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森鸥外过来了,若叶弥伽不清楚他是否知道那段插曲,也不在意。
他待她同之前并无区别,殷切温柔,也许还比从前更体贴用心。
吃完饭也不走,给她道歉。
“这几天实在太忙,今天才有空过来,你不要怪我。”
若叶弥伽不怪他,却觉得他这样郑重其事地道歉让人困扰。
“portmafia不好管理,况且你刚接手。”
她父亲多半留了不少烂摊子。
“你本就该把心思多放在工作上,有闲余不如多休息,注意身体。”
森鸥外权当她是关心自己,“让你担心了,不过很多事情不是一时之功,急不来。”
他环顾了厅室一眼,思忖道:“这里你也住惯了,况且顶层的花园确实难得,让你搬走你肯定不习惯。”
若叶弥伽头顶上冒出个问号,看着他不说话。
森鸥外收回打量的视线,含着笑意望向她,“那也只能我搬过来了。”
幸好他没在吃饭的时候说这个,否则若叶弥伽一口都咽不下去。
她想了想,也觉得新婚夫妻不住在一起的确古怪。他们的婚姻关系到森鸥外首领之位的正统性,不可轻忽。
——道理是这个道理,要说服自己接受就很难受了。
若叶弥伽望着森鸥外,“我以为凭你的手段能力,还不至于要这样委屈自己。”
他很不错,“委屈自己?”
若叶弥伽:“你要搬来我这里,无非是要和我睡一起免去非议。可我的卧室虽然不算窄小,可再放一张床就很奇怪了,那不就只能委屈你打地铺了吗?”
森鸥外没被打地铺这三个字吓到,他换了个话题。
“现在还叫我森医生未免生疏,弥伽叫我的名字吧。”
叫名字?鸥外?
若叶弥伽纠结了下,同他商量,“那,我叫你林太郎?”
“这不就和爱丽丝一样了吗?”
森鸥外半是抱怨着咕哝了一句,惹得若叶弥伽有些羞愤。
他察觉到了,立刻扬声说:“很好啊,你喜欢就行,我没意见。”
然后又说回搬过来住的事。
“别那么嫌弃我,床分我一半就好。我不会天天过来打搅你的。呵,最近忙得像鬼,经常坐在椅子上就睡过去了,隔间就有床铺,那几步路都懒得走。”
凭他怎么说,若叶弥伽都不情愿。
“我睡得浅,很容易被吵醒,森……林太郎也是知道的。”
“你是不容易睡着,不是睡不好,之前也是吃药心悸才睡不安稳。”
很难搪塞医生,尤其他恰好是你的主治医生。
“我会留意不吵醒你的,通融一下!要是你真的习惯不了,我再搬走不迟?”
他双手合十着连连恳求,姿态放得极低。
“要是你实在不愿意,那就得隔三差五去我那边看看,送些点心表达关心之类,我太忙了,没办法经常过来你这里,这样下去未免可疑。”
这就是要演给外人看,表达亲密的意思了。
太可怕了!
若叶弥伽听得眉头都皱起来了,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森鸥外叫起来了,“就猜到你不肯,我才想搬来你这里。”
又窥着她的脸色说:“你信不过我吗?”
哪有信不过呢?
事到如今若有疑心未免太可笑了。
若叶弥伽只好点头,“我是不习惯,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好吧。”
森鸥外大喜过望,道谢连连。
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把他的衣物和用具送来,卧室里那张本就不算小的床也更换成更大的。
领地被入侵的感觉让若叶弥伽难受极了,后悔最开始没有严辞拒绝,给了森鸥外软磨硬泡说服她的机会。
好在接下来的几天她都没见到他的影子,这才稍有些安心。
可该来的总是会来,五天后的半夜她突然惊醒,睁眼就看到满面倦意的森鸥外从洗漱间出来。
小夜灯光线暗淡,他眼神倒是不错。
“弥伽,还是吵醒你了?”
若叶弥伽要是只猫,现在肯定炸着毛朝他龇牙哈气,非把他赶走不可。
但她是个人,说好的事不能反悔。
她不想理他也不想看到他,干脆蜷过身背对着他。
身边传来另一个人躺下的动静,若叶弥伽听到森鸥外说:“我以后动静尽量小些。”
她闭着眼睛,恨不得把耳朵也堵上做个鸵鸟。
越紧绷就越敏感,就算背着身子,成年男子的存在感也异常明显,她直等到身后传来规律的呼吸声才有些安心地放松身体。
若叶弥伽本以为今晚是睡不着了,可她低估了自己,后来她还是不知不觉睡过去了。
醒来的比平时晚些,旁边已经空无一人,要不是枕被上还有些痕迹,她就疑心自己是做梦了。
爱子听到动静进来服侍,只细心做事,一句嘴不多。
若叶弥伽的心情这才平缓下来。
那个晚上算是个开端和预告,接下来森鸥外出现在她生活中的频率越来越高。
早午晚饭,每天起码有一餐要和她一起,也开始对菜式还有房间的陈设提建议了。
虽是些小事,不至于让若叶弥伽感到冒犯,但毫无疑问是在模糊他们之间的边界感。
渐渐的,语言动作上也开始出现这种倾向,偏偏分寸感把握得极好。
让若叶弥伽知道自己在被撩拨,但又没到要炸毛的地步,生气发火的话,森鸥外就像没脾气似地任她宣泄,然后自己觉得没劲停下来。
……再被他重复一遍这个过程。
非要说的话,这不就像脱敏疗法,或者说,温水煮青蛙了吗?
意识到这点之后,若叶弥伽郁闷极了。
正烦闷又无人倾诉,大忙人尾崎红叶下红雨般稀奇地请她上山赏枫。
邀她去的枫林极美。
微风徐来,红叶飘飘洒洒着落到地上,美得如梦似幻。
她是有意修复自己和若叶弥伽情谊,往日的怨怼和阴阳怪气半分不见,显出十二分的体贴识趣,把若叶弥伽哄住了,正好把这段不顺意道给她听。
尾崎红叶美目流转,打量着若叶弥伽心中思量。
“从前妾身劝你警醒些,不要被森,”
她顿了下,继续道:“首领骗了,你说你信得过他,不把妾身的话放在心上。如今木已成舟,婚都结了,怎么反倒扭捏起来?”
若叶弥伽觉得她是明知故问,转念又想她和森鸥外的事实在是自己都理不太清的一团乱麻,外人,就算是尾崎红叶也不可能看得分明。
思及此处,她姑且耐着性子解释。
“我信得过他,是觉得他有野心有决心,担得起portmafia。这和我们之间的关系,其实是没有关系的,两码事。”
尾崎红叶点点头,“如此说来,你对鸥外大人并无他意。之所以愿意同他成婚,是为了支持他做首领?”
若叶弥伽露出沉思的神色,半晌才说:“当然是权益之计。”
尾崎红叶看出了她的纠结和犹豫,掩嘴笑道:“我看鸥外先生不这么想,他是一心把你当妻子的。至于你,起码也不讨厌他,以你的性子,待鸥外先生如此,已经是难得的了。”
“是,我不讨厌他,”
若叶弥伽不否认这点,“从前他是我的医生,也有点像朋友或者可靠的长辈,我没想过要把他当丈夫。”
尾崎红叶循循善诱,“那你可以好好想一想,鸥外先生确实年长你几岁。”
若叶弥伽不得不纠正她,“是十三岁。”
她掩嘴轻笑,“啊呀,是你太年轻,他也不过三十出头。男人的黄金年华才刚开始,我观鸥外先生的行事作风,portmafia在他手上一定前途无量。”
说完还赞许地看了若叶弥伽一眼,“你啊,说是傻心里其实清楚,看人的眼光总是有的。”
若叶弥伽没被她哄住,当既驳道:“我看好他能做首领,又不是看好他能当丈夫。”
尾崎红叶:“既能做portmafia的首领,当然一时之选的英伟男子,正好与你做丈夫,真是再完美不过。”
若叶弥伽默然,好一会才说:“红叶,首领不是谁都可以当的,你比我更清楚才对。我是对森医生另眼相看,说是中意他也不为过。可被人推着扯着,觉得轻松不费劲,就要蒙着眼睛往前走,不怕被推下悬崖?”
“我相信他能做portmafia的首领,还怎么相信他适合做丈夫。自欺欺人吗?”
真不愧是你。
尾崎红叶心下叹息,正色道:“大小姐的顾虑当然是有道理的,但依妾身看来,鸥外先生待你格外不同,是真心想和你做夫妻的。”
若叶弥伽觉得和她简直没法沟通。
“所以呢?这和我有关系吗?”
尾崎红叶讶然地望向她,却见她一脸理所当然,那般的傲慢却不自知。
她一直如此,从来如此!
尾崎红叶深深地看她一眼,服气了。
“你说的对,要紧的是你怎么想。所以呢,你想怎样?”
若叶弥伽眼都不眨一下,“不能再这样下去了,我要和他说清楚,大不了就离开portmafi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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