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概是一种惊喜,亦或是庆幸?◎
姬瑶睨着秦瑨, 一双眉眼荡着春意。
本是玩玩罢了,可这一来二去,她竟有些莫名情动,恍恍惚惚的蹭到他耳畔, 娇声吐息:“床笫之事我还不甚熟悉, 你再教教我, 可好?”
女郎的声线携着不该有的妄念和痴缠,毫不客气,小手徐徐探进秦瑨的衣襟,引着他坠入无尽的深渊。
秦瑨被她勾着,诱着,僵直的目光越来越深。
夜风肆意钻进来, 依旧无法拽回他丢失的神智。
他给她买的衣裳,终是由他亲手剥下……
愧疚也好, 畏惧也罢,在这一刻都变得没有那么重要了。
酒意鼓动, 他全身如被万千蚂蚁啃噬, 此刻只想随着狂乱的心狠狠造作一次。
哪怕是万劫不复……
***
这场雨整整下了一夜,屋里的人也跟着忙活了一夜。
日上三竿,小二左等右等不见人来叫, 便自作主张,提着晨起洗漱的热水来到二楼上房外, 轻轻叩门,道:“客官,您醒了吗?热水送来了, 给您放门外了。”
秦瑨即刻就被惊醒, 缓缓抽出被姬瑶压麻的胳膊, 起身穿好中衣。
打开门时,小二已经下楼了。
他将热水提进来,洗了把脸,浑浑噩噩的脑仁才逐渐清醒过来。
几步远的位置有一妆台,铜镜清晰映出他魁梧的身形。
他踅身而对,稍稍拉下一侧衣襟,露出的宽肩之上几个小巧的牙龈甚是清晰。
女郎的娇吟萦绕在耳畔,挥之不去。
那是令人魂牵梦萦的滋味,几分愉悦,还有几分怅然。
秦瑨全身又燥热起来,参杂着强烈的愧疚和负罪感。
这些年来他清心寡欲,一心想着扶持君王,面对诸多女色从未动过半分心思。谁曾想现在脑袋一热,明明清醒,却屡犯忌讳,君臣之间的雷池踏一次还不够,还要再来第二次,第三次……
想到先皇和先太子的嘱托,秦瑨只觉羞愤难当,一巴掌狠狠扇在自己脸上。
她昏,他也跟着昏。
这究竟是怎么了……
晌午过后,姬瑶饿着肚子醒过来,睁开眼就见秦瑨立于窗前,穿着一袭靛色襴衫,乌发束的一丝不苟。
他双手环胸,蹙着眉头顺着窗户罅隙朝外望,显得心事重重,不知在思忖着什么。
姬瑶半折起身,绸缎般柔软的长发铺泄在床榻上,轻轻唤来声:“瑨朗……”
听到动静,秦瑨立时回神。
见她已经醒了,他将轩窗关上,说话时嗓子有些微哑:“饿了吧,我叫小二送膳。”
姬瑶裹着被衾,小脸恹恹,没什么精神,嗡哝“嗯”了一声。
昨晚她第一次体会到了男女之间的乐趣,没了春散的作恶,秦瑨不再横冲直撞,让她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第一次虽然快些,但往后便只剩美妙,一直折腾到后半夜方才睡下。
后知后觉,累是真的累呀……
她捂着嘴巴,不禁打了个呵欠。
那边秦瑨传膳回来,见姬瑶困顿不已的穿着衣裳,忙别过头去,脸上肉眼可见的泛出一层绯色。
他斟酌万千,适才艰难开口:“昨天我喝醉了,唐突了你,我……”
话到这,再也说不下去了。
姬瑶系着中衣带子,俏眼一睃,毫不客气的撕下他的伪装:“你没喝醉,你清醒的很,你是自愿的。”
明明是娇软的嗓音,入耳却叫人振聋发聩,一下下痛击着秦瑨的心。
他脸色愈发沉郁,薄唇翕动,半天没挤出一个字来,说多了亦都是虚伪。
相比之下,姬瑶倒是云淡风轻,穿好中衣斜靠在引枕上,手撑下颌,慵懒的凝着他,“你不用那么紧张,这又不是在长安,咱们的事,你不说,我不说,没人会知道。再说了,这种事一旦开始,一次和多次好像也没什么区别。”
秦瑨听罢,面上神色晦暗不明。
对待男女之事上,皇室女子皆是乐得随性,姬瑶亦是如此。
昔日他经常斥她不成体统,想让她做个正直内敛的君主,而今她这番话格外大度,像是安慰,一时令他心头五味杂陈。
有些东西,一旦开始就如同洪水倾斜,不受控制。
他不知是该放宽心,还是该绷紧神经。
姬瑶可以宽恕他的僭越,那宫里的其他人呢?
轰隆——
外面乌黑的云翳再度堆叠起开,隐约发出闷雷滚滚。
姬瑶害怕的看了一眼轩窗,复又听秦瑨意味深长的说道:“男人都是不经诱惑的东西,还望贵人自珍自重,以后万万不要轻易跟男人厮混在一起。”
嗬,都这个时候了,还有心情训戒她……
姬瑶回过神来,樱桃小口微微撅起,看向秦瑨的眼神暗含丝丝嗔怨。
“男人都是不经诱惑的东西?”她假以惊奇,“那这么说,你也经常不经诱惑了?朝野中巴结你的人不少,你怕是收用了不少美人吧?”
秦瑨一怔,没想到她牙尖嘴利,把话锋一转又刺向了他。
他倏尔有些气性,黑眸沉沉,如实道:“贵人此言差矣,我在朝这么多年,没有收用过一个女人,更没有肆意宣淫。”
说到这,他咽了咽喉咙,似鼓起很大的勇气:“那日在张府,我也是初次……还请贵人不要暗自揣度。”
“嗯?”
姬瑶眨眨眼,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初次”究竟是什么意思。
她不点而红的唇微微张开,有些难以置信。
寻常贵族人家的郎君在十三四岁就会有人为其晓事,秦瑨都二十有七了吧?
虽然尚未成亲,但绝不可能是初次。
她心觉秦瑨他在撒谎,可转而一想,他十三岁的时候便家破人亡,也许真没来得及睡通房……
外面的雷声由远及近,室内倏尔变得昏暗,一副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架势。
姬瑶顾不得害怕,仔细回味着昨晚的光景。
她是初尝人事,怎么都是觉得好玩。眼下再思忖一番,秦瑨的表现的确有些笨拙,没有书上那么多的花样,好像……真没那么多经验……
那这么说,她是秦瑨的第一个女人?
这个念头冒出来,方才还泰然自若的姬瑶立时羞红了脸,吞吞吐吐道:“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秦瑨沉默点头。
室内在一刻安静下来,如一潭死水,让人喘不上气。
姬瑶刚才还胆大包天,现如今却是一眼都不敢再去看秦瑨。
这叫什么事呢?
敢情她一个堂堂帝王成了秦瑨的晓事女婢?
她面上显然挂不住,可心底却有些异样的情绪悄然升起。
那大概是一种惊喜,亦或是庆幸?
她说不清,道不明。
两个人都是初次,看起来倒是公平,毕竟干干净净的男人在世家大族里可是少见。
那这算不算是寒门的好处喽?
姬瑶一时间心乱如麻,转身用被子蒙住了头,闷声闷气的喊了声:“讨厌!”
***
打从这天起,雨季算是起开始了。
遮羞布一扯开,姬瑶又变得矫情起来,打雷的时候害怕,屋里熄灯的时候害怕,半夜醒来的时候也害怕。
秦瑨被她磨的无计可施,一来二去,两人又睡到了一张床榻上。
姬瑶心满意足,夜夜睡的香甜,可秦瑨就难受了。
身边的女郎总是喜欢捉弄他,小手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引得他受本能驱使愈发亢奋,最后再得寸进尺,变成一把温柔刀,寸寸割裂着他……
如此下去万万不行,他屡次劝说姬瑶,希望能结束这场不伦的关系。
可他渐渐发现,他越是抗拒,姬瑶越是玩性大发,一边讽刺他是老顽固,铁树开花还得了便宜卖乖,一边又故意引诱他,再饶有趣味地欣赏他失控时的样子。
他无计可施,心里更是乱七八糟,只能压着性子忍耐,整日像一只被砍去爪牙的野兽,期待着姬瑶早日玩够,闹够……
就这样,两人在庐州休整了五天,荒唐事整整做满了五天。
离开庐州那天,苍穹依旧堆满阴霾。
秦瑨扶着姬瑶上了马车,修长如竹的手挑着幔帘,迟迟没有落下。
姬瑶坐在马车内,望着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纳罕道:“怎么了呀?”
少顷,秦瑨低声道:“我要去看一下郎中。”
“看郎中?为什么呀?”姬瑶不解的眨眨眼,他身体分明好着呢。
“那个……”秦瑨闪烁其词:“这几日我有些头痛,大概是老毛病犯了。”
怎么会头疼了?
姬瑶内心泛起嘀咕,这几日她并没看到秦瑨有任何异常。
饶是如此,她还是让他赶紧就医,毕竟往后的路还长,他可不能有什么三长两短。
车轮滚滚,碾压过光洁的青石地,不过一炷香的时间,马车便停到了一家药局外。
秦瑨让姬瑶留在马车里休息,独自走进了药局。
坐诊的郎中是个年轻人,约莫刚及弱冠,正低头整理着药方。
听到有人进来,他眼都没抬,“哪里不舒服?”
秦瑨走到他身边,低声道:“我要秋夕丸。”
郎中手上动作一顿,遽然抬起头来,好奇的看向眼前人。
只见这人穿着挺括的皂色襴衫,身材精壮健硕,面庞硬朗,剑眉入鬓,威风凛凛的模样完全不像是花楼小倌儿……
郎中以为自己听错了,反问一句:“你要秋夕丸?”
秦瑨点点头,“是。”
得到他的肯定,郎中愈发疑惑,“这秋夕丸可是男子的避子之药,吃多了难以孕嗣,你……你当真要它?”
废话真多。
秦瑨失了耐性,取出碎银拍在案上,冷声催促:“我还着急赶路,烦请郎中尽快拿给我。”
面前人不像个善茬,郎中不敢再怠慢,转身在药架子上摸索了一会儿,找出一个赭色瓷瓶,再三叮嘱:“你且谨记,千万,千万莫要多吃。”
秦瑨将药瓶收进袖襴,道了声“多谢”。
年轻的郎中一直目送他驾车离开,无可奈何的摇摇头。
现在这世道真是笑贫不笑娼,好一个丰神俊朗的威武郎君,怎就沦落到吃秋夕丸的地步了?
委实可惜了……
那厢秦瑨赶着车,冷不丁打了个喷嚏。
姬瑶听到动静,挑开幔帘问道:“你没事吧?”
秦瑨摇摇头,“没事。”
“唔。”姬瑶探头打量着他,“距陇右还有断距离呢,你可要当心身体。”
她难得关切,秦瑨听进耳中,心里甚是熨帖,“知道了,你进去歇着吧。”
“嗯……”
幔帘再度垂落,秦瑨深吸一口气,手中的缰绳越攥越紧。
这些时日,他们两人在一起太过频繁,他每次都尽力克制,却仍耐不住疯狂叫嚣的身体,徐徐败下阵来。
愉悦过后留给他的是无尽的空虚,还有焦虑。
他怕她的身子承受不住,更怕她因此怀上身孕……
他曾想提醒姬瑶去喝避子汤,思来想去又觉得不妥。对女子来说,避子汤不是好物,轻则来月事时腹痛难忍,重则可能终身不孕。姬瑶可是肩负着盛朝的江山社稷,万一喝了避子汤不能生育,那他岂不就变成了姬氏天下的罪人?
此去陇西,他不清楚路上还会发生什么。
反复斟酌下,他还是决定去买秋夕丸,只能尽力将两人的后患降至最低。
至于子嗣上,他并不在意。
过往的岁月里,他早已习惯了茕然孑立,就是一把骨头孤单的埋土里,也没什么大不了……
***
六月中旬,好不容易看到个晴天。
两人顺利到达驷县,风尘仆仆的进了城,恰逢午膳时分,便就近找了一家酒楼坐下。
这家酒楼不大,上下仅有两层,装潢倒是古朴雅致,桌上皆摆着一盆盆兰花,角落里还摆着降温老冰,用膳吃茶时熨帖又舒心。
秦瑨点了几样招牌菜,拎起茶壶给姬瑶斟满一杯凉茶,微抬下巴示意:“快喝点凉茶,解解暑热。”
“嗯……”
姬瑶额前溢着细密的汗珠,一手晃着折扇,一手端起茶盅。
刚啜一口,就听旁边那桌的客人在低声交谈。
个高的男人说道:“你听说了吗,当今陛下身体抱恙,无法处理政事,宁王已经回朝主持大局了。”
在他身畔,脸色黝黑的汉子惊讶道:“真的假的?”
“我阿兄昨日刚从长安回来,这消息假不了。”
“这……这不是要变天吧?”
“嘘!此话可不能乱说,小心脑袋……”
两人窃窃私语,往后就听不太清晰了。
姬瑶握着茶盅的手微微颤抖,一口茶噙在嘴中,半天才咽下,一直苦进心里。
她落难在外,主持大局的不是太傅,而是在国本之争中落败的宁王……
这意图显而易见。
果然如秦瑨所说,只要他们按兵不动,反党绝对会耐不住性子,不请自来的浮出水面。
一股躁郁萦绕在心间,参杂着几分心酸。
姬瑶乜向秦瑨,细声问道:“是他?”
这个结果秦瑨早有预料,避重就轻道:“是谁都无妨,很快就到梁州了,梁州刺史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堪可信任,到时候让他护送我们前往陇右。天热,不要急躁,再坚持一下。”
他俊逸的面庞看起来泰然自若,仿佛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姬瑶凝着他,乱蹦的心渐渐安稳下来。
朝廷的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毕竟她的安全还没有得到保证。
这顿午膳,姬瑶比寻常多吃了一碗饭。
她必须要好好照顾自己,等回到长安,她一定要找宁王问清楚,究竟是她给的权势不够,尊崇不够,还是钱财不够?
宁王可是她的亲叔叔,他怎么能对她动手……
走出酒楼时,外面骄阳似火,暑热弥散。姬瑶以折扇遮面,赶紧钻进了马车里。
还有七八天就能到达梁州,他们未再此地久留,一路向北直接出了城。
这片地域山多水多,城外高树林立,遮天蔽日,温度凉爽了许多。
盘山的官道蜿蜒曲折,路况不甚太好。
姬瑶摇摇晃晃地坐在秦瑨身边,倏尔想到什么,惶然道:“如今宁王主持大局,太傅他们是不是危险了?”
“谁知道呢。”秦瑨冷冷一哼,“让那老匹夫自求多福吧,只要不倒戈,秦某就谢天谢地了。”
“太傅才不会呢……”
姬瑶知道这两人不合,此时也无甚办法,不满的瘪起嘴,不再说话。
为了赶路,秦瑨一个昼夜没有合眼,在第二天傍晚有些坚持不住了。
他将马车停到一条清澈的小溪畔,退去衣衫,在水深之处洗了个凉水澡。
饶是如此,他依旧感到疲惫,穿好襴衫来到马车前,叮嘱姬瑶:“我小憩片刻,待会把我叫起来,咱们继续走。”
“唔。”姬瑶坐在马车内,往边上侧了侧,“那你到车上来吧。”
“不了,你也休息会吧。”
秦瑨踅身行至一棵槐树下,席地而坐,后背倚靠着树干,闭上了眼睛。
西斜的太阳滑落山尖,周遭渐渐变得暗淡。
姬瑶本想让秦瑨多休息一会儿,可眼下就快天黑了,她有些害怕,便轻轻下了马车,走到他身边。
秦瑨微微侧着头,还在沉睡,隐在昏暗中的面容放松下来,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清隽。
姬瑶的目光被他吸引着,从他轮廓分明的下颌看到细长的脖颈,最后落到他轻微敞开的心口处,那里肌理健硕,还印着她刻下的红色记号。
大概有好几天没有碰过这具身体了……
姬瑶半阖瞳眸,心头逐渐升起一丝邪念。
她从马车内取来裙襴的系带,悄悄将秦瑨的两只腕子绑在了身前。
许是他太累了,竟然没有醒过来。
这样正好……
姬瑶狡黠笑笑,身子往前一倾,扶着他的双肩,噙住了他的嘴唇。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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