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淼的妈妈给柯淼开家长会时，见过沈黎，对她印象一直很好，她紧紧抓住了沈黎的手，颤声问：“阿黎,淼淼怎么样？情况真像医生说得那么严重吗？”
沈黎也不知道怎么答,只轻声安抚着：“阿姨，淼淼一定不会有事的。”
快十点，沈黎的手机才响了起来，是沈曦打来的，沈黎将柯淼的情况大概说了一下：“姐姐别担心,我一个同学给他爷爷打了电话，帮她做手术的是位很权威的医生。”
沈黎之所以联系沈曦，就是怕万一柯淼的情况比较严重，姐姐认识的人多,比她有人脉，幸亏今天遇到了秦铭宇。
沈曦安慰了她几句，也想来医院,沈黎没让她过来：“姐姐先忙论文吧,你都快答辩了,还修的双学位，淼淼的妈妈已经到了，我守着点就行。”
她们在手术室门口足足等了九个小时，外面光线一点点转暗,中途又有几个医生匆匆进了手术室，阵仗很大，柯淼的妈妈吓得直接瘫坐在了地上，沈黎也一阵后怕，几乎站不稳，顾景渊牢牢抓住了她。
他买了午餐和晚餐，沈黎和柯淼的妈妈都没能吃下去，他又让人送了小米粥过来，硬让两人喝了些。
一直到晚上九点，手术室的门才打开，几个医生一脸疲倦地走了出来，医护人员将柯淼也推了出来，她脸色苍白，仍昏迷不醒。
柯淼的妈妈第一时间冲了上去：“医生，我女儿怎么样了？怎么还是没醒来？”
她声音颤得厉害，脚步踉踉跄跄的，沈黎紧紧扶住了她。
医生神情仍旧凝重：“目前来说手术还算成功，不过，她伤得实在重，多处骨折，内脏破裂，又伴有脑干受损，术后感染的几率也不小，没法确定病人什么时候醒来，还需再观察。”
手术途中她心室曾停顿两次，立即进行了心肺复苏才抢救过来，就算病人侥幸醒来，能否再重新站起来也说不好。货车里拉的有货物，她的腿直接就被碾成了两截儿，因为沈黎立刻喊了救护车，医护人员到得还算及时，患肢保存得还算可以，才重新接了上去，神经接上后可能会有一定的后遗症。
医生眼中满是惋惜。
柯淼的妈妈身体抖得厉害，不自觉抓住了医生的手臂：“你们一定要救救她啊，她才十七岁，还是个孩子啊！”
陈医生说：“您放心，我们一定会竭尽全力。”
柯淼很快就被护士推进了重症监护室，直到什么都瞧不见，柯淼的妈妈才对沈黎说：“今天多亏有你，很晚了，阿黎，你回去好好休息一下吧。”
重症监护室不允许家人进去，柯淼的妈妈也没法进去守着她，沈黎想了想，才说：“阿姨，你先去吃点东西吧，然后睡一会儿，等你休息好，我再走。”
她态度十分坚持，无论如何不肯走，柯淼的妈妈拿她没办法，才强迫自己吃了点东西，沈黎和顾景渊离开医院时，已经十点半了。
出电梯后，沈黎仍旧失魂落魄的，顾景渊伸手揉了揉她的后脑勺：“别担心，她肯定能挺过去。”
沈黎勉强扯出个笑：“顾景渊，今天谢谢你。”
她说完，无意识抠了抠手指：“都说了让你先走，不用一直守着，都这么晚了。”
“你不是也没走？”
她和他能一样嘛，淼淼是她的朋友，但是他并不认识柯淼。
不等她再次道谢，顾景渊已经推着她的肩膀，走出了电梯：“陪你一天，不是听你发好人卡来了。”
他声音懒洋洋的，带了点不正经。
“谁给你发好人卡了？”
顾景渊手机震了一下，是秦铭宇发来的，询问情况，他边回消息，边对她说：“不想发，就少客气，走吧，送你回去。”
“不用，很晚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我坐车就好。”
顾景渊伸出修长白皙的手，揉了一下她的脑袋：“瞎客气什么？”
不是瞎客气，今天本来就麻烦他好多。
下台阶时，他伸手拽了一下她的手臂，扯着她下的台阶，他低声叮嘱着，脸上是罕见的温柔，“到家后，什么都别想，好好睡一觉。”
沈黎乖巧点头。
两人走出医院时，顾景渊隐约感觉有人在观察他们，他抬头望向一个方向，除了一对情侣在腻歪，没有旁人。顾景渊瞥了两人几眼，才收回目光。
他寻到了自己的摩托，将头盔递给了她，将她送到了小区门口。
沈黎下车后，将头盔回给了他：“你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她说完，站在原地没走，等着他骑车离开，他也没走，目光仍落在她身上，女孩穿着一身雪白色运动衣，脸颊嫩得能掐出水来，路灯下纤长的眼睫都清晰可见。
见他还不走，她眨了眨眼。
他一颗心随着她的眼睫轻颤了一下，唇角不自觉勾出一抹笑：“怎么？舍不得哥哥？”
沈黎的脸又一点点红了，觉得这人真是，正经不过一天。
她转身进了小区：“那我走了。”
顾景渊点头，已经十点五十，很晚了。
顾景渊一直没走，亲眼看着她进了小区，沈黎的单元楼，就在北门斜对面，等她进了单元楼，他又等了两分钟，给她发了个消息，确认她安全进去后，他才离开。
不远处，一个男人拨通了一个人的电话：“对，一切正常，她从医院出来后，回了自己家，没有报警，也没有去柯淼家。”
“好，我会继续盯着……”
……
早上，天还未亮，沈黎就醒了，她放心不下柯淼，洗漱过后，就进了厨房，陈姨醒得也早，见她想熬粥，帮着煮了煮，还炒了两个菜。
沈黎将饭菜盛到了饭盒里，陈姨这才知道柯淼出车祸的事，她问了一下在哪个医院，说中午去给她们送饭。
沈黎点了点头，沈曦开车将她送去的医院，柯淼仍旧没醒，她妈妈憔悴地守在外面，沈黎劝了好久，她才吃了点东西。
沈黎又在医院守了一天。
周一，柯淼仍旧没醒，昨天，又进行了一次手术，她脑干受损，医生也不清楚她什么时候会醒，甚至没办法确定，她究竟能不能醒来。
柯淼的妈妈几乎哭成了泪人。
沈黎还要上学，没办法一直在医院守着，让陈姨往医院多跑了几趟，柯淼一直没醒，周三放学，沈黎再次来了医院，柯淼还昏迷着。
沈黎从医院出来时，眼眶红通通的，眼睫毛也湿漉漉的，顾景渊在门口等着，瞥见他的身影，她才慌忙擦了擦眼泪，谁料眼泪越擦越多，她没能控制住情绪，忍不住抽噎了一下。
顾景渊伸手擦掉了她的眼泪，他手上略带薄茧，她的皮肤又太过娇嫩，像有电流在皮肤上炸开，引起一阵战栗。
沈黎这才意识到，这个动作过于亲密。不等她偏开脑袋，他就移开了手，只是拍了一下她的背。
他没说无济于事的安慰之词，只默默陪伴着她，等她平复好情绪，才低声说：“医生正在积极治疗，有不少患者车祸后，一到两个月才清醒，她还没昏迷几天，别太担心。”
沈黎点头，姐姐因为答辩，最近基本都住在学校，沈黎怕她担心，根本没告诉她，她经常晚上来医院，最近都是顾景渊陪着。
沈黎忍不住又道了声谢。
顾景渊伸手揉了揉她的脑袋，女孩的脸一点点染上绯红，他才收回手。
接下来一个月沈黎都过得浑浑噩噩的，白天听课注意力都没那么集中，柯淼仍旧没醒，情况不容乐观。但也有医生说，她伤得那么重，没当场死亡已经是命大，好几次她心跳都已趋于直线，若非陈医生医术高明，将她抢救了回来，她只怕……
那位撞到她的酒驾司机，最后猛打了方向盘，将车拐向了右边，货车冲向了广告牌，他受伤也挺重，最终因酒驾，被判了两年有期徒刑，赔偿若干元。
这周，周六沈黎又去学了箜篌，她到后，陈老师迟迟没来，沈黎以为堵车了，先取出箜篌，弹了一会儿，九点十分李馨给沈黎打来了电话，沈黎边按接通，边走到了窗边。
“阿黎，我妈妈早上起来，额窦炎又犯了，有些头疼，今天没法教你了，等她身体舒服些，我再联系你成吗？”
沈黎一颗心紧了紧：“陈老师身体怎么样？要紧吗？”
挂掉电话后，沈黎下意识往外看了眼，窗下，三婶的车刚从底下经过，正向前行驶着。
沈黎跟三婶说过，另一个培训机构更好一些，曾问过她，要不要给沈月换一下培训机构，另一个机构离家远了几公里，三婶觉得沈月年龄还小，随便学学就成，没给她换，如今沈月还在沈黎隔壁。
三婶才刚将车停到停车位，怎么又开了出来？沈黎以为看错了，瞄了眼车牌号，确实是三婶的车。沈黎以为她有事，也没多想。
将箜篌送回家，她又去了医院一趟。
最近这段时间，柯妈妈几乎要哭瞎双眼。沈黎心头也萦绕着一股悲痛，半夜，沈黎再次惊醒了，眼前大片的血迹，柯淼正虚弱地打着电话向她求救，她赶到时，她却闭上了眼。
沈黎大口呼吸着，身后也满是汗，她抱着膝盖坐到了天亮，最近她时常惊醒，也总会梦到柯淼最后一通电话，沈黎隐约察觉出一丝不对。
沈黎又想到了柯淼的那个电话。电话接通后，她才紧跟着听到了刺耳的碰撞声，柯淼被撞后，只说了几个字：“阿黎，河……河……”
她没说“救我”，反而像在交代什么消息。
究竟是什么消息比她出车祸还要重要？
沈黎百思不得其解。
升入高中后，她和柯淼也就逢年过节联系一下，高一，她只见过柯淼两次，那两次柯淼跟初中一样，没什么变化，反倒是高二见的这两次，她好像心事重重的。
沈黎扒拉出聊天页面，一点点翻着两人的对话，试图找出一些异常之处，她突然翻到几条消息。
淼淼：阿黎，你也报了我那个培训班？学什么？刚报名吗？
淼淼：这里教的并不好，你别来了。
淼淼：我都后悔报名了，正想离开。
当时，柯淼接连给她打好几个电话，沈黎仔细回忆着两人的对话，又找出一个疑点，得知月月跟她在一个培训班，那边传来了杯子碎裂声，当时淼淼说，是她养的猫，不小心撞翻了她的杯子。
沈黎没多想，如今却觉得她当时有些过于紧张，接下来的见面，她也一直在劝说月月，让她换个培训班。
难道是这个培训班有什么问题？沈黎一颗心不自觉提了起来。
究竟是她想多了，还是真的有什么秘密。
这一天，沈黎都有些魂不守舍，上课频频走神，还被万老师点了一次名，中午放学，她飞快收拾了一下书包，原本想找班长请假，中午去医院一趟，想到自己中午从来没去过医院，沈黎又压下了心中的焦急，将书包塞回了桌斗里。
“怎么魂不守舍的？”身后的少年也站了起来，身体略为前倾，打量了一下她略显苍白的脸色。
沈黎动了动唇，想说点什么，又怕自己是精神过于紧张，一切都只是她的胡思乱想，还是等晚上，去医院一趟再说吧。
沈黎摇摇头：“我没事。”
“又想起了柯淼？”
沈黎点了点头。
“晚上我陪你去医院。”
沈黎没拒绝他的好意，晚上坐着顾景渊的摩托车来到了医院，他没有进去，在走廊上等了等，他送她来过不少次，都是在外面等她，沈黎曾说过好几次，让他先回去，他根本不听。
沈黎只得随他去了，她没再管他，自己走了进去。
柯淼在icu待了一个月，前两天刚被转到普通病房，她仍旧昏迷不醒。沈黎进来时，柯妈妈正在给柯淼擦拭脸颊，短短一个月，柯淼瘦了好多，下巴尖尖的，肤色也透着不健康的白。
柯妈妈眼睛红通通的，瞧见沈黎，她才慌忙站了起来：“你这孩子，辛辛苦苦上一天学，怎么又跑了过来？高二正是你关键的时候，都说了不用过来这么频繁。”
“阿姨，我家离这里很近，没关系的。”
柯妈妈拉着她坐了下来：“坐几分钟就回去吧，你们功课这么重，回家后肯定还要写作业，别又熬到半夜。”
“我们还好，作业不算多。”
“怎么不多？自从上了高中，淼淼整日熬到半夜，如果不是觉得学习太重，她也不会想走艺术生这条路。”
沈黎本就想打听一下培训班的事，忍不住多问了几句：“阿姨，淼淼之前不是在瀚海培训学得好好的，怎么又转去了丝苗培训？”
“这丫头瞧着文静，主意一向大，我原本还怕，突然转到陌生的地方，她会不习惯，谁料她很坚持，她压力大，精神一直紧绷着，我干脆随她去了。”
沈黎：“她压力确实有些大，之前在路上遇见她，喊她名字她都没听到，给她打电话也觉得她心不在焉的。”
“在家也是这样，有时候跟她说句话，半天才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有段时间，还时常将自己关到屋里，经常熬夜看书，都怪我，早就应该好好开解她一下，学习再重要，也比不上身体，肯定是昨天又熬夜了，走路才不认真，她要多点警惕，说不准就躲开了。”
她说着说着，又掉了眼泪。
沈黎连忙拿纸巾给她擦了擦：“阿姨，淼淼肯定会醒来的，您不用自责，您一直守着她也不是办法，晚上好好回去休息一下吧，晚上让护工守着就行，家里的猫也需要您喂养。”
“家里没养猫啊。”
沈黎心中咯噔了一下：“淼淼之前不是很喜欢猫吗？有段时间，她说想养，我还以为她养了一只呢。”
“养猫哪儿是那么容易的事，需要喂食，还得给它洗澡，高中作业又多，学习压力大，我没让她养，本来说好了等她高中毕业，再让她养一只，谁料出了这事……”
她说着说着，又忍不住掩面低泣。
沈黎好不容易才将她劝好，她心事重重地出了病房，她没想到淼淼根本没养猫，如果不是猫打翻了杯子，肯定是她自己失手打翻的，当时她为什么那么害怕？
为什么不希望月月在瀚海培训？这个培训机构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淼淼为什么提起“河”，她究竟想告诉她什么？与培训机构有关吗？
顾景渊朝她走了过来，也没问柯淼具体怎么样，只低声说：“走吧，很晚了，到家后还要写作业。”
沈黎点头：“书包给我吧，我背就行。”
顾景渊没给她，只抬了抬下巴：“前面开路。”
沈黎只得伸手按了电梯。电梯打开后，他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若有所思看着她。
沈黎留意到了他的眼神，忍不住摸了一下自己的脸颊：“怎么了？”
顾景渊感觉她一整天都怪怪的，虽然平日也失魂落魄的，今天多少有些不一样，他没有多说：“回去后好好休息一下。”
说话间，电梯门已经打开，大厅里人不多，沈黎还想追问什么，顾景渊冲她摇了下头，示意她随后再说。
两人走出了医院，天已经逐渐暖和了起来，夜风没一丝凉意，不知不觉已经十点四十，马路上人不算多，只有零星的车辆。
沈黎再次坐上了他的摩托车，他提醒抓紧时，沈黎伸手攥住了他的衣服，这一刻，她前所未有的迷茫，理不清她的那个电话，究竟要传达什么意思，也猜不透培训班会有什么秘密。
沈黎甚至想像柯淼一样，进入瀚海培训学一下小提琴。如果培训班真隐藏着秘密，柯淼的车祸真的只是意外吗？
沈黎越想，越觉得心惊，脚底板也升起一股凉意。她抬眼看了眼后视镜，隐约瞧见一辆车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
沈黎情不自禁打了个激灵，一时心跳如鼓，她甚至不敢转头，眼睛动也不动地盯着后视镜，片刻后，车子才拐向别的方向，沈黎不知道是自己多想了，还是真有人盯着她。
只觉得一阵后怕。
他开得不算快，车子在小区门口停下时，沈黎仍觉得浑身的血液都是凉的，指尖止不住地在颤。
“怎么？不想下？”他声音戏谑，将她从惧怕中拉了回来。
沈黎木讷地下了车，下来后，没有立马回小区，她又忍不住往后看了眼，顾景渊蹙了下眉，他翻身下了摩托车，突然长臂一挥，将女孩圈入了怀中。
沈黎有些蒙，下一刻，就听到他压低声音在她耳旁说：“别乱看，先回家，有什么到学校再说。”
他说完，又亲了一下她的额头，才站直身体。
猝不及防的一个吻，令她怔在了原地。额前酥酥麻麻的，似乎还留着他温热的气息，沈黎整个人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她又想起了他的话，有什么到学校再说。
他难道也发现了什么？
“回去吧，很晚了，还得写作业。”他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少年勾了下唇，唇边的笑坏坏的，“再不走，真亲了啊。”
沈黎的脸腾地一下红了，猛地转过了身，小跑着进了小区。
直到跑进楼道，沈黎一颗心仍怦怦乱跳，她忍不住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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