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去方如琴和钟强说的话, 在林岁的耳朵里都渐渐模糊了。
她只抖着手,迅速切出页面,去网上搜吉利建筑的相关消息。
她的心脏跳得很快, 脑中清晰地闪现着十年前的一幕幕画面。
林岁还记得那天的雨很大,她跪在那个公司面前,隔着雨帘模糊地看到门口金属牌匾上烫金的字体。
雨水打进她的眼睛里, 好痛好痛, 像是在她眼睛里深深地烙上了仇人名字, 是一道她永世不会忘记的仇人伤疤。
而现在, 她听着耳机里方如琴遗憾的叹息声, 仿佛窥见了那道伤疤背后的凶手。
这家公司是谁的?
它和钟家到底有什么关系?
林岁打开网页页面的手都打着哆嗦,好半天才按住。
吉利建筑于十年前注销。
而它曾经, 是钟氏集团的子公司之一。
林岁又去搜十年前的那次塌楼事件。
奇怪的是,那次事件在互联网上几乎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仿佛它从未发生过。
十年前,网络的确不发达。但一次重大事故一点新闻都没有,似乎也很不合理。
林岁又反复换关键词, 检索了好几遍, 最终只能查到, 钟氏集团在十年前注销了好几个公司,全都是有关房地产和建筑业的。
他们作为房地产开发商,有时为了肥水不流外人田, 会把工程也包给旗下的分公司,确保获利大部分都能流进自己的口袋。
而十年前, 他们却在突然注销了几个公司后, 慢慢将重心从房地产转行到其他领域。
一切都串联起来了。
林岁努力消化着这个难以置信的事实。
十年前,造成他们家庭险些破碎的罪魁祸首, 就是钟氏集团。
林岁仿佛觉得命运和她开了个巨大的玩笑。
她作为当时的受害者,现在被迎回了加害者的家里。
她们家不知道钟家就是吉利建筑的直接负责人,是很正常的。那是钟家下属一个新的分支公司,别说他们,就连网上很多人也不知道这个公司是钟家的。
但钟家怎么能不记得自己,不记得他们是那场事故的受害者呢?
是啊。
他们当然不记得了。
都十年了。对他们来说,那是他们一路顺畅的事业路上一个小小的挫折,虽然折损了几个公司,但商场如战场,这些折损对他们来说还是可承受范围内的。
和这次猝死事故一样,他们只觉得是自己倒霉。
人死了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们直接害死的。
受害者的名字是过眼云烟的数据,受害者的生命是一个两位数的数字。
叫王丽还是叫张丽,叫林华还是叫李华,对他们来说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该怎么把这件事情摆平。
林岁把耳机摘了,跑到厕所里剧烈地呕吐了起来。
崩溃在那一刹铺天盖地涌来,几乎快要压垮她。
为什么偏偏是他们?
为什么自己偏偏是他们的亲生女儿?
为什么自己身上流着的,居然是害了爸爸妈妈一辈子的那些人的血?
林岁坐在洗手间,干呕得脸通红,心中绝望又痛苦。
怎么办?
她甚至不该知道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爸爸妈妈。
十年前,大人们为她共同编织的童话梦在这一刻彻底破碎。
那些坏人没有得到丝毫报应。
他们甚至过得比十年前更好了。
林岁回想起来他们在聊天中说的话,背后发凉,胸中的火却烧得很旺。
那次事故根本就是人为的!他们在中间吃了回扣,导致材料和建筑都不过关,却还是验收了,那幢楼的倒塌几乎是一个必然会发生的事件!而从中获利的人,根本不把它当一回事。
他们轻飘飘的几句话下面,埋着那么多条人命,那么多个破碎的家庭。
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林岁抓着洗手台的大理石壁,几乎快要把指甲扣出血来。
她想起意气风发的爸爸,和后来少了一条手臂和笑容的爸爸,想起这些年支撑着家庭的妈妈,想起自己被打碎的七岁那年,痛苦得难以抑制。
为什么命运要这么折磨她?
她知道身为资本家,手上必定会滴着工人的血。
但她没有想过,这个血里,竟然有一部分是来自她和她爸妈的。
……
林岁第二天没起床。
她一向起得非常准时,今天却迟到了十分钟还没下来。
李姐放好早饭,擦了擦手,去到林岁房间,准备叫她起来。
没成想她推开门,却见林岁神色极差。
她面色苍白,眼睛里全是红血丝,像是一整晚都没睡好。
“哎哟,大小姐,这是怎么了?”
李姐小心翼翼地问,“生病了吗?”
“……”
林岁点了下头,“我有点不舒服,想请一天假。”
李姐犹豫一下,说:“这,我下去和管家说一声。”
不一会儿,门再次被推开。
管家和钟意一起上来了。
管家十分有礼地问:“钟心小姐,感觉哪里不舒服,是发烧了吗?”
林岁闭起眼,都懒得回话:“可能是吧,我觉得全身都没有力气。”
十年前的那场雨淋到了十年后,终于彻底浇湿了她。
钟意上前,摸了摸她的额头。
不烫。
但她看林岁的确脸色很差,想了想说:“我留下来陪你吧。”
“不用。”
林岁连忙说,“你去上课,不要因为我耽误学习。”
钟意摇一摇头,说:“反正高三也是复习课,少上一天也不要紧。”
林岁的状态看起来太差了,让她有点不安心。
昨天晚上,林岁应该没有被妈妈发现才对。
那之后,难道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真的不用。”
林岁撑起一个勉强的笑,语气却是发虚的,“我还得等你回家告诉我今天上课内容呢,你不去的话,谁帮我补习呀?”
钟意看她一会儿,最终说:“好吧。我今天不上钢琴课,可以早点回家。”
“嗯。”
林岁目送钟意离开,又痛苦地闭上了眼。
她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钟意。
小意,妹妹。
是我的父亲害了你的爸爸。
同样也是你的父亲害了我的爸爸。
命运把我们纠葛在一起,共同面对这个惨烈的事实。我又怎么敢告诉你真相?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林岁抱着膝盖,坐在床上,逼着自己回想所有的事情。
昨天她沉浸在痛苦里,今天思路却渐渐清晰起来。
昨天崩溃的时候,她甚至想过要逃跑。但今天她想通了,自己还不能这么轻易地从钟家离开。
先不说钟家绝对不可能放她走。至少她得留下来做点什么,为十年前的自己和爸爸妈妈讨一个公道。再不济,她要集结更多的力量,揭露钟家资本家的面目。
他们曾经害了自己的家庭。
不能让他们害更多人了。
林岁打开手机,看三人小群里的最新消息。
是荀熙刚刚发的:【钟家的律师已经和我联系上了。他们建议我们删微博撤诉,随后走私下调解,说是会给我们一个满意的答复。林岁,你的计策有点用啊,果然他们还真的怕这个。】
王丽也很高兴:“我也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愿意理我们了。我之前都快跪在公司前写血书了都没用,这在网上说句话居然比这还有效果?”
林岁则想起昨天听到的话,连忙发:【最好不要接受私下调解。】
王丽:“为啥?”
【钟家就是想用这个骗你们,他们想用私下调解的借口来换你们撤诉,然后一而再再而三拖一下时间,等到网友都把这件事给忘得差不多的时候,再随便给点钱打发一下你们。到时候你们已经拿到钱了,再发文声讨显得底气不足,他们的计划就得逞了。】
荀熙刚毕业,还自带一股大学生的清澈:【不会吧,他们大公司,能干出来这么不要脸的事情吗?】
王丽倒很信:“能啊,肯定能!他们有多不要脸我早就见识过了!既然妹妹都这么说了,那我们不能撤!”
她说着,又很心酸道,“我也不是多想要钱。人都没了,要钱有啥意思,我就想让他们认个错,我老公就是在他们那里死的,他们凭什么不认!一条人命没了,他们凭什么不认!!”
荀熙提醒道:【但起诉也有概率失败。你还记得上次仲裁吗?】
林岁当然记得。
不仅如此,她现在更确定她们仲裁流程出了问题是钟家捣的鬼了。
【不一样。现在这件事情已经被完全放在了明面上,操作起来没有上次那么简单。至少明面上他们不会做得太过分。】
【而且,就算起诉失败,那我们就再次上诉。】
林岁对钟家的恨意熊熊燃烧,几乎快把手机屏幕都按出火来:【后续的费用我出。】
只要能有一点打击钟家的可能性,她都不会放过。
荀熙被她的态度吓了一跳,开玩笑说:【你对钟家怨气真够大的哈哈,要不是你还在上学,我还以为钟家是你老板或者是你甲方呢。】
是我仇人。
林岁默默想。
回完消息,她又忍不住搜了搜——企业员工因加班猝死老板需要坐牢吗?
搜完后才自嘲地笑了声自己有病。
她在想什么呢?
她真是太恨了,恨到很不得换个名头也想报十年前的仇。
没过一个小时,管家带来了钟家的私人医生。
她为林岁量了体温,听了心跳,还看了扁桃体,随后说:“没有发烧,也没有感冒的症状。只不过看着有点上火,可能是最近有什么事情累着了。好好休息就行。”
她开了个清热解毒的中成药,又匆匆离开了。
药拿来后,林岁也没有吃,放在了另外一边。
等到中午时,她也不想吃东西,最后勉强喝了碗粥。
等到傍晚的时候,钟意终于回家了。
她刚回家,连书包都没放掉,就直奔林岁房间过来。
“好点了吗?”
钟意小心翼翼地问。
她不知道林岁发生了什么,只能感觉出她的状态不像是寻常生病。
“好一点了。”
林岁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就是这里还有点难受。”
钟意愣了愣,片刻后小声问:“心脏不舒服吗?”
林岁笑了笑,摇头,做了个口型道:心病。
钟意抱着书包安静地坐在她床边椅子上,一瞬间有点不知所措。
她想问怎么了,又怕问出来林岁也没法回答她。
“算了,没关系。”
林岁说,“都……都过去了。”
虽然她心知永远不可能过去,但那毕竟是十年前的事情了。她不打算告诉钟意,不给她平添上什么困扰。
她转移了话题:“你们今天都上了什么?”
“做了卷子,我给你带回来了。”
“还有今天的笔记我也抄了两份,到时候你直接夹到你的笔记本里就好。”
钟意把所有书和笔记本都拿出来,放在桌上,看着林岁,稍稍犹豫了一秒,随后硬着头皮走到床边。
有点不自然,但她还是鼓起勇气伸手,试着握了握林岁的掌心。
小猫似的,小心翼翼,又格外温柔。
她不知道林岁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只是想像林岁平时对她那样,把关爱和鼓励的力量默默传给她。
姐姐。这次轮到我安慰你了。不管发生什么,至少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林岁看着她。
虽然钟意没说一句话,但她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林岁反握住她的手,晃了晃,笑道:“好啦。我病会好起来的,别担心。”
“哦对了,这个得给你。”
林岁下床,从包裹里拿出一条红色围巾,递了过去。
钟意认识那个包裹,知道是林岁妈妈拿过来的,怔了怔说:“这是你……这是你的东西。”
“我有一条了。这条就是给你的。”
林岁拿起笔,给她写纸条。
【是我妈妈自己织的,虽然可能没有你平时带的好看,但是真的很暖和。】
【不带也没关系,她和我都希望你能收好就够了。】
林岁知道钟意不喜欢钟家。
但她一直没在钟意面前多提过林家,也不知道她对林家是什么态度。
这条围巾,是林小玲小心翼翼的关爱,也是她小心翼翼的试探。
钟意接过围巾,摸了摸它。
毛线并不细腻,款式也很老,却真的很厚实。
这是来自于城市另一头,和她有血缘关系的那个女人,对她素未谋面的女儿的礼物。
那女人甚至知道,自己一辈子也不一定能见到她一回。很可能这条围巾送出后,也会被她束之高阁。
但她还是织了。
没有所图,也不求回报。
钟意从来没有感受过正常的亲情该是什么样子,但她摸着沉甸甸的围巾,好像有点明白为什么林岁每次说起她母亲的时候,总是眼睛闪着光,满脸幸福的样子。
“我会带的。”
钟意认真地叠好,说,“谢谢。”
林岁看着她的表情,就知道她至少不讨厌,弯起眼笑了下,又写了一张新的纸条。
【我想过了,我还是想住校。你知道住校要交什么材料吗?】
之前对钟家夫妻,林岁只是疑惑,恶心,以及不理解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对待自己的孩子。
而现在,只剩下了恨。
十年了,那股恨意原来从未消失过在她的心头,在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噼里啪啦地爆发出来。
她现阶段,至少高考前无法离开钟家,但至少不想每日面对自己的仇人。
钟意有点惊讶地看着她,似是想说什么,林岁又很快写道:【你不用阻止我,我决定了的事情就一定会达成。我有办法说服他们。】
钟意沉默了下,回道:【要额外交住校费,还需要家长的许可书。】
看来不管怎么样,还是得告知他们一声。
林岁把妈妈给她的零食也给了钟意一半,让她装书包里偷偷带回自己房间,随后用钟家给她的手机给方如琴发消息。
【我要住校。】
方如琴回:【怎么了心心,为什么突然想住校呀?】
林岁忍着恶心,慢慢打字:【不突然,想了很久了了,我就是想住校。我已经决定好了。】
【你凭什么决定好?】
这句话实在不好听,方如琴发出来之后就迅速撤回了。
【你还小,不要自己拿主意。住校是个大事,等我晚上回家我们慢慢商量好不好?】
得。
还是得见她一次。
林岁把手机放在另一边,叹了口气。
不过当面说也好,至少她可以根据方如琴面对面的状态实时调整话术。
大约是因为感觉到了林岁隐隐要反抗的不妙之势,方如琴今天回来得很早,还特地让家里备了一桌好饭好菜。
等到饭点,林岁和钟意下来。
方如琴开场,还是一如既往地打亲情牌:“心心,听说你今天生病了。妈妈早上在忙都没来看你,你现在好了吗?”
“……”
林岁说,“还好。死不了。”
“……”
方如琴尴尬了一秒,还是温声说:“你是不是怪妈妈没有关心你,所以想去住校。对不起,这点妈妈的确要和你道歉,下次不会了。”
“不用。”
林岁说,“我想住校和这件事没关系,就是我单纯地想住宿。”
“为什么?”
方如琴问,“家里不好吗?”
林岁反问说:“反正你们平时不在家。那我住在学校和在家里有什么区别吗?”
哦,对你们来说当然有。
你们监听不到我的动态了。
她顿了顿,又补充说,“住校生可以上晚自习。晚自习会有任课老师轮流看管,我想问老师问题会比较简单。”
方如琴说:“钟家可以请家教。”
林岁说:“浪费钱。”
方如琴轻笑一声:“在钟家有什么浪费钱这一说。”
“心心,你和以前不一样了。你不需要把高考看得那么重要。我们钟家的孩子,就算不参加高考,也可以过得很好。”
林岁了然。
所以钟意有钢琴老师,有舞蹈老师,没有补习老师。
他们根本不在乎钟意的学业如何,甚至也没看到他们过问过她的成绩。
“再说了,住家里你才能吃到这些饭菜。住校的话,你只能吃食堂了,多苦啊。”
“而且住家里,没那么多限制。住校甚至连熄灯时间都有固定,多不自由啊。”
这句话从方如琴的嘴里说出来,如同讽刺。
林岁在心里冷笑一声,随后慢悠悠地丢出杀手锏:“既然你说住校有那么多不好,那为什么弟弟可以住?”
钟意被他们驯养习惯了,下意识接纳了有些事情弟弟可以做,她不可以。
林岁可从来没被这种规矩束缚过。
小时候,很多老师会说,你现在成绩好不能骄傲,要不然等上初高中了就该下滑了。不像男生,男生等长大了要学了,成绩很快就上去了。
而等到高中选课的时候,老师还是建议她学文科,将来选专业也合适。
“女孩子哪有读理科的?将来找工作都竞争不过其他人。”
“为什么不可以。”
林岁说,“我想学生物或者工程。”
她回去后,郁闷地把这件事告诉了爸爸妈妈。
“我真的不能学理科吗?”
“怎么不行?”
林小玲说,“我女儿这么聪明,学什么都能学得好。让你别选理科,怎么不劝班里其他读书没你好的男生不选?”
骂完后,她又呼噜呼噜林岁的头发,“就选自己想学的,妈妈支持你。”
“嗯。”
林华放下报纸,也声援她,“人生就要掌握在自己手里。再说了,你不是一直梦想当科学家很久了吗?”
那是小时候,她和爸爸的约定。
即便长大后,她知道自己肯定不可能实现,但依旧没有改变自己的行走方向。
爸爸妈妈给她的底气,塑造了她的灵魂与骨骼。
所以林岁此时面对着方如琴,坦荡问她:“还是说在钟家,男生和女生的权利是不一样的?”
“那就没办法了。”
林岁故作遗憾地叹一口气,说,“我如果没办法住校,应该会一直觉得很可惜,如果一直觉得可惜的话,我就会一直在学校里提这件事。”
这小孩怎么这么不要脸?!
方如琴憋了一口气,又不敢直接骂她。
林岁则继续揭露出他们最担心的:“那说多了,别人应该就会知道钟家在这方面的双标了吧?”
不可以!
方如琴想。
他们铆足劲炒作迎女儿回来这件事,这个时候被这个小兔崽子披露出他们重男轻女的底裤就全部完了。
住校就住校吧,反正和学校打个招呼,那边管得严,她也跑不到哪儿去。
方如琴咬咬牙:“可以。”
“那钟意要和我一起去。”
林岁趁机说,“学校刚好有双人宿舍,我可以和她一起住。”
方如琴这次却脱口而出:“不行!”
林岁又问:“为什么?小意和我不一样吗?”
她才来了几天,就这么无法无天了。
让钟意跟着她,别把钟意也给带坏了!
方如琴压着火气,看向钟意,目光审视:“小意,你自己决定,你确定要去吗?”
她语气平和,却像是一种无声的威胁。
钟意下意识看向林岁。
林岁看着她,用眼神给她示意。
我知道你也不想在这里,所以你要主动抗争。
你要为自己争取权益。
你不能真的向你的命运妥协。
你看,我成功了。你也可以的。他们没这么可怕,你是可以做到的。
“我……”
钟意抿了下唇,避开方如琴的视线。
方如琴微笑地看着她。
她太了解钟意了。
林岁在林家被惯野了,钟意是他们一手培养出来的,怎么敢反抗呢?
饭桌下,林岁伸手过去,握住了钟意汗涔涔的手。
不要怕。
我和你在一起呢。
“我……”
钟意深吸一口气,终于坚定道,“我也想住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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