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正文完)
萧桓听闻那民间“大夫”这番话, 他一时有些不信。
然而宫中御医早已四散而逃,萧桓暂时无法验证,他想起虞昭那满脸红点的模样, 如今自是没兴趣再上她,遂冷然一挥衣袖便离开了。
虞昭听闻殿外脚步声渐远,她方才撑起身子,坐在软榻上思考着下一步。
算算上回月事的日子, 至今确已一月有余。此前她并未多加在意,一直在邺京各处游玩,还没来得及请平安脉, 故而至今方才知晓怀孕的消息。
萧胤的消息迟迟未曾传来,若到头来是死讯, 只怕她这番苦苦支撑也毫无意义。可若是萧胤还活着, 就算是为了腹中骨肉, 虞昭这段日子也得撑下去。
她只能等着殿下来救自己。
……
翌日正午,天雀殿。
虞昭纤细的手抬起一双金箸,此刻面色略微苍白地用着午膳。
她自昨日晚膳后便突发害喜, 险些要把晚膳都吐了出来,也不敢叫殿外的侍女进来服侍,只得自个儿硬生生忍着。
此刻殿外突地传来一记通传声, 虞昭未仔细听清, 抬眸之际便见温晴云走了进来。对方高高扬着下颔,行走间翠玉珠钗轻晃, 大有一副来者不善的架势。
温晴云目光扫了眼天雀殿奢靡华丽的陈设,她见虞昭一直面无表情地坐在膳桌旁, 顿时咬牙切齿道:“大胆虞昭,见着堂堂未来皇后, 竟敢不行礼!”
虞昭听后不禁笑了下。
“你笑什么?”温晴云登时朝虞昭怒目而视,随后又故意冷嘲热讽道,“如今你这满脸红点的模样,倒是怪丑陋的。”
虞昭并未在意温晴云所言,她只是脸上生了红点,又不是毁了容,此刻她只淡声回道:“如今父皇下落不明,母后暂居魏府,四皇子尚未登基,你这四皇子妃又算哪门子的皇后?”
温晴云顿时气得不行,她快步上前,扬手一个巴掌扇向虞昭的面容,幸亏后者及时仰头避过了。
恰在此时,殿外传来一声“四皇子驾到”。
萧桓快步走入天雀殿,他见温晴云意图动手打人,登时怒斥道:“晴云,你做什么!”
叶嫣然跟在萧桓身后,正是她朝四皇子去通风报的信。此刻叶嫣然唇角微勾地看着虞昭,正所谓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她与温晴云一向不对付,如今恰好借虞昭之力,使得四皇子与温晴云之间渐生嫌隙。
温晴云回头望去,见到叶嫣然的那一刻便明白过来,她气得面容有些扭曲,却又不得不垂眸装作委屈的模样:“殿下,虞昭她多次嘲讽于我,还说我不是未来的皇后……难不成,她还等着太子萧胤从边境回来,立她为后么?”
她这番话故意提及太子萧胤,用心可谓极其险恶,萧桓顿时沉下脸色。
虞昭深吸一口气,她放下那双纯金箸,念及腹内孩儿的安危,此刻只得望着萧桓淡淡解释了一句:“是她先嘲讽我如今容貌丑陋。”
萧桓听后面色由阴转晴,他朝温晴云斥责道:“晴云,你别在这搬弄是非了。”
“萧桓!你别忘了是自己靠着温家,才有了今日!”温晴云气得大怒,她从身后侍女夺过一壶毒酒,就要朝虞昭的方向走去,“不妨告诉你,这次我就是来赐死虞昭这个狐狸精的,你休想阻拦……”
话音方落,萧桓亲自上前拦住温晴云,同时一掌掴在她脸上,厉声道:“你闹够了没有!”
温晴云捂着脸颊不敢相信道:“你……你竟敢打我?”
萧桓忍无可忍之际,他拉住温晴云的手,便大步带她朝殿外走去。
待两人的争吵声逐渐远去,虞昭方才拧了拧眉,抬起金箸继续用午膳,她本就心情不太好,此刻吃这些凉掉的菜肴,只觉得味同嚼蜡。
叶嫣然笑着道:“姐姐好生用膳,妹妹先回了。”
虞昭挑眉看了叶嫣然一眼,直觉眼前的女子同样来者不善,她此刻并多言,只沉默着继续用午膳。
……
傍晚时分,侍女端着晚膳进了天雀殿,见软榻四处的帐帘依旧低垂,遂轻声上前提醒道:“这位主子,您该用晚膳了。”
虞昭昏昏沉沉地自软榻上醒来,她有些费力地撑起身子,眼看着侍女掀开帐幔,给自己喂粥的模样,她连忙轻声道:“且慢。”
侍女一愣,旋即明白过来虞昭的用意,便端着那碗粥停下了动作。
虞昭自枕下取出一支银簪,先给粥试毒,若是之后银簪并未有变化,她才敢喝下。虞昭如今自个儿知晓是双身子,小心谨慎些总是无妨。
侍女此刻笑道:“您不必回回皆如此,四殿下他对您的事可上心了……”
随着银簪末端逐渐变黑,侍女的话音此刻戛然而止,她眼底皆是不敢置信。
很显然,有人要毒害虞昭。
今日午时温晴云还过来大闹一场,莫非是她……
虞昭冷下脸色,她望着眼前的侍女道:“去把这些晚膳,送去四殿下那儿。”
……
一个时辰后,萧桓便亲自来到天雀殿,他见虞昭神情恹恹地倚在美人靠上,遂上前关心道:“二嫂后来没用晚膳么?可别饿坏了身子,来人……”
虞昭睁开美眸,她淡声打断道:“用过了。可查清是何人害我?”
萧桓看了眼虞昭,旋即温声道:“是叶嫣然,原本她还试图攀扯晴云,不料证据确凿。我已命人处罚了她,赐叶嫣然五下板子,想来你也能消气。”
虞昭听闻这个结果,倒也不算意外。
显然对方原本打算嫁祸温晴云,不料她做的手脚被萧桓给查了出来。只是五下板子的处罚……比起叶嫣然试图谋害自己的性命,甚至还有腹中孩儿的性命,着实过轻了些。
“知晓了,四殿下请回。”虞昭有些疲惫地闭上双目,她也不指望萧桓待自己如何,此刻只想赶紧把他打发走。
萧桓眼底划过一丝阴郁,他正欲开口,却听郑昌祥在殿外慌忙道:“启禀四殿下,老奴有要事相报!”
此言一出,萧桓只得深深看了眼虞昭,随后他便离开了天雀殿。
这会儿眼看郑昌祥惊慌失措的模样,萧桓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何事如此着急?”
郑昌祥连忙道:“启禀殿下,边境传来了太子殿下击退敌军的消息!”
“什么,他还活着?”萧桓听后顿时震惊不已,“不可能,此前我明明设下多重死局,他居然还没丧命?!”
……
且说两国边境处,失踪多日的太子萧胤终于现身,此前他遭到军中内鬼暗算,被多支淬了毒的箭矢射中,昏迷多日后被西祈边境一户百姓所救。他伤势尚未痊愈之际,便回到军中坚持前线领兵作战。
西祈士卒见到太子殿下归来,纷纷士气大振,一鼓作气向东楚军队发起进攻,不出一日便击退了敌军,萧胤更是一举拿下东楚主将端王的首级。
其人先前与四皇子萧桓勾结,竟敢率军领兵侵犯西祈边境,其罪当诛。
今夜营帐内设下篝火晚会,西祈士卒们共同欢庆之余,有人不禁问道:“我怎觉得军中士卒少了足足有一半,还有咱们的太子殿下呢?他去哪了?”
另一人猛地拍了下他的脑袋瓜回道:“你不知邺京如今的形势么?四皇子趁着太子殿下不在京中,竟然发起逼宫,据说还把太子妃都关在皇宫。如今边境战事已了,太子殿下自是得赶回去救人。”
“原是如此,我也听闻太子妃是为了救皇后娘娘,这才身处险境,看来她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只是不知这四皇子把她关起来……”
“但求多福吧。听闻太子妃生了一场怪病,脸上布满红点,如今旁人都不敢轻易靠近。”
……
就在这些士卒私下议论之际,萧胤已然率军快马加鞭赶往邺京。
他显然得知了虞昭的近况,此刻俊美无俦的面容线条紧绷,大掌紧握马鞭,不时催促着身下的战马墨云。
墨云也察觉到主人的非同寻常,在羊肠小道间风驰电掣一般地疾驰。
萧胤率领精锐部队没日没夜地赶路,终于在两日后的深夜赶到了邺京城外,碰见了偷偷前来接应的魏老将军,以及魏旭等人。
如今邺京城几乎落入四皇子之手,萧胤挺拔的身姿坐于马背上,他一眼便见着魏旭,沉默了瞬后嗓音微哑地问道:“她如何?”
魏旭心知萧胤问的是太子妃虞昭,当即不敢隐瞒,只得将打探到的消息禀报给太子殿下道:“太子妃依旧身染怪病,想来是夏尧给她的药起了作用。四皇子许是因此有所顾虑,自关押她那日起便甚少去天雀殿,后来听闻你出现,便一直忙于正事,再也没去过。”
“想来她应当无恙。”魏旭说完这句,见萧胤的脸色仍并未有所缓和,遂继续补充道,“四皇子逼宫前,皇后娘娘特意安排人手,令御医们全部撤离,也带走了昏迷不醒的陛下。如今陛下已然苏醒,只是行动多有不便,他念及太子妃的名声,命人在邺京放出消息,如今百姓都知晓太子妃身染怪病,你大可放心。”
“放心?”萧胤闻言却是轻嘲一声,一时不再言语。
眼下这等危急情势,叫他如何放心。
萧胤心知虞昭美貌无双,也看得出萧桓对她的心思,此刻紧握马鞭的大掌骤然攥紧,鲜血顺着淌落在地上。
魏旭见此难免不忍道:“殿下……”
然而下一瞬,却见萧胤已然松开马鞭,他朝在场众人沉声吩咐道:“全军听令!”
众人纷纷铿锵有力地回道:“是!”
萧胤凤眸瞥了眼皇宫的方向,旋即举起手中佩剑高声道:“攻城!”
……
今夜虞昭在天雀殿内一时难以入眠,便起身穿好衣裳,坐在窗边数着天上的星星。
夜风吹来凉意四起,虞昭裹着厚厚的披风,她紧紧抱住双膝,望着窗棂外的夜色轻声呢喃道:“今夜月色甚美,若我能数出一百颗星星,太子殿下能否就出现在我面前呢?”
此刻她尚不知萧胤已然率军攻城,更不知外头的任何消息,还以为萧胤依旧在边境不知所踪,毕竟四皇子萧桓并未派人告诉她任何讯息。
“九十八颗、九十九颗……”虞昭数到后来渐渐放慢了语速,直到最后,她缓缓闭上双目,轻轻念了声,“第一百颗。”
然而回应她的,唯有沉寂的无边夜色。
虞昭自嘲地笑了笑,不料她刚欲起身之际,便听闻一阵嘈杂的脚步声自殿外响起。
……
萧胤对邺京城防布局一向了如指掌,此刻率领士卒很快攻到皇宫附近,他一眼望见楼台上的萧桓,登时取出弓弩一箭射去:“受死!”
这一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瞬间便到了萧桓眼前。
萧桓猝不及防之下,唯有侧身避过,不料面容依旧被划破:“……”
他抬手抹了把脸上血迹,面露阴狠一笑,旋即在郑昌祥的催促下快速走出楼台。
郑昌祥嗓音微颤地朝萧桓道:“殿下,咱们从皇宫后门撤离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萧桓冷笑了声,旋即吩咐道:“去凤桐宫。”
郑昌祥听后微愣,凤桐宫近日已成了温晴云的住所,他不知四殿下此刻为何要去那儿。
……
此刻的凤桐宫早已乱作一团,温晴云正命人收拾细软,准备连夜出逃,不料却在此时听见“四殿下驾到”的消息。
她微微一愣,旋即便见萧桓衣衫带血地走了进来,温晴云登时怒道:“你来我这儿做什么!还不快去领兵作战,抵挡太子率军来袭!”
萧桓听后并未动怒,只轻轻一笑道:“你让我出去抵挡太子,以便自己有机会逃命是么?”
旋即,他顿了顿,在温晴云满眼震惊的目光中道,“我偏不,有桩事我必须此刻告诉你。”
“你快说啊,到底是什么事?!”温晴云不耐烦地反问道,一边继续催促侍女收拾行装,此刻她顾不得萧桓在这儿发什么疯,只想赶紧逃跑。
萧桓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料,此刻笑了笑道:“你不是一直都想知道,那柄玉骨桃花折扇……是何人送你的么?”
温晴云听闻此言陡然反应过来,她震惊之际一个字都说不出来,沉默片刻后方才朝萧桓迟疑着问道:“是你?”
“是我,很意外吧。”萧桓微微一笑,俊秀的面容看不出他内心所想,眼底更是堪称毫无波澜。
事实上,他对温晴云的情意究竟有几分,连他自个儿都不知晓,甚至远不及对虞昭那般狂热。
对温晴云此女,萧桓更多的应当是不甘心。
当年他随手送给温家嫡女的折扇,竟被她心心念念当成萧胤送她的生辰礼,萧桓听闻这消息后便觉可笑,这么多年来未曾戳破事实,只是想瞧瞧温晴云自个儿究竟何时才能想到他,可她从始至终并未来问过他一次。
这等愚蠢至极的女人,如今只配与他一同下地狱见阎王。
此刻只听殿外的马蹄声愈发洪亮,萧桓便知太子率军将至,遂一把上前狠狠捏住温晴云的手腕,不允许她逃离。
“你干什么!放开我,再不跑我会没命的!”温晴云气得狠狠踩在萧桓的脚上,她见萧桓无动于衷,便继续用嘴咬住他的胳膊。
此刻的温晴云毫无大家闺秀之风,倒十足像个市井泼妇。
萧桓面带嘲讽地看着这一幕,任由她撒泼谩骂,只面无表情地抓住她的手,不让她离开半步。
须臾,太子萧胤动作利落地翻身下马,他一身戎装来到凤桐宫内。
眼看此前皇后所居的宫殿,被温晴云这般糟蹋,萧胤顿时沉下面色,他一剑横在萧桓的脖颈前,朝对方问道:“太子妃呢?”
萧桓望着眼前这位处处压他一头的兄长,他无声地笑了瞬,临死前难得大发善心道:“我并未碰她,只是把她藏起来了,你去找她吧。”
话音方落,萧胤手中的剑锋,离萧桓的脖颈又近了一寸,只听他冷声道:“你把她藏在哪儿了?”
四皇子萧桓却依旧笑道:“我留给她的时辰不多,你能不能找到,就看天意了。希望她别像三弟那般短命。”
太子萧胤听闻此言,不禁厉声问道:“你这算是承认了,三弟之死都是你害的?”
“是我又如何?”萧桓毫不在意,此刻近乎疯狂地大笑道,“哈哈哈……不妨告诉你,梅妃是受我母妃蛊惑,才会害得萧林在邺京一直步履维艰。还有当初太后久病不愈,其实是我让岳父温相爷毒害的。后来父皇骤然得病,亦是此毒。这等北疆顶级的奇毒,太医们自是瞧不出来,甚至毒发时毫无征兆。”
“可偏偏千算万算,如今我仍是落在你手中,当真是可笑。”
“我不仅没能得到二嫂的心,到头来连权位都丢得一干二净。而她,从始至终……都未正眼看过我一次,我却仍是没对她下死手,实乃滑天下之大稽。”
萧胤长眉紧拧之际,正欲进一步问四皇子究竟把虞昭藏在了哪儿,却见萧桓一手握住自己手中的佩剑,先是砍向了温晴云,而后用力挥向其自身脖颈。
殷红的血珠猛地溅上殿内的桌案,场面顿时惨不忍睹。
萧胤面无表情地瞧了眼两人身亡的这一幕,他转身之际朝众人高声吩咐道:“四皇子夫妇二人已伏诛。全军听令,寻到太子妃者,孤重重有赏!”
……
半个时辰后,萧胤率军把皇宫翻了个遍,然而均未找到虞昭的身影。
他亲自在天雀殿仔细搜寻无果,眼看着时辰逐渐流逝,又想起萧桓此前说留给虞昭的时辰不多,昔日冷静自持的西祈太子,此刻整个人都快疯了。
副将此刻看了眼太子殿下阴沉的面色,上前胆战心惊地禀报道:“启禀太子殿下,属下派人在皇宫又搜寻了一圈,仍未发现太子妃的踪影。”
萧胤听后不禁攥紧了拳,他迟迟寻不到虞昭,凤眸逐渐变得赤红一片:“……”
副将一时未听闻太子殿下吩咐,便跪在地上不敢起身。
只听上方静默良久后,太子萧胤方才起身道:“孤去一趟宁华殿,有消息再传过来。”
……
萧胤骑着墨云来到宁华殿前,他翻身下马走入昔日虞昭的寝殿,凤眸打量着眼前这一切。
许是因为她的缘故,萧桓并未派人动里面的陈设,一应起居用具都保留得十分完好,却也没留下丝毫线索。
此刻萧胤只得走出殿内,高大挺拔的身子坐在院中的台阶上,他闭上赤红无比的凤眸,嗓音沙哑地念了声:“昭昭……你究竟在哪……”
话音方落,院内不起眼的西北一角,突然传来轻轻的敲击声。
萧胤一怔,旋即他立即起身走去。
墨云此刻也迈步上前,它用头迅速拨开了地上的几盆花草,露出底下泥土翻新的痕迹。
萧胤见此立即朝外吩咐道:“来人!”
士卒们闻声纷纷赶来,便见太子殿下正俯下身子徒手挖土,他们很快会意过来,连忙高声道:“去找铲子来,太子妃被埋在下面了!”
“快,告诉其余人,去找铲子来!”
片刻后,一具木质棺材终于显露在外,士卒们见此纷纷欢呼一声。
萧胤亲自上前,大掌用力掀开那晦气的棺材,旋即便见虞昭嘴上被贴着布条,双手被捆在一处,此刻正泪眼朦胧地望着自己:“……”
虞昭被萧胤扶了起来,旋即面上布条被他动作轻柔地撕开,双手处的绳结也被男人用剑斩断。
方才正是虞昭屈起指节用力敲击着棺材,这才从地下传来了轻微的声音。
此刻她仍是有些不敢相信眼前所见,遂伸手摸着萧胤的脸颊哭道:“殿下,真的是你……”
萧胤反握住虞昭的手,通红的凤眸此刻终于恢复了镇定道:“孤来迟了,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虞昭泪意挂在脸上,却是含笑柔声回道:“无妨,只要你们都平安无事便好。”
萧胤取出怀内那条绛紫色抹额,中间的玄色宝石早已碎裂,彼时却是恰好救了萧胤一命,此刻他朝虞昭温声解释道:“孤此前遭人暗算,这条抹额替孤挡了致命一箭。昭昭,你真是孤的福星。”
虞昭听后不禁浅浅一笑道:“那我腹中兴许怀了个小福星呢。”
萧胤目光落于虞昭平坦的腹部,男人此时方才注意到她脸上遍布的红点,他明白虞昭的良苦用心,一时又惊又喜道:“当真?”
虞昭笑意盈盈道:“回去请个平安脉便知晓了……”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萧胤一把拦腰抱起,往建文帝和皇后娘娘那儿请脉报喜去了。
……
九个月后,西祈又迎来一年夏季。
自四皇子发动那场政变以来,建文帝和皇后如今算是恢复了身子,如今后宫除了皇后娘娘,其余多数妃嫔皆在那场政变中丧了命,温贵妃和温宰相等人后来皆被处死,仅剩不多的妃嫔那日侥幸逃脱,如今也各自老实安分下来。
宫内少了妃嫔作妖,建文帝和皇后娘娘的日子过得反倒清净不少。
今日恰逢皇长孙的满月宴,袁瑞站在东宫门口迎来送往,此时艳阳高照,好不热闹。
虞昭不久前出了月子,此刻抱着襁褓中的男婴在宁华殿院内走动,逗得孩子咯咯直笑,明亮的双目弯成月牙状,十分讨喜机灵。
这孩子是个见人就笑的,在虞昭怀内总是笑得尤其开怀,似乎知晓她是自己的娘亲。
太子萧胤来到宁华殿见着这一幕,他眉眼间的冷冽尽数消融,上前扶着虞昭的肩头温声开口道:“父皇和母后都在外面,两人迫不及待想见皇孙了。”
虞昭笑着点点头,初为人母的她,此刻面容隽美如画般温柔:“咱们这就去。”
席间不止建文帝和皇后在此亲临,还有大皇子府、魏将军府以及舒念晗哥儿等人,众人皆纷纷向虞昭和萧胤两人道喜:“恭贺太子殿下、太子妃弄璋之喜,真乃天赐石麟,德门生辉!”
萧胤笑着举起酒杯,虞昭以茶代酒,两人在席间应对自如,建文帝和皇后娘娘也将这一幕看在眼里。
待众宾皆散去后,萧胤念及虞昭定是累着了,本准备与她一同回宁华殿,却听建文帝开口道:“太子留步,朕有话与你说。”
虞昭听后便命人抱着皇长孙,准备一同下去,却见皇后娘娘朝自己笑道:“太子妃也留下吧。”
“儿臣遵命。”虞昭虽有些惊讶,但还是面貌乖巧地留在席间。
建文帝望着萧胤良久,方才缓缓开口道:“自四皇子给朕下毒后,太子虽广觅民间良医,然朕的身子还是大不如前。因此,朕与皇后思来想去,便欲提前禅位于你,望你今后励精图治,造福西祈百姓。”
萧胤闻言面露惊讶道:“可父皇如今龙体康泰……”
“好了,别再多话,朕早该如此了。”建文帝笑着拍了拍萧胤的肩,旋即开口吩咐道,“来人,传朕旨意!”
很快便有一早就等候在此的礼官上前,高声宣诵道:“太子萧胤上前听旨!”
萧胤与虞昭对视一眼,旋即在她温柔含笑的目光注视下,上前跪地听旨:“儿臣谨遵父皇教诲。”
“奉天承运,皇帝诏日。太子萧胤聪敏机警过人,立下战功赫赫,得天庇佑,击退来犯敌军、攘外安内。朕今传位于其,望其为爱民之明君,钦此。”
……
八月初八,新帝即位,年号定襄,其传令的第一道圣旨便是封后旨意。
萧胤立虞昭为后,且圣旨中言明他并无纳妃之意,封后大典与登基大典同日举行,两者礼数齐平。
此刻两人在金銮殿前并肩而立,接受朝臣跪拜,听着众人在下方高呼万岁。
禁卫军和礼官们皆于两侧肃容而立,茫茫宫道一路延伸至高台玉阶之下,甚至依稀能瞧见远处的世家府邸。
事实上,宫外的布衣百姓皆知今日是新帝即位大典,同时亦是封后大典,此刻正在街巷各处欢庆,舞狮、杂耍不绝于市,好一派人头攒动、锣鼓喧天的景象。
萧胤望着眼前一派太平祥和的盛世之景,朝身侧的虞昭轻笑道:“昭昭,朕答应过给你一个盛大的封后大典,如今终于实现了。”
话音甫落,虞昭抬起美眸与萧胤对视,她眼底倒映着新帝俊美无俦的面容,菱唇微微翘起:“陛下所在之地,何处不盛大?”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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