抿起来,神色变冷了。
“我还知道,她一开始就是想玩玩你,等你上钩了,就会狠狠甩了你,只不过……后来发生了一些变故,”说到这里,云栖的眼神变得嫉妒起来,“凭什么呢,你除了一张脸以外,凭什么让弥虞喜欢你。”
沉默半晌,江北祁插兜走了过去。
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所以呢?”
江北祁懒散又淡漠地问她:“你是个什么东西?”
江北祁能看出来,这个云栖好像对弥虞有着病态的关注,还主动和她拉近关系,想要变得亲近起来。
只是弥虞并不领她的情。
她甚至会给弥虞做饼干和小蛋糕,偷偷放进对方的桌洞里。
对于来路不明的东西,弥虞从来不会吃,在问了一圈熟悉的人之后,就扔进了垃圾桶。
每当班上人开他和弥虞的玩笑时,这个人的眼神,总是很阴冷。
所以江北祁问她,你是个什么东西?
你对弥虞,到底是什么心思?
云栖却顾左右而言他,抬手理了理头发,对着橱窗看着自己:“你觉得我现在漂亮吗?”
江北祁眼神有点不耐烦:“丑。”
“很漂亮吧?曾几何时,我被学校里的人欺负,没有人帮我,只到我向她求助……”云栖好像陷入了什么回忆里一样,“我发私信告诉她自己的境遇,一开始只是想倾诉一下而已,没想到她居然回我了,还帮我发声,把这件事闹大,让那些欺负我的人全都受到了应有的惩罚,所以我真的好感激她,我成了她的粉丝,她所有作品我都看,还经常在社交平台上留言,甚至转学到和她一样的学校,进一个班里……”
直到弥虞,离开s市来到京也镇。
云栖神色怨毒。
都是因为江北祁。
都是因为他,弥虞才会选择留在这个破地方。
她忽然问他:“你知道‘狂弥’这个作家吗?”
江北祁一顿。
狂弥,网络上人气很高的神秘创作者,以荒诞奇幻类作品闻名,从不参加任何线下签售,拥有大批拥趸,因为写了多篇揭发现实黑暗面的作品,在网上的争议舆论极其恐怖。
联想到这个笔名和名字的重合度,一个念头忽然在江北祁的脑海里形成。
狂弥,就是弥虞?
短暂的惊讶过后,江北祁也觉得合理。
她很有才华,语文每次都是高分,有这样的成就,也实属正常。
“所以呢?”江北祁说。
他打了个哈欠,漫不经心地看着对方,懒洋洋地说:“你这样的行为,我姑且可以认为是,私生饭?”
侵犯隐私,追到对方的身边隐藏起来,把对方当作自己的所有物,耍心机搞手段,甚至不惜伤害她身边的人。
“真恐怖啊,你。”江北祁说。
云栖傲慢地说:“你们不应该在一起。”
“你说了算,你是造物主?”江北祁直接怼了回去,唇角勾起,透着轻微的嘲弄,“我们就在一起了怎么着,杀了我?”
云栖胸膛起伏两下,似乎气得不轻,顿了顿,她继续说:
“你知道弥虞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吗?因为她就喜欢找那种酷酷的帅哥谈恋爱,从他们身上拿到写作灵感和素材,你也不例外。”
“等她玩腻了,就会甩了你。”
“弥虞不会真的喜欢你的,她只是在骗你而已。”
云栖这么不无恶意地说。
听到这话,他轻嗤一声,漫不经心地捻灭烟头,扔在脚下,用鞋子踩了踩,轻飘飘地开口:“说完了吗?”
“说完了滚。”
少年抬起眼,不耐烦的神色遍布眸子里,“在我揍你之前,把唧唧歪歪的嘴巴给老子闭紧一些,私生饭小姐。”
云栖表情有些错愕:“你不相信?她根本不会和你一直在一起……”
“我和她之间的事情,用不着你多嘴。”少年冷冷地打断了她。
“她是不是狂弥又如何?之前是怎么想的又能怎么样?”
“我要的是将来。”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目光冰冷:
“所以,给老子闭上你的嘴,少做多余的事。”
江北祁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丑话说在前头,惹恼了,我也会揍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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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栖都被弄得不可置信, “你知道她玩你,你还那么喜欢她?”
江北祁勾唇,痞笑一声:“老子乐意。”
而且她怎么不玩别人, 就玩他?
那肯定是喜欢他。
他是不一样的。
“我会盯着你的, ”江北祁目光逼人地落下来,云栖被对方的目光攫住,忍不住身子发冷,少年兀自盯着她,慢条斯理地放了狠话, “不管你今后伤害谁,我都不会放过你。”
他扯了扯唇角。
“不想死的话——给我离弥虞远一点。”
——
周末,奶茶店。
“你心情不好?”弥虞喝着奶茶, 从手机屏幕上抬眸,看着坐在自己对面的江北祁。
对方抱着双臂, 听到这话把头一扭,语气淡淡的:“没有啊,我没生气。”
弥虞:“?”
她托着下巴看他, 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江北祁侧过眼察觉到她的视线,抿了抿唇。
散发着有点奇怪的阴郁气息。
于是弥虞问:“你生气了?”
她很疑惑,“因为什么呀?”
她又想了想。
“我把你的冰淇淋吃了没告诉你?”
“……”
“我给你奶茶点的无糖?”
“……”
“我玩乙女游戏被你发现了?”
“……还有这事?”江北祁有点怀疑人生。
弥虞吸溜着奶茶, 丝毫没有被抓包的窘迫,从容不迫地说:“啊, 周茉给我下的, 就随便玩玩, 已经卸载了。”
江北祁抿了抿唇。
“难得出来约会,你在别扭什么嘛?”
弥虞说着戳了戳他的指节,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跟我说说。”
江北祁沉默了一会,“没有。”
其实还是会在意的。
弥虞选择不告诉别人自己的笔名,隐藏自己的创作者身份,是她的自由,他没必要去质问或者不高兴。
可是……他心里还是有点失落。
他明明想更了解她。
想知道弥虞的一切事情,想和她更亲近一些。
可是他总是看不清她。
想要更靠近一些,却没有办法。
江北祁想到这里,心里就有点轻微的烦躁和难受。
好想……和她更亲密一些。
想知道更多的事情。
如果她身边只有自己就好了。
……把视线只停留在他身上。
他这么想着,无意识摩挲着手里的奶茶杯。
弥虞看着他的神色,忽然拉起他的手,“我们去吃饭吧,我又有点饿了!”
说着拿起手机调导航,“去市区的那家音乐餐吧,我们现在打车去吧。”
“现在这个点去,有点晚了吧?”
“不晚不晚,我们早点回去就行!”
——
餐厅里。
舞台上的歌手弹奏着吉他,对着话筒唱着一首抒情慢歌,音乐在餐厅里缓缓流动,弥虞吃着东西,看着对面的少年单手托着下巴,表情郁闷地拿着叉子戳着盘子里的小西红柿。
弥虞去了趟洗手间,中途看到有穿着玩偶服的男生在跟女生告白,她想了想,灵机一动,走过去和餐厅老板耳语了几句。
没过一会,餐厅的工作人员以“给女朋友惊喜”为名,请江北祁和其他几个男生玩一个换装游戏。
江北祁虽然看起来有点懵,但还是同意了。
没过一会,几个换好衣服的熊熊出来了,大概是因为套在玩偶服看不见脸,给了他们勇气,几个人纷纷放飞自我,有的熊站上舞台,跳着骚里骚气的舞蹈,还有的熊在跳科目三,扭腰扭屁股,姿态妖娆,逗得餐厅里的人哈哈大笑。
弥虞忍俊不禁,忽然看到一只小白熊站在自己不远处,手放在嘴边,一副很局促的模样。
她一下子认出来,走过去勾住熊熊的脖子,朝他抛了个媚眼:“这位小熊招待,跟我过去喝个酒?”
说完不等他反应过来,她就把江北祁拉到桌前。
弥虞不知从哪变成来一箱粉色粉果酒,打开瓶子,倒进两个人面前的杯子里。
她点的是蜜桃果酒饮料,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尝起来酸酸甜甜的。
把倒好酒的杯子放到小熊面前,对方摆了摆手,示意自己带着头套,喝不了。
弥虞眉眼弯弯:“没关系,我帮你想办法!”
她找侍应生要了一根吸管,放进杯子里,再递给小熊,“这样就能喝啦!”
小熊头套在嘴巴那里有一点缝隙,吸管正好能塞进去。
弥虞托着下巴,故意问他:“你知道我男朋友去哪里了吗?”
“他今天心情好像不好,要是能知道为什么就好了。”她说。
小熊看着好像呆了呆,熊爪握着杯子,吸着饮料,杯子里的饮料在一点点减少。
“是因为别人跟他说了什么吗?但他应该不是那种听别人一面之词就会被影响的人他,感觉像是因为别的事情。”
弥虞故作一副苦恼的模样,“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我让他没有安全感了?”
小熊立刻点了点头,好像在说的确很有可能。
弥虞强忍着笑,面上一脸愁容:“唉,其实我确实有点事情没告诉他,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心里没卖过那道坎。”
小熊眼巴巴看着她,望眼欲穿。
她故作深沉忧郁的样子,“我还没跟他说过,其实我……”
结果说到这她忽然卖个关子,不再说了,反而拿起酒杯和他碰了一下。
“算了不说了,喝酒!”
小熊喝完一杯她倒一杯,喝完一杯她倒一杯。
其实弥虞买了两种饮料,一种是纯桃子饮料,一种是桃子酒精饮料。
她喝的全是前者,给江北祁倒的全是后者。
这小子有时候倔的跟个锯嘴葫芦一样,就得用点特殊手段。
她还没看江北祁喝醉以后什么样呢。
没过多久,小熊就有点微醺了,脑袋摇摇晃晃的,弥虞在心里偷笑,然后继续给他倒酒:“来,接着喝!”
小熊摇摇头想拒绝,弥虞立刻挤出两滴眼泪来,拉着他的熊爪,嘤嘤嘤地哭泣:“呜呜呜你不愿意陪我喝酒吗?我好伤心……”
小熊被吓得手忙脚乱,赶紧把杯子里的果酒几口喝了,还安抚似的摸摸她的头。
好好骗。
弥虞装作掩面,实际偷偷吐了下舌头。
一杯一杯喝下去之后,对方果然如她所想,醉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小熊头套被摘了下来,露出少年那张微醺绯色的俊美脸庞。
黑色碎发凌乱,少年好看的凤眼迷离,薄唇微张,薄汗略微濡湿了额头,是要了命的好看。
他脸庞有点红,身体发热,神色有点迟缓。
弥虞看着江北祁那张好看的脸,用手轻轻捧住,让他看着自己。
少年好像有点醉了,察觉到弥虞的动作,神色朦胧地看着她,薄唇很红,因为染了酒液,在灯光下有些亮闪闪的。
看起来很诱人。
“……江北祁,你真的很好看。”
弥虞凑近他的脸庞,抵着少年的额头,这么轻声说。
微醺大帅哥。
看起来真的很想调戏一番。
“你到底因为什么不高兴呢?”弥虞贴着他的耳朵,像在诱哄一般,“告诉我嘛,男朋友。”
醉了的江北祁意外的很坦诚:“我想更了解你。”
“可是后来我发现,我知道的好少,连不相熟的家伙……知道的都比我多。”
说到这里,少年好像有点委屈似的,狭长的眼尾微微红了红,黑压压的睫毛颤动着,说:“你一点都不告诉我。”
他吸了吸鼻子,垂下头,好像发出来小狼狗一样轻微的呜咽声。
弥虞心都要化了,想了想,凑近对方,然后继续问少年:
“那我身上秘密这么多,还总骗你,你会讨厌我吗?”
“不讨厌。”话音刚落,江北祁就这么笃定地回答。
他忽然抬眸,看着少女的双眸,说着:
“不管你怎么样,我都喜欢你。”
弥虞听了一愣。
面前的少年却垂下眼睫,慢慢地趴在桌上。
他好像很困了,却还是说:“我喜欢弥虞,超喜欢。”
说完低下头,睡着了。
那一刻,弥虞的心猛烈跳动起来。
顿了顿,她猛地低下头,捂着发红的脸,唇角忍不住泄出羞涩的轻音。
……靠。
江北祁你天然撩吧。
餐厅里的轻音乐还在放着,她的脸却红了个透顶,隔着好几个饮料瓶,少年安安静静地趴在桌上,双目闭着,身体随着清浅的呼吸微弱地起伏。
缓了缓,弥虞拿起手机,对着江北祁恬静好看的睡颜,拍了一张。
——
第二天,学校食堂,学生议论纷纷。
“我靠,网上有人说,那个网上超火的作者狂弥在我们这个镇上!”
“卧槽真的假的?”有人听到后觉得不可置信。
“有人看见了,还拍了背影照片,说真的,和之前网上的流传的狂弥照片特别像!估计就是本人!”
“哪张照片,我看看!”
“就这个,据说已经有很多人来咱们镇子上,就为了见一见狂弥,还有黑粉扬言要杀她呢……”
……
放学后的教室。
“——是你做的吧。”
周茉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淡漠地响了起来。
准正在收拾书包的云栖停下了动作。
“之前把金主任引到教室里,还举报他们俩。”
“现在曝光她现在所处的镇子,引人过来,让她陷入危险。”
把一本书放进包里,云栖转过头,看着靠在门边冷冷盯着她的少女。
她柔柔地笑了笑:“周茉,你对我的偏见还是很深啊。”
她背上包,走出教室,准备离开。
周茉看她一眼,不客气地开门见山:
“少在这里装无辜,做没做你自己心里最清楚。”
“……”
“还有,江北祁喜欢弥虞,简直喜欢的要死了。”
“他不会因为什么事情放弃喜欢弥虞,弥虞也不会。”
云栖的步子一下子顿住,随后转头,看着她歪了歪头,“你说什么?”
“你不会看不出来吧?”周茉抱臂靠在门口,看着她,眼里似笑非笑,“云栖同学,俗话说得好,人要有自知之明。”
“总当破坏别人感情的绿茶什么的,会被讨厌的哦。”
云栖暗自攥了攥指尖,随后若无其事地笑起来,“周茉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吗?我觉得你能听懂。”周茉眼神冰冷,“我会一直盯着你的,别做多余的事。”
云栖眼神阴暗地看着对方甩门离开。
她冷笑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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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有没有觉得, 云栖根本就不在乎江北祁,反而更在乎弥虞?”
“早就看出来了,她心理估计很阴暗, 不然也做不出这烦人事来。”
周六, 咖啡厅。
周茉和江北祁把关于云栖的事情全都告诉了弥虞。
“我之前刷到过她的小号,她好像追你追的还挺狂热的,而且看她大号的社交平台上走的风格是颜值博主那类的,在网上小有名气,估计以后会出道吧。”
云栖还在大号上讲述过自己长期遭受校园霸凌的事情, 被她帮助过,对方还艾特过她,于是她的粉丝还以为两个人关系有多好。
弥虞对此感到很头痛, 她没想到到之前无心的善举居然会引来如此麻烦的后果。
“是她自己有问题,你做的没错。”江北祁说。
毕竟谁能想到被自己帮助的人会是个心思不正的私生饭呢。
“有一件事情, 我得告诉你,”弥虞想了想,最终还是决定说, “我喜欢写一些东西,表达自己的想法,狂弥,就是我的笔名。”
江北祁神色平静地点了点头。
“嗯, 我知道。”
他之前读过她那篇大名鼎鼎的《匿名暴徒》,这篇文章曾经在互联网上掀起过巨大的舆论风暴, 最后甚至被新闻节目报道了。
“我觉得, 你
䧇璍
真的很勇敢。”他由衷地说。
能够说别人不敢说的话, 为那些无辜的受害者发声。
听到这话,弥虞有点难为情地摸了摸头发, “告诉别人自己的马甲,还是觉得怪怪的……”总感觉有点羞耻。
过来的周极喝着可乐坐在旁边:“害羞啥啊,我看见他上次还看你的书,还做读书笔记,可认真了。”
弥虞:……谢谢,更羞耻了。
江北祁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原来他们都知道你是‘狂弥’这个事?”
弥虞低头心虚对手指:“啊,是这么回事。”
江北祁:“……”
弥虞问他:“生气喽?”
江北祁一副低气压状态:“……有一点,我自己缓缓。”
几个人噗嗤笑了。
好可爱啊。
周茉和周极去取外卖,剩下他们两个人。
“说起来,我们那天晚上是怎么回事?”江北祁想到什么,这么问。
弥虞疑惑:“啊,哪天?”
“就是我们一起去音乐餐吧那天,我为什么记得自己喝了很多酒,然后就睡着了。”
江北祁那天有点断片了,只记得自己最后被摘下了小熊头套,然后……
面前的少女捧住他的脸。
然后她的唇,覆了过来。
想到这里,他耳朵一阵发红,看着弥虞:“你好像亲我了。”
弥虞笑眯眯地说:“嗯,因为你当时看起来很好亲的样子。”
而且两人回去之后,她还哄着江北祁露腹肌给她看。
少年当时人虽然断片了,但也只是exe迟缓状态,尚且有点理智,听了弥虞的请求,歪了歪头,明显“?”了一下。
弥虞又开始哭唧唧,“我不管,你不给我看就是不喜欢我,嘤嘤嘤别的男朋友都给女朋友看的!”
江北祁:“……”
得,一点辙也没有。
他犹豫了一会,片刻后,身上的白T恤被单手撩起来,衣角被少年叼在嘴里,露出下面大片白皙紧致的腰腹,性感至极。
漂亮的腹部随着呼吸而略微起伏,或许因为害羞,腹肌透着淡淡的粉色,昭示着属于少年人的蓬勃生命力。
我靠,好涩。
弥虞看的眼睛发直,忍不住上手一摸,指尖碰到腹肌上捏了捏,少年喉咙里发出隐忍的喘声,一把抓住她的手,看着她,深邃的凤眼里湿漉漉的。
看起来真是秀色可餐。
她的手不安分地继续作乱,少年喘了喘,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声音有点不稳,“不要。”
“不是说好让我看腹肌的吗?”弥虞说。
“……你没说要摸。”
“那我不能摸吗?”她眨着眼睛无辜地问。
“……”
醉酒了的江北祁当然敌不过大魔王弥虞,在一番撒娇后败下阵来,呼吸越来越重,脖颈渗出轻微的细汗。
她甚至色从胆边生,直接把手伸到了……
江北祁浑身一颤。
他忽然把她扑倒在沙发上,压住弥虞的手腕,垂下眼看着她,喉咙难耐地滚了滚,声音沙哑又磁性:“……别闹了。”
指尖发热,是滚烫的温度。
弥虞看自己真的玩大了,心虚地抿了抿唇,“好嘛,不玩了,你先起来。”
回忆结束。
“那天的事你不记得了?”她问。
江北祁:“只能想起来一点。”
弥虞摸摸鼻子。
咳,幸好只能想起来一点。
不然她老色批属性就被发现了。
从网上刷到一个男友求生欲测试题,她拍拍旁边的江北祁,“来,做个男友力测试。”
此时周极和周茉正好回来,好奇地在旁边听着。
“第一题,如果我问你我和你前女友哪个好看,你怎么回答?”
“我没有前女友。”江北祁说。
“行,第二题,我刚才吃药的时候看窗外,你猜我在想什么?”
“吃药?哦对,你感冒药今天还没吃,”江北祁拿出药瓶,“正好,就着柠檬水喝了吧。”
“……”
她想了想,继续江北祁:
“比如我和答应你约会,结果迟到了两个多小时,你会是什么心情?”
“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情,想联系到你。”少年说。
弥虞噎住。
这小子。
“你难道就不会生气吗?”她问。
他居然真的很认真地思考了一会,然后说:“不会。”
弥虞撇嘴:“我不信。”
“因为我不会让你失联两个小时的。”
“大概十分钟就会发短信,二十分钟打电话,如果半小时的话……就去找你。”
“以你的习惯,约会迟到大概率是前天熬夜导致第二天睡过头了。”江北祁思索着说。
弥虞:“……”你礼貌吗?
周极和周茉在旁边哈哈大笑。
“算了,勉强算你过关。”
她低着头玩手机的时候,江北祁递给她一个东西。
一只被装在透明盒子里的可爱草莓蛋糕,装饰着一层层的花边,点缀着粉色玫瑰,蝴蝶,上面还有一个爱心蜡烛,而且全部都是用折纸做的,看起来小巧又精致。
她一看到,很惊喜地接过来,小心地拿在手心里端详着,简直爱不释手,“啊啊好可爱!你是什么时候做的这个啊?”
“这两天。”
“那做这个会不会很费时间?”
少年不自在地轻咳一声,不动声色地把贴着创可贴的指节藏到掌心下,说:“还好。”
看着他昨天在图书馆里捣鼓了一整个下午,半点都没休息的周极:“。”
#草,起猛了,碰见恋爱脑了。
“好了,明天就是秋园夜游了,回家早点休息吧。”
在离开的时候,周极意味深长地对弥虞说:
“我好像知道你为什么喜欢他了。”
弥虞挑了挑眉,好奇地问:“为什么?”
“他挺正的。”周极精准概括。
——绝不内耗,真诚,坦率,有一套自己的处事原则,尊重女生,明明有着自己的欲望,却不会违背对方的想法,这样的男生大概真的会令人很心动。
弥虞笑了笑,又看了看手里的折纸蛋糕,忽然发现蛋糕上藏着一只被金属小环卷起来的小纸条。
她拿出来,打开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小字:
——十八岁的夏季,我遇到了因你而汹涌的浪潮。
——
九月流火,天气却依旧炎热。
一年一度的秋祭终于拉开序幕,下午四点多,京也镇的长街上早已游人如织,镇子上到处都张灯结彩,舞狮舞龙,铜锣金鼓奏响,爆竹声声,偌大的长街上热闹非凡。
有穿着红色织金马面裙的少女,手握红色团扇,粉面桃花,丹唇妩媚,很引人注目。
弥虞的肩膀忽然被人轻轻拍了一下,转过头,周茉走到她旁边,语气轻松地说:“你来的还真早。”
弥虞扇着手里的扇子,看着面前拥挤的人群,有点惊讶:“今天来的人可真多,我刚进来时镇子口就停满了车。”
“那当然了,我们京也镇的酬神祭,每年都是大动作,办的可热闹了。”
两个人边走边逛,弥虞喝着酸甜的橘子汁,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
这条长街上扎了很多漂亮的彩灯,沿途有各种杂耍表演,以及卖中式点心和饰品的小摊,人们穿着各色的古装沉浸式游玩,一路走过去,总能看到新花样。
这时,一班身着艳丽服饰的高跷队沿着长街伴着热闹乐声而来,杂耍蹦跳,锣响清脆,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一个穿碧色澜衣的狐面书生最为惹眼,长袖款摆,帽上带花,勾着长眼尾,看起来俊俏又妩媚,很像《中国奇谭》里的狐狸书生,惹得很多小姑娘红着脸,对着他不停拍照。
是周极。
弥虞对此啧啧称奇:“有一说一,他扮起来还真挺好看的啊。”
话音刚落,周极朝她们这边抛了个媚眼。
周围小姑娘们一阵尖叫,开始往前涌,人群变得更加拥挤了。
周茉对此一脸菜色:“我敲,他好骚,我要吐了。”
两个人逛了一会,弥虞看了看周围,“说起来,我好像一直没看到江北祁?”
“他那个表演可是重头戏,一会你就看见了。”
话音刚落,一阵喧闹声忽然从不远处传来,众人纷纷回头望去,就见远方的长街上,隐约出现一片极有气势的黑色。
周茉一见,立刻兴奋地说:“来了来了!快看!”
等那片黑色靠近了,这才发现是一群黑衣甲胄的少年,他们骑在高头大马之上,正朝着长街这边疾驰而来。
拥挤的人群自动让出一条宽阔的道路,踮脚张望着远处,发出兴奋热闹的议论声。
很快,那片黑色离的越来越近,甚至能听到马儿们嘶鸣的声音。
等看清了那片黑色之后,众人齐刷刷地“哇”了一声。
这些都是一等一出挑的少年,个个高挑,宽肩窄腰,容颜漂亮,放眼望去养眼极了,很有年轻将士的氛围,乍一看还以为是在拍古装片。
靠近之后,少年们勒绳放慢了马速,从人群中缓缓经过,马蹄有规律地击打地面,少年们个个气宇轩昂,吸引了无数人赞叹惊奇的目光。
为首的凤眼少年最为惹眼,身着甲胄玄衣,玉石腰带,金冠高马尾,红缨佩剑,脊背挺直如松竹,琼鼻绯唇,目光如炬,他端坐于鸦黑战马之上,眉眼冷厉俊美,攻气十足,略一抬眼视线扫过来,是要了命的好看。
人群中喧闹声渐起,有人少女怀春地红了脸庞,似乎都被他迷的够呛。
弥虞的裙摆被风吹起,她轻轻扇动手中团扇,流苏轻轻缠绕手腕,看着江北祁骑马从她面前缓缓经过,轻轻眨了眨眼。
即将擦肩而过之时,凤眼少年忽然勒紧了马绳,驻停了下来。
他从马上俯下眸子,看向她。
见状,所有人的呼吸放轻了,静静地看着他们的动作。
弥虞抬眼,就见夕阳如火,少年人的面庞被染上一层好看的云霞。
他朝着她的方向,缓缓俯下身。
弥虞身后的女生顿时惊讶地捂住嘴。
柔缓微风吹拂过她的长发,坐于马上的少年挑唇,看着她轻轻笑了一下,看起来桀骜又漂亮。
他忽然伸手,将一朵漂亮的簪花插入弥虞的发髻里,温柔地看着她,抬指拨弄了一下少女发簪上的碎珠流苏,发出清脆的声响。
见状,少女微微睁大眸子,白皙脸庞染上一抹淡淡的霞红。
人群安静了几秒,紧接着爆发出一阵“哇——”的起哄声。
凤眼少年不羁地勾了下唇,之后就端坐回马上,握住缰绳,再次驭马往前。
在四周女孩子投来艳羡的目光里,弥虞摸了摸自己头发上的簪花,心里好像被蜜糖撒过一样。
周茉笑眯眯地说:
“嘿嘿,过瘾不?这叫‘巡武游街’,京也镇每年酬神祭的固定节目,每年都要选镇子上最好看的少年们骑马巡街,很不错吧。”
弥虞点点头:“确实不错。”
很有气势。
两个女孩手挽着手继续逛,周茉说:
“江北祁刚才也太撩了吧。”
“……谁说不是。”
紧接着是酬神歌舞,鲜花灼灼中,女性舞者身着明艳的古裙,随着琴瑟翩翩起舞,腰肢曼妙,柔美而神秘。
之后是傩舞,十几个舞者戴着色彩鲜艳夸张的鬼神面具,围于一簇巨大的篝火之前,在烈烈火光中,随着鼓锣声跳着酬神之舞。
他们的舞蹈时快时慢,随着起伏不定的铜锣鼓点而动,大张大合,时而跳脱时而收敛,透着古老和神秘,如神明又如鬼魅,像是能击中灵魂般,看的人们目不转睛。
傩舞之后,无数烟花绽放于天空,几乎能把黑夜全都照亮,偌大的长街上人来人往,花灯点亮了每一个黑暗的地方,弥虞看着小摊上的面具,挑了一个白狐狸面具,刚刚戴上,肩膀就被人轻轻地拍了拍。
她扭过头,站在面前的人戴着一张鬼神面具。
下一秒,被对方拉住了手腕。
熟悉的温暖透过掌心传递过来,他微微用力握住她。
弥虞的眼睛被一簇升上天空的烟花点亮,如同被掷下石子而打破平静的清澈溪流。
紧接着两个人奔跑起来,对方握着她的手,穿过热闹的人群,穿过花灯和绰绰的皮影戏,穿过轻歌曼舞的女子,穿过璀璨的火把和热闹的舞狮。
周围的一切在倒退,微风吹拂,少女鲜艳的织金裙摆随着奔跑而绽放成漂亮的花。
直到巨大的烟花在头顶的夜空上灿烂地绽放发出爆裂的声响,那人终于停了下来。
他转过头,抬手摘下了狰狞猩艳的鬼神面具,露出一张俊美少年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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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不断在夜幕绽放, 照亮了少年那张如玉的脸庞,弥虞满心满眼都是欢喜,嘴上却说:“你耍什么帅啦。”
江北祁看出她的心口不一, 纵容地勾了下唇, 提议道:“要吃糖苹果吗?”
“要。”
红红的糖壳裹住的苹果,被切开放在小巧的盒子里,弥虞拿叉子叉起一块,放进嘴里,酸甜的味道顿时溢满口腔。
她又叉起一块糖苹果喂给江北祁, 少年低头咬住,下一秒传来牙齿碎掉糖壳的声音,尖牙露出来一瞬, 像是小狼。
弥虞吃得开心,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唇角残留了一点糖渍, 她抬头看他,笑眯眯的:“这个好甜呀。”
少年注意到,眼神微暗, 忽然凑近她的唇角,舌尖勾了下,吃掉了那点糖渍。
弥虞一僵,脸顿时有点发红, 他却慢条斯理地直起身子,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嗯, 很甜。”
弥虞顿时羞涩地抬手锤他, “你怎么回事, 你怎么越来越熟练了!”
少年宽大的掌心包住她的拳头,抚平之后握在自己手心里, 语气轻松地说:“跟你学的。”
弥虞想到方才他方才骑马时受欢迎的模样,嘟了嘟嘴,不无酸意:“原来你们练了这么多天,就是为在酬神祭上摆pose啊,人气还挺高。”
“你吃醋了?”江北祁眼里带笑。
“才没有……”她嘴硬地否认。
“之前骑马经过的时候,我满脑子都是你。”江北祁说。
“我一直在找你在哪里,想到你面前去,要是不能被你看到,我大概会很失落。”
弥虞一顿。
我去,直接打直球。
江北祁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说:
“讲真的,你已经在我心里晃了一整天了。”
弥虞脸一红,“别以为哄我就可以过去……”
这小子,撩人技术突飞猛进。
跟谁学的。
……好像她自己也知道。
之后两人牵着手一起走,这条热闹的街市好像永远没有尽头,不断有烟花升于天空,炸开灿烂热烈的花火,无数喧闹的声音中,两颗年轻的心紧紧相拥。
一个梳着花苞头的小女孩蹦蹦跳跳地跑过来,扑到弥虞怀里,送给她一只小巧的纸鹤。
“姐姐送给你!”
“谢谢。”少女弯了弯眼睛,摸了摸小女孩的头。
弥虞把纸鸢拿在手里把玩着,随口问江北祁:“诶,你会叠这个吗?”
没有得到回应。
过了几秒,她有点疑惑地回头。
弥虞忽然觉得,自己身边的江北祁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站在身后,低头攥紧指节,现在极力压抑着什么,神色不太对。
弥虞有点担心,连忙走过去:“你怎么了?”
少年摇了摇头,“只是有点累而已,没什么,让我抱一会……就好了。”
脖颈弯下来,凑近了她,像是依赖的模样,少年的呼吸很重,落在弥虞耳朵里,她感觉到他修长的手臂微微抖着。
“那我们回家吧?早点休息。”弥虞说完,正要牵着他的手离开,下一秒,被对方从身后抱住了。
少年的怀抱很紧,却小心翼翼的,她听到他因为忍耐而压抑的喘声。
弥虞想转过头,他却更用力地抱紧了自己。
“我不会叠纸鹤,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去喜欢一个人。”少年慢慢收紧了双臂,声音似乎在微微颤抖着,他的头靠在弥虞的臂弯里,轻声唤着她的名字,“弥虞,你教教我,好不好。”
弥虞一愣,随后一下子回抱住对方,关切地问:“你这是怎么了?”
江北祁没说话,唇角抿起,更加紧地抱住了她。
弥虞的脑中忽然回响起靳鸣也之前对她说过的那些话。
“因为小时候经历了太多不好的事情,他一直有心理阴影,没有办法消除,这些年阿祁一直在配合药物治疗,可能是为了排解暴躁失常的精神缺口,他才会去打拳……”
不愿意去伤害那些无辜的人们,所以他教训那些为患当地的地痞混混,所以才会经常受伤。
脸上的伤口,阴郁的情绪,都被他小心翼翼地藏起来。
不愿意把暴虐的情绪向她展现出来,所以才通过打拳来发泄。
——看起来暴戾恣睢的人,其实有着全世界最柔软的心。
又因为怕她担心而不再去打拳,结果没有了情绪的宣泄口,一直难受,却还是在努力隐忍着。
骨子里温柔到极点的少年,连爱意都是悄无声息的。
“烟花爆竹声虽然不会影响到他,却也会想起枪声,其实很多生活中看似平常的小事,都有可能勾起不愿意想起的回忆。”
“——特别是在,他最感到幸福的时候。”
弥虞一下子明白过来。
所以他越是在意,越是害怕失去。
越是爱慕着,越是患得患失。
越幸福,就越感到害怕。
……他其实一直都在忍耐着,这种酸涩和不安。
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弥虞骤然抿唇,心里开始一下下地疼痛。
一种名为心疼的情绪在胸腔里蔓延开来。
“你不舒服,对不对?”她再次问他,手轻轻握住江北祁的手,想要给他温暖。
“不要勉强自己配合我的,反正今天也玩够了,我们回家去吧。”
江北祁轻轻摇头,随后再次问她:“……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
“我会陪着你的。”她摸了摸少年柔软的发丝,温柔地哄着他,“你现在是不是感觉很难受?是这几天太累了吧,我们回家,好不好?”
他抱着她,很慢很慢地应了一声,而脑中那种骤然失重的惶恐不安感,却让他再次攥住少女的手,一遍又一遍地确认:“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吗?”
不要像他们那样离开……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别不要我。
少年的瞳孔失焦了一瞬,本能地想抓住自己身边唯一的温暖。
每当头痛难受的时候,他只要回想和弥虞一起的时候,就会感觉好受一点。
……这个世界上,或许真的有救世主也说不定。
弥虞捧起少年的脸,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对,会一直陪着你的。”
“所以,不开心的事情一定要和我说,如果感到难受的话,我就来陪着你。”
两个人一起,总比一个人独自挨着好。
她是这么想的。
“以后不准瞒着我。”弥虞认真地盯着少年的眼睛。
“不舒服的话就和我说,不愿意做的事情就不做,不要强撑着,我会担心。”
江北祁听到她的话,勾唇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谢谢。”他轻声说。
“谢什么。”弥虞戳了一下他的脸庞,“走啦走啦,小江同学下次要哭鼻子的时候,记得来我怀里哭哦。”
“我才没哭。”江北祁忍不住说。
弥虞的眼睛弯起来:“嗯嗯,上次掉金豆子还凶巴巴不让我看的不知道是哪个小哥哥呢~”
“……”
江北祁被少女拉着往前走,心底像是被温暖的炭火烘烤着,化掉了所有的不安。
他的目光勾勒着面前少女的模样,就这样看了很久很久,似乎要把对方的轮廓刻入心底似的。
……弥虞。
薄唇张开,他在心里默念着。
我的。
救世主。
——
第二天早上,弥虞迷迷糊糊,结果手机一直在响,叮叮叮的。
她睡眼惺忪地刚打开社交软件,刚一登录,就被铺天盖地的信息吓了一跳,还以为自己被网暴了。
结果点开被推送的第一条消息,跳转页面是文娱榜的实时热搜top1:
几个鲜红的大字映入眼帘:
AKS文学赏,奇幻类得奖作品:CHINA MI KUANG
粉丝们在评论区底下疯狂艾特她,一条顶一条,私信消息基本上爆掉了。
? !!
弥虞瞬间精神了。
……获奖了?
好像是真的,没做梦。
确认之后,她几乎是立刻从床上跳起来,跑到客厅,捞起正在吃饭的李明,拉着对方的手一起转圈圈。
“这么高兴?”李明笑着说。
“嗯嗯!”
虽然得奖信息底下的评论区里还散布着很多不好的评论,但她并没有多在意,反正争议一直都有,她没必要浪费时间了
“我得奖了!!!”弥虞喜不自胜,给周茉周极发短信告知,之后给江北祁打电话,迫不及待和对方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恭喜。”电话那头,江北祁的声音磁性,好像带着笑意,“我也有好消息要分享给你。”
“津北市奥数竞赛一等奖,我拿下了。”
弥虞一下子捂住嘴。
那这也就意味着……
一旦审核通过,他们就可以一起被保送到京州大学了!!
弥虞高兴到跳起来。
之后周极和周茉也回了消息,表示恭喜她。
“你可以好好放松啦,真羡慕。”
既然已经被保送的话,那她是不是可以在上大学之前,自由选择待着的地方了?而且父母也不会干涉什么了。
如果是那样的话……好耶!!!
弥虞一连几天都在想这个事,下课以后直接拉着江北祁到一片空地上,摆了一张世界地图,手里拿着几个小型飞镖。
“来吧,挑我们的环球旅行地点!”
“是什么时候决定的事?”江北祁挑了挑眉。
“就在昨天下午。”弥虞狡黠地朝他眨了眨眼,“大好时间别浪费啊,你蒙上眼扎飞镖,我们一起去玩,扔到哪我们去哪。”
江北祁用发带蒙住双眼,下一秒,飞镖扎中地图上的某个地方。
“啊,居然选到了这个地方?”弥虞有点惊讶,“不过现在那里是冬季耶……”
少年看着她,笑而不语。
弥虞后知后觉地:“也就是说……”
她双眼放光:
“我们可以去滑雪了!”
——
两人的环球旅行计划初步定在学校的秋季运动会之后。
周五这天晴空万里,如火如荼的运动会在京中操场上展开,弥虞秉着摸鱼精神,一个项目没报,悠哉悠哉地坐在休息区,对正热着身准备接力赛的的夏桐挥了挥手,猫猫嘴:“桐仔加油~”
对方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懒丫头。”
江北祁报了篮球项目,还有1500米男子长跑,到了差不多的时间,弥虞拿了瓶运动饮料,悠哉悠哉下去看望男朋友。
一群白色运动服的少年正等在候场区,一看弥虞过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暧昧地挤了挤眼,下一秒开始起哄:
“哎呀是小嫂子来啦!”
“嫂子坐,我给你们倒水!”
“江哥,小嫂子来看你啦!”
弥虞难为情地轻咳一声,江北祁表情淡淡的,眼底却暗含笑意,“别起哄,都出去热身。”
几个人嘻嘻哈哈地起身走了,弥虞把运动饮料递过去,问他:“刚参加完篮球赛,直接跑1500不会有问题吗?”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她还是不放心,“真的吗?不要勉强。”
正在偷听的同班男生忍不住探头吐槽:“哎呦,我们江哥可是出了名的体力怪物,小嫂子就别操心了……”
江北祁随意看了他们一眼,几个正偷听的男生顿时鸟作兽散。
此时广播通知男子1500米比赛开始检录,江北祁喝了一口水,扭上盖子站起身来,抬手揉了揉她的头。
“放心。”
对上弥虞担忧的眸子,他勾唇不羁一笑,懒洋洋地说:
“我会是第一的。”
他凑近她,眨了眨眼睛:
“如果我赢了的话,给我一个吻吧?”
弥虞脸一热,退后一步,之后急忙推着少年的后背去检录,难为情地说:“你先赢了再说。”
江北祁轻轻笑了一声。
——
“砰!”
伴随着一声枪响,十几个穿着运动服的男生从起跑线前同时动身往前跑,一开始并没有拉开什么差距,后来有人开始提速,逐渐形成了距离,而最引人注意的,是一直处于领先状态的江北祁。
人群里有两个五班的男生不屑地议论着:“哼,一开始就跑这么快,到时候被后面的超了,丢死人。”
“就是,校运会上出什么风头,真他妈狂妄。”
“哎呦,要是后面的人一直超不过去,那才更丢人吧。”田逆不客气地回敬过去。
“等着看呗,江哥才不会输的。”元德说。
跑道上的凤眼少年没给后面任何人机会。
第二圈半到第三圈的时候,几乎全员开始加速,企图抢占有利跑道,不管后面的第二名和第三名如何你追我赶,凤眼少年依旧以超出他们大半圈的距离稳稳位居第一。
弥虞和同学们站在跑场外,等江北祁经过时,她对他喊了一句加油。
明明隔着喧闹的人群,少年好像一下子就听见了,回眸朝她勾唇,桀骜地笑了一下。
紧接着,他开始大幅加速,拉开后面几个男生更远的距离。
到了第三圈末及第四圈,众人的体力基本上消耗的差不多了,谁也没想到江北祁居然还能储存体力,后面的人被他一弄乱了阵脚,却还是眼睁睁看着前面的少年越跑越远,无能为力。
江北祁脸上带着嚣张帅气的笑,第一个冲过了终点。
高二(三)班的学生们见状,全都欢呼雀跃起来。
“卧槽江哥牛逼!”
“是第一诶!!”
“啊啊啊好厉害!”
“来来来,下面有请江哥发表跑了断层第一、打破学校记录的感言!”从操场上下来,元德和田逆揽着江北祁的肩膀,对着五班那几个男生竖起中指。
被簇拥在中间的少年微微喘着气,擦掉额头的汗水,对方才放酸话的几个外班学生扬了扬眉,懒散随意地说道:
“没什么,总结来说就一句话。”
“——菜、就、多、练。”
三班的同学们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对,菜就多练!哈哈哈哈哈哈……”
方才酸溜溜的五班学生此时偃旗息鼓,夹着尾巴退出人群,蔫头耷脑。
“我赢了。”
弥虞扬起笑容,“嗯,你好厉害。”
江北祁看着她,扬了扬眉,抬手指了下自己的脸颊。
因为班主任在旁边的缘故,他张口,无声说了一句什么。
弥虞看出来他说的什么:
我、的、吻、呢?
之后少年装作不经意地走过来,俯下身,直勾勾地看着她,漂亮的凤眼里是直白的热烈。
弥虞一下子红了脸,装作没看见,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她悄悄勾了一下他的指节。
“……放假再说。”
少年顿时气馁地鼓了鼓嘴。
啧,亲不到老婆了。
——
比完赛就早早回到家里,弥虞来江北祁家做客。
“我的母亲,喜欢玫瑰和西府海棠。”
少年说。
弥虞抱着相册,从沙发上抬头。
江北祁刚从花园回来,新鲜的花枝仔细地裁好,装在剔透的玻璃瓶里,少年的指节抚过一朵香槟玫瑰,眼神很温柔,好像陷入了什么美好的回忆里。
弥虞歪了歪头,“我也蛮喜欢这两种花,很漂亮。”
方才云妈递给弥虞看一本包装很小心的相册本,她一张张仔细翻看着,看到一个与江北祁的眉眼有几分相似的英俊男人,上挑的狭长凤眼,桀骜英俊,意气风发,旁边是一个穿着红色晚礼服、温柔漂亮的女人,素净典雅的妆容难掩眉心的贵气,眼尾一点小痣,如同古典西洋画上的东方美人。
他们就是江北祁的父母了吧。
看起来就是很好的人。
可惜……现在他们都已经不在了。
“我有时候不太喜欢翻相册,”江北祁的声音淡淡的,“因为每次一翻总能想起不好的回忆,但是如果不看的话,我又怕真的忘了他们。”
很矛盾吧。
正如他这个人一样。
江北祁想。
思绪被打断,因为面前的女孩子走过来,伸手抱住了他。
江北祁拥住她,轻轻地说:“我很狡猾吧?每次都靠这一招。”
少女摇摇头。
“你永远有这样做的权利。”她说。
弥虞朝他挤了挤眼睛,“毕竟我可是你的救世主嘛。”
“所以本小姐当然要大慈大悲,救一下我身在黑暗里的小信徒喽。”她勾了勾少年的下巴,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眨了下眼,“前提是你要永远做我的小狗,只听我的话。”
小狗?
江北祁一愣,然后笑了笑。
小狗就小狗吧。
要是能每天都这样的话,好像也不赖。
“好,那我只信你说的话。”于是江北祁看着她认真地说。
“那我说什么你都信吗?”弥虞这么开玩笑地问。
他没说话,只是安静地看着她,眼神热的像是晕开棉花糖的热可可,温柔极了。
……眼神好炙热。
“咳,屋里好热,我们出去看星星吧。”
弥虞顿时有点难为情地抚了抚长发,率先推开玻璃门走到阳台,江北祁也跟着走了过去。
“今天说好的吻呢?”风越吹越热,他兀自盯着女孩的唇。
弥虞:“好嘛。”
她踮脚,啵唧亲了一口江北祁的左脸。
他摸摸被亲的地方,有点不满地撇嘴:“这就打发了?”
“不要得寸进尺哦,小狗。”
之后弥虞靠在江北祁的肩膀上,两人一起看着头顶的星空。
天上的星星眨着眼,点缀在夜幕之上,晶莹又漂亮,时不时躲到云层里,若隐若现。
“江北祁。”
“嗯?”
“跟我告白。”
“不要。”
打闹一会,微风吹过两人的头发,弥虞靠着江北祁,在温柔的夜色中轻轻闭上眼。
气氛一时静谧而美好。
弥虞忽然睁开眼。
哦,对了!那件事情还没有做。
“江北祁,”她忽然扯了扯身旁少年的白衬衣,等对方转过身,凑近他,手拢在他耳边,弥虞小声地说:“我们私奔吧。”
少年听了瞳孔微张,好像很诧异。
“又在哄我?”
“我说真的,江北祁。”
她朝他靠近,灵快地眨了下眼睛,模样漂亮又清纯,有种坦荡的坏:“我们私奔吧,别告诉任何人。”
就我和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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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虞在几个月前办好的签证, 本以为到时候只会是一个人去,没想到现在居然真的派上了用场。
两人订好机票,回去收拾好东西准备行李, 从开车到机场再到登机, 总共才用了四个小时。
也该庆幸,这天晚上居然真的去A洲的航班,时间很合适。
一直到过了安检,登上飞机,在位子上坐好, 弥虞望着四周,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喃喃道:“……感觉跟做梦一样。”
她从前也玩过突然离开, 一个人去异国旅行,家里人也习惯了, 只是需要提前报备行程。
但是这次,她不想再如实告诉了。
……反正也没什么事。
登机前舅舅打过来电话,弥虞说自己要去旅行, 去A洲。
对方问:“你一个人去吗?”
听到这话,她有点心虚地移了移视线,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还是扯了个谎, “不是,和同学一起去的, 你知道的那个, 周茉。”
因为之前她也独自出过国, 舅舅也没有太担心,“知道了, 两个人也要注意安全,有事情就给舅舅打电话,别一个人硬扛。”
“嗯,谢谢舅舅。”
“客气什么,挂了。”
……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心里慌慌的。”想到之前自己和舅舅的对话,弥虞低头说。
可能是因为太兴奋的缘故吧?
毕竟这是第一次,她和没有血缘关系的、有好感的男生一起出来玩。
听到这话,江北祁扬了扬眉,“后悔了?”
“怎么可能?”弥虞坐在位子上,托着下巴看着机窗外,漆黑的夜幕里闪着点点的灯火,“我可是很期待这次旅行的。”
她拉上眼罩,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
直飞的航班,也要连续十多个小时,她得好好睡一觉,补充体力。
七天的时间,他们一定要玩个痛快。
飞机落地,一出来气温骤降,两人冻得哆哆嗦嗦,连忙跑去换衣服,从换衣室出来时,彼此都裹得严严实实,跟个胖乎乎的小企鹅一样。
两人看着对方的模样,都忍不住笑了。
“滑雪场更冷,还是要多穿点。”
他们去的是Persher雪场,在悉尼和墨尔本的中间,坐落于一片高原上。
两人坐车500多公里,到达雪场附近的酒店办理入住。
第一天去当地的名胜景点里随便逛了逛,拍拍照片吃吃美食,全当做休息调整,第二天就动身去雪场滑雪。
“我之前来过这附近几次,不过没在这滑,去的是隔壁的Thredbo。”
两个人去服务台租雪板和雪具,弥虞穿上滑雪服,对身后给她整理后扣的少年说。
“我也来过几次,也是Thredbo。”
“我们居然没见过?”
“那时候还不认识吧。”江北祁笑了笑,专心致志给她整理好头发,由衷地说:“……要是能早点认识你,就好了。”
弥虞回头看他,“也是,我也想早点认识你。”
要是早点认识的话,会不会就更快乐了呢?
可是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戴上护目镜和头盔,弥虞走出屋子之前对着室内的一面落地镜摆了个pose,恰好少年走过身边,她扯了扯他的衣袖,于是两人对着镜子比了个傻傻的剪刀手,咔嚓拍下一张合照。
“来滑雪哩!”发了一条朋友圈动态,弥虞就和江北祁去雪场了。
他们选的是中级雪道,缆车坐了十分钟,等下来时,弥虞看着眼前的场景,忍不住“哇”了一声。
雪场前一天刚下过了一场雪,放眼望去是一片苍茫广阔的银白世界,天色晴朗,阳光正好,在碧蓝的天空下驰骋于雪地之上,弥虞好久没滑,一点一点熟悉着从前的技巧,滑了大概一个半个小时,微微喘着气,只觉得神清气爽,心旷神怡的。
这么漂亮,冷也值了!
江北祁:“累吗?待会要不要试试更高的坡道。”
弥虞:“……我害怕我挨摔。”
弥虞忽然又想起三年前她和弥泽西一起过来滑雪时惨不忍睹的经历:那时候她刚学会滑雪,不太熟练,穿的又很多,不小心从高处尖叫着滑下来停不住,最后栽进一个雪堆里,起来时身上全是雪,弥泽西还在旁边笑话她是只钻雪洞的蠢狐狸。
……什么狗东西。
弥虞撇了撇嘴,对江北祁说:“我一会要是滑倒了,你敢笑我我就咬死你。”
江北祁一脸懵:“?”
他有点好笑:
“冤枉,我哪敢。”
他穿的不多,展现出少年人优越挺拔的身形,弥虞严重怀疑他在滑雪时故意耍酷,因为她手机镜头里抓拍到的江北祁的照片,无论哪张都看起来很帅气。
结果没过多久他被绊倒了,好在雪地也不硬,雪板抵住了树干,软软的雪花被震落起来,正好洒在少年身上。
弥虞停住,忍不住咯咯笑。
“装帅装过头了吧,酷哥。”
少年摘下护目镜,直起身子,抖了抖头发上的雪屑,也不生气,反而懒洋洋地躺在雪地里,眯着眼看她:“你恩将仇报啊,弥虞。”
女孩子凑到他面前,天空投射下来的阳光很漂亮,柔软的长发垂下来,江北祁的睫毛抖了抖,瞳孔映出弥虞那张好看的笑脸。
他笑道:
“我把你揣兜里,你把我踹地上是吧。”
女孩听了,很俏皮地眨了下眼睛:“不,踹雪里。”
“好啦,不逗你了,起来吧。”她俯下身朝他伸手,没想到江北祁刚把手放在她手心里,忽然拉着她往前一拽,弥虞一下子倒在江北祁身上,抱了个满怀。
“你耍赖!”弥虞吃了一嘴的雪,气的脱了手套伸手掐他的脸,江北祁捉住她作乱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啄吻了一下。
“冷不冷?”少年呼出的热气洒在她的掌心,因为躺着的缘故,对方露出一小节脖颈在阳光下细腻莹白,弥虞看呆了一瞬,脸有点热,立刻手脚并用地爬起来,凶巴巴地警告:“不准勾引我,小狗。”
江北祁无辜地摊了摊手。
——
滑了好久的雪,弥虞累的够呛,腿也开始酸疼,一回酒店床上就倒头大睡,一觉醒来迷迷糊糊地看了眼手机,已经晚上七点多了。
肚子饿的咕咕叫,她匆匆洗了个澡,准备下楼干饭,这时候忽然收到一条消息:
江北祁:“起来了吗?”
弥虞:“起来了。”
过了几秒,少年又发过来一条消息:
“二楼餐厅靠窗,第二排。”
弥虞顺着他给的信息到了地方,江北祁穿着白色高领毛衣,正坐在餐桌另一边,弥虞在他对面坐下,“好饿啊,我们晚上吃什么?”
“已经点好了,应该是你爱吃的菜。”弥虞感觉自己饿的能吃下一头牛。
过了一会,热腾腾的番茄汤面、肉馅饼、香肠卷和甜品上了桌,都是当地美食,弥虞看的食指大动,尝了尝,果然味道都不错,不由得开启夸夸模式:“你很会选餐厅诶,感觉跟你出来旅游好棒。”
感觉他抽到A洲不是偶然,是不是早就在做旅行规划了?
江北祁托着下巴看她,“啊,被看出来了?”
“好小子,你其实很早就想把我拐出来旅游了吧?”弥虞斜眼瞧他。
“不叫拐,”少年掀起眼帘,直勾勾地看她,不紧不慢地开口纠正:“你说的,这叫私奔。”
私奔。
好暧昧又好禁忌的词。
旁边餐桌的两个老外听到这话,好像往他们这边瞅了一眼,像能听懂一样,还笑了笑。
弥虞耳朵一热,低头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吃饭。
……
我和你。
私、奔。
舌尖轻轻缭绕着这个词。
在相隔故土7000多公里的地方,她好像第一次有了“私奔”的实质感觉。
好像,也不坏。
————
在外面冻了一天,他们包了一间私人泉池,打算晚上泡一泡温泉,好好修养一下酸疼的四肢。
弥虞换好了浴袍,推开门正往泡温泉的地方走,正好看到了前面同样穿着浴袍的江北祁。
刚想叫他又闭了嘴,她起了坏心思,放慢脚步想吓唬一下江北祁,结果还没等碰上他的肩膀,“扑通”一下,她掉进热汤里了。
??
热意氤氲,雾气弥漫中,少年回头,看见弥虞脚陷在汤池里,揉着腿疼得呲牙裂嘴,“我去,这温泉怎么还是嵌入式的,我的脚。”
江北祁一看,顿时又好气又好笑,蹲下来查看着,“把腿拿上来,我看看。”
少年的手握住细细的脚腕揉着,刚才磕到了青石隔板,他垂着眼,掌心温热。
弥虞靠着软垫,手捂着脸,有点羞耻丢人。
呜呜,偷鸡不成。
弥虞晃了晃脚腕,除了有一点点疼以外,感觉没什么大事,遂扯了扯江北祁的衣服,“没啥事,我要下去泡了。”
她扯开腰带划拉一声脱下身上的外袍,江北祁在她脱衣服的动作瞬间就转过了脸,耳尖略微发红。
弥虞有点疑惑:“你脸红什么?”
她穿了贴身的泳衣,吊带的设计,露出两条白生生的藕臂,弥虞把身体泡进汤池里,手搭在木席上,好整以暇地看着不远处好像有点不自在的江北祁。
“我没脸红。”江北祁声音淡淡,若无其事地转过头。
弥虞托着下巴看他,“哦。”
她扬了扬眉:“那你脱啊。”
“……”
少年好看的眉毛忍不住跳了跳。
“别扭扭捏捏的,反正我也看过了,快脱。”弥虞催促道。
“你能不能稍微矜持点?”嘴上虽然这么说着,江北祁还是一边脱下了外袍,一边弯腰下了水池。
热气不断升腾,他紧致漂亮的脊背弓起,露出少年人结实有力的肩膀和胸膛。
弥虞眼睛一亮,顿时吹了个口哨,眼睛跟探头雷达似的盯着他的上半身,跟个流氓似的。
江北祁好像适应了她的色批目光,淡定极了。
这时弥虞忽然想到什么,“……你穿下裤了对吧?”弥虞小心翼翼地问江北祁。
少年听了,转过头似笑非笑地看她一眼,“怎么,你是希望我不穿比较好?”
弥虞:“……”行,江北祁被她带坏了。
过了一会,她胆子也大起来,对江北祁说:“我记得之前,你喝醉的时候,好像听你说过一句话。”
少年正闭目养神着,闻言睁开眼,懒洋洋地睨着她。
弥虞勾起猫猫嘴:“你说,你对我一见钟情。”
哗啦。
少年一瞬间游到了别的地方去,像只乍惊了的猫咪,脸上故作镇定,耳尖却一下子红了。
“是不是真的呀?”弥虞笑眯眯地问。
“……”
“喂,别装不在线。”她伸出湿漉漉的手指,戳了戳江北祁的胸膛,在他胸口处点来点去。
“小祁?”
“江江?”
“哥哥~”
少年好像一抖,抓住她不断作乱的手腕,弥虞依旧追着他问个不停,“到底是不是真的呀,你那时候不是特拽嘛,都不怎么搭理我,所以到底是不是真的?”
被她缠的实在没办法,江北祁抿唇否认了一会,脸庞不断升温,最后好像终于认栽了一样,少年的脸庞都红透了,他咬了咬牙,挣扎了一会,直接干脆利落地说出来:
“对,就是一见钟情,老子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喜欢的要死了,行了吧?靠。”
说完他低骂一句,耳根连同一整张俊脸都是红红的,瞳孔微微闪着,看起来很难为情的模样。
弥虞笑得很放肆。
好高兴。
好开心。
她在放肆地大笑,肩膀轻轻颤动,明媚好看的眉眼生动艳烈。
少年似乎被她感染,一整张脸红透了,手遮住面庞,目光却还是落在她身上,凤眼里满是宠溺的意味。
“……你得意了是吧。”他好像有点不好意思似的,“你一定很得意。”
弥虞笑得很开怀。
——那可太得意了啊。
玩闹够了,她闭上眼,泡在温泉里专心享受起来。
最后泡的有点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好像被人抱了起来。
动作很轻柔,手臂穿过她的腿窝,弥虞察觉到,干脆勾着少年的脖颈,靠在胸膛前,嘴里轻轻呓语着:“冷。”
她嫌冷,干脆赖在他身上不走了,江北祁没办法,帮她擦了擦身上的水珠,一路抱到弥虞的房间里。
私人温泉跟套房连着,分两间卧室,并不在一起。
弥虞一到卧室里又精神了,“打游戏吗?这里电视是联网的,我登了Steam。”
两人打了一个多小时的《双人出行》,弥虞打了个哈欠,看了眼手机没电了,“诶,我充电器呢。”
在床头柜另一边,她跨过他去拿充电器,江北祁看着手机,弥虞不愿意下床,干脆从他身上翻了过去。
江北祁正趴着看手机,本来也没怎么,但忽然觉得自己后腰一沉,一扭头,弥虞竟然直接坐在他腰背上了!
他呼吸一窒,喉咙滚了滚,声音蓦然低了几度,有点哑:“下去。”
弥虞没反应过来,应了一声:“哦。”
她乖乖翻下去,江北祁赶紧坐起来,跟良家妇男似的拉好衣服,看的弥虞直咋舌。
他好像有点热,拿起一瓶水,拧开盖子喝着。
“江北祁,我们一起睡呗。”她眨巴着眼睛,看着他,忽然抛出一句炸雷之言。
江北祁被水呛了一下。
“你说什么?你认真的?”他瞳孔都睁圆了,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样。
弥虞瘪了瘪嘴:“昨天我都没睡好,我怕黑,你不在我睡不着,我说真的。”
昨天晚上她闲得无聊看鬼片,结果被吓得瑟瑟发抖,一直到凌晨三点才睡着。
江北祁板起脸,“怎么能这么随便邀请别人一起睡……知道男的都不是好东西吗?”
弥虞反应了两秒:“啊,所以你不是好东西?”
江北祁轻咳一声,不自在地挠了挠脖颈,说:“那不是,我不一样。”
“那不就行了。”弥虞干脆利落地把他推倒,盖上被子,“陪我睡觉。”
少年挣扎了几下,好像要起来,弥虞啵唧亲了他脸颊一口,江北祁瞬间僵住。
“……你干什么?”
“封印。”弥虞闭着眼睛,这么懒洋洋地说,“不可以动哦。”
之后少年好像真的被封印了一样,不再挣扎了。
像个体温抱枕,非常好抱。
她很满意,在对方怀里寻了个舒适的位置,抱着少年劲瘦的腰肢,没多久就美美入梦。
弥虞很舒适。
但江北祁就不一定了。
十八岁的少年血气方刚,本就是容易立旗的年纪,渴望异性的亲近和接触,哪里受得了喜欢的女孩近距离接触,更何况还这么近……
女孩子无意识地嘤咛一声,手揽住江北祁的腰,搭的正好是在腹肌的位置,属于少女的绵软手臂靠过来,像是柔软的草莓蛋糕。
她睡得很香,还总是喜欢乱动,本能地抓着温暖的东西搂进怀里,丝毫不管这一举动在对方心里会掀起多少惊涛骇浪。
江北祁身体一寸寸僵硬,某些旖旎的生理反应好像隐约冒头,他呼吸一顿,立刻别过脸不看她,而身体却越来越热,呼吸都有点不稳当起来。
这丫头。
他心里有点懊恼。
……怎么就答应了呢。
可能是,他根本不想拒绝她吧。
……也拒绝不了。
他手臂有点酸,看着女孩的睡颜,想等她翻过身就离开。
少女身上透着隐约好闻的香气,她转了转身,柔顺的长发滑落在他手臂上,带来微微的痒意。
……别靠过来了。
江北祁这么默念着。
结果下一秒,女孩子又抱住他,脸颊蹭了蹭颈窝,江北祁想推开,她立刻不满地蹙起眉,不管不顾地抱紧了,像是霸占玩具熊的小女孩。
连睡觉都这么霸道。
江北祁再一次深呼吸。
他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数了一千三百五十六只羊,却依然压不下身上的那股燥热。
……要热疯了。
草。
江北祁整张脸都红了,翻身下床,飞快走了几步,关上卫生间的门。
三十分钟后,他压着心里的燥热,脱了衣服,迅速地冲了个冷水澡。
等即将走出去的时候,他往床上看了一眼,被子已经被踢到地上一半,弥虞的睡相很不老实,四仰八叉的,睡衣送了个扣字,连小肚子都露出来了。
……怪不得老是感冒。
他看不过去,于是走过去帮她调整好睡觉姿势,刚刚盖好被子,结果又被拽过去当抱枕。
“江北祁……”弥虞呓语着。
少年的眼神瞬间柔软了下来。
大概是白天太累了,女孩枕着他的手臂,像猫一样打起了小呼噜,身子蜷缩在一起。
江北祁叹了口气,摸了摸弥虞的脸,“我真是服了你了。”
他躺上床,把弥虞往怀里抱了抱,然后盖上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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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虞悠悠转醒, 第一眼就看见少年放大的俊脸,睫毛微垂。
她眨了两下眼,慢慢清醒过来, 忽然觉得自己枕着什么软软的东西。
江北祁见她醒了, 收回了手臂,抬手揉了揉。
她这才发现自己好像一直枕着他,连忙起来,“啊,会不会很麻?”
江北祁揉了揉手臂, “好像没什么知觉了。”
弥虞有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你怎么也不抽出来,真让我这么枕着。”
江北祁没搭话,心想你刚睡的好一点, 一抽出来,估计又要“折磨”他。
“你昨天没睡好?”弥虞忽然凑过来, 好奇地盯着他的黑眼圈看。
骤然凑近,少年轻咳一声,“失眠了。”
“为啥?”
“……”
之后又在A洲各地逛街游玩了几天, 临行前的最后一天晚上,两人在一家小酒馆里歇息。
驻唱的歌手是个西班牙人,弹着吉他,一边唱着家乡的小调, 低沉的西语磁性又动听,一曲结束后, 来自异国的客人们纷纷鼓掌, 气氛一时很和谐。
一对韩国情侣坐在他们旁边你侬我侬, 其中的男生上去唱了一首韩文歌,同样很受欢迎, 那个韩国女孩和弥虞碰了下酒杯,调笑地问她: "Have your boyfriend sing a song too?"
其他国家的客人们也都顺势起哄,“China!China!……”
弥虞有点好笑地戳了戳江北祁的胳膊,挑了挑眉说:“来吧,人家外国友人们都向你提出挑战了,男朋友。”
江北祁喝下杯子里的酒,勾了下唇:“收到。”
他很自然地走到那个吉他手面前,和对方借了一把乐器过来,调了调弦试音,之后一边用左手弹奏,一边对着麦克风,就这么游刃有余地唱了起来。
“曾经我是不安河水/穿过森林误入你心/没计划扎营搁下了是非一去不回
如今我是造梦的人呐/怅然若失流连忘返啊/等潮汐来临我就能记起/你的样子……”
是郭顶的《凄美地》。
不带一点英文的纯中文歌曲,词曲皆一流,意境深远而空旷,少年发音清晰,一开口就是极佳的氛围感,如同行走于荒芜广大的无边旷野之上,让人忍不住沉浸其中。
江北祁的声音清冷磁性,垂眼轻唱,黑压压的睫毛轻轻颤动,修长指节弹拨着吉他弦,酒吧的暗金色灯光渲染在少年身上,画面是说不出来的好看。
唱到一半,另一个年轻的华裔少年也加入进行和声,两人彼此对视一眼,继续配合地唱了下去,明明是陌生人,此刻却异常默契:
“曾经这里是无人之地/为何没留下有效地址/肆意的消息迷失在十月没有音讯/如今这里是风和日丽/等你再回来雨过迁徙……”
江北祁的神色很温柔,低头扫弦,柔和了锋利漂亮的眉眼。
男生在唱歌的时候好像有种特别的魅力,特别是在心上人面前。
对方唱到热烈处,弥虞忽然有一种冲动,她的心脏深处暖而剧烈跳动着,方才咽下的草莓莫吉托酒好像在胸腔里燃烧着,跳动着莫名的情绪。
她注视着不远处那微暗光芒下的凤眼少年,心里想着如果她和他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
一曲结束,人们欢呼着鼓掌,驻唱再次奏起乐曲,在音乐中中,他们不分芥蒂地围在一起,共同举杯碰撞,饮下杯中的酒。
弥虞放下酒盏,不经意瞥了一眼窗玻璃,忽而发现外面已经是白茫茫的一片。
……下雪了。
她有点心动,转头看了一眼江北祁,对方正好也在看她。
只是那么一眼,他们就默契地穿上外套,推开酒馆的门,一前一后地跑了出去。
脚踩在柔软的雪地上,发出嘎吱的声响,雪很厚,即使很快地跑也不会跌倒,江北祁追上了弥虞,抓住她的手。
两只手攥在一起,温热的触觉传递着灼热的体温,不远处的路灯柔柔地洒下光芒,万物寂静,雪花飞舞,只余他们两个人的声音。
大雪还在下,片片雪花不断落在两人的额头,发上,衣服上,两个人并排往前走,弥虞看着少年的侧脸,忽然想到了一句话。
“——他朝若是同淋雪,今朝也算共白头。”
她心头涌上丝丝的甜意,低头咽了咽喉咙,彼此握着的手那么温暖,驱散了雪夜里所有的寒意。
高处灯火的柔光落在身上,脚下的皑皑白雪如同盛大舞会的地毯,少年走到前面忽然停下,转过身面向弥虞,一只手放在背后,一只手随着弯腰行礼而向前,十足的绅士邀舞模样。
弥虞立刻心领神会,将手放在少年的掌心,随后两个人就在柔和的灯光和漫天的飞雪中,跳起浪漫而热烈的华尔兹。
大雪纷飞,马路上偶有一两辆车子缓缓驶过,明亮的车灯映照着起舞的少年少女,浪漫又唯美,一曲结束,弥虞跳进江北祁怀里,对方稳稳地将她抱起来,在空中转了一圈,两个人开怀地笑着,一起追着雪吹来的方向,慢慢地走着。
弥虞轻轻唤他:
“江北祁。”
少年闻声转过头,好看的漆黑瞳孔里映照苍茫温柔的雪色。
“……你会一直喜欢我吗?”她这么小声地问。
声音顺着风雪传进耳朵里,江北祁蓦然笑了。
他把她搂到怀里,怀抱滚烫而紧,属于少年人的心脏,在紧挨着的厚衣外套下灼灼跳动着。
他俯下身,凑在少女耳边说:
“弥虞,除了你。”
“我不会再喜欢上别人了。”
只是认定了你而已。
我的救世主,我的少女,我爱的人。
“我可不是什么好家伙,”弥虞勾着江北祁的脖颈,这么说着,“你最好是爱我到死,要是敢变心的话……我就一辈子都诅咒你……”
不想让他喜欢上别人,光是想想就烦躁到要死。弥虞这么想着。
所以。
“——敢辜负我的话,你就去死好了。”她这么阴暗又负气地说完,结果一下子就被对方抱住了。
他勾唇,看着她的眼眸灼热的发亮,“好啊。”
“如果我背叛你,那我就去死。”
江北祁说。
他看起来很认真,根本不像是在开玩笑。
弥虞惊愕地睁大了瞳孔,胸腔被不知名的情绪迅速填满,饱胀而甜蜜。
少年的爱意,炽热疯狂,纯粹浪漫。
她不再说什么,踮脚吻上了他的唇。
时间在这一刻好像就是永恒。
————
坐上回国班机时,弥虞已经累得要死,靠在江北祁怀里睡。
黑甜的梦里,她看到璀璨星河,高歌的飞鸟,无边的海洋,一如既往地汹涌澎湃着。
——
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两人下了飞机。
早晨六点多,两人坐车回到了京也镇。
今天周一,学校还有课。
“学校见。”
和江北祁各自分开后,她推着行李箱回住处,在小别墅面前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黑色帕梅拉车。
弥虞一瞬间僵住了,有些不可置信地盯着那串熟悉的车牌号码。
不会是……
不好的感觉在心底隐约蔓延开,她连忙拨打李明的号码,就在接通的那一瞬,眼前别墅的门忽然被人推开了。
她看见了自己父母两张怒气冲冲的脸。
“……”
——
京也中学,德育处。
早上八点,太阳已经升的老高,门外隐约传来京中学生们琅琅的读课文声,第一节课已经上课了。
弥虞,父亲弥远清,母亲林枫语,三人沉默地坐在屋里的皮质沙发上。
凤眼少年站在屋子的另一边。
彼此沉默。
等了十几秒,一个老师打开门,探头进来说:“家长来了——”
几人同时抬头。
伴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一个雷厉风行的老人推开门走了进来,直奔凤眼少年而去。
他走过去,站定。
“啪”的一声清脆的巴掌响。
少年被打的歪过头去。
很重的一下,白皙的脸庞瞬间泛起红痕。
江为淮难以置信地瞪着面前的江北祁,一手拿着拐杖狠狠砸向地面,苍老的眼底是清晰的愠怒,冷言怒斥道:“——瞧瞧你做的好事。”
“我是这样教你的?拐着女同学出国胡天胡地,江北祁,你是不是疯了?”
“你知道你现在多大吗?你还有没有个人样?”
如同狂风骤雨般的训斥。
说到怒处,江为淮再次高高扬起手,眼看就要落下。
弥虞一瞬间站了起来,几步冲过去挡在江北祁的面前。
凌厉的掌风在落到她脸上之前,堪堪险收住。
见少女站出来,江为淮有点错愕。
而弥虞无畏地看着他,说:“是我撺掇他一起出国的,也是我出的主意,要不您打我吧。”
“弥虞,回来。”林枫语在后面冷冷唤她。
弥虞没搭理。
她抬起眼,看着对方:
“您没必要打他,去A洲是我要求他的,骗家长和女生一起去也是我的主意,还有,”
在场的所有人都看着她。
弥虞毫无任何扭捏地说:“他这张脸我还挺喜欢的,您别给打坏了。”
“……”
气氛一时安静得有些诡异。
江为淮的嘴巴动了动,什么都没说,他收回手,胸膛剧烈起伏,愤愤地背过脸去,依旧是一脸怒容。
林枫语大怒:“弥虞,你给我回来,添什么乱!”
“我没添乱,我说的都是事实,”弥虞表情淡淡地转过脸来,对着自己父母,也对江为淮说,“您料想的那些事情都没发生,我们不是小孩子了,也知道底线是什么,没上床没做.爱,只是单纯的旅行而已,有什么罪大恶极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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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弥虞说的太过坦荡, 几个人稍微都愣住了。
“小虞,别添乱,快回来。”弥远清站起来, 神色有点尴尬。
“我没添乱, 我说的是事实,你们不就是在意这个吗?我现在回答了,这事不是很清楚吗。”
而且比起让江北祁说,她来说的可信度更大吧。
本来就没什么。
只是对此避如洪水猛兽的大人,才会无比在意。
江北祁握了一下她的手, 之后往前一步,看着江为淮。
少年的声音淡淡的:“爷爷,这件事, 我们能单独谈吗?”
他脸上还顶着鲜红的掌痕,却很平静地看着面前的老人。
此时邹也匆匆推门进来, 作为班主任过来了解两个学生的情况,之后和两方的家长都进了沟通。
毕竟是在校外发生的事情,邹也只能说说两个人学习的情况。
“两个孩子的成绩都很好, 弥虞一直很稳定,一直是年级前十,江北祁上学期进步特别大,期末测试拿到了全年级第一, 这是很值得表扬的……”
听到这番话,江为淮的神色才略微缓和了一些。
邹也委婉提了一下两人或许能够被保送的事情, 可是弥虞瞅自己父母和江为淮的脸色, 并没有因此而松动多少。
弥虞忽然觉得有点对不起邹老师, 明明自己和江北祁一起保证过不会让他操心,结果最后还是闹成这样。
她心里有点无奈地叹了口气。
“邹老师, 他们两个人现在的情况,您是早知道,还是一直被蒙在鼓里?”这时林枫语忽然问了一个犀利的问题。
邹也沉默了一会,说:“两个孩子都是好孩子,我相信他们不会做出违背年龄的事情……”
“所以您早就知道?”林枫语说,“我和弥虞爸爸远在S市,平常工作太忙,确实是没跟您经常保持联系,可是发生这样的事情,您也应该跟我们提前知会一声吧?”
“妈。”弥虞忍不住打断她,“您别为难邹老师了,我们回去谈谈,行吗?”
之后两个人都请了一天假,各自回家跟家长进行沟通。
江北祁跟江为淮回了江家祖宅。
祖宅位于津北城近郊,中式风格的宽阔宅邸,装设亭台楼榭,石林清泉,低调却难掩气派,少年上了白玉台阶,进入祖宅内部,路过庭院深处时,瞥了一眼引了条清澈河流经过、栽种着无数名贵绿植的精致园林,再往后看,身后就是辽远青山。
木质雕花长廊下,鬓角斑白的中年女人抱着一盆春兰走过,抬头看见他,眼角的褶皱顿时惊喜地展开了:“小少爷,您来了?”
是从前看他长大的女佣人。
他微微向她颔首,轻轻勾了下唇。
走在鹅石铺就的小路上,少年的视线扫过古朴精致的屋檐楼脚,垂眼进入一扇门,神情不辨乐哀。
夏雨淅沥,空气里弥漫着朦胧的水雾,江北祁站在屋下,抬眼看雨水落入精致花纹的广大石地,只见四水归堂,桐灰色的雅坛置于最中央,雨滴扑簌簌落下,打在盛着清泉水坛里,树叶沙沙作响,典雅优美至极。
——除了一年一次的新年聚会,他平常不会来这里,偶尔和族中长辈的几次会面,也都以不欢而散告终。
少年恍惚间想起,那些他能放肆跑过长廊和屋外庭院的日子,已经是十年前的事情了。
江为淮坐在对面屋檐下的藤条长椅上,手里端着一盏龙井。
老人的手慢条斯理地滑开茶盖,热气从精致瓷盏幽幽升腾到空中,低头抿了一口,檐下雨声滴答不停,再一抬眼,少年已经走了过来,站在他旁边。
依旧是冗长的安静。
江为淮垂眼饮茶。
江北祁静静地站立着,他从早上到现在都没喝过一滴水,喉咙干渴的厉害,却依旧是沉静的模样。
江为淮将茶盏放于桌上,瓷器碰击桌面的清脆声音后,他声音沉冷地开口:“你跟弥家那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
江北祁不假思索地说:“我喜欢她。”
“……”江为淮没有说话。
“爷爷,一个月前的市奥数竞赛,我是第一。”江北祁抬头,眼底是亮的,“我能被保送到京州大学,在那之前,我很努力地在学习,我……不再是烂泥。”
他攥了攥指尖,坚定地说:“我想和弥虞……我想和她在一起。”
“……我真的,很喜欢她。”
像是想到什么与那人有关的事情,少年的眼神柔软下来。
江为淮神情冷淡:“够了,到此为止。”
“……”
少年的目光有些不可置信:“为什么?爷爷,我不明白。”
老人沉沉地说:
“你才多大?高中没毕业,懂得什么?你以为保送了京州大就能让我满意?你父亲当年上的清大,你母亲也是。”
江为淮看着他,眼神里不无淡淡的讥讽,“到你这里,就为了一个女孩,放弃清大的名额?江北祁,你是疯了还是傻了。”
茶盏里的茶有些冷了。
热气不再氤氲,雨声变小。
江北祁却忽然笑了一声。
“爷爷,你其实根本就不在乎这个吧。”他淡淡地说。
像他们这样的家庭,就算什么都考不上,也可以去国外的名校镀金,将来继承家业。
从前江北祁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被针对,直到现在他才觉得,原来自己从来都是不被爱的那个。
爷爷喜爱器重能干儒雅的父亲,而命运却无情地夺走了他,只留下了江北祁。
他顽劣轻狂,不可一世,哪怕被鞭骨抽打也绝不吭一声,绝不认错,骨子里倔的紧,与父亲母亲绝不相像,是被厌恶的极端。
而剪不断,割舍不掉的血缘,让江为淮即使不喜欢他,也还要对他百般桎梏牵掣。
所以某一天,江北祁明白了过来。
从那天起,他就和自己的亲生祖父,隔着一条河流了。
……无所谓。
他已经疲惫了。
也不想再去纠缠。
他只要弥虞。
“要我和她到此为止?”少年意味不明地扯了扯唇。
他抬头看着对方,狂妄地笑起来:“我偏不要。”
“您老了,没必要事事都指指点点。”
“我也不会听。”
江为淮重重搁下茶盖,一声脆响。
气氛一时变得无比紧张,江北祁已经转身。
这时,高挑优雅的银发老太太从玉屏风纱帐后走出来,冲着江北祁和蔼地说:“饭好了,阿祁,先进来吃饭。”
“不用了,奶奶。”江北祁和她擦肩而过,声音淡淡的,“我回学校上课,您和爷爷先吃吧。”
从来都不亲近,他渴求的温暖。
那现在,也不需要了。
看着少年头也不回离开的背影,慈眉善目的老太太顿时愣在那里,想到什么,她转头看向那藤椅上岿然不动的江为淮,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你怎么又把他气走了?我看你才有病!”
江为淮不言,低头喝了一口茶。
——
李明家的别墅。
客厅。
林枫语和弥远清两个人摆出两堂会审的架子,看着自家女儿。
女人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屋子,蹙眉:“你就住在这个地方?”
弥远清说:“也还行,清净,虞虞找的地方还不错。”
林枫语瞪了丈夫一眼。
弥虞坐在沙发上,神色淡冷,依旧抱臂一言不发。
她心里是有气的。
她不明白林枫语此时的想法,明明不怎么关心她,为什么还要摆出一副要管她的样子?
在最需要的时候不再,不需要的时候,却又来指手画脚。
在父母出现的那一刻,她隐约觉得自己在京也镇的日子,恐怕是要被打破了。
林枫语看着弥虞。
这个从小被她丢给祖父母和外祖父母抚养的小孩,从不缺物质的供养,养出了一身傲慢的矜贵气儿,即使被纯良可爱的外表隐藏,可内在还是缺爱的,所以弥虞喜欢交朋友,喜欢玩弄那些同样个性十足的少年,玩腻了,再漫不经心地抽身而去。
自私,没心没肺,但也只是玩玩。
林枫语从前也就放任了。
可是现在……
想到那个一脸淡漠的凤眼少年,她的脸沉下来。
“和江北祁分手,然后跟我们回s市。”林枫语说。
听了这话,弥虞不由得冷笑一声,坐在沙发上,抱臂看着他们,淡淡地问:“爸,妈,你们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对我指手画脚的吗?”
“就是我们之前把你纵的太野了,你才变成现在这副样子。”
林枫语皱眉,望着好久不见的女儿,眸中却还是忍不住露出些许柔缓之色。
她抬手想把女儿鬓角的碎发抚到耳后去,结果却被少女一下子躲开。
“我凭什么听你们的?”弥虞目光里充满了抗拒,不动声色避免了母亲的碰触,“我就在津北这里待着直到毕业,哪也不去。”
“这事由不得你。”林枫语收敛了眼底的柔情,丝毫不留情面,“你还没有毕业,在哪里读书由我们决定,你没有选择权。”
“我能被京州大保送,我在哪里读书都一样,为什么就一定要回去?”
“保送归保送,你得回去,不能在这里待。”
“……我要是说就不呢?”少女抬起头,目光轻蔑,语气轻佻而随意,“我就不回去,您能怎么样,把我绑回去吗?”
气氛一时变得分外紧张。
见气氛紧张,弥远清赶紧出来打圆场:“阿语,你别这样逼孩子,小虞,当初高二的时候我们同意你过来,也是为了让你好好放松一下,现在爸爸妈妈已经回来了,都在S市住,我们都很想念你,你妈妈还总是担心你在这里过得不好,万一生病了,都没人照顾你。”
弥虞摇头:“我过得挺好的,我不走,我男朋友在这里,我们一起的。”
林枫语一拍桌子,怒道:“什么男朋友,弥虞,你知道你现在才多大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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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 你从前根本不关心这个的,也根本不管我和谁在一起,为什么现在又这样说?”
弥虞不解地看着她。
林枫语的嘴巴张了张, 似乎在犹豫着措辞, 最后只模棱两可地说了一句:“等你以后上大学了,你和谁在一起都行,但就江北祁不行。”
“为什么不行?”弥虞还是不懂。
女人叹了口气,抬指揉了揉眉心:“没有为什么,不行就是不行。”
“他怎么了?为什么你们非反对?”
她想到什么, 冷笑一声:
“怎么,难道他是我同父异母的亲哥哥?还是说你们和江家有世仇?我看你和我爸的关系挺稳定的,都到这时候了, 您就别给我整一出狗血伦理剧吧?”
“……你说的这些都没有。”
“那是因为什么?”于是她更纳闷了。
林枫语犹豫了一会,最后还是说:
“你父母健在家庭美满, 为什么要和一个无父无母的孩子在一起?”
“……妈,您为什么要这样说话?”弥虞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您了解他吗?您凭什么这样说他?父母双亡难道是他的错吗?”
林枫语沉着脸:“那江老爷子不好相与,性格古怪, 平常打交道时连我和你爸都要惧他三分,他对自己的亲孙子也照样不留情面、不管不顾,任由他烂在京也镇这个小地方,你和他在一起, 能有什么前途?”
“才不是这样,您根本什么都不懂, ”弥虞心中生出一种无力感, “为什么仅凭一些传闻就对一个人定性呢?”
“他们家七年前的那笔烂账到现在都没算清楚, 家里两个人横死国外,到现在杀人凶手都没找到, 那么一个显赫家族,勾心斗角少不了,不知道有多少危险,你掺和进去做什么?”
“您一定要这样逼我吗?”弥虞一下子站起来。
“好了好了,”弥远清打断这对母女的吵架,“小语,别逼孩子,我们先出去,让她自己冷静冷静。”
“等等,”两人出去之前,弥虞忽然想到了什么,问他们,“你们为什么突然过来了?是谁告诉的吗。”
林枫语没好气地说:“不告诉我们,我们能知道你和江北祁的事?”
弥远清:“有个小姑娘,说是你的同学,叫云什么的,打来电话说的。”
果然是她。
弥虞咬了咬牙。
这段时间来京也镇的人越来越多,一问就是来找“狂弥”的,她很担心自己的身份信息被泄露。
林枫语还是执意要带弥虞走,双方争执不下,就这么僵着。
弥虞每天照常去学校上课,她宁愿去做题也不想听自己父母的唠叨。
下午五点多,弥远清和林枫语接弥虞放学。
看见弥虞背着书包从学校出来,弥远清立刻叫了她一声。
林枫语因为还在和弥虞闹脾气,只是远远站在车子旁边,看着这边。
打老远看见自家女儿,弥远清乐呵呵地走过去,“累了吧?爸爸妈妈带你去吃好吃的。”
话刚说完,弥远清就愣住了,因为自家闺女后面还跟着一个高个子的白肤少年。
那少年看见他,很有礼貌地颔首打招呼:“叔叔好。”
弥远清很快反应过来:“啊,你好。”
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江北祁。
这就是那天在办公室里看见的鬼火少年?
还是个长得贼帅的小伙子。
他姑且认为自家闺女的眼光还算不错。
弥远清见弥虞肩上没什么东西,有点疑惑:“你书包呢?”
江北祁把自己背上的紫色书包拿下来,“在这,给您。”
弥远清:“……哦,谢谢。”
弥虞喝着酸奶,不由得瞥了一眼自家老爹:你还怪客气的。
把书包接过来的一瞬间,弥远清表情管理失败。
……这么重,里面装的石头吗?
弥虞察觉到他的异样:“爸,怎么了?”
弥远清呼了口气:“没什么。”
他好像看见这小子笑了?
看见林枫语,江北祁打了声招呼:“林阿姨好。”
林枫语摘下墨镜,表情复杂地看着江北祁,点了点头。
“你吃饭了吗?”她问。
江北祁摇了摇头:“还没有。”
“不如一起吃吧,”弥虞问,“行吗,爸,妈。”
弥远清看了看林枫语,表情欲言又止。
江北祁看林枫语似乎不太愿意的模样,礼貌地笑了笑:“没关系,我家里有饭,就不麻烦……”
“上车吧。”林枫语说。
饭桌上,一道道摆上来,弥虞吃的津津有味,因为点的都是她爱吃的菜。
江北祁却稍微有点如坐针毡。
因为林枫语都快把他盯出洞来了。
“别管她,你吃自己的。”女人说。
江北祁有点尴尬地停下给弥虞夹菜的手,低头吃饭。
弥远清给江北祁夹了只虾,“你们学习辛苦,多吃点。”
少年礼貌道谢。
吃饭的中途,林枫语又一次提出让她搬出李明的房子。
弥家在津北市区有几套别墅,弥远清和林枫语这几天就住在其中的一栋。
“我不搬,我住的地方离学校近,方便上学。”弥虞放下筷子。
“弥虞,我不是在跟你商量。”林枫语冷下脸来。
“是吗,那您也没必要提。”弥虞说。
气氛一时冷凝。
弥远清见这母女俩又要争执起来,连忙说:“你们吃完就先回去吧,高三了,作业多,学完了早点睡觉。”
两个人站起来收拾了一下。
“那我们就先走了,叔叔阿姨再见。”江北祁说。
“哎,再见。”弥远清说。
林枫语没说话,弥虞不屑地嘁了一声,率先走掉了。
“叔叔,很像我父亲。”江北祁说。
弥虞有点诧异,“是吗?”
“嗯。”看起来很有气场很傲气,实际上却很温和。
“害,那你妈妈肯定比我妈妈温柔多了,我妈就是个母老虎,强势霸道,我爸被她吃的死死的。”
江北祁笑了,“我觉得阿姨人很好,还留我吃饭。”
“……好吧。”
——
第一轮复习结束,卷子一天天如雪花一样发下来,回家的作业很多。
图书馆写作业时,弥虞看着手指上因为数卷子而划出的小伤口,微微愣神。
伤口不大,但是稍微摸一下就又痛又痒,拿书的时候又不小心碰上了,弥虞忍不住嘶一声。
“怎么了?”江北祁问。
弥虞:“没事,就是手被纸划了个道子。”她拿湿纸巾随意擦了擦。
指尖被对方拿起来,仔细看了看。
少年低头,温热的舌尖包裹住少女指腹上被划伤的小口子,一股奇异的触电般的感觉传入弥虞的脑海。
他在舔她的伤口。
湿润的唇舌和蚀骨的温度,让她的耳朵忍不住烧起来。
江北祁轻轻吻了一下弥虞的手背,唇温凉,带来一阵微微的痒意。
弥虞有点不好意思地抽回手,“……你收敛点,这是公共场合。”
他不言,挑了挑眉,拿了创可贴给她贴上。
弥虞想到什么,拉着江北祁回到他家。
午后花园里的阳光正好,漂亮的花朵刚喝完水,在阳光下闪着漂亮的水光,静谧的大树下铺着一张柔软的毯子,她带着他走过去坐下,认真地看着少年那双眼睛:“你能跟我说说,你家里的事吗?”
前两天和枫语的那场争吵,问到江家那场事故的细节处,母亲总是三缄其口,这让弥虞非常想知道事情的真正原委。
她从前了解过江家的事情,但是不听当事人的话,或许怎么也接触不到秘辛。
少年沉默了一会,之后告诉了她那件事情的前因后果。
M国发生特大动乱,是盛大庆典节日里的大型枪击杀人案,这种事故在不禁枪的M国本是数见不鲜的,但江氏夫妇看似是被卷入其中,实际上幸存群众曝出的现场影像里,蒙面的杀手是对着两个人的脑袋直接开枪的。
“……我永远不会忘了那个场景。”江北祁说着,指骨微微蜷缩着,像是压抑着巨大的痛苦和恨意。
父亲护着妻子和孩子,母亲则拼命护住他,眼看着父亲倒下,那个蒙眼的杀手朝着母亲的背开了一枪又一枪,直到她的手不再颤动……
回想到那个场景,怒意和恨意在胸腔里翻腾。
江北祁深深地呼吸着。
他接着说:
“杀死母亲之后,他又给了我一枪,本以为会杀死我,但是子弹只是擦着我的头皮过去,我昏迷了。”
“醒来之后,我已经被绑起来,扔进一座位于帕加岛的红别墅地下室。”
“……”
他在那里经历了好多折磨,那些人像对待弱小动物一样将他踢来踢去,故意割开他的手腕放血,挨饿,鞭打,威胁。
后来那些袭击者之间发生了内斗,三个杀手死亡,剩余两个逃逸,至今仍未被抓捕归案。
……
每每想起这些事情,那如蚀骨般的仇恨,就一次次侵蚀着他。
不能忘怀,不敢忘怀。
多少个日日夜夜,无数次的梦魇,都是那些流血的场景,黑洞洞的枪口,狰狞的眼睛。
他好像被困在过去里,身体一点点长大,痛苦的记忆却历久弥新。
“爷爷不喜欢我,不能接受父亲的离开,更不能接受,他的死是因为我。”
“那些警官说,是我手里拿着的红气球让那些杀手锁定了我们。所以如果不是因为我,他们或许就不会死了。”
少年的声音清冷,听起来却让人落泪。
弥虞忍不住伸手抱住了江北祁。
“这不是你的错……”她轻轻地说。
他能有什么错呢?
他明明也是受害者。
江北祁回抱住面前的少女,把头搭在她肩膀上,闭上眼,温暖的怀抱让他生出一种极为眷恋的情感,几乎让人沉溺。
被人在乎的小孩子可以大声哭闹,因为有人会哄他们,在乎他们。
而没人在意的小孩子,只会安安静静待在一边。
因为爸爸妈妈离开了。
从此,他孤独地活在这世上。
他十几年的生命里太过孤单,因为没人安慰所以只敢无声地哭,因为没人理解所以变得阴郁又冷漠,这样的日子过久了,他逐渐失去了感知世界的兴趣。
直到遇见弥虞。
他才觉得,这个世界好像变亮了一点。
所以,他想要配得上她。
所幸,如愿以偿。
弥虞笑眯眯的:“照现在的情况看,接下来可能会和我们的家人有一场拉锯战,有没有信心呀,小江同学?”
少年笑了:“当然有。”
“无论什么事情,我们一起面对吧。”
——
因为小说的获奖,弥虞收到了京州大学的保送通知,江北祁那边也已经在保送的审核状态,不出意外也会成功。
她得了定心丸,自然铁了心留在京也镇,所以和父母僵了几天。
因为公司那边还有事情要处理,不能一直离开,弥远清和林枫语商量了一下,同意让弥虞在京也镇上再待两个星期,其他的事情以后再说。
也就是在这两个星期,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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