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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的休息日, 弥虞靠在树下翻着漫画书,微风拂面,吹的人很舒服。
少年走过来, 靠坐在秋千架子上, 秋千荡了荡,锁链发出轻轻的声响。
“在想什么?嘴巴都撅起来了。”江北祁好笑地问。
弥虞问:
“你爷爷,那天回去之后是什么态度?”
想到江为淮那天说过的话,江北祁沉默了一会,才说:“他不太同意。”
弥虞叹了口气, “我就知道。”
她有点忧愁,“而且我要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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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的话,肯定不如这里有意思。”
……好不想离开京也镇啊。
“你能搞定你爷爷吗?”她问。
“他不同意也得同意。”江北祁说, “反正我是认定你了。”
“他们要是一直反对该怎么办……”弥虞想到这里,忧愁地叹了口气。
“那又怎么了?”少年直起身子, 把手搭在屈起的膝盖上,树梢下亮闪闪的阳光倾泻,落在那张俊美无可挑剔的脸上, 衬得对方眉眼炽烈,熠熠生辉。
他扬起下巴,冲站在树下的弥虞挑了挑眉,放肆又炽热地盯住她, 随后勾唇笑得恣肆又张狂:“山不向我走来,我就向山走去。”
“我才不会放弃。”
弥虞看着那个意气风发、闪闪发光的江北祁。
……他好耀眼。
弥虞忽然有点心跳加快, 轻咳一声, “我现在发现你好像越来越坦诚了?”
之前亲一下就会红耳朵, 现在倒是直球打的又准又快,怪让人心动的。
她摸了摸耳朵。
“等再过过, 等下一次春暖的时候,我们一起去威海看看吧?”
“那里有什么景点吗?”
“沉船布鲁维斯,挺适合拍照的,还要去吃海鲜,不如趁着最后一个高中的暑假,把国内都玩个遍好了!”弥虞兴奋地说。
“好。”
“你想去哪里,我都奉陪。”
弥虞:“这么爽快?”
江北祁笑了笑。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的时间,无论做什么,都很好。
“你手机呢?给我一下。”他问。
弥虞不解其意,拿出来递过去,就见江北祁拆开手机壳,放了200块钱的现金进去,她在旁边看着,有些好奇地问:“这是干什么?”
“你出门不爱带现金,万一手机没电了,这点钱可以应急。”江北祁说完,扣好了盖子,把手机还给她。
弥虞对此啧啧称奇:“你想的还挺周到的。”
“对了,你好像没对我说过很直白的情话诶。”她想到什么,忽然说。
江北祁:“?你喜欢听?”
我以为你会喜欢含蓄点的。
弥虞嘿嘿一笑,“我们女孩子都喜欢直白和含蓄并存的男人,现在我喜欢第一种,你懂吧?”
江北祁扬了扬眉,忽然俯下身,“要听我表白吗?”
还没等她反应过来,他忽然说:
“——我爱你。”
弥虞一下子怀疑自己的耳朵,“……什么?”
少年眼神灼灼地看着她,目光不避不闪,他再次重复了一遍:“我说,我爱你。”
把爱意宣之于口对江北祁来说从来都不是什么难事。
少年的爱意比野火要炙热万倍。
他不会羞涩于告白,更不会压抑自己的情感了。
“如果你想让我每天都这样说,我也会照做的。”
江北祁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像是在等待着她的回应一样。
弥虞有点不好意思:“听到了……我也爱你。”
明明从前听来很甜腻的情话,现在却让人羞到脸红。
“那约好了,下一个夏天,我们还要一起去旅游。”弥虞说。
“嗯,一定。”
她抱住少年,笑得很漂亮。
两人头顶的树叶纷纷落下,像下了一场金黄色的雪。
——
周二放学后,结束了一天的学习,弥虞看着面包店的精致甜品,犹豫不决。
这家新品很好吃,但是热量很高,吃了怕胖……她到底是吃还是不吃。
“傻站在这里干什么?”江北祁弹了少女脑瓜一下,弥虞吃痛瞪他一眼,“别捣乱,我正在思考。”
“思考蓝莓可颂和草莓可颂哪个更好吃?还是饥饿属性大爆发要吃一整个奶油可丽饼?”
“江北祁,我就算胖也要拉着你一起胖。”
弥虞面无表情地拉开少年的白衬衫,把手放在江北祁紧实的腰腹上,“来,给我摸摸你的腹肌,分散一下注意力。”
啊,帅哥的肉.体。
很喜欢!
被她冰凉的指尖弄得浑身一抖,江北祁喘了一下,腹肌绷紧,呼吸微重。
“……”
江北祁低头,拿好看的凤眼瞄着她,语气有点混磁:
“在大街上就这么热情?真让人招架不住。”
弥虞也毫不示弱,手不客气地在他腹肌上摸过去,捏了捏,“那你最好习惯习惯,因为我就喜欢这种play。”
过嘴瘾而已,谁不会。
好像被逗弄过头了,少年将手在墙上一撑,俯身朝她压下来,攥住弥虞的手腕吻了一下,紧紧盯着女孩的眸子,将唇角一挑,勾起的笑容近乎痞坏张扬:“喜欢野的?早说啊,老子就不用装那么久了。”
弥虞:“……你什么时候装过啊?”不是一直吊炸天而且脾气大吗。
两人越凑越近,从面包店出来,迎面看见这一幕的周茉:“喂喂喂,虐狗呢?公共场合注意点。”
两人赶紧拉开距离,装作若无其事地看向别处,尴尬地轻咳一声。
正准备回去的时候,弥虞的手机响了一声。
她打开一看,发现自己忽然收到一条简讯。
很古怪的一条,没有署名,只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
庾郎盘马地,
却怕有春泥。
她蹙眉不解其意,之后就收起手机,追上了前面的同伴。
十米之外,僻静地。
云栖握着手机,站在晦暗的角落里,眼神阴暗而复杂。
稍显漫长的等待之后,电话终于被拨通,那头传来一个男人不耐烦的声音,“喂,干什么?”
“你想要钱吗?”她淡淡地问对方。
“你神经病啊?”那人破口大骂。
她笑了笑,毫不在意地继续说:
“我可以给你很多钱,你只需要帮我一个很小的忙,明天下午三点,去路然台球厅,有人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20w,考虑一下吧。”
她说完就挂断了电话,把手机卡拔出来,扔进了脚边的下水道缝隙里。
“……是你逼我的。”
冗长的沉默之后,云栖忽然笑了,这么说着,她眼底微微发着红意。
“——是你逼我的,弥虞。”
她攥紧了指节,指尖因为嫉妒而深深扎进了手心里。
那些属于女孩子的,阴暗潮湿的心意,和见不得光的爱慕情愫,是深不见底的黑潭。
从一小块,变成一大片。
而被吞噬的,不止她一个人。
——
弥虞再次见到离俊明时,她头上挨了一下击打,接着就被扭着手腕,粗暴地扔在昏暗的小巷里。
她意识昏沉,膝盖擦破了皮,短暂的痛楚让人清醒,弥虞努力从地上直起身子,钝痛从后脑勺处传来,几乎让人软了力气,她仅存的咬着牙不让自己倒下去。
弥虞迅速打量了一遍此时所处的地形:低矮的巷墙,昏暗的路灯,没有人经过的僻静拐角。
四周围上来几个或熟悉或陌生的男女,花花绿绿的头发,看不清面容,此刻却如同伥鬼般,身上散发着烟味和酒味的恶心味道,正盯着她窃窃私语着。
晚上七点,燥热的风吹过衣袖,稀少的乌鸦飞过低矮的屋檐,弥虞的包被乱翻一通扔在墙角,有人对着她拍照,她下意识地伸手挡住脸,紧接着几个人往两边退开,唯一的光亮处缓缓走进来一个人。
剃着寸头、脸上一道猩红长疤的离俊明叼着烟条,烟雾弥漫里,双眼浑浊而发红,他走过来半蹲下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蜷缩在角落里的狼狈少女,勾了勾嘴角,脸上绽放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又见面了啊,弥虞。”
他身上的酒气很重,还有一种特殊的奇怪味道,弥虞蹙眉,下意识地远离了他,抬头环视四周一遍,淡淡开口:“你想做什么。”
“你觉得我想做什么呢?”离俊明目光往下,放在她裸露的小腿上,接着一寸寸往上,移到胸前,视线露骨而□□,那双浑浊的黑眼,透着一股病态的窥视。
弥虞听了冷笑一声,“你不怕坐牢吗?我家底挺大的,父母能告到你倾家荡产,说不定你还会死。”
她知道离家现在已经破产了,离俊明的爹正躺在ICU里抢救,家族内斗严重。
而他横行霸道多年的混蛋儿子离俊明,如今竟然铤而走险,来打她的主意了。
“是什么人指使你的吗?离俊明。”她抬起脸,看着对方,声音淡淡的,“对方到底给了你多少钱,能让你这么鬼推磨啊。”
像是戳到了对方的痛处似的,离俊明忽然破防了,抬手扇了她一巴掌,目光凶狠:“你给我闭嘴!根本没人指使我!是老子自己想毁了你!”
弥虞被打的眼冒金星,忍着痛,指节顺着裤缝滑到衣服后面,摸索到了什么东西,之后握紧。
“离哥,这小妞身材不错,我们先扒了她的衣服,拍点照片?”有个男的说
话音刚落,其他几个人顿时发出兴奋又恶心的笑声。
“上次没看到,这次看个够,哈哈哈哈……”
“我要是把你毁了,江北祁大概会生不如死吧?”离俊明盯着她,阴恻恻地笑了,“后悔之前对我做的事吗?弥虞,叫你小心一点,看看,最后还是落到我手里了。”
她盯着对方的眼睛,不在意地笑了笑:“什么事,当众羞辱女生,结果被教训而落水的事情吗?”
离俊明收敛了恶心的笑容,目光凶狠而恶毒,“你这女人,嘴巴还真硬啊。”
他忽然扯住弥虞的头发拖过来,捏住她的下巴,得意地笑了笑:
“硬也没什么用。”
“因为这次,可没人再来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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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包间里, 几个人正在打游戏娱乐。
“弥虞不接电话,明姐说她没回家。”
夏桐说。
周茉放下手机,问:“她走了有多久?”
周极看了一眼表:“大概半小时前。”
听到这话, 江北祁眉头顿时蹙起来, 扔下游戏手柄走到门口,“我给她打一个。”
打了几次都无人接听,他的心悬起来,一种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很慌乱。
心脏忽然突突跳起来, 他心神不定地拧了拧眉心,下一秒,手机忽然嗡鸣一声。
少年低头看向屏幕, 瞳孔有一瞬间的震颤,紧接着就推开门迅速跑了出去。
周极和周茉对视一眼, 赶紧跟着他跑了出去。
——
巷子里。
一番缠斗之后,弥虞脱了力,身上好几个脚印, 衣服也脏了,满是灰尘。
她捂着腹部,刚才被人重重踢了一脚的疼痛感,让她咬紧唇, 唇角青紫。
红发的太妹拿着剪刀剪下弥虞的一缕头发,拿在她面前晃了晃, 不无得意地笑着:“再嚣张啊?现在怎么不傲气了?”
“还什么高高在上的大小姐呢, 还不是落在我们手里了。”
说着用力推搡了弥虞一下, 又捏着她的下巴,不无嫉妒地说:“这小脸蛋, 肿了也挺好看的啊。”
弥虞被架住手,抬头冷冷地看着她。
红发女:“瞪什么瞪?还想挨巴掌?要不我直接把你的脸毁了得了……”
话未说完,她忽然被离俊明一把推开。
离俊明解开皮带,朝弥虞走过去。
其余人注意到他的动作,都是一愣。
有个人上前说:
“离哥,那个女人不是说只拍点照片就行……”还没说完,就被离俊明打了一拳,倒在地上。
离俊明的瞳孔充血,自顾自盯着地上的弥虞,笑了一声:
“管他干什么。”
“老子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他扯开弥虞的外套,正要继续撕开里面的衣服,身后一个人忍不住上前制止了他,“够了离哥,再这样下去要犯法了——”
“滚开!”他一拳打过去,眼睛充了血,显然不太正常了,“老子想做什么,用得着你们管?”
他的手粗暴地拽住弥虞身上的吊带,似乎想扒开,下一秒弥虞一脚踹在他裆.部,离俊明表情痛苦,已经被彻底激怒了,一脚踢在弥虞的胸膛上,又狠狠扇了她一耳光。
“臭表子!”
他一把扯开弥虞的衬衣,扣子崩断,四下滚落在地上。
嘴巴里神经质地谩骂着:
“让你们瞧不起老子……让你们拿老子当穷光蛋,你们这群该死的贱人……”
“老子毁了你们,让你们跟老子一样烂,哈哈哈哈哈让你再敢看不起老子……”
他脸上泛着不正常的赤红,很像是某种极端情绪上头时的症状,路灯的昏光打在离俊明那张有点恐怖的脸上,像是地狱里的恶鬼,恶火烧向她。
弥虞咬紧牙关,抓住旁边的东西往他身上砸,一边冲巷子外不断大喊着,“救命!救救我!”
离俊明压住她的两条腿,想扒下她下身的牛仔裙子,见她叫,一只手捂着她的嘴,眼底凶光乍现,“再叫老子真弄死你!”
弥虞反手用一把美工刀扎在他大腿上,离俊明惨叫一声,她趁机挣脱开,起身刚要往外跑,被扯住头发扔在左边的墙上。
少女的身子倒下去,额头渗血。
离俊明拿下扎在腿上的美工刀,上前掐住弥虞的脖子,双眼爆红,已经失了理智,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弥虞渐渐呼吸不畅,想要挣脱开桎梏的手,一整张脸都涨红了。
她意识渐渐晕眩,就连眼前也几乎看不清,忽然一记铁棒击打的沉闷声响起,原本紧紧桎梏在她脖颈的力气顿时松懈了下来。
下一秒,她看见江北祁被红意染就了的双眼。
弥虞缓过神,刺耳的刹车声后,车灯明灭照亮了晦暗的巷子,她一瞬间被刺了下眼睛。
紧接着两个人跑了下来,冲向她这边。
周极和周茉赶了过来,周茉看到她的样子尖叫一声,周极拽住一个想要逃跑的男生,把人猛地带倒在地上,拿走他藏在手里的袖珍相机。
弥虞倒在地上,大口呼吸着,抬头眼看着突然出现的凤眼少年红着眼,一言不发地揪着离俊明的衣领把人狠狠掷在墙上,紧接着拳头如流水般砸向对方的脸、腹部、胸口。
离俊明的手上还扯着弥虞的外套碎片,眼里还是蒙的,压根就没反应过来,江北祁攥着他的手指节往外一掰,男人顿时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声,捂着手指一下子跪在地上,脊背瞬间佝偻下去,像是蜷缩的虾米。
数不清的拳头发疯一样落在离俊明身上,仿佛承载着滔天的怒意一般,离俊明毫无还手之力,那副场面看的人心惊,谁也拉不开江北祁,想阻挡的人都被少年的眼神吓退,心惊胆战。
——江北祁现在的模样,就像发怒的十殿阎罗。
少年扯起离俊明的头发,把他从地上捞起来,看着对方浑浊的双眼。
江北祁的眼尾红的可怕,唇角勾起残忍又饱含恨意的弧度。
他一字一句地说:
“你不想活了?是吧。”
“那就给我死吧。”
他发了狠般揍着离俊明,对方倒地,江北祁把人从地上提起来,一拳打向对方的脸,半途离俊明缓过来,暴起想反制,江北祁却压根没给他反击的余地,发了狠地揍他,不慎被对方手上捏着的刀片划伤了,脸庞刷的绽开一道伤口,鲜红的血顺着如玉的脸蜿蜒而下,手上也沾了血,却依旧没影响他的怒意。
在看到弥虞时他几乎失去了理智,只想把离俊明弄死。
弥虞费劲地撑起身子,唤了他一声。
“江北祁。”
弥虞的话音刚落,江北祁原本的手骤然停下,握紧的拳头落在离俊明的眼前,硬生生地停住了,只留下一阵凌厉的拳风。
离俊明低着头,流着鼻血,眼神涣散。
半晌,江北祁松了手。
离俊明身体软软地倒了下去。
少年转过身,看着那些人。
江北祁的眼神厌恶,冰冷。
他只是抬眸扫视了一圈,所有人都如同见了阎王似的脸色惨白,纷纷鸟作群散。
没过多久,他们又被一阵响亮的警笛声逼退回来,困在巷子口,惊慌失措。
弥虞还保持着跪在地上的姿势,瞳孔里惊魂未定。
江北祁走过来,弥虞见状,忍着疼手撑着地面刚要站起,被他一把抱住,搂进怀里。
少年身上温暖的体温隔绝了她身上的寒冷。
江北祁的怀抱很紧,抚上她的后脑勺,下巴搁在她脖颈,身体颤抖,胸膛急促起伏着。
她隐约间听到他的声音,撑起意识,察觉到少年的声音止不住的惶急,颤抖着,好像是在道歉。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是我的错,对不起……”
少年的声音抖着,好像是真的怕了她会有危险,甚至隐约带了哭腔似的。
她费力地睁开眼,血污顺着额头流下来,染上了少年的衣襟。
弥虞的嘴巴张了张,想要说什么,却因为疲惫而没说出声来。
他抱着她,有冰凉的液体落在自己的脖颈上,弥虞这才迟钝地意识到,他流泪了。
意识到之后,她一愣。
江北祁很骄傲,轻易不会在别人面前掉眼泪,弥虞认识他到现在,只看到江北祁哭过两次。
一次是被她拒绝。
一次是他今天救了她。
她疲惫地眨了眨眼,手搭在少年染血的脸庞上,轻轻摸了摸,像是在安抚着他。
“不要,哭。”弥虞无力地说。
“不、是……”不是你的错。
她伸手想抚去他的眼泪,江北祁攥住弥虞的手,担忧和害怕几乎将他吞没。
弥虞闭上眼,靠在江北祁臂弯里,几乎没了一丝力气。
“我们去医院。”他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小心翼翼地把弥虞抱起来,像抱住一片羽毛一样轻。
周茉跟着他走出巷子,眼里全是泪水,周极手里拿着相机,沉默地打开了车门。
弥远清带着林枫语、弥泽西赶到的时候,弥虞正躺在病床上,额头上撞出来的伤已经被包扎好了。
她的膝盖摔破了,唇角有些青紫,身上也有不少外伤,唇瓣很苍白,正闭着眼昏睡着。
“到底谁把我妹弄成这样的?”弥泽西瞳孔不可置信地放大,紧接着手重重锤向床沿,胸膛起伏着,眼底闪着愤怒的光,“老子要他的命。”
看着女儿憔悴狼狈的样子,林枫语眼睛立刻就红了,瞬间落了泪。
她转头焦急地问周茉,“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快跟阿姨说说啊!”
周茉讲了事情的经过,“离俊明之前和江北祁有仇,两人之前就结过梁子,后来离俊明不知受了谁的挑唆,带着人堵了弥虞,想要侵犯她,好在没得逞,但是拍了扒衣服的照片……”
……
房间里的气压变得很低。
好像暴雨欲来前的平静。
江北祁此时推门而入,看到林枫语三人,唇抿起,合上门低下头去。
弥泽西率先走过去,“你就是江北祁?”
少年刚一点头,弥泽西一拳朝他脸上重重打去。
江北祁没躲没闪,硬生生挨了这一拳,弥泽西一拳又擂向他腹部,少年咬牙承受下来,脊背始终是直的。
周极想拦,“泽西哥,有话好好说,别动手!”
弥泽西推开他。
身后闹成一团。
林枫语没有看向他们,她握着弥虞的手,摸了摸少女苍白的脸,低头默默流泪。
“泽西,别这样。”弥远清终于忍不住上前,想要拉开自己儿子。
弥泽西揪着江北祁的衣领,手指着病床上的少女,盯着他咬牙恨恨地说:“你好好看着,我妹妹躺在那里浑身是伤,就是因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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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拳的重击, 江北祁喉咙里已经隐约有血腥味传来,甚至碰到了打架时造成的伤口,身上传来隐约的痛楚。
少年压下喉咙里的血味, 任由他发泄, 低下头颅,黑色额发略微遮住眉眼,指节攥紧。
“泽西,行了别打了!”弥远清终于拉开了男生。
“你到底跟我妹妹是什么关系?”弥泽西忽然问他。
江北祁抿紧唇,巨大的歉疚感让他说不出一个字来。
羞愧, 痛苦。
他甚至没有脸面去承认。
他艰难地开口:“……我是,弥虞的男朋友。”
“男朋友?既然是男朋友,那你为什么没有保护好她?”弥泽西一声声的质问, 像刀子一样直白地戳着江北祁的心脏,“你还配做她男朋友吗?”
少年攥紧指节, 脸色苍白,神情憔悴而可怜,一遍又一遍地道着歉, “……对不起,对不起,都是因为我。”
……都是因为我,弥虞才会受伤。
他缓缓俯下身子, 将脊背压得很低,一身傲骨好像弯折了, 当着江北祁红着眼尾, 声音卑微而愧疚, 声音轻轻发颤,“对不起, 叔叔阿姨,是我没有保护好弥虞……一切都是我的错。”
是他没有保护好她。
是他的错。
弥泽西怒道:“你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能让她完好无损地站在我们面前吗?”
“不要吵……”这时弥虞醒过来,睁开眼,这么说完,喉咙里顿觉一阵干渴。
嗓子里几乎要烧起来了,她却无暇顾及,想要坐起来,于是撑着身体直起身子。
林枫语连忙上前仔细查看她的情况,“伤口疼不疼?你先别用力,好好躺着……”
弥远清看出她口渴,拿了杯子过来,“来,囡囡先喝口水……”
“爸妈,哥,江北祁,你们不要吵架。”
弥虞终于从病床上直起身子,轻轻推开杯子,看着他们,“罪魁祸首是离俊明,江北祁是为了救我,才会那样……”
少年看到她醒了,急忙想上前,却被弥泽西不客气地拦住了,“别过去。”
江北祁有些心急:“让我看看她……”
弥泽西冷笑一声:
“这里不欢迎你,我们也不想看到你,别再来了。”
他被重重推出了门外。
房门被重重关上,少年踉跄了一下,几乎要跌倒,周极恰巧抵住他的背,眼看着面前少年紧抿的唇线和颓伤的凤眼,像是失了魂。
周极表情有些复杂地看着他,欲言又止:“你的伤,先去处理一下吧。”
江北祁直起身子,轻轻点了下头。
少年额头上的那道伤痕还没处理,此时又开始渗血,白衬衣上红痕斑斑点点,唇角也是青紫的,看起来狼狈又颓唐。
周极甚至都有点心疼他了。
怎么会变成这样。
——
“妈妈,江北祁呢?”弥虞听到房间里没了声音,这么问。
“他身上有伤,你们别欺负他了……”她有气无力地说。
弥虞实在太累了,意识又开始模糊,她想看看江北祁,嘴巴动了动,却实在撑不起眼皮,手却执拗地抬起来,向房间门的方向够了够。
林枫语抱着弥虞,轻轻拍打着她的背,一边哄着:“妈妈在这呢,什么都别管了,先好好睡一觉吧……”
母亲的怀抱很温暖。
也许是因为这样久违的温暖,太过疲惫的弥虞还是闭上了眼睛。
她睡了很长的一觉,梦到那天的树下,少年闪闪发光的样子,梦到他红着脸向自己告白,梦到他和她在墨尔本大雪的街头里跳圆舞曲……
那些时光好快乐,让她一遍遍回忆,可是没过多久眼前又转为一片黑白,意识模糊地回想起出事的前一晚收到的那条短信。
那句话,她好像现在才明白是什么意思。
——庾郎盘马地,却怕有春泥。
在最快乐的时候,我们忘记了那些可能到来的灾祸和苦难。
转眼间,她好像又回到漆黑的小巷,离俊明凶狠的双眼,落在脸上的耳光,身上火辣辣的疼痛。
弥虞皱起眉,意识忽然变得痛苦而模糊,她浑身烧热,后半夜直接发起了烧,体温直接飚到39°9,浑身都发烫,烧的头脑都模糊了,胡乱地说着什么话,谁也听不清。
林枫语不停地拿湿毛巾擦着她的身体,焦急地在她耳边说着什么。
江北祁,你在哪里。
我好痛苦。
她嘴里念叨着他的名字,身体缩成一团,一会冷,一会热,唇瓣发白,林枫语看着她的样子直掉眼泪。
折腾了一整天,弥虞终于退烧了。
上午,她靠着母亲,一口一口吃掉对方喂的粥,精神这才好了一点。
病房的门被从外轻轻推开。
林枫语抬头,声音淡淡的:“您来了。”
两个助手沉默地将果篮和补品放到房间里的桌上,被簇拥在中间、西装革履的老人几步走到病床前,俯身看了看少女此时的状态,眼底露出担忧之色。
他问了弥虞的身体情况,两个人简单说了几句。
弥虞睁开眼,看到他。
“江爷爷……”她强打起精神,直起身子看他。
江为淮看着她,向来清冷严厉的神色缓和了下来,对她说:
“孩子,苦了你了。”
弥虞咬着唇,忽然抬头对江为淮说:“……江爷爷,对不起。”
江北祁是因为救她,才会被离俊明威胁的……
老人先是一顿,之后叹了口气,大掌轻轻摸了摸弥虞的脑袋,“孩子,不要说对不起,是我们对不起你。”
林枫语看着他,声音冷冷的,“来商量一下吧,对于这件事,您是怎么想?”
“如果你们要上诉,那我会全力配合,阿祁也不是那种会逃离责任的孩子,属于他的那部分问题,他会承担。”江为淮说。
“但我也会尽最大的努力,保护我的孩子。”
弥虞看着对方。
他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些,眼角泛着明显的皱纹,头发也更白了。
接着,她不可控制地想到了那个少年。
他在哪里呢?为什么不接电话?也不联系她?
“江爷爷……江北祁现在在哪?”弥虞问他。
“警局。”
弥虞的心瞬间提起来。
接着林枫语和江为淮两个人谈了谈,她心烦意乱地听着,心里很担心江北祁。
那天的事情太过混乱,但是她记得,离俊明确实是被打的不轻,这会不会对江北祁有影响……
手机嗡了一声,她拿起一看,是靳鸣也发来的短信,问她有没有时间出来谈谈。
她刚回复完,病房的门被人敲了敲。
两个穿着制服的警察进来,“你好,我们是无涯区公安局民警,来向当事人了解一下昨天的情况。”
两个人站起来,看着警察走进来,对弥虞询问了一些当时的情况。
“身体恢复的怎么样?”
弥虞笑了笑,唇珠苍白,“还好。”
警察看了看弥虞的伤势,了解了一下当时的情况,就离开了。
——
弥虞还是不放心,在病房外看到和父母交谈的那个男人,在对方离开之前走了上去。
“你好,打扰了。”
——
咖啡厅,弥虞和男人面对面坐在桌前。
年轻的男人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主动自我介绍:“你好,弥虞,我是你母亲的朋友,李京。”
弥虞心情不好,轻轻地点了点头,“你好,李律师。”
“我想问的是,我母亲请您来,是打算状告离俊明吗?”她问。
李京点了点头:“林女士确实是有这个想法。”
“那,能成功吗?”
“现场虽然没有监控证明离俊明的不轨行为,但是我们有发在你母亲手机里的那几张照片作为证据,还有离俊明一起的几个人的证词,以强.奸未遂的名义起诉他,是可行的。”
弥虞低着头,指节轻轻攥起来,接着问:“然后呢?其他人……会怎么样?”
“其他人?”
“我是说,救我的那个人,江北祁。”
李京:“现在问题是,由于江北祁也被波及到这场案件中,他打了离俊明,还打得不轻,据医院那边反映过来的检查报告显示,离俊明左手有三根手指骨折,鼻骨也被打断了,右手手臂脱臼,这个情况,已经远远超出了见义勇为的范畴,如果最后事情闹大了,江家的那个孩子,会很危险。”
“他已经成年了,具备了承担刑事责任的能力,如果离俊明咬着自己受伤这一点不放,江北祁很有可能会被判刑,留下案底,影响高考和大学录取。”
弥虞的心一下子揪起来。
“……也就是说,如果离俊明主张故意伤害,那江北祁很有可能会坐牢?”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颤抖。
“是的。”
听到这句肯定的话,弥虞的脑袋瞬间“嗡”了一声。
“……不能坐牢。”她说。
他不能坐牢。
咬紧了唇,喉咙里忽然有一股腥甜味传来,很凶猛。
她低下头捂住胸口,剧烈咳嗽着,身体轻轻颤动着。
巨大的轰鸣声在耳边炸开,弥虞忽然一下子什么都听不见了。
世界变成死一般的寂静。
李京连忙上前查看她的情况,嘴巴一张一合,少女摇了摇头,刚要说什么,忽然眼前一黑,直接从咖啡厅的沙发上滑落了下去。
弥虞倒在了地板上。
李京吓坏了,连忙把少女扶起来,一边拨打急救电话。
弥虞被送往了医院。
急火攻心,确诊突发性耳鸣。
她休息了一下午,等耳朵恢复了听力,就想出院。
林枫语拒绝了。
“我真的没什么事。”
“……”
没有被搭理。
李京跟林枫语道了歉就离开了。
弥虞躺在床上,唇瓣发白,她恢复了听觉,林枫语坐在旁边,拿勺子给她喂着饭菜。
“妈,我可以自己吃。”弥虞抬头看着她说。
林枫语没有理她,自顾自地继续喂。
弥虞不想在这个时候忤逆她,只得一口口吃下。
吃完饭之后,女人收拾好碗筷,声音淡淡地对她说:“案子的事情你别管,安心养病,这段时间不用去学校了,我已经给你请假了。”
弥虞想说什么,最后还是忍住了。
“你哥哥来这里看着你,不要再乱跑。”
“不然我现在就带你离开津北。”
她这么警告道。
等林枫语走后,她趁着弥泽西不注意,又一次偷偷溜了出去。
这次是去找靳鸣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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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和靳鸣也约定的地方, 弥虞摘下帽子,露出长发,“抱歉来晚了。”
她脸色有些苍白, 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好, 走一会就觉得累。
靳鸣也看着她的模样,问:“你确定要去找离俊明吗?”
“直接说说现在的情况吧,不然你也不会联系我,”弥虞拿出口红对着手拿镜涂了涂,让自己气色变得更好些, 待会对峙的时候,不至于失了气势。
“他现在对江家狮子大开口,一口要1000w的赔偿金, 不然就拒绝和解,还扬言要让江北祁坐牢, 毁了他的人生。”
弥虞听了,忍不住轻嗤一声。
还真够敢要的。
江家是有钱,但也不至于给离俊明这种烂人。
而且这种人就是狗皮膏药, 要了一次,肯定还会要无数次。
“江家现在什么态度?”她问。
“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正在耐着性子沟通,但是如果离俊明最后真的咬着不放, 阿祁就很危险。”
靳鸣也说。
他看着弥虞,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说:
“你还不知道吧, 这件事发生之后, 有人立刻匿名给京州大学写了一封举报信,说在当地闹得人尽皆知, 校方认定江北祁卷入暴力事件里,影响恶劣……现在那边已经决定取消保送了。”
“你说什么?!”
她猛的抬头看向对方,一下子攥紧了指节。
“怎么能这样……他出手是有原因的,怎么能被简单定义为暴力事件?”
“江家那边也跟校方解释了,但是考虑到这件事对他的影响还有后续发展,最终还是选择这样办了。”
弥虞抿紧了唇。
那就意味着……他还要继续参加高考,如果因为被离俊明倒打一耙而被判刑,影响到接下来的学业……
还没上大学之前就留下案底,还是在最关键的时期。
而且现在离高考还有不到六个月,弥虞不敢想。
……绝对不行。
她不能让这件事情发生。
“离家那边,有什么突破口没有?”弥虞继续问。
“离家现在破产了,离俊明的爹躺在ICU吊着一口气,估计不太行了,家里现在被小三上位的继母和私生子把持着,离俊明如果进监狱了,他们俩就能坐收渔翁之利,所以自然不想让离俊明的日子好过。”
“如果江家直接拒绝呢?离俊明哪里有钱上诉,况且我家这边也会告他。”
说完,弥虞就察觉到这样做可能行不通。
因为这样离俊明大可以选择破罐破摔,自己坐牢还可以拉下江北祁,就算最后江北祁打赢了官司不用坐牢,这段期间也牵扯了他太多的精力和时间。
这样做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耗江北祁的心神,影响他高考,毁了他的前途。
她沉吟了片刻,之后说:
“我得和他谈谈。”
离俊明目前还在医院里躺着,去了地方却不见他。
后来两人得了线人的消息,去了一家高级夜总会。
“这孙子是从医院偷溜出来的,估计是买通了什么人。”
弥虞隔着窗玻璃,瞥见坐在包厢里面,腿上和脚上都打着石膏板,还在搂着两个爆乳辣妹大肆玩乐喝酒的离俊明。
桌上摆着一堆乱七八糟的酒瓶子,价格昂贵,几个陪酒女穿着兔女郎的低胸衣服,在里面给他喂酒。
里面的几个男女正寻欢作乐,扭屁股扭腰互相灌酒,淫靡欢笑声不断。
目睹离俊明把一卷红钞票塞进兔女郎的胸口里,她顿时有些恶心地蹙了蹙眉。
“离家不是破产了么,这畜生哪来的钱在这里花天酒地?”
“最后的疯狂了呗,毕竟马上就要被拘留了,而且他手里都是现金,不少,也不知道是从哪来的。”
弥虞推门而入,里面的人听到声音,纷纷回头看她。
吵闹的音乐被关上,嘈杂的包厢顿时安静了下来。
离俊明抬头,看见站在桌子对面,正面无表情盯着他的弥虞。
他一愣,之后脸上扯出一个很恶心的笑,搂着身旁的爆乳妹,斜睨着她:“哟,瞧瞧这是谁啊,不是那天差点被我强.奸的弥大小姐吗,怎么,来这投怀送抱了?”
“我们谈谈。”对他的挑衅毫无反应,少女抱臂看着他,冷冷地说。
“谈谈?”离俊明靠在沙发上,下流的眼睛眯起来,盯着她怪笑道,“可以啊,床上谈。”
话音刚落,身旁传来几声起哄的坏笑。
弥虞单手拿了个酒瓶子,直接扔在他身后的墙上。
“砰!”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之后,玻璃四溅,落在地板上、沙发上,爆乳妹被吓坏了,连忙尖叫着逃离了离俊明的身边。
离俊明的脸顿时白了白,酒液从墙上滑落下来,滴在他手臂打着的石膏上,他定了定神,有点底气不足地问少女:“……你,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弥虞收回手,慢条斯理地在一把椅子上坐下,纸巾擦了擦手指上沾染的酒,“我说了,我们谈谈。”
提到江北祁的事情,离俊明的眼神变的得意起来,翘起二郎腿,满不在乎地说:
“1000w对江家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拿这点钱换他们家继承人的前程,我觉得很合理啊。”
“那样的话,江家不会放过你,弥家也更不会。”弥虞说。
离俊明很不屑:“这话说的,好像我同意了,你们家就会放过我似的。”
“你男朋友现在不好过吧?保送名额也丢了,估计现在也没什么心情高考了吧?”
“哎呦,你原来这么在意他啊?”离俊明看出弥虞眼里的愤怒,很不怀好意地笑了,“不如你给我爽一爽,我考虑一下,放过他?”
弥虞忽然笑了。
她拿起酒瓶往桌上这么一磕,清脆的碎裂声后,酒瓶尖角抬起来,直指着离俊明的眼睛,只剩半寸就要戳到他的眼睛里。
对方被吓得身子往后贴在沙发背上,动也不敢动,咽了一口唾沫,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别乱来啊……”
“你知道强.奸未遂会被判几年吗?”弥虞忽然这么问。
听到这话,离俊明的脸一下子变白了。
“三年起步,如果情节严重的,刑罚会酌量往上加,”弥虞这么说,“保留证据的相机在我这里,你那些同伙当时阻止你未果,但也算是阻止了。”
“所以,如果这件事变成公诉案件的话,你应该是这里面被判的最重的。”
弥虞笑容灿烂:“而且你信不信,我有把握,让你被判的更重?”
靳鸣也接着她的话对离俊明说:
“你知道□□犯在监狱里是什么待遇吗?”
“我有把握让你比他们惨十倍百倍。”
弥虞:“你曾经欺负过不少人吧?如果我找到那些人,一起来告你,你觉得,你要在监狱里蹲多少年?”
她冷笑一声:“你的继母倒是给我提供了不少材料,真要翻旧账,我想,判个十几年应该没有问题。”
离俊明在京也镇为虎作伥惯了,从前都是他爹给他擦屁股,拿钱息事宁人,现在爹要死了,家也败了,也没人再护着他了。
离俊明已经明显没有方才那股气焰了,却依旧梗着脖子,“我又没有真的强.奸你……”
话未说完,他被骤然凑近的酒瓶尖吓得闭上眼。
弥虞忍住想把酒瓶尖戳进他眼里的强烈欲望,闭了闭眼说:“我们来做个交易吧,离俊明。”
“选择和解,别再纠缠江北祁,从此离开京也镇别再回来,我自然也不会上诉。”
“但如果让我知道你敢威胁他,影响到他,我必定告你告到牢底坐穿,你别想好过。”
她眼里带着狠意,用力揪着离俊明的衣领,盯着他一字一句地说:
“——你要是敢毁他,我就要了你的命。”
——
离开夜总会之后,靳鸣也开车送她回医院。
靳鸣也沉默了一会,然后问她:“你不会后悔吗?”
弥虞看着窗外倒退的景色,单手托着下巴,神色淡淡:“已经决定的事,为什么要后悔。”
“……对不起,之前是我对你一直有偏见。”靳鸣也说。
他没想到弥虞真能为了江北祁做到这个地步。
“你的偏见没错。”弥虞说。
她慢慢地垂下眼。
“……只是后来,不一样了而已。”
她希望江北祁能一直好好的。
仅此而已。
——
“你去哪里了?”林枫语问。
弥虞低着头不说话,之后瞪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青年。
弥泽西靠在墙边看着她,声音冷淡:“你不接电话,我只能告诉妈。”
弥虞随便扯了个理由搪塞过去,“我出去和同学吃饭了,医院里太闷了,没什么意思。”
“你跟我们说了吗,不打一声招呼就走?你眼里还有没有自己的家人?”
弥虞低头不说话。
弥远清见状,连忙出来打圆场:“孩子就是出去玩一会,还有同学陪着,阿语,你就别怪她了。”
好容易糊弄过去,林枫语出去接了一个电话,回来后眼神彻底冷了下来,直接对弥虞发了火:“你翅膀硬了,敢背着我们自己做决定了是吧?!”
“谁允许你拿自己的事威胁他和解的?弥虞,你是不是疯了?你脑子清醒吗?”
弥远清和弥泽西听了,都有点不可置信,“小虞,这事是真的吗?”
弥虞抿了抿唇,“……是真的,可是不这样,也没有别的解决办法了。”
林枫语大怒:“江北祁值得你做到这个地步吗?你有没有把自己当回事?!”
“我早就说过你不要和他往来,现在这件事还要你来承担!”
“可他是为了救我才会被威胁的,我不能不管,”弥虞眼底泛起红,“妈,我求您了,从小到大我没求过您什么,就这一回,就这一回听我的不行吗?”
她低下头,眼泪一点点落下来,“我真的很喜欢他,真的很喜欢……妈,就这一次,求您了。”
弥虞捂着裂开伤口的手臂,低着头小声啜泣着。
弥泽西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妹妹。
——她从来没有这样过,从小到大,弥虞一直都是很骄傲的女孩子,和他对打互掐,倔得很,也从来不爱掉眼泪。
能让她做出这样决定的,一定是对她来说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在一阵冗长的沉默之后。
“……好,我可以答应你,但代价是,你得和江北祁分手,然后出国交换一年,在这期间不能回来。”林枫语这么说。
“……妈。”弥虞不可置信地看着她。
“……您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没得商量,如果你不同意,我现在立刻让李律师拟好诉状纸交到法院去。”
弥虞看着她,眼里全是泪水,“……您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逼我?”
“如果不是江家那个孩子,你根本不会遭遇这一切,他就是个丧门星,我已经很容忍了,”林枫语冷冷地说,“我只是想保护自己的孩子,有什么错?”
弥虞低下头,不再说话,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砸在地面上。
……其实母亲没有错。
可是江北祁也没有错。
错的明明是离俊明,而结果却要江北祁来承担。
凭什么?
为什么?
可是如果不这样的话,江北祁会坐牢。
他才十八岁,他还有大好的年华,凭什么因为一个人渣而毁了人生?
她纠结又痛苦,攥紧了指尖,深深扎进肉里。
良久,弥虞听到自己的声音:
“……好。”
“……我答应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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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枫语的动作很快, 不过多久就解决了所有的事情,离俊明那边选择和江家和解,不再追究。
也是在这样的时候, 那位西水街的老太太忽然去世了。
丧礼的时候, 镇子上来了很多人,本家的亲戚也来了不少。
林枫语和弥远清都去了,弥虞也去了。
她坐在小凳子上,叠着金元宝纸钱,守着灵, 火盆里烧纸的气味很刺鼻,烟雾缭绕,弥虞看着形形色色的陌生长辈们前来吊唁, 再麻木地和他们打着招呼,寒暄个不停。
她麻木地接受着这一切, 低头看着自己手上的那枚玉镯,抬手无意识地转动了两下。
玉镯上面镌刻着漂亮的飞鸟纹,振翅欲飞的鸾鸟栩栩如生。
这是那天他们去看望她时, 弥老太太送给她和江北祁的,还是一对。
当时老人满是褶皱的脸上写满了慈爱,拉过两个人的手,郑重地放在一起, 不停地说着:“小虞,你和阿祁要好好的, 不要吵架, 多包容。”
转眼之间, 已经天各一方。
弥虞忽然觉得很难过。
火盆里的火将灭不灭,蔓延出呛人的白烟, 她咳嗽了几声,又扔了新的纸钱进去,火又开始燃烧起来。
江北祁没来。
或许是那边还没弄完所有的事情。
“听说你家孩子保送了?”某个远房亲戚和林枫语说着,“真棒啊,不像我家那个臭小子,心思全不在学习上。”
“诶,你听说了吗,京也镇这里好像出了个暴力事件,一群不良少年斗殴,据说有个小孩本来也被大学保送了,结果因为卷进这件事,保送取消了!”
林枫语瞥了一眼她:“是吗,还有这事,我不太了解。”
弥虞低头烧纸,在旁边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言。
——
弥虞被告知两天以后离开津北城,先回s市,然后准备出国。
她坐在房间里,一件一件收拾着自己的行李,看着房间。
她还记得自己当初来的时候,带的东西不多,现在一件件地拿走,却生出许多的不舍来。
李明靠在门边,问她:“你和阿祁说了你做的这件事吗?”
弥虞把衣服收进行李箱里,摇了摇头。
“如果告诉的话,他大概是不会同意的。”她说。
她只是不想江北祁有事。
“其实我不太理解你,”李明说,“这对你来说牺牲太大了。”
“恶人自有恶人磨。”弥虞的眼抬也不抬,叠着衣服,把东西收进行李箱里装起来,语气很淡,“你信不信,我就算不告离俊明,最后他也会付出代价。”
李明沉默了一会,“既然是你的决定,我不多问,但有件事,我得告诉你。”
“什么?”
“是阿祁父母的那桩案子,现在好像有了新的眉目,一个凶手在加州落网了,供出了不少消息,据说和□□.的高层途华林有关系。”
弥虞一下子抬起头,“途华林?”
“对。”
……她的预感果然没错。
从前就觉得途华林给她的感觉不对劲,现在果然暴露出来了。
对于江北祁来说,被自己亲近的人背刺,这种感觉,或许并不好受。
“现在人已经被暂时羁押接受调查了,应该过不了多久就能知道真相。”李明说。
弥虞听了,稍微放下了心。
父母死去的事是江北祁的一块心病,现在案件终于有了进展,对他来说,或许也是件好事。
……她也可以暂时离开了。
母亲明摆着不想让她跟江北祁在一起,可是她自己心里明白,现在的离开不过是暂时的。
她还会回来的。
她想做的事情,没有人阻止得了。
那就等他高考结束后……再联系吧。
弥虞这么想着,收拾好所有东西,提着箱子下楼。
“东西都拿好了吗?”林枫语问。
弥虞心不在焉地点点头。
“回S市之后你先在家里待几天,好好休息一下,把身体调养好了,我再安排你出国。”
“……知道了。”
弥虞神情平静地接受了林枫语的安排。
林枫语的车停在别墅外面,她推着行李箱和母亲一起走下台阶,步伐缓慢。
她抬头看向天空,明明阳光这么灿烂,她却要离开了。
她记得自己来时,还是个很热的春末。
秋风卷起地上的金黄色落叶,天气越来越冷了。
她裹紧了身上的大衣,往前走了几步。
抬眼时,却看到了江北祁。
弥虞一愣。
少年不知道在外面等了多久,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看着她。
之后他一步步走到弥虞面前,站定。
弥虞唇瓣动了动,刚要说话。
“还记得你答应过我什么吗?”身后,林枫语淡淡地说。
弥虞沉默,抿紧唇,低头攥紧了行李杆。
“……”
“李律没走,就在车里。”
林枫语接着补充。
弥虞听了,咬紧唇。
母亲就这样在身后看着她,等着她的回应。
江北祁也在等。
于是弥虞攥紧了指节,抬头,面对眼前凤眼少年希冀的目光,抿了抿唇。
她甚至不敢看他。
最后,她只是垂下眼,轻轻地说了一句:“江北祁,我们分手吧。”
江北祁一下子愣住了。
弥虞说完,拖着行李箱面无表情地穿过他,下一秒,她的手腕被对方紧紧攥住。
他的掌心很热,带着灼人的温度。
少年的唇瓣动了动,眼底隐约氤氲起来。
“你……不要年糕和小白它们了吗?”江北祁看着她,轻轻地问。
他握的很紧,指节好像在轻轻颤抖着。
弥虞垂下眼,轻轻地说:“……反正它们也不是我的。”
“不要和我分手,好不好?”江北祁的眸子红了,紧紧攥住弥虞的手,“是我错了,是我没有保护好你,都是我的问题……但是能不能……不要分手?”
“江北祁,”她轻轻地说,“放开。”
少年明显慌了神,只是重复着一句话,“不要分手,好不好?不要这样对我……”
他胸膛轻轻起伏着,向来倨傲的少年放下了所有的骄傲和面子,向她恳求着,狭长眼尾红着,眼底溢满水色,看起来卑微又可怜。
他眼底像有细碎的星光。
让人心里一疼。
弥虞强忍住动容,一点点掰开他的手,冷冰冰地说了一句:“对不起。”
“是我不喜欢你了。”她说这句话的时候,心好像在滴血。
像被谁用剪子剜了一下心脏,一下一下地抽疼着。
好痛。
好难过。
可是,不能告诉他。
已经做完的事,就不能后悔了。
弥虞闭了闭眼,最后还是说:
“你好好高考吧,以你的实力,应该能去更好的大学。”
江北祁。
我们以后再见。
她心里默念着这句话。
——
弥虞离开了。
关上车门,奥迪车缓缓发动,最后消失在了静谧的街道上。
天边的太阳落下了,最后一丝金光消失在黑色里,风吹在少年的身上,刺骨的冷。
江北祁低着头,站在那里,很久很久。
他忽然捂着心脏倒下,手撑着地面,低下头,眉头痛苦地紧蹙。
站在门口的李明意识到了不对,连忙上前查看他的情况,“你怎么了?阿祁?!”
江北祁轻轻推开女人,站了起来,“……我没事。”
他抹了一把脸,往前走了几步,下一秒,眼前忽然一黑。
——
“阿祁有轻度抑郁症,之前一直都是途华林负责给他取药,从来没换过,没想到这个畜生早就把药换了,耽误了治愈,结果导致抑郁症加重了……”靳鸣也的语气听起来很气愤。
他咬牙切齿,双眼几乎冒火:
“也是他指使的离俊明,煽动学生写的举报信,那些事全都是他在背后搞的鬼!”
“——他就是想要阿祁死。”
江北祁从沙发上醒来,垂着眼,眼神灰败。
靳鸣也看到他醒来,连忙说:“阿祁,我把你的猫带来了,你抱着它们,是不是能好受一点?”
他没说话,而是看向了屋子里的另一个人,“你为什么在这?”
周极扬了扬手里的快递盒:“弥虞有东西落下了,我过来帮她寄过去。”
江北祁垂下眼,神情恹恹。
周极打开手里的快递盒,把一个小狗玩偶拿出来,递给了江北祁,“这个,弥虞说让我给你的。”
江北祁看着手里的白色小狗玩偶,小狗的脖子上挂着一枚熟悉粉项链。
是他之前送给她的。
少年动了动唇,眼尾倏然红了。
她不要他的东西。
是不是意味着,她也不要他了?
江北祁忽然感觉自己陷入巨大的洪流里,江水一刻不停地穿过身体,他想抓住一朵水流,最终却只是徒劳。
猫还在他身边不停地叫,毛茸茸的尾巴蹭着他的手腕,江北祁却觉得自己已经被全世界抛弃了。
她不要他。
她不要他。
她不要他。
为什么那天没有保护好她……为什么偏偏迟了那几分钟……
如果那天没有发生那件事,如果他早赶到,那是不是他就不会失去她了?
……是他自己没用。
废物……
废物!
江北祁痛苦地想着。
周极:“别太难过了,现在离高考没多少时间,你得赶紧调整状态。”
“对了,弥虞的电话好像换了,我联系不上她,只能联系到她妈妈……那个,我先走了。”
“她去哪了?”江北祁声音沙哑地问。
“她八成是出国了,去不去京州大学都不好说,不用等了,你以后找个别的女孩子当女朋友吧。”
周极刚要推开门,忽然听到身后传来江北祁沙哑的声音。
“不会……再有了。”
“什么?”周极没听清,转头朝他看过去。
江北祁缓缓抬眸,双眼里布满血丝,他紧紧攥着手里的心形银项链,直到指腹都被硌得生疼发红,也没有放开。
“……我说,不会、再有了。”
少年的喉咙喑哑,如同一座生锈作响的风箱。
他张口这么说着,薄薄的唇瓣隐约发疼,用舌尖僵硬抿过,依稀能尝到一股微末的血腥味。
不会再有了。
……除了她,不会再有别人了。
眼前忽然变黑了。
他低头,缓缓地蹲下身子,手捂住半张脸,宽阔的肩膀不断颤抖着。
应激反应。
他没有吃药,呼吸急促,低头咳嗽不止。
脸庞逐渐变红,似乎有什么液体隐约从眼角处渗出,他痛苦地捂住胸膛,把身体蜷缩成一团,汗水湿透了少年身上的黑色T恤。
周极见状,立刻走过去查看少年的情况,想从对方口袋里拿药给他,却被对方有些粗暴地推开了,“别管我,我没事。”
周极有些无奈地看着他,“你这样到底算怎么回事?她不会回来了,你还是不要任性了。”
他拧开一瓶矿泉水,随后蹲下来,递到少年的面前。
“把药吃了,别虐自己了。”见少年依旧没有反应,周极接着说,“她从来都这样,但那件事确实也很严重,所以也不能怪她。”
“其实……你不应该真的动感情的。”
周极这么说。
可是又有谁能忍得住呢。
人一沾爱情这种东西,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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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鸣也看着少年手里的那个小玩偶, 忽然想起弥虞走之前和他说过的话。
“这个玩偶就先给他留作念想吧,后面我会和他解释清楚的。”
他的唇瓣动了动,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江北祁仍然一声不吭。
周极不知道弥虞找离俊明的事情, 只是以为两人分了手, 弥虞把江北祁玩弄了。
于是他上前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你就当她是个骗子吧,过了这一程,就放下好了。别再折磨自己了,真的,兄弟, 不值当。”
虽然是弥虞的朋友,但是他自己也觉得,这样属实是有点过了。
但江北祁会反应这么大, 是他没想到的。
看来他真的,很喜欢弥虞。
江北祁仍然不肯吃药。
他低着头, 隐忍着,指节一根根攥紧。
“这样下去你会死的,你知道这种消极情绪对你影响有多大!”
周极和靳鸣也两个人好说歹说, 少年的眉头却皱的越来越紧促。
江北祁死死咬着下唇,牙关直发抖,他低着头,修长的指尖发颤, 模样看着憔悴而可怜。
那瓶矿泉水被打翻,洒在地上, 地板很快被浸湿了。
少年的身上全是汗, 漆黑的发丝湿漉漉的, 眼睛里红的惊人,隐约有雾气似的, 氤氲着一股绝望孤寂的情绪。
——似乎是存了心要虐自己,好记住这种蚀骨心扉的痛感。
咳嗽,心悸,颤抖。
逐渐开始变得不可抑制。
少年把身子蜷缩在地板上,如同一条被丢弃的小狗,或是苟延残喘的幼兽,他隐忍地低着头,手背牢牢捂着唇角,而难受的感觉却始终无法抑制,白皙脖颈弯折,口里不断发出低促的咳音,像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他抹去脸上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指骨却攥的紧紧的,仍然握着那串细小的心形银链。
江北祁咳嗽着,剧烈地呼吸着。
“咳咳……咳咳咳……”
汗水滴在地板上,眼尾已经红了,眼角渗着迷蒙的水雾,却倔强着不发一言。
看起来狼狈又可怜。
周极定定地看着面前如此狼狈的江北祁。
那个曾经骄傲冷酷,不可一世的漂亮少年。
那个把混混们踩在脚下,插兜嚣张灿烂地笑着,即使当初断了手骨都没多吭一声的,孤傲冷漠的桀骜少年。
如今,他的傲骨,神采,七情六欲。
都不见了。
……好像被碾碎了一样。
——
少年缩在床上,用被子蒙住头,脸庞陷入柔软的枕头里,肩膀轻轻起伏。
黑不见指的深夜,偌大的房子里没开一盏灯,晦暗而悲伤的情绪张牙舞爪地涌向了他。
他梦到学校附近那株漂亮的桃花树,花瓣飘飞的时候,她曾站在树下,风吹起少女的裙摆,抬手抚过耳边的长发,冲他抬眸一笑,明媚而灿烂。
他梦见他们在大雪里跳的圆舞曲,无数雪花纷纷扬扬,她眼里的碎光温柔而漂亮。
他还梦到,他们约定高考后一起去看沉船布鲁维斯,一起去H市看雪吃烧烤喝酒,去Y市看日照金山,去很多很多地方,留下美好的回忆……
午后的日光很温暖,她靠在他腿上,长发扑洒下来,闭着眼像只懒洋洋的猫,翻过书页的声音很轻盈,静谧而美好。
直到一切都被打碎。
少年开始坠入无止境的噩梦里,梦到弥虞甩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再次梦到乱糟糟的人群,在刺耳的枪击声后,父母沉缓倒下去的身影,和身上流出来的鲜血。
梦到自己回到那个黑漆漆的地下室,被打在脊背上的鞭子,刺骨的疼痛,寒冷,和无休止的辱骂折磨。
汗水落下,打湿了衣服,他把脸深深埋进枕头,久到直到快要窒息,转过身来喘着气。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好像在做一场绮丽疯狂美好的大梦。
因为太过美好,让他一度怀疑不堪的自己是否真的配得上。
后来,这场大梦醒了。
……他又变回了一个人。
——
次日,江北祁醒来之后,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精神好像稍微变好了一点。
但他依旧感觉自己很糟糕。
抿了抿唇,之后少年拨通了一个电话。
“途华林现在已经被羁押在拘留所里,据说警方当时是在机场拦下他的,当时就差几秒,他就要登机了。”
“……让我见见他。”
“你确定要去?他现在就跟疯了一样,一点也不配合调查,还多次试图激怒审讯的警官,棘手的很。”
“让我去见他。”江北祁的声音很淡,“我得弄清我父母的死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方定定地看着他,最后还在妥协地叹了口气:
“这么多年来他隐藏的很深,这样一个人,现在你光是去见他都很危险……你劝你一定要小心。”
“……我会小心的。”
江北祁在文件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只有听到他亲口说,才能跟过去真正道别。
即使是万劫不复。
——
两天以后,厚重的铁锁门被看守所的工作人员从两边打开,少年跟着对方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在一扇幕布玻璃前,终于看见了坐在里面、低着头的途华林。
男人早已没有了往里的风光,原本的贵料西服换成看守所统一的蓝色衣服,头发散乱,蓬头垢面,听到声响,缓缓抬头。
江北祁站在玻璃格挡外,静静地看着他。
途华林看见少年,轻笑了一声,好像带着淡淡的嘲讽感,“你终究还是来了,阿祁。”
“很失望吧?知道我居然是这么一个人。”男人将后背靠在椅子背上,看着面无表情盯着他的江北祁,笑了笑,“我大概演的还不错,这么多年都没让你们发现,老爷子怎么样了?不会被我气死了吧。”
江北祁看着他,冷冷开口:“爷爷不会因为一个叛徒而动怒。”
只是觉得悲哀。
这么信任且信赖的下属,心中自始至终图谋的都是身外之物,为此埋伏在他们身边多年。
“你但凡有一点良知,就不会在这里负隅顽抗。”江北祁说。
途华林听了嗤笑一声,布满黑眼圈的双眼盯住了他,之后露出一个充满恶意的笑:
“你现在知道多少了?让我来猜猜……”
“知道我一直都换了你的药,让你抑郁症加重吗?”
“知道是我在背后鼓动离俊明,让他去强.奸弥虞的吗?离家那小子特别好骗,是个不错的背锅侠呢,可惜最后没成功。”说完男人还惋惜地啧啧了两声。
江北祁的指节骤然收紧,压抑住心里滔天的怒火,紧抿着唇,盯着他。
“很生气吧?想杀了我吧?”
途华林看了江北祁一眼,有些癫狂地笑起来,忽然又看向江北祁,了悟了一般的摇了摇头,“哦,不对,这些还不能最最刺痛你,那我就来说点更刺激的吧?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为什么那天,噩运就降临在你父母头上了吗?”
“现在我告诉你,就是我让他们死的,一切都是我出的主意,”途华林说到这里好像特别得意,仰着头坐在椅子上,好像在回忆什么似的,“你父母在墨西哥的生意做的这么大,谁看了都眼红,他们居然不让我去接管,把的那么紧,那我只好自己抢来了。”
他说着还摇了摇头,一副很叹息的模样:“是他们自己蠢,不想放权,那也别怪我心狠手辣……”
江北祁的手重重击打在玻璃隔板上,双目赤红地盯着里面的途华林,声音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样,“……你说什么?”
“我联系了当地的□□,他们也眼馋这块肥肉很久了,我只是帮了他们一把,”途华林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很有趣的事情一样,双眼紧盯着少年,里面透着兴奋又恶意的光,“所以我找到他们,给了他们一笔钱,让他们在庆典上制造混乱,杀死江屿泽和秦芙,我还特别强调了,一定要照着他们的脑袋开枪,这样他们才能拿到钱……”
江北祁几乎要冲进去,被身后的人拦住了,途华林见状,哈哈大笑:“愤怒吧?生气吧?恨不得立刻就杀了我吧?”
少年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呼吸变得急促而困难,途华林看着他继续说:“秦芙那女人还挺顽强,护着你中了好几枪,就是不挪开身子,她身上打穿了个血窟窿,废了杀手好几发子弹,最后才咽气,收尸的时候,胳膊都是断的。”
他阴恻恻地盯着江北祁因为愤怒而涨红的脸,继续拱火:
“你也是个倔的,被那么折磨了都不肯说账户的执行密码,害那帮人被警察找到,还逃了三个出去,我还拿不到那笔钱……不过现在告诉你这些,你应该已经够痛苦的了吧?”
江北祁的手重重敲打着眼前的透明墙,发出剧烈的声响,他双眼赤红,不顾旁边人的阻拦,狠狠盯着途华林,痛苦愤怒地嘶吼着,“畜生,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途华林见状,癫狂地大笑起来,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了般全盘托出:“这些年我潜伏在你和老爷子身边,想着捞更多的油水,眼看就要成功了,结果被那人供出来,这么多年的努力全都功亏一篑。江北祁,你要是能一直被蒙在鼓里,早晚能被我害死了,你要是真死了该有多好?也不会知道这些真相,省得我费尽心思,连累了这么多人。”
江北祁喉咙里泛起血腥味,玻璃板几乎被他拍出裂痕,他不断怒吼着,大骂着,仿佛什么都无法抚平他的愤怒和恨意。
一个人走到少年的旁边,把手搭在他的肩膀,沉缓地说,“时间到了,他该被收押了。”
两个狱警进去,将途华林从会面房间里带走,途华林被铐起来,神情癫狂,嘴里还在念叨着,显然已经不太正常了。
少年像凶兽一般扑在门上,发疯一般想冲进去,眼睛盯着被吓了一跳的途华林,眼里是像是能剜下肉来的仇恨,身后的人连忙拦住他,听着少年愤怒的吼声回响在整个幽暗的室内。
一直到看不见途华林,少年推开阻拦他的手,脊背弯折,发出痛苦的哀鸣。
他低下头,眼泪一滴一滴打在瓷砖地面,冰凉彻骨。
穿着制服的男人站在少年的身后。
沉默地看着江北祁从地上站起,脊背挺直。
“谢谢你,林叔叔。”江北祁轻轻地说。
对方无言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回去好好休息,他一定会死的,可你还要活着。”
顿了顿,他补充了一句:“好好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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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活着。
这句话在江北祁的耳朵里落下, 他双眼失去了神采,垂着眼,很久没有说话。
世界好像变成了黑色的。
唯一的救赎也失去了。
好像真的, 没有什么在乎的了。
他麻木地想。
把自己关在房间里, 浑浑噩噩过了几天,半夜里,江北祁发起烧来。
很疼。
好痛苦。
不想麻烦云妈,他挣扎着爬起来,翻找到药, 就着水咽了下去。
他重新躺回床上,身上好冷,裹紧被子, 银色项链被攥在手里,江北祁闭紧双眼, 意识陷入一片昏沉。
“我会好起来的”
这么默念着这句话。
好像就可以骗自己,真的能好起来一样。
一星期之后,江北祁重新回到京也中学上课。
少年坐在位子上, 看书,写题,做笔记,桌子上摆了很多习题册和卷子。
繁忙的高三学习冲淡了一切娱乐生活和闲谈的兴致, 大家都投入到紧锣密鼓的高考冲刺中。
一切仿佛如常,只是少了一个少女。
她曾经带来很多欢笑, 和班上的女孩子相处都很好, 大家都无法忘记她。
可是, 因为一些不可启齿的原因,她忽然转走了。
晚自习时, 夏桐从卷子前抬起头,揉了揉酸痛的脖子,听着教学楼外面传来高一高二年级举办舞蹈大赛的音乐声响,小声说了一句:“好想念弥虞呀,我们之前也在阶梯教室里跳过舞呢。”
“也不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了……”
夏桐说到这忽然意识到什么,转头看向班机的某个地方。
就见不远处江北祁神色淡淡,垂着眼睑,依旧在写着题。
她松了一口气,扭回头。
没人看见,在听到那个熟悉的名字时,少年一直写个不停的笔尖忽然停住,久久都没有再动。
邹也把江北祁叫到办公室里。
望着面前面色沉淡的少年,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安慰性地拍了拍对方肩膀,说了些鼓励叮嘱的话,就让他回去了。
临近高考,所有人都被上了发条般紧张,老师在课上争分夺秒地讲着习题,学生的笔尖在卷子上不停地写。
上课,做卷子,上课,做卷子。
繁重的课业让人喘不过气来,每天都是学校,家里,两点一线,进学校天是黑的,离开的时候,天也是黑的。
某一天放学时难得没有晚自习,江北祁走在回家的路上,一月份的北方很冷,唇边呼出的热气化作白雾,他站在繁忙的街角,等着绿灯亮起。
望着手机屏幕上熟悉的那个名字,他最终还是拨下了电话。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后来几天,他明明知道根本打不通,却还是在打,往那个不会再有回复的聊天框里发着消息。
直到又一个晚上,江北祁走在回家的路上的时候,手机忽然嗡鸣一声,收到了一条短信。
他打开一看。
上面是很简短的两句话。
“不要再打电话过来。”
“我们已经分手了。”
少年愣住。
收到短信的狂喜在看到内容后被瞬间冲淡,他站在那里待了很久,直到绿灯亮起,身边陆陆续续穿过无数有说有笑的行人。
周六的晚上,街道上车水马龙,巨大的商场广告牌闪烁着绚丽的光,人们神色轻松地提着购物袋,尽情享受着假日的闲暇。
甚至有人回头看向定住的少年,窃窃私语两句,似乎在好奇这个帅气的男孩子为什么神色难过站在原地。
后面的人急着过眼前的马路,江北祁被人往前轻轻推了一下,他踉跄了一下,站直身体,却觉得已经被全世界抛弃。
少年抿紧唇,一点冰凉忽然落在了脸上。
他抬起头,看着黑色的天空,洋洋洒洒地下起雪来。
不远处商街的裸眼大屏里正放着一个歌手的现场live,歌手的声音很温柔,像是清澈的雪:
“潺潺流水终于穿过了群山一座座,好像多年之后依然执着……”
他跟着轻轻哼唱着这首歌,过了一会,一滴晶莹的泪珠悄无声息滚滑过脸颊至下颌,最终砸下来落入茫茫雪地之中,杳无音信。
他边哭边轻轻苦笑,漫天的白色雪花纷纷扬扬,不断温柔地落在少年的身上。
18岁时很喜欢很喜欢,喜欢到甚至能为她去死的女孩子,不要他了。
潮湿的雨季早已过去,只有他还在溺水。
……
——
美国,新泽西州,别墅内。
弥虞从房间里擦着头发出来,见客厅的弥泽西在摆弄她摔坏的手机,见她出来,随手递给她另一部新的,说:“原来那部进水,用不了了,你用这个吧。”
她接过,脸上没什么表情:“原来的电话卡呢?”
“泡湿了,也用不了了。”
“……哦。”
她拿起新手机,按下一串熟悉的号码,正要拨通,迟疑了一会,还是转成了短信。
发完之后,等了很久。
到了第二天,仍然没有反应。
她安慰自己或许是对方还没看到,放下了手机去做别的事。
——
弥虞的作品因为在丹麦得奖,在网上再一次引发了激烈的争论。
有些人质疑她的作品德不配位,不配得奖,同为竞争者的网红作者利用粉丝掀起骂战,在互联网上暗戳戳地内涵她。
弥虞一开始不解,后来才得知,这件事的起因是国内某一个文学赏评奖,这个文学赏每年获奖作品的水分很多,大多是华而不实的流量作品,没什么值得深思的文学价值,在被官方点名批评后,今年他们似乎想要选出一些真正有内涵的作品出来,于是弥虞被推进了这个看似无血雨腥风的名利场,自然也引起了那些得奖关系户的忌惮和猜疑。
他们捏造事实,诋毁她的作品,揪出一点内容断章取义,无限放大,闹得乌烟瘴气。
面对所有的诋毁和争议,她只在社交平台上发了一句很简单的话:
“鸱争腐鼠,鹓雏弗顾。”
一句话,讽刺了虚假又不公平的文学赏,也讽刺了那些名不副实的文学创作者。
有人说她轻狂无边,有人说她真性情,这么不给面子,小心被主流媒体封杀。
弥虞对此无所谓。
只是。
她看着手机屏幕,一时陷入沉思。
弥泽西这时走过来,在她对面坐下,“怎么了?”
她迅速收起手机,移开视线,“没什么。”
“我原来的手机,真的不能用了?”想到什么,弥虞抬头狐疑地看向弥泽西。
“你想给他打电话?”
弥虞立刻看了他一眼,以为他知道了自己联系江北祁的事情。
而对方只是很坦然地喝着咖啡。
“江北祁之前给你打过电话。”
她大惊,立刻想要拿手机拨回去。
“你觉得现在联系他合适吗?”
一句话让她的手停住了。
“那孩子现在在准备高考,你还是不要打扰他了。”弥泽西淡淡地说。
上次都没回短信,大概是真的很忙。
……还是等高考以后吧。
犹豫了良久,她才点了点头。
——
六月七日,津北高考第一天。
早上八点多,太阳升的老高,前一天下过一场大雨,此时空气潮湿闷热。
京也中学的考点附近围满了送孩子的家长,他们嘱托着,叮咛着,似乎有说不完的话,最后还是停住了,只能期待又紧张地目送着孩子进入考场。
姑姑送江北祁过来,他从车上下来,合上车门,车子开走,少年在学校门口看到自己的班主任和同学们。
周极:“来的挺早。”
江北祁勾唇笑了笑:“你也是。”
夏桐:“怎么办我心里有点慌……”
元德:“深呼吸,放轻松,反正都是高中最后一次考试了,冲他妈的。”
大家彼此鼓励着,给自己和对方打着气,也是为了缓解内心的紧张,畅想着等考完后要去哪里玩。
邹也关切地问站在身边的少年:“身体恢复的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江北祁摇了摇头,“已经没事了,邹老师。”
手腕上的那道疤痕还没愈合,他戴了一只白色的护腕,说话的时候,手覆盖上了那道疤。
邹也看着眼前这个孩子,心中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还是化为一句最朴素的叮嘱:“加油,好好答,别辜负自己的努力。”
度过漫长又短暂的三天,等最后一科考完,刺耳铃声响起,学生们如同潮水一般涌出了学校。
有人扔了笔袋,有人和父母抱在一起,有的接过亲人手里的漂亮花束,兴高采烈地离开。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靳鸣也问江北祁。
少年的眉眼淡淡的,“解决掉家里的事情。”
途华林曾经和kho的高层秘密合作,在m国雇佣了杀手趁乱杀害他的父母,之后潜伏在他们四周,伺机而动。
他表面上装作忠心耿耿,实则早就存了狼子野心。
而除了他,还有无数个“途华林”
他需要把他们一一铲除。
想到这里,江北祁忍不住握紧指节。
现在的他还是太软弱了。
那些幼稚的少年意气用在尔虞我诈的商战中,只会被吞的连渣都不剩。
数不清的恶意早已渗透在自己周围,而他却浑然不知。
要解决掉这些事情,不再抗拒或是逃避。
“你会去哪里读大学?”离开之前,靳鸣也忽然这么问少年。
江北祁的脚步骤然停住。
顿了顿,少年回过头。
短暂的沉默之后,他的声音淡淡的:
“在处理完所有的事情之后。”
“我会去在她。”
——
六月底,高考出分。
九月中旬,京州大学开学,新生们陆陆续续搬进宿舍。
江北祁没有在京州大学见到弥虞。
一年以后。
京州大学文学院,女生宿舍。
弥虞推着行李箱来到楼下,闷热的九月份,头顶的太阳晒得人头昏脑涨,聒噪的蝉鸣声里,她拿下帽子扇了扇风,缓了一会,再费力地把行李箱搬上楼。
去国外交换的这一年时间,弥虞大一的文化课都是自学的,此时回来,宿舍也早就被分好,没有多余的位置,于是她加钱住了学校新建的学生公寓。
把沉重的行李弄上楼之后,她累的满头大汗,急匆匆去饮料店买点冰的喝。
“一杯金桔柠檬茶,加冰,谢谢。”
刷完校园卡,她坐在桌前等着自己的饮料做好,此时周茉还没下课,和她约定了在食堂碰面之后,弥虞心不在焉地托着下巴假寐,忽然听到旁边桌子坐着的两个大一新生正在议论着什么人。
“我们金融学院的那个系草,之前老远看见他打球,卧槽本人长的真的特别帅,人神共愤的那种,我来京大真是来对了!”
“但是他好冷诶,真不近女色一酷哥,舞蹈系的袁系花追了他一年,都被当面拒了,哭的那叫一个惨。”
戴眼镜的小学妹一脸兴奋地说着:“据说他还是津北当年的高考状元,分特别高!”
“真的假的,他考了多少分啊?”
“记不清了,我查查啊……我去721。”
“什么,721来京大?虽然我们学校也挺不错吧,但他怎么不去更好的大学呢?”
“据说是因为有女朋友,为了女朋友来的。”
“卧槽?什么小说情节,大帅哥还是个恋爱脑?”
弥虞一下子顿住。
一种猜测在心里油然而生。
她抬头看向她们。
犹豫了一会,弥虞还是开口向她们搭话:“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一下。”
“你们说的这个人,叫什么名字?”她问。
两个小学妹听了,顿时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啊,你不知道吗?”
“我也是新来的,所以不太清楚。”弥虞笑了笑说。
小学妹“哦”了一声,随后说:“那我告诉你吧,是金融学院的大二学长,叫江北祁。”
弥虞一怔。
心跳好像在这一刻停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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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女孩走后, 弥虞有一阵子没回过神来。
“同学,你的饮料好了。”
“谢谢。”
她咬着柠檬茶的吸管,意识却不由自主地飘远了。
一只手忽然在她面前晃了晃,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周茉在她对面坐下, 好奇地问。
弥虞摇了摇头,露出一个笑。
“好久不见。”她说。
“你可真是够心狠的,一年多都不跟我们联络,周极还说你要是再不回来,就跟你断交, ”周茉语气里不无埋怨,“我好想你的,坏女人, 就这么无情。”
“我这不是回来了吗,”弥虞笑了笑, 抬手摸了摸她的头发,“而且大家都在一个大学,以后联系就多了。”
“哼, 那你这周和下周必须陪我出去玩,我们要好好叙叙旧,不许鸽我。”
弥虞:“行。对了,我要问你个事……江北祁他, 也在京州大学?”
“对,还没来得及和你说, ”周茉点了点头, 目光有点诧异, “你已经知道了?”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苦涩,“他现在, 怎么样?”
“emmm,就挺冷的,跟高中时差不多,追他的女生还是不少。”
弥虞无语:“……我没问这个。”
周茉:“顺便一提嘛,嘿嘿。”
弥虞:“听说他是津北的高考状元……为什么非要来京州大?”
周茉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是啊,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见她不回答,周茉换了个问法:“你要去见他吗?”
“……我不知道。”弥虞说。
她根本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
毕竟当初是她先提的分手,绝情又冷漠。
那天少年受伤又难过的眼神,她至今仍然历历在目。
虽然自己是身不由己,但是。
她忍不住握紧了杯子。
……或许,他现在还在恨她吧。
“学校这么大,我们还要上课,恐怕平常也见不到。”她说。
“也是,那就随缘吧,有可能哪天就碰到了呢,像你们高中时那样。”周茉说。
意识到对方话里的含义,弥虞垂着眼,心不在焉地喝着柠檬茶,不再说话。
——
“虞虞,后天下午的体育课,考定点投篮,你练了没有?”下了大课,周茉问她。
“嗯……嗯?!”她根本一点没练!
外院和文学院的体育课是合在一起上的,因为在国外没抢课,学校的选课系统自动给她分了篮球课程,弥虞是新学期第二个月才回来的,之前的体
依誮
育课都没上,一下子听说要考试,弥虞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她晚上和周茉约好去篮球场练习一下,结果吃完饭去了球场,却发现里面早已经灯火通明,长长的看台座椅上围满了人,几个穿着球服的高挑少年在里面打着球,围观的人脸色兴奋,时不时因为有人进球而爆发一阵鼓掌声。
弥虞兴致缺缺,独自在隔壁的空场地练三步上篮,不过一会就出了汗,她抹了抹下巴,喝了口水。
旁边的篮球场上人越围越多,声音也越来越大,弥虞抱着篮球过去,有点好奇地朝球场看过去。
此时头顶的残阳颜色如同火在燃烧,彤云湮灭于暗色之中,天空呈现出迷人的淡紫色,篮球场内的比赛此时如火如荼,这时一个高挑的白球衣少年忽然带球破开防守,三步上篮,高跳跃起扣球得分。
“砰”的一声,篮球扣网坠地,看台上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的呼声。
“我靠真的帅死了!”有女生兴奋地议论着,脸颊红扑扑的。
“不愧是金融学院的顶级大帅哥……”
“他到底有没有女朋友啊?!”
听到这话,弥虞一怔,而此时那球场上的少年正好转过身来,她就此看清了他的脸。
此时微风飒飒吹来。
对方左耳的宝蓝色耳钉在耀眼的球场灯光下熠熠生辉。
少年穿着白色球衣和球鞋,修长的手臂戴着黑色护腕,185以上的身高,薄唇,凤眼,颜正腿长,宽肩窄腰,此时正垂着眼,神情随意淡漠,有种漫不经心的慵懒感。
他身上因为剧烈运动而染上淡淡的潮红,白皙的手腕青筋分明,胸膛起伏,微微喘息,掀起球衣的衣角随意擦拭下巴,白色衣料下隐约露出的腹肌漂亮分明。
只是因为看到少年的那张脸,弥虞一瞬间愣在了原地。
是他……
她抿了抿唇,原本平静的心情,忽然开始被打乱了节奏。
身后一个人经过,胳膊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弥虞手里的篮球没拿稳,一下子掉在地上,滚了出去。
她连忙去追,硬着头皮进了场地里,眼看着就要拿到了,结果却又被一个路过的人踢了一脚,再次滚远了。
草。弥虞忍不住暗骂一声,连忙追了上去,眼看着那只篮球骨碌骨碌地滚到一双白色球鞋下,被对方抬脚轻轻抵住,之后就停住不动了。
她跑过去,按住篮球,把它从地上拿起来,顿时松了口气,一边掀起眼帘一边对那人说:“实在不好意思……”
说到一半,话音戛然而止,因为她对上了对方的眼睛。
——那是一双无比熟悉的、少年人的眼睛,深邃的像是浩瀚星空和无垠大海,被她赞叹过造物主的神奇,也被她所迷恋过。
如今那眼睛的主人正一眨也不眨地盯着她,好像能透过弥虞,看到她的内心。
少年的唇瓣动了动,似乎就要叫出她的名字。
不知为何她心底忽然一慌,弥虞抱着篮球转身想走,下一秒,手腕被一股力量牢牢桎梏住,动弹不得。
江北祁竟然直接攥住了她的手腕。
她仓皇回头,对上了江北祁的视线。
他的眼神灼热,里面像在燃烧着什么一样,不容置疑地攥紧了她的手,唤出她的名字:“弥虞。”
“为什么要躲,”他的声音像是压制着什么,精致喉结上下滚动,凤眼里仿佛燃烧着火焰似的,见她不答,江北祁的声音拔高,“弥虞,你为什么要躲我?”
“……”
她想抽回手,而少年却越握越紧,四周的学生们已经因为他们两个此时的动作而开始议论起来,好奇八卦的视线越围越多。
“那个漂亮小姐姐是谁啊?”
“他们什么关系?江北祁看起来好生气的样子。”
“不会是前女友吧?”
这么窃窃私语着。
听到这话,弥虞的唇瓣骤然抿紧,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开江北祁,抱着篮球飞快地跑走了。
旁边一个男生路过,吹了个看热闹的口哨,“呦,阿祁,这是你的crush?”
江北祁攥紧指节,胸膛里翻涌骤乱着什么,原本压抑沉寂了许久的情愫,在碰见少女的那一刻,如同火山一样汹涌喷发出来。
忘不了,也忘不掉。
他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
“……是啊。”江北祁说。
“——我的crush。”
我永远的,救世主。
——
当天晚上,弥虞失眠了。
她做梦梦到了江北祁,梦见十八岁的他把她抵在桥洞里凶狠又带着血腥味的的吻,梦见他红透了的耳根和柔软的眼神,梦见他额发的汗水打落在自己的手心,温热的唇亲在手腕上,细细密密的吻,如同海浪在亲吻……
“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
梦里的少年裹挟了她的目光,深邃凤眼里是迤逦深沉的欲色。
他慢条斯理地解开衬衣,暴.露在她面前。
江北祁盯着她的眼睛,唇瓣张合。
“玩我。”
……
第二天弥虞顶着黑眼圈起来,周茉被她吓了一跳,说:“虞虞,你好像被男妖精吸干了元气一样。”
弥虞:“。”
你猜怎么着,好像也差不多。
她浑身不得劲,简单洗漱了一番,就去学校的南门小吃街买点吃的。
“我亲爱的虞虞姐!好久不见!”元气好听的少年音从弥虞的身后响起。
弥虞转过头,一下子被对方抱了个满怀,少年毛茸茸的金发蹭上来,在脖颈处不断摩挲着,像个耍赖的大金毛狗。
“夏景明,别这么抱我,你太重了。”弥虞非常嫌弃地推开了眼前热情过头的少年,拍了拍被弄褶皱的衬衣。
“虞虞姐,这么久没见了,你一点都不热情。”夏景明松开少女,有些不满意地瘪了瘪嘴,“妈妈说你一个人在国外留学不容易,好不容易回来了让我和你多亲近,你就这么对待你的亲亲表弟?”
“少肉麻,给我正常点。”弥虞拍了他脑袋一巴掌,防止他作妖。
夏景明被血脉压制,低头摸了摸肚子:
“姐姐酱,我饿了。”他委屈巴巴地说。
“你没吃饭?”
“没吃,这不是找你来了吗。”
弥虞看了眼手机,听到这话瞥了他一眼:“亲爱的欧豆豆,那姐姐请你吃饭,你帮姐姐拿几个快递?”
夏景明摸了摸下巴:“你的快递重吗?重的话,我要吃贵一点的。”
“……你小子。”
夏景明勾着弥虞的肩膀叽叽喳喳地走了,和一个男生擦肩而过。
对方饶有兴致地回头看了一眼他们,之后拨了一个电话。
“喂,阿祁?我告诉你个事……”
——
京大某论坛,匿名用户忽然在半夜开了一贴:
“浅浅八卦一下,咱就是说,金融系的系草江北祁到底有没有女朋友?”
“不好说,我从来没见过他跟学校哪个女生举止亲密过。”
“是不是校外的?”
“校外也没见过。”
“那怎么都传他有女朋友了?”
“不是舞蹈系的那个袁薇薇吗?”
“不是楼上那位你2g网啊?yww那是硬贴上去,人家正眼都没看过她,还女朋友呢。”
“说起来,昨天晚上谁录了球场的视频?江北祁抓着一个漂亮小姐姐的手不让她走,还很生气的样子。”
“卧槽尊嘟假嘟?我闻瓜而来,快展开说说!”
“不造,具体情况没听清楚,但是那个小姐姐长的超漂亮,清纯又妩媚。”
讨论的话题在后面忽然歪了,帖子被“谈过,太黏人,分了”等一系列搞怪搞活的文字刷屏。
大家都在嘻嘻哈哈地耍贫、开玩笑:“行,反正无论如何也泡不到这位酷哥,不如直接梦一梦,过过嘴瘾。”
弥虞出于从众心理,也跟着看热闹地发了一句:
“谈过,太黏人,脾气不好,分了。”
第二天她一打开贴吧,直接被吓了一跳。
密密麻麻的回帖消息。
入目所见是一个被顶到最高层的评论。
Knox:
“讲点道理,是你甩的我。”
弥虞瞳孔地震。
下面的回帖早就疯了:
“我去,这什么情况?”
“卧槽卧槽,这个Knox是江北祁本尊吗?沃日!!”
“和他舍友确认了,是他的号!这算公开承认了吗哇哇哇!”
弥虞人都傻了。
这么多清一色的刷屏言论,他是怎么发现了她的号,还偏偏只回复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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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方, 眼看着那个帖子的回帖越来越多,话题也越来越离谱。
“蛙趣蛙趣,这么帅的酷哥还能被人甩了?”
“前排在线吃瓜, 难怪他一直不谈女朋友, 原来是对旧情难忘啊(狗头)。”
“所以他喜欢的女生到底是谁啊!我真的好好奇!是哪个女生!!再探再报!我就在这楼里坐下了!”
“是不是昨天篮球场的那个女孩子?好像听见江北祁叫她miyu?”
“救命,他现在的语气真的好像被始乱终弃的那种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对酸涩初恋始终难以忘怀,难以放下骄傲和面子,遇到之后就暗戳戳地说酸话, 想引起对方注意……救命我真的要磕起来了!”
“啊啊真的好像破镜重圆类小说的那种重逢桥段……你们要不在一起吧,满足一下我们这些破看文的(双手合十.jpg)”
弥虞:?
不是你们大学生……这么敏锐的吗。
渐渐的,她的那条回帖下面说什么的都有, 什么高冷酷哥被她始乱终弃,什么负心女远走高飞将他抛之脑后云云……还有昨天在篮球场上的人认出了她, 直接把弥虞的大名贴进去了。
“据说是去国外交流一年刚回来的文学院的女生,叫弥虞,她本人长的特别漂亮, 很登对诶~”
“弥虞学姐!我知道,去年她发表在校刊上的文章写的特别有灵气,文字功底超级棒,不愧是中文系!”
“我敲, 带劲!期待这对的后续!”
周茉也看见了这个帖子,发过来时, 语气不无揶揄:“哎呦这缘分, 你说巧不巧。”
“……”
弥虞抿唇, 觉得肚子有点饿了,关了手机, 下楼去食堂吃饭。
没想到刚走出宿舍楼,她迎面看见站在树下的江北祁。
少年穿着白色短袖T恤和黑运动裤,手插在衣兜里,随意地站着。身高腿长,一张淡漠的俊脸,光是站在那里,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她一愣。
弥虞是实在没想到他能直接找上门来。
江北祁抬眸,目光精准地攫住了她的眼眸。
只是一眼,弥虞抿紧了唇。
心跳蓦然加快了。
少年开始朝她走过来。
这次她没有再躲开。
两个人距离上次面对面站在一起,已经隔了一年零两个月27天。
江北祁心里默念着这个数字,垂在腿侧的指节悄然攥紧了。
她变得瘦了一些,化了淡妆,唇瓣粉粉的。
有一点黑眼圈,看来是昨天熬了夜。
江北祁的视线久久落在少女身上,之后开口说:
“好久不见。”
他顿了顿,接着补充。
“前女友。”
“……”
弥虞被这个称呼弄的一时失语,心头一股无名火起,“为什么要用这个称呼?直接叫我名字不就得了。”
少年勾了勾唇,好像似笑非笑,“因为我怕我忘记,我们已经分手了。”
他压抑住眼底的情愫,尽量摆出一副淡漠的表情。
……怎么办,好想抱她。
可是他们已经分手了。
心里隐约的酸涩感,被他压抑下去。
弥虞听到这话抿紧唇,声音变得冷淡了,“随便你。”
“有什么事?”
“我在等人。”他声音淡淡的。
弥虞一愣。
不是在等她?
她的心蓦然沉下来。
“那我先走了。”
她抬脚刚要离开,少年叫住了她,“等等。”
弥虞回头。
江北祁唇瓣动了动,似乎要说什么,“今天晚上,我请你吃饭,我们找个地方谈一谈……”
“虞虞姐,我们晚上一起吃饭去不?”夏景明忽然出现蹦过来,打断了江北祁的话,甚至走上去很亲昵地搂住了弥虞的脖颈。
弥虞被他烦的够呛,拍了拍自家表弟脑袋,把他的头扒拉到一边,“别闹。”
见到这一幕,江北祁的脸顿时就沉了下去。
这是哪来的野男人?
他瞬间不爽起来。
不管到什么时候,他还是讨厌她身边出现的所有男人。
“离开我,你过得还挺好的?”他看着夏景和,开口这么说,语气有点刻薄。
弥虞本来就有点不爽,听了这话,顿时不客气地回怼了回去:
“是啊,离开我,你过得倒是挺烂的。”
江北祁轻笑一声。
“你猜的不错。”他这么轻描淡写地说。
……或许没有她的时候,他没有哪天真的过得好过。
好想亲她,但这样会让她厌恶吧。
弥虞听了却是一愣。
他过得……很不好?
也是,保送被取消,剩最后几个月还要准备高考,中途还得知了父母死亡真相的消息……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失神了一瞬。
夏景明很疑惑地看了看面前这两人,突然间恍然大悟过来。
他迅速调整好表情,上前挽起自己表姐的手,故意用起夹子音:“姐姐,我们先去吃饭吧,吃完饭去约会,好不好~”
弥虞顿时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那意思是你犯什么病?
夏景明连忙冲她使了眼色,继续夹着嗓子说话:“这个哥哥好奇怪,都前男友了还纠缠,不像我,我只会心疼姐姐~”
弥虞一阵恶寒:“你正常点,我害怕。”
江北祁莫名其妙地看了夏景明一眼,问:“这哪来的金毛绿茶?”
夏景明:“……你才是绿茶!我可是虞虞姐的——嗷你掐我干嘛!”
“男朋友”三个字还没出口,弥虞就伸手掐了他胳膊一下,夏景明疼的嗷呜一声,泪眼汪汪地看着她:“疼,姐姐你怎么这样……”
“我先走了。”
少年面无表情地看了夏景明一眼,转身冷着脸走了。
弥虞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虞虞姐,我演的好吧?”等江北祁走后,夏景明笑眯眯地问。
弥虞有点心烦意乱,顺便哼了一声。
“那个哥哥好像要气死了诶,你刚才一直都不看他,他那个牙咬的啊。”夏景明看热闹不嫌事大,饶有兴致地说。
弥虞瞥他一眼,“你故意让他误会的?”
“嗯呐。”夏景和点头,“因为他看起来很需要助攻的样子。”
“……”
——
江北祁冷着张脸回到宿舍。
九月流火,但暑气未退,依旧燥热非常,他方才狠狠吃了一番醋,心里又急又燥,身上出了一身汗。
进了宿舍,空调风凉爽地吹在身上,这才感觉稍微解脱了点,换了鞋子,走到自己的床位前,江北祁卷起身上的白T恤脱了下来,随意扔在床上,之后坐在上面,漫不经心擦拭着脖颈上的汗水,紧致的六块腹肌汗淋淋的,在窗外投过来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诶阿祁,我买了饮料,喝冰茶不?”
江北祁声音冷淡,“茶味太重,不喝了。”
“脸好冷啊,谁惹你了?”舍友好奇地问。
“没人。”江北祁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闭目静默了几秒,平静了一会,脑海里又回想起方才那个金发男生揽着弥虞的亲昵样子,心头顿时一股无名火起。
“阿祁,昨天的金融大课你记笔记没?借我抄抄。”
“包里,自己拿。”
顾朝耸了耸肩,翻出他包里的两本笔记本,其中一本包着书皮,夹页里露出照片的一角。
他把它拿出来,照片里是一个漂亮的少女,约摸十七八岁,眉眼清纯妩媚,正对着镜头笑靥灿烂。
见状,顾朝顿时吹了声口哨:“哇,这谁,好正的妹妹。”
江北祁回头看见,脸迅速一沉,直接夺过照片,小心地夹在书本里放好,声音有点冷,“不要随便动我的东西。”
他放好本子,回到床上,靠墙垂着眼,神色恹恹。
“这谁啊,你女朋友?”顾朝问。
少年还没说话,对面的床帘被刷的拉开,戴着眼镜的男生一脸揶揄地说:“是阿祁的女朋友,不过是前女友,叫弥虞。”
顾朝听了,顿时“噢”了一声,挑了挑眉:“我上次看到她和一个金毛小子走在一起,她不会已经另觅新欢了吧?”
江北祁的唇骤然抿紧了。
烦躁感愈发浓郁。
他忽然间坐起来。
“干啥去?”舍友问。
“洗手间。”
江北祁关上门,俯身打开水龙头粗鲁地把自己的脸和头发全都打湿,想用冰凉的水抹去心中那种燥热感,可无论如何都静不下来,他脑子里想的全是弥虞。
胸膛上下起伏着,眼睛被水刺激的微微泛红。
唇瓣微张,水顺着下颌滴落到脖颈,他骤然抿紧了唇。
她不要他了吗?
她喜欢别人了?
不会的……不可能。
这么否认着,少年的手抵着洗手池,看着镜中的自己。
直到一声轻微的猫叫声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回过头,门外站起一个胖乎乎的身影,小爪子不断扒拉着门玻璃。
“喵呜~”
江北祁打开门,养在宿舍里的猫咪歪着头看它,毛茸茸的尾巴翘了翘。
少年一顿,忽然想到了什么。
——
第二天,弥虞在教学楼里自习,整理完笔记,正漫不经心刷着手机,忽然听到一声娇娇的猫叫声。
她抬眼看去,一只圆滚滚的小胖布偶迈着小碎步跑过来,很亲昵地蹭着她的小腿,不停撒娇求摸摸。
弥虞惊愕地睁大了眼,把它抱起来确认了一番,“……年糕?”
是当初她和江北祁一起养的猫。
但是年糕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你怎么乱跑啊?”
年糕喵呜一声,一个劲地拿脑袋蹭她的手。
弥虞忽然反应过来:是不是他带来的?
她抱着猫起身出去找了一圈,没看到江北祁的身影。
没办法,她加了对方舍友的微信,“你好,我是弥虞。”
对方很快回复:“你好,我是顾朝。”
“你们宿舍的猫跑出来了,谁能把它领走?”她对着年糕拍了一张。
结果发出去之后,对方好久没回。
到了下午,才打过来语音电话。
“实在不好意思啊,同学,我们今天和明天都是满课,可能得后天去拿了。”
“那我直接送到你们宿舍楼底下吧,反正也不远。”弥虞说。
“那太感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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弥虞根据对方给的地址到了男生宿舍楼下, 给顾朝发了微信,“我到了,你下来拿吧。”
年糕很乖地趴在她怀里, 很安逸地闭着眼。
弥虞站在宿舍楼门口, 一下一下捋着它的毛,躲开头顶炽热的阳光,低着头百无聊赖地等着。
没想到等了一会,宿管大爷从宿舍楼里走出来,看见她等在外面, 说:“姑娘,你进去吧,找男朋友的?”
弥虞条件反射地应下, 又意识过来不对,但是大爷已经点点头走远了。
她后知后觉地, 进了面前的宿舍楼里。
毕竟外面实在太热了,根本待不住。
把猫交给对方就走,不会多留, 不会有什么变数的。
——这么安慰自己,然后弥虞找到了306宿舍,抬指想敲门时,却又有点犹豫。
等她终于下定决心, 准备敲门时,年糕这时候忽然从她怀里跳下去, 向前面跑过去了。
弥虞有点着急地跟上它, 压低声音说:“年糕别乱跑, 赶紧回来。”
结果这不听话的小猫跑的越来越快,一路跟到了盥洗室附近, 小爪子扒拉着其中一扇磨砂玻璃门。
盥洗室的隔间里有水声,很明显有人在里面冲凉。
她大窘,赶紧蹲下来想把年糕赶紧抱走,结果下一秒门开了,她抱着猫抬头,对上一双淡漠深邃的漆黑凤眼。
江北祁裸着上半身,穿着一条黑色下裤,埋肩上搭着一条白毛巾,漆黑发丝湿漉,细碎的水色将少年侵略性的眉眼蒙上一层旖旎的朦胧。
弥虞好像在他手臂上看见了什么。
好像是,英文字母?
貌似是M,和Y。
MY?
接着她的目光从手臂上移开,却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他身上。
少年垂下眼,神色淡漠地看着正蹲在地上的她。
弥虞的视线落在他身上,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
脸色迅速爬上一抹红晕,也不知是紧张还是羞恼。
少年自顾自拿起旁边置物篮里的衣服,换上一件宽松的白T恤,之后看着她,好整以暇地挑了挑眉:“呦。”
……呦什么呦!
江北祁:“女流氓?”
弥虞:“……”
她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男生宿舍的盥洗室门口,也无法解释为什么正好碰到刚刚洗完出来的江北祁。
弥虞一下子站起来,尴尬地理了理头发,“我是来送猫的。”
年糕躺在两个人的脚底下打滚,一边舔着自己的小爪爪,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少年“哦”了一声,明知故问:“它跑到你那里去了?”
“是啊,”弥虞不咸不淡地说,“养了猫还让它跑出去,要是被别人捡走养了,有你哭的。”
对方没说话。
她的脚尖轻轻点了点猫猫的小肚子,年糕嗷呜一声,扒拉它一下。
她面无表情:“既然猫送到了,那我走了。”
转身刚要离开,不远处传来几个男生嘻嘻哈哈的声音,似乎马上就要走到盥洗室这边来了。
她顿时瞳孔地震,简直要哀嚎。
被发现的话,绝对会迅速传遍整个京州大学,她肯定会被人误会成偷偷闯入男生宿舍,看人洗澡的女变态……
没办法了。
弥虞看了一眼江北祁,一手抱起地上的猫,抬手推着少年的肩膀,利落地躲进了身后的隔间里。
少年被她重重推在洗浴室的墙上,唇间发出一声喘息。
门被关上,下一秒,那群男生就走进了两人附近的洗浴隔间里。
“我去这天可真热!”
“妈的,热死了,赶紧洗澡。”
霎时间,脱衣服声、摆弄脸盆声、调笑声、花洒声响作一团。
“阿祁,你在吗?”有个男生扯着嗓子喊。
弥虞不知所措地看了江北祁一眼,对方也在看着她。
“阿祁?”那人又唤了一句。
“嗯,在。”江北祁回了那人一句。
“你洗这么半天啊?”
“刚进来。”
弥虞大气都不敢喘,怀里抱着正踩奶的猫,在狭小的空间里和江北祁大眼瞪小眼。
那群男生嘻嘻哈哈的,不多久几个隔间里就陆续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雾气蔓延。
有人疑惑地敲了敲他们待的这一间洗浴室,“诶,阿祁你还没洗吗?都没水声。”
江北祁看了她一眼,抓着她的手,调换了一下位置,之后缓缓打开了花洒。
水花不断洒落下来,打湿了少年的额发,还有身上的白T恤,薄薄的布料因为被淋湿而变得透明,黏在肌肤上,依稀看出里面漂亮紧致的肌理轮廓。
很优越。
弥虞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江北祁却垂下眼,安静地看着她。
他很久没有离她这么近了。
明明近在咫尺的距离,仿佛只要自己一伸手就能拥抱住她。
一只手忽然拍了拍磨砂玻璃门,男生的声音传过来:“阿祁,借一下你的洗发水。”
弥虞被吓了一跳,身体紧贴着墙壁,大气都不敢出,江北祁上前淡定地把门打开一道小缝,将洗发水递了出去。
直到男生们洗完出去,弥虞逃也似的跑下楼,松了一口气,结果没想到脚底下传来一声猫叫。
她低头一看,年糕又跟着她跑出来了!
这个时候顾朝才给她发回来消息:“啊啊,实在不好意思我睡过头了……我舍友下去了,麻烦你把猫交给他吧。”
过了一会,江北祁换了衣服下来,手里拿着一根猫猫用的牵链绳。
他蹲下来,沉默地给地上的年糕套上。
弥虞说:“那我先走了。”
江北祁却忽然叫住她。
“除了猫,你不要别的了吗?”他问。
少女疑惑地回头。
“还有什么别的?”
江北祁定定地看着她的双眼。
我呢。
……你不要我了吗?
他的唇瓣动了动,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
弥虞此时心里乱糟糟的,刚刚在盥洗室的时候又被吓了一大跳,她需要好好理一理心绪。
或许现在并不是和他聊天的好时机。
“我先走了。”
她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匆匆离开。
胖猫委屈地看着少女离开的方向,不停地喵喵叫着。
江北祁蹲下来,摸了摸它的头,语气不明地说:“别看了,还叫唤什么,她都不要你了。”
小猫蹭了蹭他的手掌,却还是看着弥虞离开的方向。
年糕心急地嗷呜叫了一声,焦躁不安地来回踱步,甚至开始挣脱脖子上的链子,想要追上那个离开的少女似的。
看着它这副样子,江北祁忽然自嘲地笑了一下:“……她也不要我了。”
他的指节摩挲着手里的绳子,低着头,抱起胖乎乎的猫咪,把脸埋进猫猫柔软的肚子里,低声喃喃着,“……可我还是好喜欢她。”
……不管过了多久。
还是好喜欢。
——
弥虞再一次见到江北祁,是在篮球馆的换衣室,大汗淋漓的体育课运动之后。
一个学长忽然跟她告白,还奉上了一大束娇艳的玫瑰花和香奈儿项链。
她对此不胜其烦,在礼貌地拒绝之后,却换来对方不依不饶的追问。
不耐烦之下,弥虞只能说:“不好意思,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被问到男朋友是不是那个谁谁谁时,为了尽快脱身,她只是胡乱应了一声,根本没听清楚对方问的到底是谁。
结果她刚从体育课的卫生间里出来,就被滚烫的指节攥住了手腕,拉进了旁边的换衣间。
身体转动带起来的风把身后的遮帘撩起,少女的后背紧贴冰凉的墙面,还未来得及回过神,江北祁已经将她困在了狭小一隅。
同样烫热的是少年人的体温,离得很近,掌心抵在墙上,高大的男生压下身来,投下来的呼吸灼热而潮湿。
这么近,两人几乎是要接吻的距离。
“江北祁。”弥虞想直起身子,推开他的肩膀,但是却推不动,她蹙了蹙眉:“你发什么疯?”
“……你一定要对我这么狠心吗?”少年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弥虞一愣。
为什么要这么说?
高处的玻璃窗外,天空中夕阳如火,室内却闷热而安静,少女被少年推在角落里,光线被尽数夺走,黑暗里的氛围,流动着暧昧不清。
她看见了他幽暗深邃的凤眼,里面裹挟着痛恸的情愫,复杂,热烈。
就和十八岁的黑暗桥洞下,他凶狠吻她那时的眼神一样。
“这算什么?”她身上出了汗,定了定神,这么问。
这样,算什么。
她心中隐隐有了猜测,却不确定。
他还在喜欢她,对吧?
“这一年里,你有想过我吗?”江北祁这么问。
在我发疯一样想你的时候,你有在想我吗。
“我始终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要我。”
“是因为我没有保护好你?……所以你才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他这么轻轻地说。
听到这句话,弥虞的手顿时一僵。
她抿了抿唇。
“没有为什么,就是玩腻了而已。”
她扬起一个笑,故意说:
“还想被我再玩一次吗?”
话音刚落,下巴被指节按住,少年红着眼尾,凶狠的吻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彻底封住了她的唇。
又来!
唇瓣被不客气地撕咬,不容忽视的掠夺感,攥着手腕的力道很大,像在发泄什么似的,她招架不得,被肆意夺走了氧气,唇珠被咬疼了,舌尖也挨了一下,迷蒙间好像闻到了淡淡的铁锈味。
目眩神迷的热吻,像是野兽在接吻。
弥虞感觉自己唇肿了。
她抓着空隙,艰难地说了一句:
“江北祁,你是狗吗。”
之后却一愣。
——奇怪,明明在很凶很凶地亲吻着,他却好像要哭了。
脑袋被粗鲁地按向胸膛,她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
声音从耳后传来。
“这些年,我没有哪一天不恨你。”
少年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我无数次想彻底忘记你,后来发现,我根本做不到。”
他扯了扯唇,说:
“我还是爱你,爱你到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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