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沈黎回答,万老师已经念了她的名字,沈黎只得进了教室,她也有些纠结,已经跟老师说了她有些近视,再坐后面肯定是不行的,她干脆选了第三排中间靠过道的位置。
第二名是杨牧,选了沈黎前面的位置,第三是班长,她迟疑了片刻,依然选了最后一排原本的位置,叶芮第五,跟沈黎坐了同桌。
不知不觉就轮到了顾景渊,少年身姿挺拔,在人群中依然显得鹤立鸡群,他越过旁的同学进了教室。
班长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笔,目光落在了他身上,顾景渊根本没看她,也没选原本的位置,直接朝沈黎身后走了过去。
沈黎后面是一个男生,他旁边位置空着,顾景渊伸手敲了一下他的书桌:“哥们靠里坐呗。”
万老师听见动静,瞪了顾景渊一眼,这男生已经下意识往旁边移了移,当着大家的面,万老师倒也没多说什么。
沈黎耳根有些烫,头几乎埋到书桌上,万万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大胆。她根本不敢看万老师的神情,唯恐她瞧出点什么。
幸亏,万老师没多想。
座位选好后,大家又收拾了一下自己的课本,就这么迎来了新学期,顾景渊坐她后面的缺点也一点点显露了出来,由于腿长,他时不时就会碰到她的凳子,沈黎努力往前搬了搬,他伸腿时,还是会不小心碰到。
她忍不住为秦铭宇掬一把同情泪。
更值得同情的是她自己,下课,每次喊她,他要么伸手晃晃她的长发,要么扯一下她的发圈,哪怕不疼,沈黎也很无奈,她不太会扎头发,头发原本就有些松散,被他一扯,发圈很容易掉下来。
沈黎羞恼地转过身时,他会懒懒地掀一下唇角,害得她生气不是,不气也不是,今天他又动了一下她的头发。
沈黎气鼓鼓地转过了身,白嫩的小脸不自觉板起:“都说了不许再动我头发。”
顾景渊没抬头,将刚买的山楂片递给了她。
沈黎心虚地看了眼四周,叶芮去了厕所,并不在座位上,他同桌也出去了,其他人没有留意这里,她这才压低声音说:“我不要,你自己吃。”
顾景渊没听,直接丢到了她桌上,这才抬起头,扯了下唇角:“怎么?要我喂你不成?”
沈黎转过了身,没理他。唯恐他又说出什么让人难为情的话,过了一会儿,她才掏出两人的传话本,给他写了一句话:以后别再给我买吃的了。
他最近总爱投喂她,一块小蛋糕抑或一杯奶茶,全是她平日爱吃的,有一次,甚至当着同学的面给她一个音乐盒,一想起同学们暧昧的眼神,沈黎就忍不住脸红。前两日叶芮还悄悄问她,是不是在和顾景渊谈恋爱。
沈黎百口莫辩。
她没有转身,直接伸手将笔记本放到了他桌上,顾景渊掀开看了眼,甚至能想象到女孩脸红的模样,唇角不自觉弯了一下。
他提笔写了一行字:还得靠你给我讲题,贿赂一下都不让?
说是贿赂,实际上,开学快一个月了,他也就问过她三次题,还没其他同学问得次数多。沈黎总觉得他在“假公济私”。
可惜没有证据。毕竟,从头到尾,他都不曾表白过,沈黎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有没有喜欢她。
她又写了一句:下次别买了,真的,买了我也不要。
顾景渊没再回,他丢下笔,活动了一下手腕,慢悠悠开了口:“来,说说,哥哥怎么得罪了你?”
他又自称哥哥,沈黎装作没听到,摸出习题册开始做题。
望着她红通通的耳尖,顾景渊微微扬了下唇。
时间慢悠悠走着,她努力学习时,他也没闲着,看课本、刷题,一直很努力,新年那晚他的出现仿佛一场梦。
沈黎原本还怕他万一也喜欢她,开学一个月,心中的担忧散去不少,现在他们都是学生就该一心扑在学习上,这个阶段,没有比学习更重要的事。
沈黎也收了一下心思,没再总是关注他。可惜,她的成绩依然没有大的起色,那么努力,月考仅考了699,依然是全校第五,跟第一名差了十一分。
顾景渊的成绩反倒像坐了火箭一般,这次考了646,比期末考,足足高了六十五分,直接超越班长、杨牧等人冲到了班级第二,全校排名四十六。
成绩出来后,周围的同学都震惊于顾景渊进步之快,顾景渊看到成绩,却蹙了蹙眉,显然对这个成绩不太满意。
一连几天,他都在埋头刷题,沈黎每次站起来接水,都能瞧见他略微蹙起的眉,沈黎去接水的时候,干脆帮他也接了一杯。
这节下课,沈黎和叶芮一起去的洗手间,路上叶芮还说:“顾景渊这么拼,肯定是想和你一起考实验班吧?”
沈黎一时不知道怎么答,虽然她确实劝过他让他好好学习,他未必是因为她才努力的,原本的他曾那么耀眼,本身就是个懂得拼搏的人,如今不过是想通了。
就算没有她的规劝,他早晚有一天也会醒悟。
沈黎始终坚信这一点。
两人回到教室时,顾景渊还在做题,沈黎瞄了一眼,发现他在做化学,这次月考,他数学依然是满分,理综稍微低一些,他最近一直刷做理综试卷,沈黎不知道怎么帮他,晚上回家后,干脆又整理一下自己的理综笔记,将易错题又总结了一下。
她弄了好几天才整理好,周一她特意来早了一会儿,将笔记本放到了顾景渊书桌上,除了新整理的,她将上学期的笔记本也拿了出来。
顾景渊七点到的,他晚上刷题刷到两点多,又做了两套试卷,进了教室后,原本打算看一下错题,一眼就瞥见了书桌上的笔记本。
本上没写名字,他翻开第一页看了眼,上面的字迹整洁娟秀,顾景渊一眼就认了出来,他没拒绝她的好意,认真看了起来。
沈黎悄悄松口气。
周六沈黎又去学了箜篌,她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再学半学期,等到高三再停课,一是实在喜欢,二是愿意教箜篌的老师实在难寻,她才刚学一段时间,这会儿停课,对老师也有些不尊重。
早上,沈黎背着箜篌从出租车上下来,刚过了马路,手机震动了一下,电话接通后,那边有些嘈杂,沈黎率先听到一声刹车声,随即是重物落地声,紧接着是柯淼断断续续的声音:“阿黎……河……河……”
“淼淼?”沈黎一颗心提了起来,电话那头已经没了声音,周围乱糟糟的,沈黎隐约捕捉到行人嘈杂的说话声:“作孽哦……酒驾……”
沈黎又喊了几声“淼淼”,电话那头始终没有回声,沈黎急得双眼通红,六神无主之际,想起柯淼换了培训班,这个点,她肯定在培训班附近。沈黎背着箜篌,往前飞奔了一截儿,在路口喊了辆出租车,她报了地址。
沈黎抖着手给120打了个电话,她声音慌乱,地址说得也不甚清楚,只哽咽着恳求:“你们赶紧过去吧,就在培训班附近,我现在在赶往这里,找到详细地址,我再联系你们。”
对方很好说话,还给她一个手机号,让她等会儿直接联系这位医护人员。
沈黎挂掉电话后,还是心慌地厉害,不停地催司机再快些,司机也清楚是有人出了车祸人命关天,一咬牙,加快了油门。
沈黎往柯淼家里打了个电话,电话响了许久,没人接。她又飞快给姐姐打了个电话,同样没人接,沈曦即将迎来答辩,一早就去了图书馆,手机这会儿静音了。
好在司机足够给力,二十分钟的路程,他十来分钟就赶到了附近,一路飙车,还闯了个红灯,远远地沈黎就瞧见前面围了一堆人,有辆大货车停在那儿,后面两辆小车还追尾了,造成了小范围堵车。
沈黎让司机停了车,将身上的现金都塞给了他,飞快跑下了车,连箜篌都忘了拿,司机师傅喊了她两声,她愣是没听见,已经跑得没影了。
沈黎挤进人群时,率先瞧见的是一片血迹,柯淼就躺在车底下,半个身体露在外面,脸上是血,大腿往下血肉模糊,像个破碎的娃娃。
没人敢上前,也没人敢查看她的情况。
沈黎腿软地几乎站不稳,眼泪刷地就滚了下来,她慌不择路地冲到了柯淼车前,同样不敢碰触她的身体,只抖着手小心翼翼去碰她的脸,颤声喊着她的名字:“淼淼,淼淼……”
女孩的齐耳短发被血迹黏在脸上,鼻端也全是血,她轻轻拨开她的头发,感受到微弱的呼吸时喜极而泣,沈黎摸出手机,飞快给医护人员打了个电话,将详细地址说了一下,医护人员还得三四分钟才能赶来。
秦铭宇也在学小提琴,跟柯淼一个培训班,瞧见沈黎,他也下了车。司机将她的箜篌送来时,救护车正好到,秦铭宇接住了她的箜篌,陪她一起去的医院。
车上,医生给柯淼做了简单的止血处理,下车后,就将她推进了手术室,医生对沈黎说:“初步判定需要几个手术,尽快联系她的家长吧,需要家属签字。”
柯淼是单亲家庭,她爸爸在工地出了意外,在她小时候就走了,沈黎只有她家的电话号码,根本没有她妈妈的手机号。
秦铭宇给户籍科打了个电话,报了柯淼的情况和信息,才查出柯淼妈妈的手机号,她单休,已经到了公司,打车过来,最快也得四十分钟,柯淼的情况又实在危急,她跟医生协商了一下,让沈黎代签的手术同意书。
沈黎焦急地等在手术室外,无意识咬着自己的手指,手都咬破了也没发现。
秦铭宇也不知道怎么劝她,电话响起后,他按了电梯,在一楼大厅瞧见的顾景渊。
顾景渊一路飙车赶来的,耳朵冻得通红。
秦铭宇拍了拍顾景渊的肩膀:“她在三楼右拐第一间手术室,我已经报了警,还第一时间给我外公打了电话,如今在手术室的,是他最得意的弟子,他会努力救回她,我还有课,先走了。”
顾景渊点头:“谢了。”
秦铭宇拍了一下他:“跟我客气什么?”
他走后,顾景渊去了三楼,一瞧见他,沈黎的满腹慌张和恐惧,似找到了发泄口,眼眶微微红了,一颗眼泪顺着白嫩的脸颊砸了下来。
模样惶恐又无助。
顾景渊心脏收缩了一下,将女孩的脑袋,压到了胸前,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别怕,她吉人自有天相。”
她小小的身体,在他怀中轻颤着,控制不住地发抖,一闭眼就是满地的血,耳边也是行人和医生的声音:“太惨了,撞到后,直接从身上碾了过去,下半身估计被碾成了两截吧……就算救回来,肯定得瘫……”
“内脏破裂,多处骨折,动脉出血……”
沈黎的眼泪一串串砸了下来,几乎不敢去回忆她浑身是血的模样,货车那么大,压在她身上,她该多痛。
顾景渊不知道怎么安慰她,仅听到秦铭宇的描述,他浑身都一阵凉意,何况亲眼目睹的她。这个时候,任何语言都显得苍白,他轻抚着她的背,安抚着她临近崩溃的情绪。
沈黎浑身都在抖,恐惧紧紧萦绕在心头,怕她失去双腿,更怕手术失败,她无助地像个孩子,砸下来的眼泪不一会儿就弄湿了他的衣衫。
柯淼的妈妈就是这时赶来的,她双眼通红,高跟鞋都跑掉了一只:“淼淼,淼淼怎样了?”
沈黎心脏一阵收紧,她慌乱擦掉了自己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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