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大宗伯
◎真有意思,人都齐活了◎
惨叫声过后, 墓道里陷入一片死寂。
刘连为什么会在这里,他被人绑了?如果刘连被绑了, 那刘亮和老邹呢?
许冬和芳夏早上还跟老邹通过信息, 没听老邹说有什么异常,如今他们在地下墓道,卫星电话打不出去, 没办法马上问清情况。
墓道顶上传来声响,又有人下来了。
看着石壁上贴着的“请走左边墓道”, 两人默契地往后边墓道闪去, 关掉头戴灯, 敛声静气等待上面的人下来,等他们进入左边墓道后,他们再想办法尾随其后,以查究竟。
墓道在地底,有股怪怪的暮气沉沉的石腥味。
上头下来两个人,听脚步声和说话声,就知道, 来者是中年壮汉。
他们落地后,脚步声却越来越近, 完蛋,他们往右边墓道来了。
贴在过厅的指示, 说的是反话?
两人反应极快,刚才进来的时候,芳夏看了一眼墓道, 知道大概几米之后拐弯, 黑暗中, 两人快速往里跑。
拐弯后, 快速打开头戴灯,看清墓道,又快速关掉,往前走了几个拐弯,最后躲进了一个墓室。
两人背靠在石墙上,听着外面的人走过,太安静了,他们说话的声音都听得清清楚楚。
听他们的意思,他们是特意出去拍照才回来的。
可见,到这深山老林里来,对于他们来说,跟旅游差不多。
“柬镇隧道被姓李那家人封了后,你们过来一趟,要绕好远路吧?”
“我都是从堪布过来,这么多年,早他妈习惯了。”
“得走快点,快到时间开会了。”
“急屁啊?今年老大又不来。”
……
声音越来越远,等那两人走后,许冬和芳夏才重重松了口气。
芳夏微微昂头,被墓室对面墙的一点微光吸引住,那点绿色微光忽闪忽闪的,不知是什么东西。
拧开头戴灯,走前去,才发现原来是萤火虫。
萤火虫飞起,芳夏顺着萤火虫飞走的方向看去,她被吓了一跳——墓室最里面的石墙上赫然挂着一个人。
那人穿着军色长裤黑色T恤,短头发戴着眼镜,但整个人都是枯黄的。
“干尸。”许冬轻声道。
对,那不是活人,而是一具干尸,就挂在石墙上。
这墓室其实是一间小型仓库,杂乱地堆满了木箱子,正后方的干尸下面,不知道堆放着什么,上面罩了一层厚厚的军绿色帆布。
芳夏突然想起一个人,“这会是那个失踪了的周老师吗?”
“看衣着打扮,确实像老师。”
周老师怎么会死在这里?是被吊死的?还是死后被挂上去的?
两人胆子也大,出于好奇走前去查看,他们刚爬上帆布堆,还没来得站起来,就听见外面传来嘈杂的说话声和脚步声。
不是一两个人,还是一群人往这边来了。
现在出去肯定会被逮个正着,两人不假思索,同时往帆布下面钻。
帆布下都是木箱,芳夏闻到了枪支保养机油的味道。
这一箱箱的,怕不是军火吧。
没时间多想,他们趴在箱子上,把头戴灯都关了。
过了没多久,有人提着灯进来,芳夏透过帆布拉扣的孔洞,可以清晰看到,先进来的是她那天遇到的五个紫耳朵人中的三个。
他们把手提电灯挂好,然后把其中四个木箱子拉在一起,组成一张桌子……
很快,其他人陆陆续续进来。
最后进来的总共有12人,那一老一少的少年不在,老家伙来了。
十二人,十二个紫耳朵。
为首的是被大家称为四叔的人,年纪大概四五十的样子,看起来很沉稳。
其他十一人都各不相同,有的看着像文弱书生,有的像摇滚歌手,有的像大货车司机,有的像快递员,有的像退休老教授,有的像……不是像,就是背驼老曹!
原来失踪的老曹也来了这里!
看来他当时掉下峡谷之后,并没有被河水冲到下游。
这些人,有的站着,有的坐在木箱上,大家都很随意。
有人问:“老大今年怎么没来?”
四叔道:“他不方便。”
“不会被人盯上了吧?”
“这个不是今天讨论的议题。”四叔显然不想多说。
看起来像大货车司机的人,咳嗽了一声,轻声八卦道:“听说大风氏得了重病,现在各方势力都在暗中运作……”
文弱书生满脸都是不屑:“仙家的人选大风氏,跟我们有什么关系?换了新的大风氏,一不可能给我们尾族大宗伯报仇,二不可能再立大宗伯……”
退休老教授道:“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尾族再无大宗伯,现在只有他们的傀儡——左宗伯。”
“我日他祖宗!”
“左宗伯底下的那些吊人,天天打电话催我去平康医院体检。”
“别去。去了就给你升级成新一代的定位系统,新定位系统以我们现在的技术根本屏蔽不了,以后我们去哪儿,他们看得清清楚楚。”
趴在箱子里的芳夏,这才明白,为什么这些紫耳朵敢在这里聚集,看来他们有技术可以屏蔽定位器的追踪。
只听年龄最小的那位问:“四叔,技术部什么时候能攻破新的定位系统?”
四叔站在中间,没有坐,他手里拿着一个大的平板,“别想了,这是仙家的新技术,没那么快能攻破的,大家尽量想办法拖延时间,中秋节之前不要去体检,不要升级系统。”
“中秋节之前是不是有什么重要任务?”
四叔举起手中的平板,平板上是一个老年男子的头像,从头像发型的一丝不苟,领结的板正,可知这人身份不低。平板上面的头像被用红色的笔画了一个大大的“×”。
“钟稻城!”有人先叫起来了。
四叔道:“害死大宗伯的罪魁祸首钟稻城,下个月要从云锦司退下来了。”
大货车司机一听,马上兴奋站起来:“妈的,他终于要退了!只要他退下来,老子绝对有办法弄死他。”
摇滚歌手饶有兴致地翘起兰花指:“中秋节之前搞死钟稻城这个佞臣,送给大风氏做寿礼。这个想法也是绝了!”
“我们百魔复仇队,很久没有佳作送给仙家了,这次一定要搞得轰轰烈烈。”
“搞得要像意外,但又要让仙家看得出,是我们杀的!”
“一定要让他们知道,就算二十五年过去了,大宗伯的仇我们尾族人还记在心底,不能让大宗伯一家白死。”
……
四叔:“我们还是老规矩,分四组,三个人一组,各自拿出方案来,中秋节之前,干掉钟稻城,为大宗伯一家报仇雪恨。”
随后他们抽签分组,大家似乎都很默契,抽到跟谁就跟谁挤一堆。
四叔:“如果这次能把钟稻城干掉,那么下一个目标,就是现任左宗伯崔植宽这条走狗!”
芳夏听明白了,尾狐族以前的首领应该叫大宗伯,但因为某些事,大宗伯一家被北巢人里身居高位的钟稻城害死。
现在尾狐族的首领是北巢人扶植的左宗伯崔植宽,无论是钟稻城还是崔植宽,都被百魔复仇队列入暗杀名单。
芳夏趴在箱子上,脖子都酸了,但她和许冬一动都不敢动。
仓库里的百魔队员们继续说事,至少又聊了半小时,四叔才道:“接下来大家按照分组进行讨论,明天晚上继续开会,把行刺计划定下来,首选方案,备选方案,哪一组前线,哪一组支援。大家最好能先私下沟通讨论出结果,明天开会能快速定下来。”
“行,我们没问题。”
最后,外面安静下来,芳夏透过孔洞往外看,只见所有人都站起身,右手放在了心脏位置,对着四叔手中的大平板微微俯首。
只见大平板上,是一张全家福照片,应该是大宗伯的全家福。
隔太远了,看不清全家福照片中的人脸,但依稀可以看到女主人的身影,模模糊糊中好像很熟悉。
她把手伸进背包里,想把望远镜摸出来,等把手伸进去,才想起,望远镜在许冬那边。
正想问许冬要,许冬已经把望远镜递过来了。
芳夏轻轻把望远镜放眼前,还没来得及调整焦距,就已经看清了平板屏幕上的那张全家福。
合影中一家三口站在一起,夫妇俩大概五十岁的模样,站在中间的女儿二十出头,虽然看起来很严肃,但三个人脸上都挂着一丝浅浅的微笑。
芳夏一眼认出照片中的那位母亲就是——她姨婆。
原来姨婆是尾族大宗伯的妻子?
但姨婆没有紫耳朵啊。
她想起姨婆长年带着一副银耳环,姨婆极有可能是为了逃避追踪,把耳垂里的定位器偷偷取掉了,定位器取掉之后,耳垂留下伤口,所以才用耳环遮掩。
姨婆住进她们芳家的时候,她已经有记忆,那时她大概四五岁吧。当年姨婆确实满脸愁容,不爱微笑。
姨婆是尾族人,芳夏也有尾族血统……她外婆为什么要偷偷收留尾族人呢?
外婆研究的药是抑制狐菌的抑狐制剂,会跟这个有关吗?
咚!啪!
随着头顶的闷响,有什么东西掉下来,砸到他们上面的帆布上。
其中一块刚好砸到芳夏的尾椎骨上,她痛的差点叫出声来。
什么东西掉下来?除了那具干尸,她想不到还有其他东西。
后边动静这么大,室内所有人都回过头来。
“这具干尸你们拉回来干什么?有什么可研究的?”
“用来吓人。”
“哪里捡的干尸?”
“风洞里。”
“赶紧埋了吧。”
说话间,有人走过来了。
开会期间,老曹基本上没怎么说话,此时他手里提着灯过来了,再往前几步,就能从帆布的孔洞里看到里面有人。
许冬握紧匕首,这么多人在这儿,凭他们两个是打不赢对方十二个人的,此时此刻,只有劫持这一个选项可选了,以他的身板,劫持老曹还是绰绰有余的。
而芳夏则握紧手/雷,许冬劫持人质,她拿手/雷配合吓唬,这是最优选。
两人没说话,但已经默契地计划好了下一步的动作,只要老曹再往前一步,他们就打算先发制人。
还差一步,老曹停下了脚步,有那么一瞬芳夏感觉老曹跟她对视了。
阴沉的没有朝气的双眼,只这么快速一瞥,许冬突然握住了她的手,他也看出来,芳夏和老曹对视了,他怕芳夏冲动。
老曹收回眼神,随即打开了他前面的木箱,打开的木箱盖完全把后面的帆布遮挡住了。
芳夏轻轻松了口气。老曹为什么要替他们遮掩呢?他的目的是什么?有点意思。
只听老曹大声问:“这枪可以用吗?”
“用个鸟,有枪没子弹。”
“有子弹,得找。”
“这枪可以带去木得,但不能带回南境。”
“可惜了。”
“走吧,去吃饭,边吃边聊。”
“过两天,走之前把这干尸处理掉。”
……
外面的声音渐渐弱了,灯光也慢慢淡去,过了大概一刻钟,许冬和芳夏才从帆布底下出来。
而帆布上方的干尸掉下来后,碎成了好几块,非常惨烈。
条件不允许,不然他们就把这具干尸拉出去埋了。
许冬打开了旁边的木箱,是老式的手提冲锋枪,他们在仓库里搜罗一圈后,找到了几箱子弹和一大箱的手/雷,两人各拿了足够装几个弹匣的子弹,往背囊衣兜裤兜装满了手/雷,才离开仓库。
他们现在要想办法找到刘连,并把他救出来。
墓道里很安静,完全听不到声响,这些人也不知道去哪儿吃饭了。
绕了几圈,终于听到断断续续的说话声,前面有光亮,是柔和的自然光,拐过两道弯是向上的楼梯。
从楼梯处爬上去,有一堵石墙,靠在石墙后往外看,只见眼前的巨大空洞,比普通城市的高铁站候车厅还要大。
空洞两侧有缝隙,漏进天光,洞里长满灌木和藤蔓,像极了刀疤章的其中一幅画。
百魔队三三两两坐在一起,有的打手机游戏,有的喝酒吃肉,有的在聊天说话。
而刘连被绑在中间的一根木柱子上,跟他绑在一起的,还有他哥哥刘亮。
刘连和刘亮是怎么栽到他们手中的,刚才仓库的会议聊天里也没人提起,看来这刘氏兄弟两个在百魔复仇队这里完全不值一提。
许冬轻声道:“我们得分开行动了。”
芳夏:“你引开他们,我来救。”
许冬微微摇头:“留在后面太危险,你引开他们,我来救。到了地面,你先找地方躲起来,等我们顺利出来后,我联系你。”
没时间商量,芳夏持枪扭头就往楼梯走去,随后一路小跑,经过一处空房时,她往里扔了一个手/雷。
轰!
随着手/雷的炸响,她听到空洞的百魔复仇队往这边冲过来了。
为了吸引更多人追来,她往外跑的时候,一路往不同方向扔手/雷。
轰!轰!
芳夏有意放慢了脚步,等看到岔路口有人追来的时候,举着冲锋枪一阵扫射。
当然,她扫射不是为了打人,而是为了吸引火力。
扫射完毕,她就往外跑。
跑到他们进来的废墟出口位置,正要往楼梯上闯,却听见楼梯口传来说话声,有人从外面进来了。
她这随时可能面临前后夹攻的境况。
回头瞄了眼贴在石壁上的“请走左边墓道”,芳夏毫不犹豫往左边跑去。
左边墓道路比较窄,岔路口也多,而且坑道复杂,她跑的快,后面声音渐渐听不见了,才停下来休息。
她灌了半壶水,靠在墙上听外面的动静。
外面很安静,没有声音,她跑太快,对方没有及时追上来。
芳夏有点后悔,还是经验不够,刚才应该直接往外冲的,外头进来的人最多一两个,她出其不意完全可以把对方撂倒。
她只有出去,才能把火力全部吸引到地面,这样许冬救下刘连刘亮兄弟后,才有机会跑出去。
想清楚之后,芳夏果断折返,不能把人引到外面去,那就把人引到这里面来。
芳夏边往外走,边观察这墓道的岔路口,她发现这是N个“W”组成的网格墓道,各墓道之间四通八达,很容易逃,也很容易被熟悉道路的人逮到。
就在她观察墓道的时候,外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有人来了。
刚好这个时候,她发现墓道顶上有个窟窿,芳夏把背包和枪支扔到窟窿里面,然后爬了上去。
窟窿顶上是间密室,芳夏也没时间观察,她趴在窟窿口,架好枪支,她这个位置居高临下,有很大的优势,对方来一个她可以干倒一个。
想是这么想,可她一个普通老百姓,让她直接杀人,她办不到,所以,当墓道有人冒头,她没往对方要害部位打,而是直接打对方的腿脚处。
当然,她没能一枪废掉一个。对方反应极快,可能小腿受了点伤,马上退到后面去了。
关键是芳夏现在并没有把百魔复仇队当做仇敌,对方还要去找北巢人替她姨婆一家报仇,某种意义上说,她跟对方的利益是一致的,她不想因为自己而减弱了他们的战力。
所以,她目的很明确,只是吸引人过来,给许冬他们时间和空间逃离。
很快,至少有五六个人围过来了。
芳夏依然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要有人冒头,她就开枪吓唬。
对方也不是吃素的,接连扔了几个手/雷过来,底下墓道轰隆隆直响,逼得芳夏不得不收起火力,搬过一边的石头,把窟窿堵上,避免浓烟全部飘上来。
过了一会儿,芳夏听底下墓道有人在说话,是那个文弱书生,他道:“我怎么感觉子弹是从上面射过来的。”
“怎么可能从上面射过来,就前面拐角,我都看见了,是个女的,那女的估计躲起来了。大家小心点。”说话的是老曹,老曹在帮她打掩护。
底下声音渐渐小了,之后音量又逐渐变大,他们折回来后,搜了一圈没找到她,出去了。
芳夏打开头戴灯看了眼手表,希望她争取的时间,足够许冬他们跑路。
她重重顺了顺气,这才打量起身处的密室来。
密室大概有二三十平方,高约三米,头戴灯扫了一圈,只见密室石壁上都是色彩丰富的壁画。
芳夏绕墙细看壁画,竟然看懂了。
因为这些壁画是“图文结合”的,不止有绘画,还有汉字柱脚。
壁画讲述的是个神话与现实相结合的故事,关于有巢、狐族、尾族和人类的故事。
在远古时代,这片土地上,生活着一群长着三条尾巴的狐族人,他们信仰天神,靠天吃饭,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古代狐族生产能力低下,各部落间常为抢夺粮食牲口而械斗。
在一次部落战役中,天神从天而降,天神帮助狐族化解了内部纷争,狐族把从天而降的这批人称为仙家。
仙家法力高强,他们给狐族带来了先进生产力,而狐族也成为了仙家最忠实的仆人。
在漫长的岁月长河中,狐族与仙家互相结合,产生了第三物种——尾族。
尾族没有尾巴,他们继承了仙家和狐族各自的优点,体格好、擅斗、生存适应能力强……
在之后的上万年间,狐族作为这片土地最初的主人,慢慢式微、消匿,最终退出历史舞台,而尾族取代了狐族的位置,繁衍生息,不断壮大。
而仙家化名有巢,他们的首领大风氏携有灵宠化为人类,灵宠人类武力值低,但智商高,繁殖能力强,随着人类数量的不断增长,人类逐渐建社建国,慢慢脱离了有巢的束缚,成为蓝星明面上真正的主人。
千百年来,尾族看着人类的成功,他们不甘心沦为仙家仆人,不甘心作为隐秘族群的下等人而存在,他们认为自己融合了这片土地原住民狐族和天神仙家的血统,他们就算不是主人,也不应该是仆人的存在。
在尾族不断反抗与斗争中,最终他们在大同始祖的带领下,实现了自治,而大同始祖也成为尾族第一代大宗伯。
大宗伯效忠大风氏和全体尾族,与有巢族及仙家之宠人类,世代和睦相处。
……
虽然壁画描述得很简洁扼要,但芳夏基本可以厘清,有巢、狐族、尾族和人类之间的关系,就是有巢的从天而降她不太理解,确实神话色彩太过浓厚了。
四面壁画,其中两面描述了以上故事,而剩下两面讲述的则是大同始祖的人生历程。
【大同始祖安氏名图准字秧,生于有巢一五零代太安十二年四月初五,妻有巢上士三家姚氏宗家之长女姜鹙……】
所以,这是尾族大同始祖,首代大宗伯“安图准”的墓志铭,这一整座墓地都是大同始祖之墓。
芳夏蹲在角落看上面的文字,忽然,有奇怪的声响传来。
她回头看向压着窟窿的石头,石头在轻轻挪动……
有人在底下试图把石头顶开。
芳夏赶紧压住石头,刚压住,她又轻轻松开了手,以其堵住,不如放这个人上来,免得对方去搬救兵。
她关掉灯光,藏在暗处,握紧冲锋枪,对准了石头底下。
那怪石头比较重,轻轻挪开一条缝之后,不见动静了。
芳夏往前探视,透过石头缝往下看,看到了文弱书生的侧脸,看来想要顶开石头的人就是文弱书生。
他满脸惊恐地往后退……
只见一人拿枪顶着文弱书生的额头,而持枪者,带着黑色面具,仿若地狱之神。
芳夏一眼认出了那位头戴面具之人,那是失踪的向导——大眼!
大同始祖之墓,真有意思,人都齐活了。
作者有话说:
本章信息量有点点大……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甜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感情线对我很重要 59瓶;嘿Rria 50瓶;哇噫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小祖宗
◎尼玛,老天爷开眼了◎
芳夏一眼认出那位戴面具之人, 就是进红猿山之时提前离开的向导——大眼。
她和许冬请的五位向导,除了老邹, 其他都在这里了。
这不可能是巧合。
只见大眼拿枪顶着文弱书生, 两个人无声对峙着。
“举起双手,背过身去。”大眼对文弱书生道。
文弱书生举起双手,背过身, 被迫往前走。
走了几步,看似文弱书生的家伙却是个胆大不怕死的, 他突然转身, 扔了一个东西过来, 随即趴倒。
芳夏眼明手快推石头堵上窟窿,往后一躲……
轰!
底下传来一声爆炸声,地板墙壁剧烈震动。
芳夏靠着的石墙被震开了一个口子,她扒开裂缝,拧开灯,原来石墙后面是另外一间石室。
她钻进里面的石室,绕墙出去, 连接着的是一间大开间墓室。
墓室墙高至少有五米,石壁上刻满浮雕, 像个小型的宫殿,宫殿顶上犹如满天星斗, 繁星点点散发着光芒。
头戴灯照向穹庐,穹庐顶上镶嵌满珠宝玉器,在灯光的照耀下, 更是熠熠生辉。
这是大同始祖的宝殿?
细看石壁上的浮雕, 讲的不再是大同始祖的故事, 而是一个慈母般的飞天女神, 天神救助万民、泽被苍生,最后在一场族群血战中,化为宝鼎,镇压妖邪。
天神化为宝鼎的地方,浮雕上刻着两个字“不周”,芳夏想起许冬跟她说的关押有巢族罪犯的不周山监狱,不知道这两个“不周”是不是同一个意思。
宝殿正中有座应该是祭祀用的玉石宝鼎,玉石宝鼎上雕刻着万民求雨和天神降落的大场面。
万民求雨还好理解,就是天神降落的场面,看着像宇宙舰队从天而降,舰队里五艘形态各异的飞船悬浮在空中,难以想象这是远古时代的作品,雕刻工匠们非常有想象力。
芳夏拿出照相机,把宝鼎上的画面一一拍下来。
底下墓道爆炸的烟雾,透过窟窿缝隙传了上来,火药味渐渐浓郁,芳夏又不敢咳嗽出声,她匆匆绕过宝鼎,想从其他地方寻找出口。
宫殿后方有个耳房,从耳房出去,是一条长长的窄小甬道。
拐进甬道,又进了一个迷宫般的墓道,墓道两边的墓室,或堆满陶罐,或陈满锈迹斑斑的武器,或积满泥沙……
芳夏仔细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其他的出口。
最后在一个青铜大鼎背后的石壁上找到了一条仅容一人通过的裂缝,穿过裂缝,是个小巧的岩洞。
岩洞的洞顶上隐藏着一个口子,拿出飞虎爪,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上去,芳夏满怀希望地以为那会是通往地面的出口,谁知,完全相反,那是道斜斜向下的,凹凸不平的坑道。
往下溜了至少十米,才从另外一个窟窿里出来,窟窿外面一片漆黑,她好像又跑回刚才跟百魔复仇队激战的墓道了。
刚爬出来,她从窟窿里拽出背囊,还没来得及背上,忽感寒意袭来,正想反击,却听身后传来:“不许动。”
有枪顶着她后背心脏的位置。
完蛋!还是落在这帮人手里。
后方灯光亮了,通过影子判断,她身后站了至少四五个人,此时盲目反抗只会自取其辱。
芳夏被蒙上眼睛,曲里拐弯走了至少十分钟,最后进了一处墓室,被绑在一把椅子上。
过了没多久,墓室里进来三个人,通过声音可以判断,他们站在离她两三米远的位置。
“你可真能折腾!把我兄弟的腿都打断了。”如果她没听错,说话的是货车司机。
芳夏悠悠道:“我本来可以一枪把他击毙的。”
“嘴还挺犟!那你为什么不击毙?”
“守法公民。”
芳夏这话一出,货车司机忍不住笑了,“守法公民来盗墓?”
“没盗墓。”
“没盗墓?没盗墓你他妈偷我们枪支弹药?”
“我盗了谁的墓?盗走了什么东西?枪支弹药是哪个年代的陪葬品?”芳夏噼里啪啦三连问。
货车司机一时语塞,不免嘟囔了一句,“看不出来,长那么漂亮,被绑起来了,嘴巴还这么厉害。”
一沉稳的声音问:“你是谁?来这里做什么?”
芳夏听出来了,问话的是四叔。
芳夏没正面回答自己是谁,只心平气和道:“来探险的。”
“探险?为了什么呢?”
芳夏想了想,道:“我地理老师在这一带失踪了,我想找到他。”
这个理由听起来还挺合理。
四叔又问:“你为什么会找到我这里来。”
芳夏答:“无意中发现有人进出废墟,出于好奇,我就跟进来了。结果发现你们绑架了我的人。”
四叔似乎有些诧异:“你的人?你跟那兄弟两个是什么关系?”
芳夏如实道:“他们是我请的本地向导。”
“本地向导?”货车司机忍不住笑了,“姑娘,你被人骗了。那两个可不是普通人。”
四叔呵斥了一声:“老戚!”
老戚不说话了。
芳夏反过来追问:“我怎么被人骗了?他们是什么人?”
老戚还是忍不住回她:“你怎么被骗的,我不知道。不过,我可以很明确告诉你,普通人进不来寻花坞。”
“我是普通人,但我进来了。”
“可见,你也不是普通人。”
芳夏:“我就是普通人。”
“行,你是普通人。那作为普通人,你遇到我们,算你运气不好。”
这些人想要杀了她?
芳夏此刻竟无比镇定,如果只是想杀她,刚才就应该直接一枪把她崩了,留着她在这儿废话什么呢?
她道:“你们想要杀我?为什么要杀我呢。”
“你今天看到了不该看的事。只有死人才不会在外面乱说话。”
“他们兄弟两个哪去了?”芳夏问的是刘亮刘连兄弟。
老戚道:“跑了。”
芳夏微笑着点了点头:“他们跑了,他们也看到了不该看的事,你不怕他们出去乱说话?”
“他们不敢也不会乱说话。”
“为什么?”
“你不用知道为什么。现在是你审我还是我审你啊?”老戚不耐烦了。
芳夏见对方不耐烦,更想激怒他,想套出更多的话:“你们不是要杀我吗?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废话!”
老戚:“哎,你还挺想死,是吧?给你一颗花生米,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四叔看出了小姑娘的激将法,他道:“老戚你先出去。”
老戚还不想走:“我抓的人。”
“你先出去。”四叔重复了一遍。
老戚没办法,只好出去了。
有人走前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问话者是站在一边一直没说话的老教授。
“芳夏。”
“哪个Fang?”
“‘绝代芳华’的‘芳’。”
这个姓氏很少见,老教授略一沉吟,问道:“芳碧华是你什么人?”
果然!这位教授认识她外婆?
芳夏缓声道:“我外婆。”
“你跟我们说实话,你来这里是为了什么?”
芳夏思绪快速运转,要用什么办法才能逃脱“虎口”,目前来说,硬杠肯定是不行的。
她要把对方的胃口吊起来:“我凭什么要跟你们说实话呢。”
老教授又问:“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还没查清楚,就被你们抓了。”说着芳夏话锋一转,“我外婆说……”
“你外婆说什么?”显然对方比她还心急。
“我外婆说,这是我家老祖宗的墓地。”硬的不行,芳夏决定来软的,可以忽悠的。
对方一听沉默了,大同始祖的墓地是她老祖宗,那她岂不是他们的小祖宗?
老教授的手忍不住抖了一下。
其实他看到她第一眼,就觉得眼熟。
四叔跟他一样,也觉得小姑娘眼熟,不知道在哪儿见过。
听芳夏这么一说,四叔反应很快,他默默打开了平板电脑,点开大宗伯一家的照片。
老教授走前来,看着老四放大大宗伯之女的相片,他们看看照片,又看看被绑着的女子……
老教授捏着喉咙,悄声感叹:“像!真像!”
说完,两眼放光,两行老泪差点流下来,尼玛,这是老天爷开眼了?!
大宗伯没有绝嗣!
四叔轻声问道:“姑娘,我问你,你今年多大了?”
“二十五。”
年龄完全吻合!
大宗伯一家在二十五年前被害,如果大宗伯女儿当时生下了小孩,现在也应该是二十五岁了。
老教授和四叔都激动了。
“那你父母是做什么的?”老教授万分期待地看着芳夏,心中默念,无父无母、无父无母。
芳夏道:“退休老职工。”
刚还激动的老教授,马上又蔫了。
四叔仍不放弃:“你不是芳碧华外孙女吗?”
“是啊,我是外婆捡回来的孤儿,我爸妈是养父母。”
捡来的!孤儿!还是芳碧华捡的!这绝对就是!
无数的感叹号从他们心中划过!老教授激动的,心脏都要蹦出来了。
两个人又把大宗伯女儿的照片放大,再次比对,越看越像,简直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这不是他们的小祖宗,是什么?
芳夏被蒙着眼睛,听见对方不说话了,心想难道没忽悠成功?心底不由七上八下的。
有人匆匆地出去了,过了几分钟,那人再度回来。
忽然有人拉过她的手,手指头被针扎了似的,芳夏惊呼:“你们干什么?”
他们在取她的血?完蛋,取了血一验,不就真相大白了吗?
不对,他们取她的血,说明他们起码怀疑了,被她忽悠住了,这里验不了血,送到城里起码要好几天。
只要拖住时间,她总能想办法逃出去。
而老教授从芳夏手指头上取了一滴血,滴在一张白色的试纸上,只见红色的血滴在试纸上,白色试纸渐渐变成了蓝色。
这是隐秘族群验证的最快方式,正常人类的血滴在试纸上,试纸不会变色,尾族人的血让试纸变成蓝色或绿色,有巢人的血滴在上面会变成紫色。
这个姑娘是蓝血尾族人!
这说明她不止有尾族血脉,她的直系血统还应该有大风氏一族的血脉。
这就不难理解,为什么芳碧华会收养她。归墟有巢人这是想要捏住他们尾族的命脉啊。
芳夏耳垂没有定位器,说明她一出生就逃过了监管,好好地活了下来。
这次,老教授真老泪纵横。
大宗伯后继有人!尾族有希望了。
四叔虽然内心也很激动,但相对于激动,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保护好眼前的小祖宗。
他快速将试纸藏了起来,这张试纸很重要,因为后期还要拿去验证。
他和老教授对视了一眼,大宗伯的后人,是多少尾族人的希望,又是多少个中利益者的眼中钉肉中刺,一切都要从长计议,不能乱来。
四叔轻轻宽慰老教授:“淡定。”
老教授也点点头:“淡定……淡定……”
说着老教授走过去,把蒙住芳夏眼睛的布条取了下来。
芳夏睁开眼,审慎地看着眼前两位老头,一时琢磨不透对方的想法,她道:“放心,我不会把你们说出去的。”
老教授手抖了抖,尴尬笑了笑,他们小祖宗不止长得好看,而且脑子清醒,他自我介绍道:“我姓杨,叫我老杨头就行。”
四叔也微笑道:“我姓梁,叫梁舜,大家都叫我四叔。”
给未来小祖宗留下一个好印象很重要。
这两人突然自我介绍,这让芳夏瞬间看到了希望,这两人被她忽悠住了?
杨教授问:“冒昧问一句,你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是谁吗?”
芳夏摇头:“不清楚。”
不清楚是对的,她不可能知道。
四叔:“这周围很危险,我们会想办法送你出去。”
芳夏懂了,他们听了她的忽悠,真怀疑她是大宗伯后人。
但是,她千辛万苦进来寻找地下城的线索,怎么可能就这样出去?
芳夏试图说服对方:“你们把我放了就行,不用送,我认识路。”
杨教授道:“听我们的安排,不会错。你饿了吗?肉?水果?面包?”
芳夏盯着老教授,虽然不忍心欺骗他们,但美食当前,她选择:“都要。”
杨教授一听,忙笑着出去给她找吃的。
而四叔也先出去了,他要到地面打卫星电话给老大,商讨接下来要怎么安置他们的小祖宗。
等他们离开,芳夏尝试动一动手腕,被麻绳捆绑地死死的,她完全动弹不得。
很快,杨教授端来一盘羊肉,一整块吐司面包和两只香梨。
杨教授非常细心地把羊肉用剪刀剪成小块,然后用勺子喂她,芳夏偏过头去,“你把我手放开了,我自己来。”
杨教授也想放开芳夏,但他怕放开她后,她就跑了。
“爷爷喂孙女吃饭,你客气什么。”
芳夏偏开头,不管杨教授怎么哄,就是不张嘴。
杨教授没办法,只能吓唬她:“你不吃,等会儿老戚来了,他可不会像我这么客气。”
“放一只手行吗?就把我右手放开。我腿和左手还被绑着呢,又跑不了。”芳夏巴眨着眼,哄得杨教授没办法,只好给她松了右手。
右手被松开的芳夏,乖巧地自己吃肉,吃面包,让对方放松警惕,等吃饱了,她又说口渴。
杨教授去给她拿水,他刚出门,又折回来,“我还是先把你的手绑上。”
老爷子太谨慎了,芳夏无奈,只好道:“不要帮那么紧,我手都勒红了。”
杨教授确实心疼,没敢绑太紧,“你不要跑,我们和你外婆认识,都是自己人,懂吗?我们要杀你,早杀了,你现在没危险,但你要跑了,外面可太危险了。”
“我猜到了。”
“猜到什么?”
芳夏装傻道:“猜到你们跟我外婆认识。”
杨教授笑了:“以前我们拿了你外婆的钱,帮她办过事。”
“你说外面危险,怎么危险了?”
“一到晚上,怪兽怪物就出来活动,而且,这里还有别的人,你要是被别人抓了去,他们就算不杀了你,但你这辈子也别想见到太阳了。”
杨教授口中的别人是北巢地下城里的人吗?她轻声试探道:“别的人是谁?”
“一群你最好不要认识的人。”杨教授说得模棱两可。
芳夏又问:“他们在什么地方?”
杨教授指了指地下:“地面往下五百米的地方。就算林子里有怪兽,那也还是地面比较安全,没事不要往地下走。”
看样子杨教授比较实诚,地下五百米,这么深吗?
芳夏问他:“既然那么危险,你们为什么还要来这里?”
“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你不懂。我们来了这么多年,还是头一回遇到外人。”杨教授可能打心底不把她当外人,她问什么,他答什么。
“那么危险的地方,你们为什么还敢打枪了?”
“这点枪声算什么?五百米深,听不见的。”
“你去过吗?”
“什么?”
“五百米深的地方。”
杨教授:“我可不想去,那是深渊地狱。”
“这深渊地狱在哪个方位?怎么走?”
“西北边,一个深坑里。”
西北边深坑?这是目前为止最有效的信息了。
杨教授也觉得自己说得太多了,他找补道:“不要往那个方向走”
绑好芳夏的手,他站起身,“我去给你拿水。电解水可以吗?”
看来他们在这里的物资很丰盛,芳夏点头:“可以。”
等杨教授一走,芳夏开始反手解绳子,虽然杨教授没有绑的很死,但他打的结很结实,短时间内反手根本解不开。
她的背囊被丢在对面的架子上,芳夏想站起来,连着椅子一起,跳到对面去,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拿到背囊里的刀。
结果她根本站不起来,她坐的椅子用钢条跟地面绑死了。
她只能冷静下来,得想办法一点点解开绳子,或者一个小时,或者一天……
正努力奋战着,她听见头顶传来细微的声响,不是人的脚步声,而是别的什么声音。
抬起头,发现臭屁小毛怪就趴在密室顶上,正盯着她看。
“嘘!嘘!”芳夏轻声呼喊:“下来!快!帮我解开。”
小毛怪哪里听得懂她说的话,但它听到芳夏说“嘘”,马上想起上次她说“嘘”的时候,正面临危险情况。
所以芳夏才“嘘”了一声,小毛怪一个转身,消失了。
气得芳夏瞪大了眼!尼玛,白吃了她给的烤木薯!太不靠谱。
她只能自己继续努力。
小毛怪出去没多久,又回来了,它贼头贼脑地趴在门口。
芳夏看见它那不靠谱的样儿,本不想搭理,但想想不应该放弃,她扭头示意:“嘘!嘘嘘!嘘嘘嘘!”
作者有话说:
小毛怪一脸懵逼: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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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不会原谅
◎我会杀了你◎
芳夏扭头往后示意, 想让小毛怪看到她是被绑着的。
小毛怪显然还是懵逼状态,不知道芳夏要做什么。
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 小毛怪往后蹿, 躲在芳夏身后的箱子里。
杨教授回来了,他拿来两瓶电解水,为了不用给芳夏松绑, 还贴心地配了根吸管。
芳夏不得不咬着吸管喝起来。
“咳咳咳!”她故意喝了一大口,假装呛着了。
她这一呛, 把杨教授吓得:“怎么了, 怎么喝水都呛着?”
芳夏不停咳嗽着, 她有点不好意思地道:“我喝不惯这个,那个……那个我还是想喝矿泉水。”
听芳夏这么一说,杨教授自己给电解水找毛病,“这电解水确实不好喝,我就喝不惯。我这就去给你拿矿泉水,你等着。”
等杨教授离开,芳夏回头瞪着小毛怪, 用最凶狠的眼神,说着最温柔的话:“求你了!小毛怪!帮姐姐咬开, 行吗?我不叫你小毛怪,给你取个好听的名字, 好不好?”
小毛怪额头上有戳白毛,芳夏想了想:“小白!这个名字你喜欢吗?小白……”
小毛怪迟疑着往前挪了一步,芳夏轻声哄着:“小白, 快帮姐姐把绳子咬开!咬开!嘶!这样咬!”
说着她手指挥舞着想招小毛怪过来。
小毛怪一步步挪过来, 以为芳夏要给它挠痒痒, 它把脑袋往芳夏手上蹭了蹭, 像猫咪似的发出呼噜声。
芳夏手指扯了点绳子去逗它,“小白,咬它。”
小毛怪被逗得开始咬绳子玩。
看见它咬绳子,芳夏仿佛看到希望,不停鼓励:“是的,就是这样咬,把绳子咬断!小白,你牙齿那么尖!你最厉害了!等姐姐出去,奖励你大鸡腿。”
小毛怪听不懂人话,但它听得懂语气和情绪,只要它咬绳子,怪物姐姐就高兴,为了让姐姐高兴,它咬的更欢了。
胜利在望之际,芳夏听到了脚步声,杨教授动作挺快,他又回来了。
芳夏焦虑地抬起头,却看见那个面具男站在门口,芳夏与他对视,对方微凸的大眼特别醒目。
大眼没上前帮忙,他听见脚步声了,只见他向外一闪,几秒之后,传来杨教授大声呼喊追逐的声音。
大眼帮她把杨教授引开了。
与此同时,手腕忽觉一松!小毛怪咬断了麻绳!
“谢谢宝子!”芳夏恨不得亲一口小毛怪,哪能想到,她会被一只小毛怪救了呢。
芳夏赶紧解开绑着双脚的绳子,脚都麻了,晃晃荡荡差点没站起来。
她没时间缓缓,连忙一瘸一拐地蹦去拿起背包就往外跑,而小毛怪跟在她后面,跑得飞快。
等杨教授抱着两瓶水回来,看着室内空空如也的椅子,跳起来马上要奔出去寻找,结果被人拉住。
回头一看是老四,他忙道:“小祖宗……跑了!怎么办?”
四叔微微有些泄气,“让她跑吧。”
“什么意思?”
“老大的意思。”显然四叔也搞不懂老大为什么要这么做,就是眼见要立大功,结果功劳飞了。
杨教授马上会意:“老大是不是早就知道小祖宗的存在?”
四叔没说话,他掏出一根烟来,没抽。
“就这么放她出去,不会有危险吗?万一出了什么意外,怎么办?老大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啊!大宗伯就这么一颗小苗苗……”
四叔道:“放心吧,没点本事,她能逃离这里?听老大的,没错。这事,就你和我知道就好了,你别跟其他人说。”
杨教授“啊”了一声,“我们百魔内部人也不能说?”
“你跟谁说了?”
“没,我谁都没说。”杨教授连连摇头,就刚刚,他跟老戚和摇滚歌手都悄悄说了。
他得赶紧跟他们打声招呼,这事不能说出去。
*
关押芳夏的墓室没有门,所以她挣脱麻绳后,麻溜地逃跑了。
刚跑出来,没跑多远,很不巧,就在墓道中遇见了老曹!
结果老曹反应比她还快,直接转身拉着后面什么都没看清的文弱书生走了。
一时分不清东南西北的芳夏只能往反方向跑,大同始祖的墓比想象中大,芳夏自认记性不错,但跑了一圈,发现都是之前没走过的墓道。
没有参考,就没办法辨别,出口在哪儿。
小毛怪一路跟着她飞奔,芳夏让它带路,它听不懂,只会默默尾随。
经过一个三岔路口,芳夏一时没有防备,被人拽进一道夹缝里。
“是我!”
她听清了,是许冬的声音。
许冬抱紧她,低声道:“终于找到你了。”
脖子微痒,芳夏微微一缩,刚才的彷徨瞬间消解,忽然觉得心安了。
她问:“怎么就你一个?”
“他们已经逃出去了。我回来找你。走,这夹缝有路,应该能出去。”
许冬带着她往夹缝中走去,这是石壁中的夹缝,很窄,往上走了几米,就开始一路向下。
大概走了半个小时,才走出夹缝。
迎面是一条地下河,河水冰凉,清澈见底。
他们踩着石头过河,到了河对岸,才发现小毛怪在岸边着急地来回走动,它怕水,不敢跟着过河。
许冬只好走回去,半蹲下来,小毛怪聪明地跳到背包上,然后紧紧抓住背囊,生怕掉进河里。
芳夏站在河边,笑道:“我给它取了个名字,叫小白。”
“脑门上一撮白毛,叫小白挺合适。”
一过河,小白就迫不及待想要跳下来,结果因为太紧张,平时灵活度满级的它,噗通一下,掉进河里。
吓得它在水里哇哇乱叫着打转。
这地下河很浅,水深不过一尺,站起来就能自救的小毛怪,又滑稽又可怜地在水里扑腾。
“你站起来!小白,站起来!”芳夏哭笑不得,看它可怜巴巴地扑腾,又忍不住伸手去捞它。
许冬直接往它后脖子上一拎,把它拎出水面,放到了河岸。
吓得腿软的小毛怪,赶紧连蹦带跳地逃离地下河。
因为整个猴渡地势都是偏低的,如果沿着河岸往上游走,很有可能就走出猴渡了。
他们决定往下游走,走了大概一个小时,两人才停下来休息。
芳夏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多,她傍晚吃了杨教授给的羊肉和面包,现在还撑得慌,她坐在一旁开了一个罐头,丢了一块肉给小白。
“没有鸡腿,罐头可以吧?”
小白吃得津津有味,吃完一块还想再吃,芳夏本来要把肉留给许冬的,许冬吃着压缩饼干,道:“给它吃吧,它今天救你有功,应该奖励。”
芳夏笑道:“可聪明了,我生怕它听不懂指挥。”
“它通人性。”
芳夏问他:“刘亮刘连两兄弟,为什么会跑进来被抓?他们不是进不来吗?”
许冬微微摇头:“我也不理解。把他们救出去后,我着急回来找你,没顾得上问。我怀疑他们是在迷宫隧道被抓的,或者他们想要试试看能不能进来。”
这个解释也说得过去。
“但是,百魔复仇队的人说,刘亮刘连不是普通人。”
“他们怎么说?”
“就说我们被骗了,这两个不是普通人。”
许冬略一沉吟,没说话。
芳夏摸了摸小白圆圆的脑袋,又喂了它一块肉。
“还有一件奇怪的事。”芳夏想起那个头戴面具,帮了她两次的人。
“什么事?”
“我今天遇到一个戴面具的人,第一次他帮我把百魔复仇队的人打跑了,第二次他帮我引开了对方,让我有机会逃出来。我看清了那个人的身形和眼睛,你猜是谁?”
“谁?”
“大眼!”
许冬很诧异:“他不是回村了吗?”
“我怀疑他是用卫星电话打给邹嫂,让我们误以为他已经离开红猿山回村了。这一路,我不知道他是跟着我们,还是跟着紫耳朵。也不知道他是主动救我,还是说,他的目标是百魔复仇队,无意中看到我跟百魔对峙,顺带救我。”
芳夏说完,把还剩下两块肉的罐头盒子递给许冬,许冬没吃,还是把肉挖出来扔给小毛怪了。
许冬喝了小半瓶水,“他能救你两次,那基本可以肯定,他不是我们对立面的人。”
芳夏从河里舀了河水出来过滤,她问:“会不会是你爷爷派来跟着我们的?”
“应该不会。如果爷爷派人来的话,会跟我说。”
“你爷爷有派人来吗?”芳夏盯着许冬,想从他的表情变化中看出端倪。
许冬神情自若地摇头:“没有。”
他接过她过滤好的水,打算煮开了喝。
芳夏:“还有那个老曹,他是百魔复仇队的人,他为什么三番几次救我们呢?”
“可能他知道我们不是坏人,想放过我们吧。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他出于某种目的,暗中保护你。百魔复仇队大多数时候都是拿钱办事的,如果有人花钱让他保护你,对他来说也是顺带的事。当然,这都是猜测。最好的办法就是,找机会当面问清楚他。”
芳夏坐在石头上,道:“大眼和老曹,他们两个会不会有一个是刀疤章?”
“从年龄上判断,大眼和老曹都不可能,尤其老曹,他是尾族人,他的身份很难假冒。”
说得有道理,芳夏有些头晕,傍晚时候羊肉吃太多了,有点犯恶心。
许冬见她脸色不好,便道:“今晚不找出口了,就在这儿休息吧,我煮点热水给你洗澡。”
他背囊里有伸缩桶,方便取水、装水。
两人都好好洗了个澡,之后给身上的伤口喷药,然后休息。
就是没带睡袋,怎么躺都不舒服,他们只好用背囊和衣服铺在石板上,盖上冲锋衣,互相依靠着睡下。
今天体力耗的比较厉害,平时睡眠少的芳夏睡得很沉,而且一夜无梦,到第二天早上六点才醒。
醒来后,吃了点压缩饼干,他们出发往外找出口。
走了半天,他们找到一个很小很小的洞,那个洞有光,应该可以通到外面去。
但洞口太小,许冬进不去,芳夏说她来试试,就钻进去了。
结果芳夏才进去,许冬趴在洞口看着,却听见一声惨叫传来!
“怎么了?”许冬紧张问道:“怎么了?芳夏!”
“我脚……我左脚不知道被什么夹住了!”她声音在颤抖。
许冬知道她肯定很痛,不然以芳夏要强的个性,她不会表现出来。
他咽了咽干涩的喉咙,跪在洞口,伸手进去抓住她的手,担心问道:“能动吗?”
“可以动。”芳夏痛的脸色惨白,她感觉骨头都要断了。
许冬试着用力拉她,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把她拉出来,结果一看,竟然是一个捕猎铁夹夹住了她的左脚脚踝!
铁夹非常锋利,穿过皮肉,差点插进骨头里,幸好没伤到神经。
这破地方怎么会有捕猎夹!
脚上的血把袜子和鞋子都浸湿了,许冬赶紧给她处理伤口,看着血肉模糊的脚踝,许冬担心伤到骨头了,她这伤口没有十天半个月静心疗养根本好不了。
芳夏很懊恼,没被怪兽和百魔复仇队的人伤着,结果被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捕猎夹给夹伤,真是太倒霉了!
那个放了捕猎夹的口子是通向外面的,但芳夏受伤了,她自己一个人肯定上不去,而许冬的个头又钻不进去,两人决定另找出口。
就这样,芳夏拄着伸缩棒走了一段,左脚实在痛的厉害,之后许冬又背着她走了一路,他们在地下河的下游终于找到了出口,并在出口不远处的山洞里暂时安顿下来。
山洞外应该还属于寻花坞,一半是湖水,一半是花海。
如果不是有目的的探险,而是在这样的地方隐居,那应该是一件很惬意的事。
当然,前提要有网络。
许冬找了很多树枝树叶和软棉草回来,给芳夏铺了一张软和舒适的床。
他道:“这几天你乖乖养伤,我去找线索,西北方向的深坑,是吧?”
芳夏靠在背囊上,脸色煞白,她点头道:“那个人是这么说的,他说,西北方向的深坑,五百米往下……”
许冬往西北方向找了一圈,并没找到什么深坑。
回来的路上,在湖边芦苇荡抓了一只野鸭,他回到山洞,天已将黑,而芳夏还在睡觉。
他走前去,蹲下来伸手贴了贴她的额头,她发烧了,额头烫的吓人。
她应该是伤口发炎引起的高烧。
他们没带退烧药,许冬拿湿毛巾给她贴在额头上进行物理降温,又找出阿莫西林哄着她吃了。
许冬炖了野鸭汤,可芳夏没胃口吃不下,今夜天晴无雨,圆圆的明月高挂山头,他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道:“我们回去吧。”
芳夏摇头,已经到这里了,她怎么能放弃?
她声音沙哑道:“明天就好了。”
这场高烧让芳夏变了一个人似的,变得史无前例的粘人,晚上她都是粘着他睡的,她热,而他脱了上衣后,身体是冰凉的,她额头抵着他的胸,整个人舒服多了。
她的身体素质过硬,第二天如愿退烧,就是还没有胃口,勉强喝了点汤就吃不下了。
许冬出去找线索也没敢走太远,中午回来摘了好多山稔子。
他把山稔子洗干净放在碗里递给她,芳夏吃了几个,许冬问她:“好吃吗?”
芳夏乖乖点头:“甜甜的,这是什么?”
“山上的野果。能吃出甜味来,说明身体在好转,你多吃点,喜欢吃,我下午再去摘。”说完他站起身往外走。
芳夏问他:“你去哪儿?”
“我在湖边抓了一尾鲫鱼,我去把鱼杀了。你不吃鱼,我试试看能不能剁成丸子,鱼丸我记得你吃的。”
剁鱼丸还挺麻烦,芳夏靠在山洞边,晒着太阳,看他在湖边杀鱼去鳞,恍惚间有种错觉,似乎他们已经在这里平平淡淡地过了好多年。
许冬把鲫鱼内脏扔给小毛怪:“小白!过来!”
趴在芳夏边上的小白已经听得懂它的名字,它狗狗似的蹿过去,作为一只杂食动物,给什么吃什么,吃什么都津津有味。
处理好鱼,把鱼肉剁成泥,鱼骨鱼头小火煎香,加水煮滚,油脂融进水里,熬出一锅奶白色的汤,然后肉泥挤压成小团放进汤里,稍微滚两滚就熟了。
除了盐没有其他调料,许冬自己先尝了一口:“好喝,如果有胡椒和葱花就更好了。你尝尝。”
他舀了一个丸子,吹凉后递给她,芳夏张嘴吃了,现杀现做的鱼丸,味道真的很鲜。
芳夏吃了四五个小丸子,而小白在旁边来回走动着,它很着急,它很想吃。
许冬把鱼头鱼骨从汤里捞出来给小白吃,“怎么感觉像养了一只小狗啊。”
芳夏笑道:“如果带它回去,肯定会把我妈吓坏,以为我们养了只什么怪物。”
我们……
芳夏说完马上意识到了,她瞥向他,他在给她放凉第二碗的鱼汤,此刻正嘴角微微上扬,他感受到她的目光,抬起头跟她对视,那么的平和隽永,仿佛他们已经在这儿呆了一辈子。
吃过鱼丸,又吃了消炎药,芳夏躺床上休息,而许冬继续出去寻找传说中的深坑,但西北角包括东北角都找遍了,没有找到半点深坑的影子。
傍晚回到山洞,芳夏精神好了很多,她把木薯煨熟了,正逗小白玩。
晚饭过后,许冬烧水给她洗脸洗脚,并给她脚上的伤口换药。
“还疼吗?”
芳夏点头后马上又摇头:“不疼。”
都红肿成这样了,怎么可能不疼。许冬知道她在嘴硬,他也不揭穿她,只是手上包扎的动作更轻柔了。
“许冬……”
“嗯。”他抬头看她。
“昨晚……是农历十五,月圆夜。”昨天月圆之夜,她高烧不退,但那个所谓的“爱情鸟之毒”没有发作。
她打心底开心,因为起码她能暂时把他排除在嫌疑人之外了。
许冬只轻轻点头笑了笑,“昨天是月圆夜?”
“嗯。”她昨晚高烧都提心吊胆的。
包扎好后,芳夏站起来试着运动运动。
许冬抹了抹额头,舌头顶向后牙槽,他小声唤她:“芳夏……”
她应了一声,微微提起脚尖。
“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欺骗了你,你会原谅我吗?”
虽然说这话的时候,他看起来好像很平淡,但他不是那种无缘无故无痛□□的人。
芳夏心底一凉,喜悦瞬间一扫而空,像刚刚到嘴的糖,才咽下去,结果发现是□□。
“不会。”她不会原谅,“我会杀了你。”
她要杀了他的话音刚落,他突然低头吻过来,她顿感天旋地转,委屈奔涌而出。
如果真是□□,那就一起沉沦,要死一起死。
热吻过后,她抵在他肩窝喘息。
这个月的月经推迟了一个星期还没来,她心慌,手脚冰凉。
许冬紧紧抱着她,与她摩挲着,偶尔亲吻,一夜无话。
看似平静实则情绪跌宕起伏地又过了一天。
还没找到深坑的许冬,想起那张贴在废墟下写着“请走左边墓道”的白纸,他怀疑百魔复仇队的人在方位上习惯性说反方向。
西北方的反方向是东南方。
他往东南方向寻找,找了大半天,在他想要放弃的时候,在某座峡谷底部,发现了一个直径大概五米的深坑。
他下坑摸索着走了一段,发现这坑很深,应该就是他们要找的目的地。
许冬回去把消息告诉芳夏,他想让芳夏多休息一天。
但芳夏高烧已退,精神状态也好,主要是脚上的伤口导致行动不便,但那也不是一时半会能痊愈的,她不想继续浪费时间,两人一番拉扯之后,决定天亮就出发。
峡谷底部的这个深坑,下去比较麻烦,大概有六七十米深,只能打岩钉,滑绳下去。
进去后是缓缓向下的岩洞,碎石满地、大石鳞次栉比,芳夏用伸缩棒拄拐,速度要比平时慢不少。
往下走了大概三四公里,垂直深度也就100多米的样子,但岩洞到头,没有路了。
因为好几次的出口都是在岩洞上方,许冬举着手电筒往岩壁上找,转了一圈,没有找到口子或者裂缝,后来他们把石头底下都翻找了一遍,但什么都没找到。
他们只能往回找,往地下城的口子,极有可能隐藏在路上某个不起眼的地方。
一路往回找,上上下下找了个遍,任是一个口子都没找到,花了一上午时间,回到了深坑的起点。
他们坐在坑底,抬头向上望去,坐井观天般,满满都是无奈,芳夏重重叹了一声。
许冬盯着她受伤的腿,今天芳夏走得很吃力,他反复思量后,还是劝道:“我们回家吧,你外婆和我爸应该都不在这里。”
芳夏看向许冬:“为什么?你怎么判断的?”
许冬:“直觉。”
芳夏昂着头咬着唇没说话,她现在是伤员,说不好听的,她现在是许冬的负担,她没资格反对。
她平时是很倔强,那是因为她有倔强的资本,当自己成为弱势一方,成为累赘的时候,她也是识时务、讲道理的。
“我怕你身体受不了。”他柔声道。
芳夏无奈叹气,眼神扫过深坑中段的石壁,那里生长着一大片箕草,箕草后面有一处黑色的影子。
“你要不要看看那里。”
许冬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不由得疑惑道:“那是个洞口?”
他甩绳攀岩上去,箕草后真就隐藏着一个隧道洞口,谁能想到岔路就在窝边上呢,害他们走了那么长的冤枉路。
芳夏也爬上洞口,洞里隧道也就百来米长,然后就是一个倾斜向下的竖井。
他们钻进竖井里,许冬在前,芳夏在后,小白尾随。
因为是向下滑,所以并不费劲,大概向下走了有四五百米,竖井到底了。
踹开底下的石头,许冬先爬了出去。
芳夏从竖井出来,心嘭嘭跳跃着,周围死寂般安静,如果杨教授说的没错,那他们现在应该就在地下城的地界上。
脚步还没站稳,她发现黑洞洞的前方,有两颗碧绿光斑,像两个绿色灯笼,幽幽挂在远处。
作者有话说:
昨天520,今天521,祝大家天天都是情人节^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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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深渊
◎外面是深渊,身后则是地狱◎
那两个绿色光点, 一动不动,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芳夏第一反应就是, 可能是某种动物的眼睛。
但这眼睛也太大了, 得是怎样的庞然大物,才能有这么大的眼睛?隔这么远,光线还那么亮。
手电筒照过去, 却发现灯光完全被吞噬,照不到尽头。
身后有声音, 回头一看, 是小怪物缩在竖井出口瑟瑟发抖, 它在害怕着什么。
许冬对芳夏轻声道:“你在这里等着,不要动,我去看看。如果有危险,你就躲回井里。”
芳夏行动不便,她也不好跟着一起去,免得成为累赘,她道:“小心点。”
许冬拎着冲锋枪往前走去, 这个地洞很大,大到看不见尽头。
她看着许冬慢慢走远, 最后变成了一点白光。
可许冬离开之后,芳夏呆在原地等了半个小时, 也没听见前方有任何动静。
两点绿光岿然不动,许冬手电筒上的那点白光也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周围一片死寂, 只有她的心跳声和小白偶尔发出的呜鸣。
又等了半小时, 许冬还是呆在原处, 没有回来, 也没有继续前进,不知道他遇见什么了。
芳夏等得心焦,早知道,刚才应该把他们的卫星电话连接成对讲机,虽然耗电,但起码能互相联系。
到最后芳夏实在没办法再继续傻傻等着,她决定去看看。
她走了几步,发现小白没跟来。
“小白!走啊!”
小白躲在井口,呜咽着不敢挪动半步。
小白不跟来,芳夏也没办法,只好自己一个人拄着伸缩棒,往前走去。
这洞里的路很平坦,比深坑那一段好走多了,可她越往前,越心慌,因为前方许冬手电筒的光完全没有一丝晃动。
很诡异。
最大的可能就是,许冬被伏击,手电筒掉在地上了。
当她越走越近,渐渐看清前方情形,只见手电筒亮着灯静静躺在地上,却不见许冬人影。
一定出事了。
头戴灯四周照了一圈,发现前方二十米处的岩壁上隐藏着一个斜插的洞口,许冬是被什么东西,给拽进洞里了吗?
为什么一点打斗的声音都没发出呢?
许冬身上有冲锋枪,有手/雷,以他个性和实力,他不可能坐以待毙,不做出半点反击的。
除非对方动作非常快,快到他来不及做反应。
芳夏没有捡起掉在地上的手电筒,她警惕地往四周看了一圈,远处的绿色光斑,因为走近了的缘故,变得更大,更亮了。
此时那绿光像月亮般,高高悬挂在半空。
周围危机四伏,却又死寂一般安静。
她收起伸缩棒,拿出冲锋枪,打开保险,瞄准了前方洞口,一步一步靠近。
当你必须一个人独自面对的时候,对于未知的恐惧,会在顷刻间化作乌有,剩下的只有——勇气和坚定。
嗷呜!嗷嗷嗷嗷呜!
小白不知道什么时候跟上来的,它在她身后突然惊恐狂叫。
嗡嗡嗡嗡嗡!
小白的连声叫唤,换来了回应,前方绿色月亮应声四散,变成了满天绿色的星斗。
那无数个绿色的小点点,发出嗡嗡的鸣叫声,那声音越来越近,小点点越来越大。
刚才还弱小无助的小白,冲到她前面狂叫着,看那架势,是要保护她。
等那小点点再近一些,芳夏终于看清了,那是巴掌一般大的发出绿色荧光的飞虫。
最快飞来的两只绿光飞虫率先攻击冲在前面的小白,它们扇动着翅膀,尾部喷出绿色液体,那液体滴在小白身上,仿佛灼热的岩浆,小白身上的灰毛瞬间被灼烧出四五个小点。
毛发烧焦的味道传来,小白嗷嗷叫着在地上打滚。
芳夏快速举起枪,瞄准那两只绿虫嘣嘣两枪,有一枪没打中,又补了一枪。
两只绿虫直接在空中解体,尸体碎片掉落在地上,看样子像是变异的蝙蝠和瓢虫的结合体。
远处,更多的绿光飞虫朝她这个方向飞来了。
芳夏别无选择,只能朝斜前方的危险洞口跑去,边跑边叫:“小白!快!躲起来!”
在芳夏冲到洞口前,一只绿光飞虫即将抵达,芳夏举起枪,瞄准,嘣,一枪毙掉一只。
与此同时,又有三四只飞抵,打枪已然来不及,芳夏快速抽出伸缩棒,对着迅速靠近的飞虫一棒挥舞过去……
飞虫被打落,其中一只漏网的,直接冲芳夏喷射毒液,芳夏躲闪不及,手指瞬间被灼伤。
手热辣辣疼着,她直接一棒把那只飞虫拍飞了。
嗡嗡嗡嗡!
嗡鸣声越来越响,眼见大部队荧光飞虫即将来临,而她距离洞口还有差不多十米。
卟!
小白放了个又臭又响的屁。
绿光飞虫应该嗅觉非常灵敏,它们被臭味袭击,突然嗡声四起,乱成一团,无头苍蝇般四处飞散,逃也似的躲避开。
芳夏拖着受伤的小腿,趁机快步跑进山洞,小白也跟上来了。
洞穴不大,洞口只能容纳一人,洞里什么情况未知,芳夏也不敢贸然往里闯,只能把背囊堵在洞口,然后趴在背囊后,举着枪,准备来一个打一个。
小白身上被灼伤了好几处,它躲在芳夏身后呜呜叫着。
洞口还有刺激的臭味,第一次闻这个臭屁的时候,她是无比嫌弃的,谁能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她被这臭屁给救了呢。
很快,又一只绿光飞虫在洞口盘旋,它是听到声响,也闻到味道了。
嘣!
在飞虫攻击之前,芳夏一枪蹦掉了一个。
又来了三个。
芳夏在它们靠近之时,直接嘣蹦蹦,三枪连杀三个。
随着臭味散去,绿光飞虫越聚越多,它们在洞口徘徊着,不敢随意攻击,又不愿意放弃。
嗡鸣声越来越响,小白躲在她身后,发出呜呜吓唬的声音。
看着这蚊子似的,成群结队的绿光飞虫在洞口集合,就算她枪法再准再快也不能解决问题,她子弹根本没那么多,直接扫射,一盒子弹很快就会用完。
这个时候,只能上□□了。
她摸出□□,等待绿光飞虫集结多一点,再动手。
这些虫子应该有抱团的特性,很快,虫子越积越多,慢慢团成了一个比竹筛还大的球体,绿荧荧的发出绿光,把周围一片都照亮。
而这个球体并不是单纯浮在空中,它们在整体挪动,逐渐一点点靠近洞口。
不能再让对方靠近了,万一等它们靠近,突然四散开了把她围住,毒液估计能把她化为乌有。
而且□□扔的距离太近,搞不好会烧着自己。
所以她果断出手,直接朝绿光球体扔了一个□□。
扔完她拖上背包转身就往洞里跑,只听轰一声响,外面火光一片,有些飞虫直接炸没了,边缘的虫子烧的一身火,四处乱飞。
其中几只飞进洞里来,听声音是越来越近,芳夏转身抽出伸缩棒,一棒子横扫过去,打掉了冲在前面的几只。
后面还有四五只凶猛飞来,她反手又是一扫,手背一阵辣辣的疼,又有飞虫的毒液喷到她手背上。
临近的四五只被她扫落在地,远处还有几只在往里飞。
芳夏不管了,直接朝山洞里面跑。
小白跟着她也跑得飞快。
这洞穴隧道微微朝上走,很窄,没有任何的岔路口,跑了大概有十多分钟,后面的嗡嗡声渐渐消失了。
没有了绿光飞虫的危险压迫着,芳夏冷静下来,这隧道尽头通往哪里?许冬在里面吗?
她放慢了脚步,手上脚上的伤口疼痛的厉害。
隧道弯弯曲曲往上走,又走了大概一刻钟,才终于到达尽头。
远远看去,尽头处是一道细窄的门,而门上竟然有一道铁栅栏。
铁栅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什么东西给撞烂了。
芳夏屏住呼吸,贴着石壁小心翼翼走过去,铁栅栏已腐朽不堪,探头出去,发现外面是个深渊,深渊底部,盘着一条像龙又像蛇的东西,巨大无比。
比之前那条绿巨蜥还要大。
此路不通啊,就在芳夏犹豫着要不要往回走的时候,她发现铁栅栏一侧有个洞口。
手电筒照进去,深深的隧道里,拐角处竟然是一只人的脚!
那脚上穿的球鞋她一眼认出来了,是许冬!
芳夏赶紧拉开栅栏跑过去,只见许冬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背包不见了,冲锋枪也不见了。
“许冬!许冬!”她蹲下来,轻声呼叫着他的名字。
没有回应。
芳夏握住他的手,手是暖的,脉搏正常,呼吸也正常,她这才松了一口气,瘫坐在一侧休息。
这是怎么回事?
小白闻闻许冬,用鼻子拱他,用爪子挠他,都不见反应,结果它一屁股坐他脸上……
卟!
它放了一个臭屁!直接对着许冬的鼻子。
这小白,简直了……
“小白!”
芳夏喝了一声,生怕它再放一屁,她没被怪物打死,而是被屁熏死了,那多冤!
她赶紧一手捂着鼻子,一手给许冬扇风,希望帮他把臭屁赶走一些。
咳咳咳咳!
许冬剧烈咳嗽着,他竟然被熏醒了。
小白这屁还真是——进可攻,退可守。
芳夏赶紧扶他起来,“许冬……”
“我怎么了?”显然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那么臭。”
小白臭屁地嗷呜叫着,看得出来,它很高兴,因为它又立一大功,又有肉奖励了。
芳夏跟许冬解释了刚才发生的事,许冬捂着脑袋,道:“我刚才走着走着,突然被什么东西蒙住了嘴,有股刺激的味道,然后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我们两个带着小白在环游世界,小白不见了,我们到处找,结果它突然跑出来,朝我放了个屁……”
听完许冬的描述,芳夏忍不住笑了,笑着笑着她猛然发现不对劲。
“你被蒙住了口鼻?有刺激性味道?”
许冬也反应过来了,能蒙住他口鼻的,不可能是什么动物,只能是人,或者对方用了乙/醚。
关键是,除了随身带的东西不见之外,他毫发无损。
芳夏冷静下来,声音也冷了下来:“你爷爷派人跟着我们?”
许冬这次没反驳,他的反应告诉她,她的猜想是对的。
“刘连、刘亮是你爷爷的人吧?还有谁?大眼是吗?”芳夏说着点了点头,“难怪你说把这兄弟俩救出去后,他们就走散了……”
芳夏冷笑了一声:“他们敢光明正大来见我吗?”
许冬冷着脸一言不发。
芳夏拄着伸缩棒站起来,“那天在迷宫隧道口,那个泥巴鞋印……我看出来了,是刘连的。你跟刘亮刘连一起去打过猎,连我都留意到了刘连的鞋长什么样,你那么细心的人会留意不到?”
“那时候我就怀疑了。不过我当时只是怀疑,你爷爷担心你的安危,所以偷偷派人跟着。可我万万没想到,他们对这里这么熟悉。”
“这地方你们的人那么熟悉,还需要我来探险救人吗?”那他们把她引诱到这里来是为了什么?
许笺元为什么要对许冬下手呢?
许冬的脸墓气沉沉,他不接话,也不解释。
不对劲,越想越不对劲。芳夏想起上午许冬劝她不要继续探险,他认为她外婆不在这里的话。他把她引诱进来,后悔了?
咕咚!
有石头滚动的声音从里面隧道传来。
这里有其他人。
芳夏丢下伸缩棒,拎起枪,循声追了过去,如果是刘亮刘连兄弟两个,她今天剥了他们的皮,也要问清楚真相。
里面隧道很宽敞,她追了几拐,看到人影在走道尽头闪过,她举起枪,一步步走了过去。
周围很安静,除了她的脚步声,还能听到对方重重的呼吸声。
前面可能是断头路,对方无路可逃了。
“出来!”她喊了一声。
没人回应,也没人出来,慢慢的,她发现呼吸声越来越轻了……
那人跑了?
芳夏举起枪一个转身,却发现里面是个空房间,没人。
不可能没人,这房间有其他出口?她走了进去。
这是个石头房,中间还有个小窗户,窗户在外面用铁条封死了。
她走到窗户边,头戴灯往外照去——窗外是深渊,而深渊底部,就是那条盘着的似龙非龙的家伙。
咔哒!
身后传来铁器碰撞的声音。
芳夏猛地回头,她发现房间上了一道铁门,她出不去了。
她被锁在了这个只有一扇窗户对着深渊的石头房子里,身边只有小白。
确定出不去之后,她没有大喊大叫,甚至于第一件事是平静地抬头看房顶,想看清楚有没有监控。
没监控。他们的能耐没她想象的厉害。
她可以确定,是许笺元和许冬把她锁这里了。
她追过来的时候,许冬完全没有挪动步子,任由她去追。
其实她刚才已经察觉到了,她去追人,也不过是垂死挣扎罢了。
芳夏摸出贴身的匕首,站在原地,半天都没动一下。
此时她就像困在极寒之地的,泡在冰水里的雏鹰,一时半会儿,活不过来了。
*
刘连提着手电筒,小心翼翼地靠近仍然坐在地上的许冬。
“冬哥……”他轻轻呼唤了一声。
许冬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刘连忙去扶他,“芳夏已经锁房间里了,但她手上有冲锋枪和手/雷。”
许冬站起身,他比刘连高半个头,他突然把刘连像小鸡仔似的拎起来。
刘连惊恐万分地求饶:“冬哥!不是我捂的你,不是我。”
“捕猎铁夹是你放的吧?”
刘连知道,芳夏因为那个捕猎夹子遭了不少罪,但他不敢撒谎,只咽了咽喉咙,道:“高爷吩咐的,高爷说,怕你控制不住她。”
“出发前我有提醒过你,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看来你忘记得干干净净了。”
“没!我没有!高爷吩咐,我不敢不做。”
许冬从刘连腰间摸出一把□□,刘连看着那□□,吓得脸色都白了,但他不敢挣扎。
“看见她被铁夹夹得惨叫,鲜血直流,你在暗中是不是看得很爽?”
是,确实,刘连当时就像看着自己亲手打下的猎物在痛苦挣扎,那感觉,比打猎爽多了。
但刘连不敢承认自己的阴暗心理,只敢摇头连声否认:“我不是,我不敢,我哪儿敢。”
许冬放下他,刘连侥幸而又尴尬地赔了个笑脸……
下一秒,许冬推弹上膛。
嘣!
刘连惨叫出声,鲜血从他左脚处流了出来。
“你伤她左脚,我也伤你左脚,这笔账,暂时平了。”
刘连痛的额头冒汗,脸色煞白,嘴唇都在发抖。
夹伤和枪伤能是一回事吗?
但他不敢反驳,只能点头,“知……知道了。”
“记住自己的身份,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要有数。”许冬一字一顿地说完,又说了一声:“滚!”
刘连连滚带爬地走了。
许冬站在原地半响没动,外面是深渊,身后则是地狱,他没有后退的路可走。
作者有话说:
大家要骂就骂男主,不要骂作者,作者弱小可怜无辜。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delonking 10瓶;20426993 6瓶;洁白 5瓶;24547300 3瓶;59736480、colawind、XY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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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滴血
◎肖申克的救赎◎
半年前, 2016年12月,南境, 许家别墅。
走下面包车, 康城一瘸一拐地走进来,一楼只有保姆在搞卫生,他坐电梯上二楼, 出电梯刚好遇见了老高。
老高手里拎着个纸袋,袋子里装着药, 看见康城进来, 忙笑道:“桥佬出去了。”
“我找小的。”
老高一听就明白了,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意,康城一般不会来许宅,他问:“桥佬找您来帮忙?”
康城问:“现在什么情况?”
“老的倔,小的更倔,软硬不吃。烧红的铁,把整个背都烫的不成样子了,就是不屈服。”
康城皱了皱眉头, 他很讨厌对自己人动手,这是他跟许笺元最大的矛盾点。
许笺元冷血、做事不择手段, 不管你是不是自己人,不达目的绝不罢休。
所以, 这么多年以来,康城虽然是许笺元这一组的,但他和芳碧华更合得来。
老高也知道康城和许笺元意见不合, 他小声道:“桥佬的意思, 许冬越是不服, 越是要治他, 说是要灭掉他的逆鳞,不然以后真把他扶起来,那更不好管了。”
康城:“他是受过教育,参过军,有自己想法的人,用这办法对待几十年前没什么文化的人可以,对待许冬肯定不行。”
“要不您劝劝?我们这些桥奴,也只能按吩咐办事。”
就算到了自己人的地方,康城依然习惯性瘸脚走路:“我去看看他。”
“他在房间里。”高老走在前面带路,到了许冬房间,门上了两道锁,他掏出钥匙一道道开门。
屋子里拉着窗帘,很暗,一股酒精混杂着药油的味道扑面而来。
许冬趴在床上,裸露在外的背部,一片溃烂红肿。
老高叫了声许冬,没有回应,他没办法,只好锁上门,先出去了。
康城走前去,拉过凳子坐在许冬对面。
许冬虽然趴在床上,手却拿着游戏机,他在打游戏,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看着可怜,实际氛围却又一点都不可怜。
康城轻轻咳嗽了一声,道:“你可以闯出去,离开这里,自己一个人好好活着。你为什么不呢?”
“我为什么要走?我为什么要离开这里?”许冬手上没停,语气很平静。
“你还是想为族人做点事的,是不是?你那没见过面的奶奶外公外婆还有姑姑,都在归墟在那个不见天日的地方苟延残喘。我们不努力,他们能出来吗?”康城一出口就是感情牌。
许冬显然已经被磨灭掉这些普通情感了,他冷冷道:“那是族群的选择,出来可以,但你不能出来之后,还想保持着上千年的寿命,换位思考,如果你是北巢人,你能允许这些人出来吗?”
康城失望地摇头:“你们这些桥童二代,被现在这个社会洗脑了,我们为什么要站在对方的立场想问题?那谁站在我们的立场为我们考虑呢?芳碧华已经研制出了抑狐制剂,只要北巢人把地下城的口子打开,让我们的族人出来,大家和平共处,互不干涉,这本该是最理想的状态。但现在的大风氏,是北巢人,她不答应,她不想给我们活路,那唯一的办法就是下一代的大风氏,我们的人来做。”
“所以,你们筹谋这个计划已经几十年了吧?从我和芳夏出生开始,从你们杀了大风氏继承人夺取巢珠开始。”
康城避开他们谋杀大风氏继承人的话题不谈,只道:“芳夏是个意外,出事那天,她刚好在那个小医院里出生。当年巢珠没在你身上附体,我们完全措手不及,原来上万年的时间里,归墟大风氏这一脉和巢珠隔绝太久,巢珠已经不认归墟大风氏血脉了。而芳夏虽然是尾族人生的孩子,但她身上有大风氏血统,她血统上是现任大风氏的近支,当时在医院,巢珠可能也别无选择,只好附在她身上了。我们都不知情,被蒙在鼓里,都以为巢珠消失了。只有芳碧华知道内情,但她没跟我们透底,不然,你爷爷不会在芳碧华出事后,第一时间逼你跟芳夏切割。”
“哎,如果你们没分手就好了,现在顺理成章,结婚,生孩子。可当年你们分手搞得芳家的人有很大意见,用软的方式根本没用,我试探过,芳夏那养母对你爷爷恨之入骨,不可能在短时间内同意你们在一起。主要还是,时间太紧了。如果时间拉长,那肯定不会是大问题。”
“这事说到底,也怪刀疤章,大风氏确诊得了癌症,时日不多了,刀疤章才告诉我们,丢失的巢珠附在芳夏身上。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你和芳夏生一个孩子,按照巢珠附体规律,它会重新选择新的宿主,附在芳夏孩子身上。根据大风氏继承法,得巢珠者得储君之位,到时候你的孩子是储君,而你作为孩子父亲,唯一血统纯正的大风氏后代,你可以顺理成章成为新一任的大风氏。这是有巢法律,现任大风氏也没办法改变的法律。她不接受也得接受。”
“只有我们自己人做了大风氏,归墟有巢人,才有希望。地下城之门,才能打开。”
康城不是话多的人,但他今天破例说了这么多,就是希望能说动许冬。
可许冬对这一类的说辞已经免疫,他道:“你们把我和芳夏当做配种的工具,还把话说得那么冠冕堂皇。我不是不想为族人谋取未来,只是有些事可为,有些事不可为!”
康城无奈笑了笑,他轻轻叹了一声:“许笺元做得最错的事,就是把你送去参军。当兵之后,你这脑子,被彻底清洗了。”
歪理!许冬不说话了,他关掉游戏,趴在枕头上,闭目养神。
面对许冬的不识好歹,康城盯着地毯,面无表情地道:“你不会以为,你能扛得住身体的折磨,你爷爷就拿你没办法了吧?”
许冬依然没理会。
康城:“我们归墟有巢人,在外面的桥童和桥童二代,有大风氏血统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你,一个是我。和芳夏□□生子,你是首选,如果你拒不配合,那我……就是备选。”
许冬缓缓睁开眼,侧目看向康城,眼神满满都是不可思议。
康城无视许冬的眼神,继续道:“在最后的期限之前,你如果还不同意,那就只能我上了。这款药是你们许氏制药特别研发的春/药,或吸或食,芳夏中招后,会失去理性,只有兽性,不管她前面的男人是谁,就算是我这样的老头子,她也……”
看得出来,他康城还挺期待。
许冬拎起游戏机直接砸康城头上!
老不死的东西!
被砸了一脑袋的康城也不生气,“就是不知道等她清醒过来,能不能接受跟我这样的糟老头子上床的事实。”
许冬拳头越攥越紧,由于太过用力,背上还没结痂的伤口,血水渗了出来。
“你好好想想,配合计划,对你对她都是最好的选择,没有其他路可选。就算你把许笺元杀了,也不妨碍剩下的人继续执行这个计划,除非你能把所有桥童杀光。”
许冬终究还是忍下了想打康城一顿的冲动,他冷冷盯着对方:“等芳夏生下孩子,你们要怎么处置她?”
“这就是你可以跟你爷爷谈的条件,你现在配合,最终条件是留芳夏的命。”康城这个老狐狸比许笺元还要狡猾,他出的主意,能信?
许冬不相信,许笺元只会虚与委蛇,假装答应他的条件,只要芳夏生下孩子,巢珠一旦换了新的宿主,为了确保以后没有麻烦,他们肯定会杀了芳夏,以绝后患。
桥童,是他见过最理智最冷血也最无情的人。
*
周围很安静,芳夏甚至能听到窗户外那条蟒龙的呼吸,还有地底下时不时发出咔咔咔的声音。
如果不是知道身处深山老林,她都要怀疑地底下有地铁。
她睁开眼,头晕的厉害,身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换成了软软的床铺。
他们一定是往这房间里喷了什么药物,导致她昏睡过去,失去抵抗力。
背囊不见了,枪、手/雷、匕首、手机、手表都没了。
旁边多了一张小桌子,桌子上亮着一盏蓄电池小灯,有保温杯,有一杯热牛奶,两个水煮鸡蛋,一个苹果,保温盒里有煮好的牛肉。
角落还有个带盖的便盆。
而她脚上和手上的伤口都重新包扎过,她身上甚至换上了柔软的睡裙,床边放着的是棉拖鞋……
他们打算要在这里长期囚禁她?
她不懂,许笺元为什么要这么做?目的是什么?难道他们知道她是尾族人?就算她是尾族人,那也不至于这么对待她呀?
她站起身,才发现小白就窝在她床尾的被窝里。
它看见她起来,兴奋地往她身上蹭,芳夏伸手摸了摸它圆圆的脑袋,轻声道:“小白……我现在只有你了。幸好还有你。”
小白蹭着她的手,呼噜呼噜撒娇卖萌,芳夏把牛肉分到一个碟子里,放在地上给它吃。
她走到铁门边,往外看,外面静悄悄的,走廊尽头有灯光,但没有人影。
确认没人在外面之后,她才走到安装了铁条的窗户边,蟒龙在睡觉,她往外伸手,贴在外墙上,她的备用匕首和多用刀都还在。
她被关在这里知道出不去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匕首和多用刀藏在了窗户外的缝隙里,她怕刀具会掉下去,还在外面石壁上贴了一层胶布。
有刀具在,她就安心多了。
现在也不知道是白天还是黑夜,黑暗中完全没了时间的观念,门口隔一段时间会多一盘食物,时常是在她睡觉的时候放在那里的。
芳夏最近嗜睡,昏昏沉沉的,睡眠时间比清醒的时候多。
那天她没睡,就躺在床上,听见门口有声响,她赶紧起身走过去。
是刘亮给她送来了食物。
他看见芳夏走过来,尴尬笑着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芳夏问他:“许冬呢?”
“我不知道。”刘亮不敢说实话。
她咬了咬唇,道:“我想见他。麻烦你帮我传达一下。”
刘亮:“芳小姐,你有什么需求,可以跟我说。”
看来许冬不想见她,一抹不易觉察的失望从她眼底一闪而过,她道:“能把手机还给我吗?我实在太无聊了。我手机里有游戏和下载好的小说,我可以打发时间。”
刘亮犹豫了,这事他做不了主。
“这里没有信号,你给我手机,我也联系不了外面的人。”
刘亮点点头道:“我帮你问问。”
刘亮去了大概两个小时都毫无动静,其实她要手机,主要就是想掌握时间,她要掌握这些人的作息,然后好有所行动。
她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就在芳夏以为没希望之时,门口传来脚步声,她忙走到门边,刘亮走前来,手里拿着她的手机和一个大容量充电宝。
芳夏接过手机,道了声谢:“谢谢你,刘亮。”
*
猴渡中心地带的山边上,许冬用芳夏的卫星电话给宗攸宁发去信息:一切安好。
老高站在旁边盯着,他道:“芳夏朋友不会怀疑吧?”
许冬把电话关机,反问:“怀疑什么?”
老高不好再说什么,他又道:“那就按照计划,从今晚开始安排你们圆房。”
许冬看着远处的飞鸟,若有所思。
自从许冬把刘连的脚打伤之后,老高对许冬多少有些忌惮,他们归墟有巢人,出了名的阴晴不定,他怕许冬把气撒他们头上。
正要说什么,却见许冬递过来一块纱布,纱布上是深褐色的血迹。
这是之前芳夏的脚被夹伤,用过的纱布,这是芳夏血。
“这是?”老高愕然,不知许冬是什么意思。
“以后都不用安排圆房,她怀孕了。”
老高惊喜过望,上个月那次就怀上了?
他颤抖着双手,接过带血的纱布,道:“我马上让人去验。”
老高没有马上走,他想了想,又道:“不过,她就算怀孕了,桥佬的意思是,要等生产的时候才能接出去。主要是怕她性格刚烈,把孩子打掉了。她那脾气,很可能的。”
许冬依旧看着远方,他没接话,似乎这些都是跟他无关的事。
*
自从拿到手机之后,芳夏开始掐点算大家的轮值时间,白天他们大概隔两三个小时会来看一眼,时间不定。
凌晨两点到六点这个段时间是最安全的,刘亮刘连等人都睡了,不会有人过来巡查。
这天到了两点,芳夏偷偷爬起身,她没有开灯,而是打开了手机屏幕,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弱光亮,她慢慢走到窗前,伸手摸出多用刀。
她打开多用刀最小的刀尖,试着轻轻凿窗户铁枝边上的石头。
芳夏试了两下,被声音吓到了,周围太安静,细微的声响都显得格外刺耳。
她不得不放弃开凿的方式,只能一点点细细地磨,把铁枝周围的石头磨成粉末,最后能把封窗的铁枝一根根抽出来。
她边干活,还得边留意门口有没有动静。
最后,手指磨出血泡,才挖开一点点凹槽。
看样子,这将是一场漫长的工程,她要先挖隐秘的地方,一点点把边缘磨开,不留痕迹的,把窗户上的七根,五竖两横的铁枝都抽出来。
她没想过,自己会有这么一天,要亲身演绎“肖申克的救赎”。
每天芳夏都是白天睡觉,晚上两点起来开挖,挖两个小时休息一会儿,再继续。
那天她中途休息,她没开灯,就坐在床上,喝了点水。
突然小白热情地跑向门口,只听它哼哼唧唧撒着娇,芳夏也朝门的方向看去,黑暗中,借着走廊深处微弱的灯光,她隐隐约约看到一个影子站在门外。
门外的人没出声,芳夏静静坐着,她认出他来了,她忍不住开声问:“为什么把我关在这里,能不能让我死个明白。”
没有人回应。
芳夏恨得心在滴血,“许冬,你不要让我活着出去。不然,总有一天,我会让你生不如死。”
再细看,那影子不见了。
之后几天芳夏依然是半夜爬起来磨铁条周围的石头,这是个考验耐心的工作。
当人被逼到绝境,剩下的就只有磨灭不掉的耐心和毅力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石头磨成粉末,从上面支点开始,从上到下,为了防止挖断铁枝,引起怀疑,每个铁枝和石头相接的地方,她挖到大概五分之四左右就不再继续,而是换下一个点。
上面五个连接点基本挖开了,她开始挖左边的连接点。
她挖的太过专心,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意识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深渊蟒龙匀称的呼吸声停止了,窗外似乎有股寒意袭来。
她抬起头,打开手机灯光照去,一张丑陋的脸怼着看她!
芳夏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差点惊叫出声。
只见那条蟒龙,顶着巨丑无比的、扭曲的脸,流着涎,正在窗外定定看着她。
芳夏很快冷静下来,她被关在石头房子里,蟒龙拿她没办法。
她和蟒龙互相对视着,也就对视了几秒,那蟒龙慢慢低垂下头,往后退去。
它在对她释放善意?
如果算上绿巨蜥,这是第二种对她释放善意的物种了。
忽然她听见小白激动的哼唧声,她赶紧关掉手机屏幕,把多用刀藏在衣袖里,回过头去。
门口多了个影子,是他的影子,她可以确定。
他站在门口多久了?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发现她在暗度陈仓。
为了掩饰心虚,芳夏一改之前倔强的态度,轻声道:“我想吃荔枝。”
空了几秒,只听许冬道:“我明天给你摘。”
第二天中午,刘亮给她端来午饭的时候,盘子里有一大串的新鲜荔枝。
云滇边境的木得国卡德林场里,宗攸宁悠闲地躺在竹椅上,而她爸正在不远处的湖边钓鱼。
她盯着芳夏每天发来的“一切安好”,总觉得很怪异。芳夏不是那种懒到只发四个字的人,而且每天都是同样的四个字,芳夏从来不会这么敷衍她。
但她每次打芳夏的卫星电话,对方都是无信号状态。
宗攸宁只好给芳夏发信息:你怎么不发定位了?
此时她妈妈李红果从屋里走出来,她一身骑马服,问女儿要不要去林子里骑马溜达。
宗攸宁站起来撒娇道:“妈妈,叫阿多出来打猎呗。”
李红果斜看她一眼:“现在不是打猎的季节。去不去骑马?”
“不去。没意思。”宗攸宁手机震动,她划开屏幕,芳夏回她信息了,结果还是那句话:一切安好。
不对劲。
作者有话说:
小白: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把我也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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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丸城
◎仿佛鬼蜮◎
喀喀喀……喀喀喀……
芳夏闭着眼睛, 耳朵贴在枕头上,地下又传来类似于轨道车运转的声音。
这声音每天都能听见, 她甚至怀疑, 这底下有人在偷挖煤矿,这是矿车的声响。
芳夏摸出手机看了一眼,九点整。
她六点才睡的, 也就睡了三个小时。
平时她睡三个小时也足够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看不见阳光的缘故, 最近嗜睡严重。
她闭上眼继续睡, 听见门口有声响也没理会。
这一睡, 直接睡到中午十二点才爬起来。
小白无比乖巧,她不起床,它也窝在床尾不起。
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就算是中午十二点,也是一点光亮也没有。她伸手,开了灯,小白蹦起来, 开始在地上、墙上打滚。
食物盘子放在门口地上,它也不会主动去吃, 要芳夏分给它,它才吃。
今天是早餐午餐都一起摆在了门口, 早餐有牛奶鸡蛋窝窝头,午餐是米饭和一整只的烤鸡。
同时,餐盒里还有一盒药, 都是各种维生素和钙片。
芳夏不敢吃他们给的药, 谁知道是什么东西。
她喝了牛奶, 再吃了点鸡肉, 心口就堵得慌,吃不下了。
午饭后,她坐在床上看着小白美滋滋地吃完鸡胸肉,然后把鸡蛋当做玩具,在地上滚来滚去。
休息够了,她站在房子里做施展运动,被关起来,更不能忘记健身。
她脚上的伤恢复得很好,现在已经基本不影响她走路。
锻炼做操,下腰往后看的时候,她猛然发现蟒龙又停在窗外看她。
这几天深夜她在窗边偷偷挖磨石头和铁枝的时候,蟒龙都会起来围观,它就静静看着,不发出一丝的声响,习惯之后,芳夏已经不害怕它的存在。
如果哪天她爬出去了,希望这个会给她释放善意的怪物,不要来攻击她才好。
芳夏看向小桌上那只没吃完的烧鸡,她撕了一只鸡翅膀,丢了出去——
蟒龙反应很灵敏,张嘴接住了飞来的鸡翅膀,慢慢细嚼品味,吞下去后,它还看着芳夏,嘴巴流着涎。
芳夏又撕下另外一只鸡翅膀,扔给它。
估计这蟒龙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熟食,它吃上瘾了,吃完还张着嘴讨要。
芳夏只好撕下鸡腿,这次她没有直接扔出去,而是手伸出窗户,亲自递给它。
蟒龙蹭过来,围着鸡腿打转,芳夏轻声道:“给你的。”
蟒龙看看芳夏,又看看她手中的鸡腿,最后小心翼翼地张嘴咬住鸡腿的边缘,芳夏松手,它才把鸡腿叼走了。
芳夏隔空摸了摸它,蟒龙吃东西跟他的外表完全不一样,它很斯文,细嚼慢咽,品味着美味的佳肴,吃完鸡腿,它还看着芳夏。
显然半只鸡对于这么大的蟒龙来说,就是九牛一毛。
芳夏只能张着空空的双手,表示没有了。
那蟒龙也不纠缠,往后退了退,甚至兴奋地给她表演了一段摇头摆尾的“舞蹈”。
又过了几天,芳夏在吃中午饭的时候,故意把汤汁倒洒了,弄的一身都是,连棉拖鞋都弄脏了。
等傍晚刘亮来送饭,她走前去,温和道:“我把衣服鞋子搞脏了,浑身不舒服。”
刘亮看着芳夏,难得她今天好说话,忙问:“你想洗澡?”
“擦澡就行。”当然,芳夏目的不是洗澡也不是擦澡。
刘亮点头表示他去提水来。
“还有……能还我一套衣服吗?我背囊里有。这睡衣弄脏了,穿的不舒服。还有我的鞋,这棉鞋里都是汤汁。”
“我给你拿。”
过了半小时,刘亮用伸缩桶给她提来半桶热水,还拿来一套她的干净衣服以及球鞋。
芳夏擦了澡,换上自己的衣服鞋子,并用擦澡过的水,洗了睡裙,搭在窗边。
看起来就好像已经认命了,好好过生活的女囚。
刘亮来提走水桶的时候,看着认命的芳夏,甚至有点可怜她,他怜悯地对她道:“以后想要什么东西,都可以跟我说。”
芳夏随口说了一句,想要几本可以打发时间的书。
刘亮说他去想办法。
这天晚上,芳夏在床上躺着没睡,中途她也没起来挖窗,直到凌晨三点左右,熟悉的影子出现在门口,她听见小白兴奋地跑下床,大概过了半刻钟,门口传来金属轻轻相撞的声音。
之后周围再度陷入一片寂静。
她睁开眼,门口影子已经离开。
芳夏又等了会儿,才偷偷爬起身,走到门口,她现在夜视能力被锻炼出来了,泼墨似的黑夜,她也能大概看到事物的形状。
铁门门锁处,挂着一条链子,她取下那链子,原来是她外婆的身份牌。
她之前放在背囊里的。
芳夏把身份牌挂在自己的脖子上,又走回床边静坐了大概半小时,确定周围已经死水一般,她才开始行动。
她从窗外取回匕首和多用刀,把床单、被套和那套换下来的睡衣,用刀轻轻割开口子,撕成八/九公分宽的小布条,为了不发出声响,她撕的很慢。
等全部布条撕好之后,和她积攒的包扎伤口的纱布一起,打结绑成一条长长的上百米的绳子。
绳子做好之后,她去挖磨铁窗口子,主要是磨开上面和两侧的连接点就行。
她昨天基本上已经完成到最后一步,各铁条只剩下一根丝线那么细的铁丝跟石头窗户连接着,如果不是怕弄出声响,她只需要一脚踹过去,就能把铁窗踹开。
就在她即将大功告成的时候,蟒龙又过来围观了。
它静静看着芳夏挖磨窗户,当上面和两侧的连接点全部挖开后,芳夏开始用力往外推窗户。
铁窗下面的铁枝连接点没有完全磨开,每根铁枝,都只磨开三分之二,留下三分之一还连接着石头窗户,为的就是等会儿可以作为固定点来捆绑绳子。
所以芳夏只需要从上往外推开铁窗户就行,铁枝的韧性很足,推得有点吃力。
她一身大汗,也只推开了十公分左右的口子。
芳夏想着要不要把下面铁枝再磨开一点,但她又担心,磨得太细了,等会儿绑上绳子,不够力度吊她下去。
就在她左右为难之际,蟒龙似乎看出了芳夏的困境,它凑前来,鼻子蹭了蹭那个铁窗,随即伸出舌头一卷……
咔哒!
它把整面铁窗给卷走了。
拔掉铁窗的声音实在太响,在这寂静的空间里,守在外面的人就算睡的再死,肯定也听到了。
关键是,蟒龙把整面窗户卷走,现在绑布条绳子的固定点都没有,她气得差点脑袋冒烟。
但她没时间生气,特没时间犹豫,她往屋里扫了一圈,看到了桌子,桌子可以用。
手机和刀插进裤兜,背上用破布做的包袱,包袱里有充电宝、存了几天的面包窝窝头、鸡蛋和水。
她把桌子搬到窗下,然后用布条绑住桌脚,这个桌子虽然不是很重,但它比窗户大,所以,还是能作为一个支撑点,往外吊绳的。
就在她把布条全部往外扔的时候,外面走廊传来了脚步声。
她没时间多想,抓着布条绳子,直接往窗外跳下去,小白看见芳夏跳出去了,赶紧也跟上。
而桌子被布条整个拉起,卡在了窗户上,芳夏快速下滑,下了快有六十米的样子,她感觉到布绳在剧烈晃动。
上面有人在往上拉布绳。
她加快下滑速度,本来算好的布条长度,被拉上去大概十多米,现在是完全勾不到地面了。
而且布条还在快速往上拉,旁边蟒龙好奇地围观着,蟒龙离她就一米的距离,她一咬牙,直接往蟒龙身上跳去。
蟒龙的身躯就像一条光滑的柱子,她抱住那滑溜溜的龙身,像坐滑滑梯似的,一溜,顺畅地溜下去了。
小白不敢跳到蟒龙身上,它直接蹿到墙壁上,沿着墙壁跳下去。
抵达深渊地面后,芳夏飞快往里跑,同时回过头往上看,半壁上的窗口亮着灯,刘连刘亮兄弟俩正懊恼绳子变轻了,人跑了。
他们拿出手电筒往外照,看到了芳夏快速奔跑的影子,他们又不敢开枪,这怀着孩子呢,怎么打?
只能是刘亮滑绳下去追,刘连脚上有伤不敢去,另外一个又高又壮的打手,叫雄鹰的,窗户对他来说太小了,他根本挤不出去。
雄鹰只能往外跑,从别的出口去追。
老高也被吵醒了,他跑过来,看着空空如也的床铺,脸色甚是难看:“跑了?怎么跑的?”
刘连也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好像蟒龙帮她把窗户打开了。”
嗜血成性的蟒龙为她开窗户?这就是身怀巢珠之人的厉害之处吗?
“许冬呢?”
“不知道。冬哥不在。好像出去了。”
老高气道:“赶紧叫上所有人追啊!不要伤着她,也不要让她跑了!这么多人,一个女人都没看住,怎么跟桥佬交待?”
*
芳夏往前飞奔,这里面太黑了,只能打开手机手电筒照路,她现在就怕深渊尽头没有出口,也没有藏身的地方。
那她辛苦跳下来,最终还是要被瓮中捉鳖。
这深渊洞穴很大,蟒龙和小白,一大一小,一左一右跟着她跑,看着就很魔幻和超现实。
跑到尽头一看,果然没有出口,只有一些大石头。
连个可以藏身的地儿都没有。
后面有灯光晃过来,还有脚步声,他们快追上来了。
芳夏关掉手机灯光,闪到石头后,探头看了一眼,刘亮跟她距离也就百米远,几百米之后,还有一个壮汉,那是雄鹰,芳夏见过对方一两次。
小白站在大石头顶上,芳夏又往后躲了躲,她摸出匕首,等着刘亮过来。
脚步声和喘息声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她前方五六米外,芳夏捡起一颗小石头,扔向对面的石壁。
刘亮忙转身举枪走向对面,芳夏直接跳起,一个飞踹,把刘亮手中的枪给踹飞,然后匕首往前一插,匕首直接插进对方的手臂。
刘亮比刘连要有点情义,芳夏手下留情了,没有直接插他背部要害位置。
刘亮闷哼一声,闪身过来正要回击,结果小白从石头上扑过去,怼着他脖子就是用力咬!
刘亮惨叫着甩开小白,小白被甩开的同时,把他脖子上的一块皮给活生生撕下来了。
芳夏又给了刘亮一脚,直接把他踹翻在地。
芳夏捡起地上的枪和手电筒,她举枪对着刘亮,问:“出口在哪儿?”
刘亮摇头表示不知道,他怕他说了,回去面临更严峻的惩罚。
芳夏扣动扳机,厉声道:“给你一次机会,不说你今天就葬这儿了。”
后面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刘亮不敢说话,他只敢往斜上方偷瞄了一眼,芳夏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在石壁上方十多米的高处,果然有一个隐藏的洞口。
怎么上去?她没有绳子没有飞虎爪,除非她会飞。
而雄鹰马上就追过来了,要不躲起来,等会儿直接给对方一枪,如果没打中,可能要双方火拼,要不现在就逃离。
她看着旁边的蟒龙,上半部分的龙身距离洞口也就两三米远,如果能沿着龙身爬上去,那会容易很多。
时间紧迫,容不得多想,她直接跳了上去,沿着蛇身往上爬,可惜太滑了,爬两步滑一步,越着急越是爬不上去。
此时雄鹰已经进入视线,芳夏冷静下来,她趴在龙身上,举起枪,瞄准雄鹰!
嘣!
第一枪没打中,雄鹰停下来躲闪到旁边。
他停下来反而好瞄准,芳夏又开一枪!
嘣!
“啊!你他妈的!”雄鹰应声跪了下来,应该是打中他大腿了。
雄鹰想反击,又不敢开枪,他只能大叫:“刘亮!你干什么!”
刘亮这才反应过来,他虽然手臂受伤,但不妨碍他阻止芳夏逃跑。
他跑前来,想抱住芳夏,结果小白又扑了过去。
一个大男人和一个小毛怪,互相撕打在一起。
芳夏的两声枪响,吓到蟒龙了,它原本半盘着的躯干,忽然直立起来,它这一直立,直接把芳夏带到了半空。
雄鹰吓得脸色都变了,尼玛,这要是从半空掉下来,孩子准保不住。
芳夏把枪别进裤头里,抱紧了龙身,本来已经靠近洞口了,可还没来得及跳过去,她又被带离洞口十几米远。
她对着龙头大喊:“靠右!下来一点!”
她知道蟒龙听不懂,但还是忍不住要说:“下来一点!”
边说,边用手指挥着方向,下来一点。
蟒龙听不懂人话,但它似乎看得懂手势,果然,它往下盘了一点。
芳夏找准机会,一个跨步,跳了过去,可惜还是远了点,没跳进洞里,她整个人挂在洞外面了。
嘣!
雄鹰开枪了,他对着芳夏的方向,往上面开的枪,主要是吓唬她。
开完枪他才反应过来,芳夏如果被吓得掉下来,孩子也可能保不住。
太难了!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芳夏手臂力量比较强,她直接一个提升,手往上一扒,进洞了。
进洞之后,她往下喊:“小白!走!”
小白灵活地往墙壁上一跳,抓着石壁,就往上爬。
雄鹰对着小白,嘣嘣嘣连开几枪。
芳夏他不能打,畜生他还不能打?
小白嗷嗷叫着,速度极快地跑进了洞穴里。
芳夏见小白进来,也不多停留,转身就往洞里跑去。
而雄鹰的连声枪响惹恼了蟒龙,它直接把雄鹰一卷,往外扔了出去。
芳夏在洞里都听到了雄鹰的惨叫声。
这山洞曲里拐弯的,又窄又矮,她只能弯着腰走,幸好是向下的路,还没那么吃力。
她怕后面的人追赶上来,所以走得飞快。
看见岔路口,不管三七二十一,习惯性往右走。
走到尽头竟然是个半壁的小平台,从平台往外照去,下面又是一个大山洞,可洞口距离地面至少有三四十米,怎么下去?
没有绳子,是她目前最大的困境。
她往外看了看石壁,石壁凹凸不平,小白肯定能下去,她如果拼尽全力试一试,也应该下得去。
就是危险了一点。万一不小心滚下去,可能会一身伤。
目前境况,没有其他办法,就在她打算试一试的时候,底下出现了一个人影,芳夏忙躲回洞里。
是许笺元的人?她没看清身影。
过了会儿,一个飞虎爪飞了上来,抓在洞口石头上。
芳夏赶紧抓起飞虎爪,快速把绳子往上收,原本以为收绳子的时候,对方会跟着绳子扑上来,结果她把绳子收上来后,底下毫无动静。
怎么回事?
她探头再看,发现那人往远处走了。
那人身影很熟悉,她终于看出来了,是大眼。
大眼特意给她送来飞虎爪和绳子,就走了?还是说要引诱她下去?
没必要引诱她下去啊,他直接堵在下面或者上来,跟后面的追兵两面夹击,不是更有胜算吗?
难道大眼不是许笺元的人?
看着大眼的身影消失在洞里,芳夏没时间思考,她用刚顺到手的飞虎爪和绳子,直接滑了下去。
滑下去后,把绳子收到包袱里,她本来想往大眼相反方向走的,但如果大眼是好意给她送绳子,那么他离开的方向,肯定也是出口。
所以,芳夏跟着大眼的方向跑去。
这个山洞很大,像是被挖空了的煤矿,到处都是黑漆漆的石头,芳夏往前走,洞底是一道夹缝,那道夹缝又窄又长,她走了至少两三个小时,才走出夹缝。
走出夹缝后,又是一个小小的地下岩洞,她听见了水声,水声就在岩洞上面,在往前,看到一处地下瀑布。
底下瀑布高四五米,很壮观,她绕到瀑布后面,有条小缝隙,小缝隙一路向下,而且很迂回,她都怀疑,又往回走了。
只是在更下一层的地底,方向是囚禁她的那座山的山底。
她停下来休息,喝了点水,吃了块面包。
她把鸡蛋剥了壳给小白吃,抚摸着它圆圆的脑袋,这一路,都幸好有它。
不然她单打独斗,该多寂寞。
她现在主要就是想找到出口,先求生存再谋其他。
许笺元和许冬欠她的这笔账,她一定要想办法跟他们算清楚。
休息了大概一刻钟,她继续往前,走着走着,缝隙越走越窄,后面一长段都只能容纳一人通过。
就这么一条狭长的缝隙,最后通往的竟然是一口水井。
水井是用石头砌的,她往井下看,井壁上有一个出水口,她拉了绳子往下滑,滑到出水口的位置,打开手电筒往里照去,这个出水口是用砖头砌成的水渠。
她正打算往里钻,发现小白在井口哼哼唧唧打着转,很着急,它怕水,不敢跟进来。
芳夏只得爬上去,把小白像背孩子似的,绑在怀里。
然后就这样怀揣着小白,爬进了水渠。
水渠很窄,只能匍匐前进,幸好现在水位不高,渠里没有水。
爬到一半,小白确定渠里没有水后,才从她怀里钻出来,飞快地往前跑。
这条水渠至少有五六百米长,等爬出水渠,面对她的——是一堵城墙。
一堵底下城墙。她突然紧张起来,这是找到目的地了?
城墙很高很长,在黑暗中看不到尽头。
小白很兴奋,它已经飞快地沿着城墙跑起来,芳夏叫了它一声:“小白!慢点。”
她这一喊不要紧,城墙上方三米高的地方,她的前后方各亮起一盏灯,在黑暗中呆了太久,这光其实不算很亮,但已然刺眼。
吓得小白一个飞奔,躲到了她身后。
小白不是怕光,它是怕突然出现的强光。
芳夏下意识拔出枪,四周转了一圈,可这周围,就她站在石壁和城墙中间,头顶是封死了的山洞,目之所及,除了她和小白,什么都没有。
芳夏站在原地没敢迈开步子,过了大概一分钟,灯光忽然又灭了。
两盏灯一前一后灭的。
她反应过来,这是声控灯?
刚才她喊小白的说话声,把声控灯给喊开了。
这地方有电!这是她没想过的。
知道是声控灯之后,芳夏也没敢继续把路灯喊开。
她沿着城墙往前走,大概走了三四百米,发现前方越来越开阔,再往前,城墙上出现了城门楼。
城门楼不大,门对面是一条小道,不知道通往哪里,而城门上,用汉字写着“丸城”两字,汉字下方则是有巢文。
原来这就是丸城?怎么黑漆漆一个人都没有,仿佛鬼蜮?
城门紧闭着,城门口有电子显示屏,跟普通景区很像,上方写着:今日预约访客1人,城内访客1人。
城内已有一人?
在哪儿预约?怎么进去?
小白在后面嗷嗷叫着,不对劲,身后也有人。
作者有话说:
小白:我是不是比男主可爱,阿啾!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姗姗来迟、16875910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宗攸宁
◎我炸了大门也会来救你的◎
地下丸城的城门口, 只有电子显示屏的红白色光亮照在门外的小广场上。
身后有人!有脚步声。
低头一看,地上有泥脚印。
芳夏拔出枪兀地转身, 却见一个满身泥巴的泥人就站在小道路口。
“芳夏!宝贝!”对方惊喜尖叫, 特别是那声“宝贝”简直振聋发聩。
城门口的灯光应声亮起,因为声音太大,亮起的灯也多, 把城门广场照得跟白昼似的。
芳夏认出来了,满身泥巴的人是宗攸宁!
“宝儿!”她激动地迎了上去。
宗攸宁跑过来, 她这一身, 连背囊上都是泥巴。
“我终于找到你了。我以为你出事了!”
芳夏没想到宗攸宁会找到这里来, 毕竟她是经过“九九八十一难”才来到这里的,宗攸宁怎么可能在短短时间里,就进来了?
但宗攸宁为了找她都找到这里来了,还一身狼狈,她怎么能不感动,“宝儿,你怎么进来的?”
“我是你的‘总有你’啊, 你失联了,我不来找你, 谁来找你?”宗攸宁想用手摸摸她的脸,结果一抬手, 发现自己手上都是泥巴,只好作罢,并笑着调侃:“你怎么好像变白变胖了?我真是白担心了。”
本来感动得差点流眼泪的芳夏, 忍不住笑道:“我这几天经历的事, 你想象不到。你怎么满身是泥?”
宗攸宁跺了跺脚, 把身上的泥巴甩掉一些, “我刚才掉泥坑里了!没事没事,我等会儿找有水的地方洗一洗。”
小白见芳夏认识来人,哼哼唧唧绕着她俩转了一圈,然后安静趴在旁边不动了。
“我知道哪里有水。”芳夏拉着宗攸宁往水井方向走。
路上,宗攸宁问:“你先告诉我,你究竟是不是出事了?怎么就你一个人?许冬呢?”
芳夏无奈道:“说了你可能不相信,许冬把我囚禁起来了。”
宗攸宁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许冬囚禁芳夏?这简直是天荒夜谈!
“许冬那王八蛋,他囚禁你?为什么?”
“我也想知道为什么,我今天才逃出来。你没办法想象,我刚经历了一场肖申克的救赎。”
“难怪,你的卫星电话天天给我发‘一切安好’,每天就这四个字,多一个字都没有。这是许冬用你手机发的吧?”
“他每天就发这四个字?”芳夏有点不敢相信,许冬会这么敷衍和大意,这不是他的风格。
“就四个字。我无论问你什么,都不回。我猜你肯定是出事了,我就挑了几个人想从我们之前商量的路径,进入红猿山来找你。”
“你从红猿山进来的?”
“我原本是这么打算的,结果出发之前,被我妈知道了,硬把我拦下。我妈说,这个地方,不认识路,带再多人都没用。”
芳夏吃惊道:“你妈妈知道这里?”
“她可太知道了。这一条地下隧道她研究了二十年。都能考研了。”
这回是芳夏不可置信地看着宗攸宁,“你妈妈是什么人?”
问完,她知道这个问题很奇怪,忙又解释:“你妈妈为什么会知道和研究这边的地下隧道?”
“因为这条隧道跟我们家林场是连通的。”
芳夏去过宗攸宁家在木得边境的摇光农场,从这里去摇光农场,少说也有三四百公里远,“你是说这地底下的隧道,从这里一直延伸到你们林场?”
“对,你想象不到吧?而且不止连通木得,据说,还连通了堪布和其他地方。”
这确实完全超乎芳夏的想象,“攸宁,你是不是有什么要跟我说?”
“我妈知道你外婆。”
“她们认识?”
“不算认识吧。没有正式打过照面,但我妈说,你外婆是很厉害的人,能压制住康城的人。康城你知道吗?”
芳夏点头:“我知道啊,我外婆的同事,为了替我外婆报仇,现在还在看守所蹲着呢。”
宗攸宁诧异道:“康城这么有能耐的人,进看出所了?”
芳夏也没说他是故意进去蹲着的,只点头:“是啊。”
“你知道康城跟我们家是什么关系吗?”
“什么关系?”
“我今天跟你说的事,肯定会颠覆你的世界观,你要有心理准备。”宗攸宁给芳夏打预防针。
芳夏的世界观,早就被打的零零落落了,她道:“我有心理准备,你说。”
宗攸宁:“康城是我妈妈的爷爷。”
“啊?”
“是不是觉得他应该跟我妈同龄?很诧异吧?康城这个人不知道多少岁了,假死过很多次,摇光农场,以前叫卡德林场,就是我妈妈从他手上继承下来的。”
芳夏停下脚步:“你妈妈是桥童三代?”
宗攸宁惊讶:“你知道桥童?”
“我知道。我外婆就是桥童。”
“对,是的。你外婆,康城都是桥童,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上个月。”芳夏被关了这么多天,她都有点凌乱了,“可能不止,反正是最近才知道的。”
宗攸宁:“你知道那我就好解释多了。桥童是有巢人,有巢人和我们普通人类有生殖隔离,康城只是我妈妈名义上的爷爷,不是亲生的,所以我妈不是什么桥童三代。康城假死之后,我妈妈作为孙女继承了摇光农场。”
到水渠口了,她们停下脚步,宗攸宁问:“这里爬过去就是水井?”
“对。爬过去就是。”芳夏回过头吩咐小白:“小白,你在这儿等着,等在这里。”
小白知道水渠过去就是水井,它不敢去,只好守在水渠口。
芳夏和宗攸宁爬过水渠后,宗攸宁直接跳进水井里清洗,里里外外,包括头发都洗了一遍。
芳夏帮她把背包里的东西清理出来,背包里有手机、卫星电话、地图、一把□□、一把尖刀、四五个手/雷,一卷航空绳子、牛肉罐头和压缩饼干,以及一套换洗衣服……
然后她将背囊扔到井里给宗攸宁,她这背囊是防水的,宗攸宁把背囊外部的泥巴也洗干净了。
洗好两人又爬回城墙边,两人坐在石头上,宗攸宁边擦干头发边聊天。
芳夏继续刚才的话题:“摇光农场能连通地下城,那么重要的位置,为什么康城不把遗产留给他们桥童,而是留给你妈妈?”
宗攸宁笑道:“你外婆是桥童,我说桥童坏话你不介意吧?”
芳夏摇头:“不介意。我外婆跟他们不一样。”虽然她不知道自己外婆究竟是不是好人,但在她心里外婆是有光环的。
起码外婆收养了她,还收留了尾族大宗伯的家人,给了她无忧无虑的童年,良好的教育。
“那我就直说了,桥童很狡猾,他们不是真心让我妈妈继承摇光农场,他们只是想利用我妈妈代持而已。因为有巢人本身自己有派系,他们自己在内斗。”宗攸宁擦完头发,在背包里翻找吃的。
“我今天还没吃东西。”她找出罐头和压缩饼干,“给你开一罐罐头。”
宗攸宁这两天攒着罐头都没舍得吃,就是怕遇到芳夏要救急。
芳夏道:“我刚吃完没多久,不饿,我这里有面包,还有一个鸡蛋,吃我的吧。不吃会坏掉。”
吃了几天压缩饼干的宗攸宁再次诧异:“你怎么会有这些?”
芳夏给她剥鸡蛋:“偷偷存下来的。”
“许冬把你囚禁在这地下,还准备了面包和鸡蛋?他储备这么丰盛,看来是预谋已久啊。”
芳夏不想说许冬了,就没接话茬。
宗攸宁吃着鸡蛋,小声笑道:“难怪你还胖了。”
芳夏:“给你,你要不要?”
“不要不要,我们都不要。我们都好好的。这个许冬,我一定要收拾他。你手上有没有证据?有证据就走司法,让他去蹲监狱。没证据,那想办法把他骗到木得,我找人折磨死他。在木得,死了就死了!死了都没人知道。”
宗攸宁跟芳夏一样,都是警校毕业,毕业后,她爸妈不同意她当警察,她只能在家做个咸鱼富二代。
她从小在军阀当道、社会混乱的木得长大,跟着摇光农场守林的叔叔们打猎、习武,她就不是一般的普通女孩,平时虽然看着憨憨的,娇气又可爱,但真做起事来,很老辣。
芳夏则相反,看着老辣,嘴巴也不饶人,实际善良,做不出离经叛道的事来。但这次的经历,磨炼了她,再柔软的心肠都得封心锁爱。
她道:“不用你动手,我自己解决他。”
宗攸宁看着芳夏落寞的表情,很是心疼,“我们不要男人。男人有什么好。我养你。我保护你。”
芳夏这几天已经自己消化完这些悲惨的事了,她笑道:“你怎么那么好呢?”
宗攸宁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道:“我只对你好,对别人,我可没那么好。宝宝别难过了,等回去后,我们去泰国玩,男的女的,随你挑,我买单。”
芳夏再次被逗笑,她把蛋壳扔在地上,小白把蛋壳吃了。
“我想知道有巢人的事,你把你知道的,都跟我说说。”
宗攸宁问:“你知道有巢人的来历吗?”
芳夏摇头:“我只知道神话传说,什么天神降临……”
“天神降临,确实是从天外而来,但不是什么所谓的天神。”
“怎么说?”
“UFO的故事,你听说过不少吧?”
芳夏瞬间明了:“他们是外星人?”
“对!”宗攸宁打了个响指,把她妈妈研究了二十多年的成果,和盘托出。
“有巢人来自外太空,据说他们原来的星球叫有巢星。他们寿命极长,上千年,而且会轻功,武力高强。他们的星球好像是遇到了小行星撞击,有巢舰队在撞击前,逃离有巢星,奔赴不同的地方,其中有一支舰队,抵达了地球。在降落过程中,出了意外,分散在三个地方,其中一艘飞船降落在木得,一艘降落在归墟,另外三艘降落在不周山。”
这个跟壁画上的内容是契合的,只是当时地球原始族群并不理解,把有巢人当成了天神。
“当时地球上生存的高级物种叫狐族,主要生活在不周山一带。也就是说,不周山降落的飞船,直接与狐族交锋了。”
不周山有巢人因为有更先进的武器和设备,直接征服了地球土著狐族,但狐族身上带有狐菌,把不周山有巢人都给感染了。
感染狐菌的有巢人或死或寿命减少,最终生存下来的有巢人身上也携带了狐菌,寿命基本和狐族相同。
有巢人对狐族进行了残酷的打压和统治,导致狐族数量急剧减少,最终狐族消亡在历史长河中。
而有巢人和狐族杂交产生的尾狐族,则因为有“有巢人”的血统而幸免于难,但依然被压制和奴役,直到尾族人口增多之后,才在大同始祖的带领下,起来反抗,获得了部分自由……
芳夏大概听明白了,看来大同始祖墓地里的壁画真假参半。
宗攸宁:“不周山有巢人,就是现在的北城有巢人,北巢人是地球有巢人的主体。”
芳夏因为之前陆陆续续从不同渠道了解到一些隐秘族群的历史,所以很快吸收消化了宗攸宁说的内容,她问:“那另外两只飞船呢?降落在木得和归墟的。”
宗攸宁:“在木得的有巢人建立了云滇王朝,这个王朝一开始是与世隔绝的,他们维持了三四千年,最终因为某种怪病,整个王朝都覆灭了。”
芳夏问:“也是因为狐菌吗?”
“应该是狐菌的变种,这个怪病来势凶猛,把云滇王朝都整没了。我们家的摇光农场,就是云滇王朝留下来的大型王族墓穴和宝藏。”
芳夏不解:“但是桥童不是归墟有巢人吗?怎么康城这个桥童,占有了云滇王朝的遗产呢?”
“我马上就要说到归墟有巢人。有巢人都很聪明,而且喜欢内斗,尤其是归巢人,也就是归墟有巢人。当初飞船降落在三个地方,三个降落点都有大风氏血脉的后代,实际上只有不周山的大风氏是正统,其他两个降落点,因为山高皇帝远,趁机自立为王。”
宗攸宁继续道:“归墟有巢人一开始也跟云滇王朝一样,在归墟与世隔绝。后来归巢人听说了云滇王朝的遭遇后,害怕狐菌有朝一日也会传到归墟,所以他们掘地千尺,建立了与地面完全隔绝的地下城。他们把人口分成两部分,一拨在地面,一拨在地下。结果可想而知,地面的归巢人也被变异的狐菌搞灭绝了。”
关于之后归墟派出桥童的事,基本上和许冬说的一样,但宗攸宁知道更多细节。
“归墟有巢人建立的地下城,就在丸城里面。”
芳夏知道归墟在红猿山,但红猿山那么大,她没想过归墟地下城和丸城是同一个地方,不由问道:“丸城不是北巢人建的吗?”
“是啊。生活在地下的归墟有巢人寿命依然是上千年,而北巢人的寿命跟人类一样,只有几十年,最多百年。所以现如今的北巢人视归巢人为异类,不允许他们出巢,也不想他们能研制出可以抑制狐菌的药物。丸城是北巢人建的,为的就是堵死归巢人出城的路。”
“所以,丸城在外,归墟地下城在内?”
“根据我妈妈的调查,应该是这样的。没有北巢人同意,归墟地下城的人根本出不来。所以最近几十年,归墟没办法再派桥童出巢。”
芳夏明白了,“你还没说,归墟的桥童怎么占有云滇王朝遗产的事。”
“桥童从明朝开始出巢,经过几百年时间的经营,存了大量资产。他们先挖通了,从归墟到云滇王朝墓地的地下隧道,之后又通过各种手段购买和兼并,吞下了摇光农场周围的山林。”
“北巢人容许他们这么操作?”
“肯定不容许,所以,桥童找了我妈妈这个普通人来代持。中间经历过一些事,因为我妈妈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利用的,你可能不知道,桥童大部分都很自私和冷血,如果我妈妈不配合,随时可能被他们暗杀,他们甚至可能杀掉我们全家。后来我爸妈通过一些手段,把整个摇光农场收为己有。所以,目前摇光农场是我们家的,跟桥童没关系了。”
宗攸宁说着,手轻轻拍掌,旁边的感应灯亮起,她把翻出来的食物,装回背囊里。
芳夏想起在大同始祖墓地里,某个百魔复仇队的队员抱怨的话,那人说木得的隧道被李家堵了,这个李家就是宗攸宁家吧?她妈妈姓李。
“桥童有报复你们家吗?”
“目前没有。可能对于桥童来说,摇光农场以及云滇王朝遗产在我们手上比直接上交北巢人强。而北巢估计也是一样的想法,在我们手里比在桥童手里强。我们属于捡漏了。不过我妈妈说,为了以后能让我过安稳日子,迟早要把云滇王朝的遗产还给有巢人。就是还没找到合适的方法,不知道怎么还回去,还给谁。”
是啊,芳夏理解,安稳日子才是最大的财富。
两人站起来往城门口走去,芳夏问她:“你从摇光农场的隧道过来,走了多长时间?”
宗攸宁:“走了快5天。前面一段路是多叔陪我走的,他没办法陪我进来,只能在外围等我。我多叔是尾族人,身上有追踪器,他去了哪里,北巢人如果要查,都能查的一清二楚。这地方是尾族禁地,他不敢进来,怕被罚。”
尾族禁地?那芳夏进来,算违规吗?现在她没登记身份,属于普通人,北巢人应该管不到她。
“如果我们出去,也要走5天?”
“五六天吧,或者更久。我们来的时候有部分路段有代步工具。不过多叔在半道等我们,他带的粮食多,不用担心。”
宗攸宁说着手肘碰了碰她,笑问:“你猜,我们人类是怎么来的?”
芳夏想起壁画上的内容,“有巢人带来的?”
“我发现了,你知道的也很多!”
“我之前都是零零碎碎从不同渠道知道的消息,不完整,你今天告诉我的,是完整的。”
“那得谢谢我妈!她研究了二十多年。”宗攸宁笑眯眯说着,继续人类的话题:“我们人类这个神奇的物种,是有巢人从有巢星带来的。人类是按照有巢人的外观,生产出来的宠物。只是我们人类这个宠物,和有巢人一样聪明,而且繁殖能力强,所以我们在地球上,反客为主了。现在有巢人最忌惮的就是人类。我们成为了地球的主人,而有巢人和尾族成为了隐秘族群。”
芳夏老实跟宗攸宁交待关于自己的身世谜团,宗攸宁听完,不由停下脚步:“你爸是有巢人,你妈妈是尾族人?”
“嗯。按照隐秘族群的说法,只要我血统里有尾族的,那我就算尾族人。”
宗攸宁拉着她的手:“你就当做不知道自己是尾族的,也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以后远离平康系医院。我们家守林员有好几个都是尾族的,他们身上有定位器,每年收入还要拿出一部分给北巢人交税。北巢人给他们制定了一个很严苛的《尾族十诫》,具体内容我不记得了,等回去,我让多叔抄给你看。”
竟然还有《尾族十诫》,芳夏越来越明白为什么王惠这么极力让她离开南境了。
宗攸宁指了指旁边城墙:“你为什么会觉得你外婆在里面呢?”
芳夏:“应该不在,是许冬为了把我骗进来,编的谎言。”
“那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还要进去吗?这里是尾族禁地。”
“看看能不能进去吧,如果能进去,那就进去看看。不能进去,我们就回家。”回去再想办法,或者她可以找姜院长帮忙,用魔法打败魔法。
对付桥童就得用北巢人。
宗攸宁走在前面,往大门侧边的闸机口走去:“你来之前,我试过,要预约码,没有预约码进不去。也不知道在哪儿预约,不过以我们的身份,也不可能预约上。”
芳夏跟上去,抬头看电子显示屏,显示屏上依然是:今日预约访客1人,城内访客1人。
“芳夏,你来试试。”
闸机口直接设在旁边小铜门外,小铜门紧闭着。
芳夏站在闸机前,闸机触摸显示屏上还有宗攸宁之前留下的泥巴,上面写着两个选项,一个是输入预约码,一个是刷脸进入。
“你刷脸试试,我刚才也试了刷脸,没用。”
预约码没有,脸还是有的,既然到这儿了,无论怎样都得试试。
芳夏点击“刷脸”,闸机口上方有机械女音传来:“请看镜头。”
她微微抬头看向闸机上的镜头。
闸机屏幕突然闪现一阵雪花……
咔哒一声。
里面的小铜门自动打开了。
宗攸宁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出Bug了?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跟着芳夏一起强闯闸机。
但有巢人设置的机关,不可能那么轻易就让她强闯。她还是放弃了。
“你先进去。我也试试。”宗攸宁祈祷这个Bug再次出现。
芳夏走前去,闸机自动打开,等她往前走,进了小铜门,才进去,小铜门就关上了,感应灵敏,速度非常之快。
耳边再次传来机器女音:“欢迎来到丸城。城内可能有不明生物出没,为了您的个人安全,请在18点前出城。”
过了一会儿,只听宗攸宁在外面喊:“芳夏,我进不去,现在显示屏显示的是,‘今日预约访客1人,城内访客2人’,城里还有一个人,注意点安全。我在外面等你。有事你就敲门。我炸了大门也会来救你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曾 10瓶;姽婳 7瓶;24547300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归墟
◎楚门的世界◎
现在是下午五点, 丸城内一片漆黑,芳夏习惯性把枪握在手里, 她脚步很轻, 尽量不发出一丝的声响。
她往前走了两步,旁边墙壁上的灯光亮起,她可以确定, 这不是声控灯,因为她没有发出声音, 可能是温控灯, 能感知到人体温度, 自动亮起灯光。
出了门厅,外面是一条不算大的护城河,河里荷叶连天,上面缀满紫色的睡莲。
护城河上有三道白玉孔桥,桥上的宫灯已然亮起,跨过孔桥,是一座更为正式的二道门楼。
周围一个人影都没有。
踏上孔桥, 走到桥中央,往河里看去, 只见几片荷叶旁,有个黑呼呼的东西, 定睛一看,是长相怪异的鳄鱼。或者不是鳄鱼,只是长得像而已。
那鳄鱼闭着眼, 似乎在闭目养神。
抬头看去, 前面瓦楞上, 停了几只猎鹰般大小的乌鸦, 就站在那儿,若不是脑袋偶尔转动,会让人误以为那只是雕塑。
走近第二道门楼,大门自动开启,门洞两旁的路沿上,密密麻麻盘着无数的小蛇。
让人毛骨悚然。
虽然是夏天了,但小蛇似乎进入冬眠一般,窝在那里,一动不动。
穿过门洞,终于看到了街道。
石板街,两侧的房屋很整齐,但各式各样的都有。
有古朴的瓦房,也有破旧的洋房,有店铺,也有住宅。
有些店铺外,还亮着闪耀的霓虹灯。
走在街上,仿佛置身影视城,整体什么风格?或者比民国风还要再现代一点。
店铺有卖糖果干货的,也有卖衣服鞋子的,还有杂货铺和提炼内功的武馆……
所有店铺都关了门,上了锁。
其中一个店铺的门上还贴了红纸告示。
告示上写着:关城后,祺达果脯迁址仙城丸坊三街2号,欢迎各位老街坊惠顾。期待我们在仙城丸坊能再次见面。
落款日期是十五年前的2002年12月2日。
也就是说,丸城于十五年前关城后,以前的住户,整体搬迁到了仙城丸坊。
远处有音乐声传来,听清了,是邓丽君的《在水一方》。
她循着音乐声走去,远远她就发现了,那是一家音像店,等她走近时,音乐已经变成了许巍的《蓝莲花》。
“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自由的向往。天马行空的生涯,你的心了无牵挂。穿过幽暗的岁月……”
在这空荡荡,除了她,再无其他人影的废弃地下城里,一首激昂的《蓝莲花》,正契合了她此时的心境,让人格外思绪万千。
音像店旁有一个自动贩卖的鲜榨果汁机,可以看到机器里摆放着一个个新鲜的橙子。
好久没喝过鲜榨果汁了,芳夏走前去细看,上面写着18元一杯鲜榨橙汁。
她没有现金,手机也没有信号,怎么给钱?
详细研究付款方式,发现二维码付款旁边,竟然贴了wifi的账号和密码。
这地下城里竟然还有网络信号?
芳夏赶紧拿出手机,输入wifi密码,连上网络,信号瞬间满格!
一连上信号,屏幕上刷屏似的,弹出好几条微信信息。
除了正常的业务咨询外,还有她妈妈和姨婆发来的询问,问她什么时候回家。
她赶紧回复。
【妈我还在外游玩,过几天就回。这边信号不好,联系不上也不要担心。】
为了让老妈安心,她马上打开前置摄像头,打算自拍一张照片发过去,当在手机屏幕上看到自己的样子时,她自己都自己吓了一跳。
眼睛浮肿,头发凌乱,额头上,脸上都是擦伤,活了二十几年,她从没见过这么狼狈的自己。
真难为宗攸宁跟她说违心话,说她白胖好看了。
她这样子拍照会吓坏老妈和姨婆,只好去相册里挑一张之前的照片。
结果翻着翻着,看到了一张老邹拍她和许冬坐在一起吃泡面的照片,她点开来,照片中她正回头看着镜头微笑,而许冬在帮她的水杯倒热水。
手指停留到垃圾桶的标签上,微微一滞,果断把照片删了。
她选了一张刚进红猿山时拍的照片,发给了老妈。
这个点,她妈妈应该在厨房忙活,没看到微信。
她扫码支付,点了一杯橙汁,在等待的时候,继续看微信。
点开雨半程的微信,他发的最多,一长溜,前面是他跟进姜院长女儿案子的情况,后面几条是说他阻拦不了张黎,已经跟着张黎到了守周镇,马上就要进山了。
他进红猿山的微信是五天前发的。
雨半程跟着张黎来了红猿山?猴渡太危险了,希望迷宫隧道能把他们劝退吧。
再往下拉,是雨半程用卫星电话登陆微信,几个小时前才发来的。
【师父,你是不是出事了?我刚刚在天坑看到了许冬,他自己一个人出来了。我问他你在哪里,他说不知道,他说你先走了。但我看到你的卫星电话在他手里。】
【许冬回去了,我和张黎想来想去,还是觉得很不安,师父,如果你已经出去了,给我电话,不然我们要报警了。】
【我们在迷宫隧道转了好几天才出来,不打算继续了。师父,收到信息请回我。】
芳夏给他回了语音。
【你们赶紧回去吧,我晚几天就回家。】
雨半程很快回复信息了。
【师父你在哪儿?】
芳夏又回了一个语音,告诉他自己要去木得一趟,并叮嘱他不要跟许冬说她的情况。
叮!
橙汁做好了,是一大杯,芳夏取了吸管,插到杯子里喝了一口。
呵,酸甜适中,很好喝。
这个时间,这个地点能喝到橙汁,这是她没想过的。
此时歌曲已经换成了毛阿敏的《相思》,芳夏没有多留恋,而是继续往前走。
前面是一个食堂,可能是因为排烟的问题不好解决,丸城居民是集体吃食堂饭的。
食堂外的黑板上写着乔迁宴菜单,十六道菜一道汤,看得出来,他们物资很富足,应该是城外北巢人供应,不缺吃喝。
绕过食堂,是一个演播厅,再往后是广场。
广场上,挂着中巢两种文字的横幅。
一则写着:守护丸城,就是守护北巢。
另外一则是:离开是为了更好的相遇。
可见,原来丸城的居民,是从别的地方迁过来守城的。
而广场上方的石墙上,挂着一幅巨幅画像,那是一个中年女人的半身画像,画中人是国字脸,微塌的鼻梁,表情严肃,眼神坚毅而又幽深,她与芳夏隔着时空对视。
虽然画像周围没有任何的文字说明,芳夏大概猜到了,这位就是传说中的现任大风氏。
王惠说,大风氏是个七八十岁的老太太,看来这是大风氏几十年前的样子。
芳夏把城中四条街巷都走遍了,除了偶尔出现在街角的不明生物外,并没遇见显示屏中显示的那位预约“游客”。
她继续往北走,丸城后方比别的地方都要亮堂,远远就能看到两座大山,与城门遥相呼应。
两座大山中间的夹缝处,有光照进来,那光亮比街道的路灯要亮很多,看着像黄昏时的自然光,当身处黑暗,这自然光显得尤为耀眼,光芒万丈。
这就是刀疤章素描画中最后那幅画?很像。
她走前去,走到夹缝中,透过夹缝往外看,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山对面一层一层的梯田,梯田上是还没成熟的嫩绿色稻谷。
这里至少是地下上千米的位置,怎么会有阳光,还有梯田?
再仔细看,梯田前面有落差不大的瀑布和小溪,小溪边上放着自动水车。
远处一角还有两层高的楼房,楼房前的大树下,有两个老人在下棋,旁边卧着一条狗和一只猫。
非常恬静的田园生活。要不是楼上画风不同,芳夏真以为这就是普通农村。
跟楼下画风完全相反的是,楼顶有两个年轻男女在……打架,或者说在比武。
女的手中拿着伞,男的手里是把扇子,打着打着,这两人突然腾空而起,飞到旁边的竹林上,驾驭着轻功,无视地心引力,继续你来我往地比试。
这是武侠影视剧中才能看到的情形。
那两人追逐着飞出画面,芳夏看不到他们了。
芳夏刚想穿过夹缝,却“嘭”一声,额头撞到了什么,她浑身触电般往后退。
原来两座山之间的夹缝被一堵看不见的,像玻璃却又有电流的墙给封住了。
光能穿透,但人和物不行。
看来里面就是传说中的归墟,被丸城封锁了的归墟。
那她刚才看到的人,应该就是真正寿命上千年的归墟有巢人。
她只能趴在夹缝外朝里面看,这个视角能看到的,只是小小的一角,归墟应该比丸城要大很多。
那栋楼房前的大树上有一只鸟飞起,她认出来了,是鸲鹰。
许咕咕的同类!
那只鸲鹰从树梢上飞起,往山上飞去。
她顺着鸲鹰的方向昂起头,这才发现,对面山顶上的太阳是无数盏模仿太阳光的大灯。
他们竟然还能发电?里面有水,可能是水力发电。
这不就是《楚门的世界》吗?
虚拟出来的,属于自己的世界,只是他们不能直播,没有观众。他们也不是虚拟的,是真实存在的。
芳夏回过头看向丸城这边的顶部,黑呼呼的看不清,她拿手电筒照去,果然这边的头顶上,也挂着满满几排的大灯。
她拿出手机,对着夹缝中的世界喀喀喀,拍了几张照片。
又等了一会儿,也没看到其他人影,刚好发现右边山上有洞穴,她喝着橙汁,往那洞穴走去。
她现在这个样子,像极了来旅游观光的游客,就是有点狼狈。
走进山洞,是一级级向上的阶梯,大概往里走了四五百米,里面出现刺眼的光亮,走前去,发现光是从一个小洞口传进来的。
看清了,洞外还是归墟,这个洞口应该是在一座山上,可以俯瞰归墟,看到一层层叠在一起的楼房。
远处有四五个人在修缮房子,再远一点,有个擂台,擂台上在进行摔跤比赛。
观看比赛的观众至少有上百人。
他们穿着打扮比较复古田园,穿的都是棉布衣,布料简单,款式也简单。
从目前看到的情形来看,归墟人在地下城里,活得很自在,起码是能自给自足的,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艰苦。
就像一个封闭的小村落,人们没有见过外面的花花世界,就不会认为自己活的有多憋屈,相反,他们可能还活的没有压力,没有太多的烦恼。
转念一想,活一千年,都在这小小的城里,日复一日,确实很容易麻木。
芳夏拿出手机又拍了好几张照片,刚想转身离开,忽然发现后面有人。
因为归墟传来的“阳光”,这次她一眼就看清了来者。
是大眼。
大眼对她点了点头,算是致意。
芳夏盯着他,手摸向腰间的枪,“你今天怎么没戴面具?”
大眼有点不好意思:“我戴面具,主要是不想让老曹认出我。”
“老曹掉下峡谷,是你做的手脚?”
大眼偷偷打量着芳夏,他声音不大:“我刘亮刘连合演了一场戏。”
难怪,看来大眼故意跟刘亮兄弟吵架,制造离开的假象,其实就是为了能合理半夜离开,早一步去破坏索道。
而面对被破坏的索道,刘亮兄弟俩则借口老曹体重轻,让老曹先过索道,导致老曹掉下了峡谷。
大眼解释:“我们当时不知道老曹身上有紫耳朵屏蔽器,我是怕他暴露我们的行踪,所以不得不对他下手。”
他怕芳夏误会,后面又补充了几句,“老曹作为尾族人,不会那么轻易死,掉下去,最多被河水冲走。”
芳夏:“所以,你和刘亮兄弟一样,是许笺元的人?”
“我不是许笺元的人。”大眼说着指向洞内的归墟,“我也是从这里出来的桥童,许笺元和我一样,都是桥童,他比我年长很多,不过,我不归他管。”
芳夏以为大眼跟刘亮一样,都只是打手而已,没想到对方还是个桥童,她诧异道:“你作为桥童,怎么能进丸城呢?”
毕竟丸城就是北巢人专门修建来对付归墟有巢人,不让他们出巢的。
大眼:“刀疤章帮我洗了一个北巢人的身份。”
看来刀疤章才是那个最厉害的人,他竟然能把桥童洗白成北巢人,这没两把刷子是办不到的。
“刀疤章让你来帮我的?”
“对。”
“许笺元的人把我囚禁起来的时候,你为什么不救我呢?”
大眼尴尬挠了挠头:“有计划,不过你比我们想象的要厉害,你提前出来了。”
“你们可以阻止这件事发生的。”
大眼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最后还是选择说了:“刀疤章说,这样的经历,对你来说,会是个宝贵的人生体验,体验人心的险恶。而且,你最终也完好无损,不是吗?”
芳夏气道:“你看看我的脸,我的额头,我手和脚,到处都是伤口,然后你告诉我这是宝贵的人生体验?”
身体的伤还好痊愈,就是心里的伤……
“你们给了我希望,骗我说我外婆可能在这里,结果,是把我骗进来宰!你们归墟有巢人,可真是有意思!你们是不是天生没有道德感,没有同理心?”
大眼以为自己救过芳夏几次,她会对自己客气点,谁知道被骂个狗血淋头,他本来就不善言语,被骂之后,也不好反驳,脑袋空空,搜索了半天,才想起要怎么回答:“成大事者,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我只想救我外婆,不想成什么大事!你让刀疤章自己去‘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大眼擅长武力解决问题,他根本就不是能言善道的芳夏的对手,他支吾了一下,最终不知道该怎么回话好了。
芳夏见大眼不说话,“你能告诉我,你的同伴,许笺元为什么要囚禁我吗?”
大眼尴尬道:“刀疤章会回答你。”
“我怎么找他?”
“他会找你!”
这跟康城当初的话术一模一样,芳夏又气又无奈:“你们一个个把我当猴耍!是不是以为,把我引诱到这里来,你再刻意出来救我几次,你们就理所当然地变成我的救命恩人了?”
“好像是这个意思。”大眼说完,忙摆手,“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告诉我,你今天出现在这里,除了想表功外,你还想做什么?”
大眼忙道:“刀疤章让你尽快回南境。”
就为了传达这句话?芳夏气笑了:“你让刀疤章自己玩吧!让我回南境我就回?如果他有诚意,他应该一开始就阻止我来这里。有什么话,当初就应该跟我谈清楚。”
大眼不好说话了,毕竟他觉得芳夏说得好像还挺有道理。
芳夏转身离去,走了几步,她又回过头问:“我要一句实话,我外婆究竟还活着吗?”
大眼肯定道:“活着。”
听到这句话,芳夏紧绷着的心才舒坦了些,她问:“在哪里?”
“目前还没找到,丸城、魔城和仙城,我都找过,没有任何线索。”
“那你们怎么确定我外婆还活着?”
“就上个月,鸲鹰叼来了你外婆的第二根手指。”
芳夏攥紧手指,怒道:“都这个时候了,你们明知道我外婆在求救,可能很危险,明知道她不在这里,你们还浪费时间和精力引我到这里来?”
大眼咳嗽了一声,皱着眉头道:“你说的对。”
芳夏:“……”
真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这个大眼,估计是桥童里的最低层,不善言语,还比较像正常人。
芳夏转身欲走,大眼在身后提醒:“六点前一定要出城。出了丸城的城门往左走,大概两百米,有轻轨。”
轻轨……
芳夏震惊了,她不可置信地回头:“你说什么?”
“有轻轨。你可以去仙城,也可以去魔城。仙城在北城和南境之间,魔城在堪布,这两座地下城可以直通地面,到了地面,你怎么回南境都好办。”
“扫码付款吗?还是现金?”
“刷脸。”
芳夏想起她刷脸进城的事,“我刷脸就可以?”
大眼:“你无论去哪儿,只要是有巢人的地方,只要刷脸就可以进。”
芳夏:“……”
大眼看芳夏迷茫又震惊的样子,忙解释:“你跟其他人不一样。刀疤章会告诉你的。”
说完他又后悔了,每次一提刀疤章,芳夏就来气,还不如不说。
不过这次芳夏没生气,她反问:“有巢人的地方,凡是要刷脸的,我刷脸就能进,是吗?”
“对。”
她思维跳的很快:“刀疤章也给我伪造了一个身份?”
“天生的。”
芳夏懵懵懂懂大概有点明白了。
就像那些怪物,都怕跟她长久对视。康城也提醒过她,无论再怎么危险,不要闭眼。
所以其实不是刷脸的问题,而是刷眼!
芳夏礼貌地点了点头:“谢谢!”
看芳夏转身离开,大眼回想了一下,她刚才说了一声“谢谢”?他憨憨地笑了。
*
芳夏看了眼手机,还差十分钟到18点,经过自动售卖果汁机的时候,看着时间还算充裕,她想给宗攸宁买杯鲜榨橙汁。
走过去,手机自动连接wifi,这边扫码付款,那边有微信信息进入,点开看,是她妈妈让她早点回,姨婆见她还不回家,焦虑的整晚整晚睡不着。
芳夏快速回了个“OK”的表情。
她刚回完信息,她妈就打微信视频过来了,芳夏怕老妈看到她这副鬼样子又要担心,只好挂掉视频,打语音电话回去。
才接通语音,她妈妈就问:“你在哪儿?怎么挂我视频?”
芳夏骗她:“用卫星电话上的微信,信号不好,流量有限。”
芳母:“你跟你姨婆说清楚你究竟哪天回来,不然她总唠叨。”
微信那头传来姨婆的声音,芳夏道:“姨婆,我过两天就回去了,你别担心啊。”
姨婆自从生病之后,比以往都要粘人,她道:“你说去同学家玩两天就回,都半个月了,怎么还要再玩两天啊。”
芳夏哄道:“我在山里,出去需要时间,等会儿就出发。”
“晚上出发?你还是等明天再回,晚上不安全。”姨婆念叨起来。
又说了几句,芳夏看了眼时间,来不及了,她赶紧道:“姨婆我手机没流量了,我先挂了。回去再聊。”
匆匆挂了电话,她拿起果汁,来不及拿习惯,就往外跑。
空空的街巷,都是她的脚步声。
她跑的飞快,在跑出二层门的时候,不知道在哪个位置的钟楼,响起了整点音乐。
18:00点了。
刚跑上孔桥,就听见身后有滋滋滋的声音,声音速度很快,越来越近,越来越响,芳夏回头一看,四面八方乌漆漆的小蛇,快速朝她这边爬过来!
比小蛇更快的,是头顶上的乌鸦,那乌鸦直接俯冲飞来,芳夏拔枪都来不及,只能跳起来一个飞脚,把冲在前面的第一只乌鸦给踢飞了!
那只乌鸦撞到大铜门上,飞出“嘭”的一声巨响。
门外的宗攸宁听见声响,蹦起来了。
她以为芳夏在锤门,忙跑过去大声喊道:“芳夏!芳夏!出什么事了?”
小白也被吓得跳起来,冲着大门嗷嗷叫。
嘣!
里面又是一声响!是枪声!
肯定是芳夏出事了!
宗攸宁手忙脚乱地把手/雷都拿出来,她有五只手/雷,炸铜门肯定不行,但如果都放到侧门最薄弱的木梁上点炸,应该会用。
她这边刚要行动,小铜门打开了,芳夏飞速跑了出来。
而小铜门后面,是乌央乌央的蛇!
看得宗攸宁目瞪口呆,她跑过去:“你被蛇咬了吗?”
“没有被咬。晚了一分钟出城……”
刚才几千只蛇追来,关键时刻,那些蛇不知道为什么突然都不动了。
宗攸宁听完芳夏的描述,她帮芳夏理了理额边的头发,道:“宝宝,我觉得你多少有点神奇体质。你刚才刷脸,一刷就进去了,我刷了无数遍,就是不行。”
芳夏笑了,她把橙汁递给宗攸宁,“给你。”
“城里还卖橙汁?”
“嗯,自动售卖机。”
两人往外走,芳夏说附近好像有轻轨,宗攸宁道:“这个我知道啊,我就是偷偷沿着轻轨线来的。但我们进不去车厢。要刷脸。”
说完,宗攸宁看了看芳夏,眼睛骨碌一转,调皮的脸上,狡猾笑过:“不对,说不定刷你的脸可以!你这张神奇的脸。走,我们去试试。那轻轨像飞似的,我来的时候,就想坐。”
作者有话说:
每天更新都在冲刺,与时间赛跑。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莉莉安 90瓶;PRAJNA 10瓶;colawind 2瓶;薄雪忧蓝 1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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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魔城
◎我外婆在你手里?◎
周围很安静, 只有她们的脚步声。
宗攸宁认识路,她带着芳夏往车站方向走去。
有石头阶梯往下走了大概两层左右, 路边的感应灯亮了起来。
芳夏看到墙上镶嵌着白色灯光字:丸城站。
车站比想象中小, 看上去跟普通交站台差不多,简简单单立着一块牌子,牌子前面两米就是铁轨。
只见丸城站旁边贴着指引:入城参观需提前20个工作日于官网预约, 每人每年限预约1次。
也就是说大眼起码在一个月之前就已经预约参观丸城,时间把握的还真精准。
指引下方写明了预约网址, 这网址不是英文的, 而是有巢文, 芳夏拿出手机把网址拍下来。
车站空空如也,并没有车。
宗攸宁站在站牌后面的一处电子屏前,朝芳夏招手:“这里。”
芳夏走前去,只见电子屏上写着:呼叫列车服务。
点击“呼叫列车服务”,进入下一个页面,屏幕中出现两个选项:刷身份卡或刷脸。
宗攸宁笑道:“没有身份卡,只有脸。你快试试, 我之前试过,我非酋脸黑, 无效。”
芳夏道:“刷了我的脸,我进去了, 你进不去怎么办?”
“那你只能跟我一起走路回去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坐这个车。”
“我先试试。”芳夏还没选择,铁轨处传来奇怪的声响。
声音不大,她们回过头看, 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 只见一个白色的物体呼啸而过。
快到她们都没看清是什么。
宗攸宁:“你看见没?”
“嗯, 好像磁悬浮, 比轻轨快。”
“都快飞起来了。这么快的速度,说不定今晚就能到家。”
芳夏继续之前的操作,她选择了“刷脸”。
选择完毕后,有电子女音出现:“请朝正前方看镜头……眨眨眼……”
下一秒,屏幕显示:刷脸通过!
“宝宝,你真的欧皇体质。”
刷脸通过后,大屏幕跳到下一页面:请输入人数。
宗攸宁惊喜道:“可以输入人数。也就是说你可以带我飞。”
芳夏输入“2人”,页面继续跳转,下一页是选择目的地,屏幕上只有两个选项,仙城或魔城。
大眼说了,她外婆既不在仙城也不在魔城,所以芳夏对这两个地下城都失去了兴趣。
现在就是看这两个地方,怎么回家方便。
仙城在国内,芳夏回家近一些,但距离宗攸宁家可就太远了。
魔城虽然是在边境的堪布,但距离宗攸宁家近,而且芳夏可以在她家休息两天,养好一点再回去,免得被她老妈和姨婆看到她这副狼狈不堪的样子,徒增担心。
宗攸宁问她:“你想去哪儿?我都可以陪你。”
“魔城。出去后,去你家。”芳夏点击“魔城”。
宗攸宁打了个OK的手势,“没问题。”
电子音再次出现:“出行人数两人,目的地魔城,已从您绑定账户扣款。请稍等片刻,列车马上到达。祝旅途愉快。”
听完播报,芳夏和宗攸宁面面相觑。
宗攸宁问:“从你绑定账户扣款?怎么绑定的?”
芳夏也是一脸迷茫:“没绑定过,我确定。”
“奇奇怪怪。不会扣了别人的钱吧。”
两人站在站牌前等待,大概五分钟后,听到了铁轨“喀喀喀”的声音,这声音无比熟悉。
这不就是芳夏被囚禁期间,偶尔听见的声响吗?
难道这里距离囚禁地点很近?
列车来了,进站减速运行,因为不是浮在铁轨上的,所以发出轻微的喀喀声。
她们终于看清了这城轨列车的样子,白色,两头尖的橄榄型形状,中间只有一列车厢,可见平时载客量非常的少。
列车到站自动打开了车门,进入车厢后,发现这座椅非常宽敞,都是芝华士太空舱VIP座椅,两人坐上去后,脚凳自动抬起,比飞机头等舱的座椅还舒服。
等她们坐好,广播响起:“欢迎乘坐有巢无人驾驶城际列车,请系好安全带。目的地魔城。”
列车缓慢起步,宗攸宁看着窗外的行驶方向,忙道:“不对啊,这不是魔城的反向,是仙城的。”
芳夏也发现了,但刚才广播明明说的是魔城啊,她看了眼头顶上的列车表,上面确实写着下一站仙城。
“可能是环城线,得先到仙城,再到魔城。”
宗攸宁微微点点头,“那岂不是要绕一大圈。”
事已至此,她们也没办法,列车又不可能听她们的指挥,只能既来之则安之了。
列车启动后,开始匀速加速,后面速度快到仿佛要飞起来,坐在车内却平稳如常,毫无感觉。
宗攸宁躺在椅子上跟芳夏聊天,问她在丸城内看到的情况。
芳夏把看到的情况都跟宗攸宁说了。
宗攸宁听完,感叹道:“这么看,丸城被北巢人舍弃掉了?”
芳夏点头:“应该是,他们用来封闭归墟的物质,是一种透明类似于玻璃的东西,坚硬,而且带电,根本没办法穿透。可能因为有了这种防护盾,北巢不需要再浪费人力固守丸城,所以丸城居民整体迁到了仙城。”
宗攸宁:“仙城是北巢人建的避难场所,据说面积很大,功能齐全,想要居住在地下的北巢人都可以申请迁户,而且有补贴,现在有不少北巢人住在仙城。”
两人聊着聊着,宗攸宁睡着了。
芳夏昨晚为了逃离魔窟,一整晚都没睡,现在也不困,不知道为什么,离开那个囚禁她的地方之后,她这段时间的嗜睡症状,突然就消失了。
她眯了一会儿,估计一刻钟不到就醒了。
外面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到。
列车上有洗手间,芳夏起身走过去,好好洗了把脸,整理头发。
就算狼狈,脸还是好看的。
等她回到座位坐下,原本漆黑一片的窗外,渐渐有了光亮。
列车速度渐缓,只见窗外正在下雨,而远处山顶上,还有月亮,烟雾缭绕的峡谷中,房屋鳞次栉比,月光下,鲜花盛满全城。
难道这就是仙城?在地底之下,一边出月亮,一边在下雨。
显然这都是人工的,人工月亮,人工降雨。
她赶忙把宗攸宁叫醒。
宗攸宁看着窗外景物,两眼都直了,“这就是传说中的仙城啊?太美了!这哪里像地下城,简直人间仙境。”
列车没有停,一眨眼,就开了过去。
芳夏拿出手机都没来得及拍照。
宗攸宁兴奋过后,又有些沮丧,“难怪我妈说,不要去惹北巢人。他们能把地下城建成这种规模,确实不是我们能对抗的。”
列车继续前行,应该是绕弯走了个环线,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宗攸宁又睡着了。
两个小时后,广播响起:“温馨提醒,列车将在十分钟后抵达魔城。请带好您的行李物品,准备下车。”
芳夏忽然有些忐忑,等会儿到站后,如果有检票的,会不会查身份信息?
那她这张脸,还能混过去吗?实在混不过去,怎么办?她得提前想好对付的方法。
宗攸宁倒没想那么多,她醒来后伸了个懒腰,上了个洗手间出来,列车也到站了。
和芳夏想象的完全不同,这个魔城站虽然比丸城站要大一倍以上,但也是一个人都没有。
不知道是不是晚上的缘故,车站内,没有候车人士,也没有工作人员,更没有人来检票。
她们就这样大喇喇离开车站,走向阶梯。
走上阶梯的时候,芳夏回头看了一眼,车站门口赫然贴着:尾族人禁入。
爬了两层高的阶梯出来,外面有霓虹灯在闪耀。
要不是能看到洞顶,看不到天空,芳夏以为回到了地面,回到了人世间。
这魔城的烟火气息太浓厚了。
迎面的街道,房屋都是挖在山洞里的,有发廊,有餐馆,有赌厅,甚至还有烟馆……
虽然已经是晚上十点多,但街上行人不少,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往前走还有夜市,夜市里摆摊卖东西的人很多,要什么有什么。
不过这里的人,大部分都是尾族人,而且这里的尾族人,两只耳垂都是紫色的,也就是说,这些人戴了双份的定位器。
只有小部分商人、游客和巡逻执法的是单耳垂尾族人或者有巢人。
路过一个路边摊,有人在表演魔术,再往前,还有个单腿的尾族人在弹吉弹唱。
这个令尾族人闻风丧胆的魔城,看起来好像并不怎么可怕。
她们好奇地到处逛,在夜市的衣服摊里买了换洗的衣服和背包。
付款的时候,摊主说她只能收现金,收木得币,也收人民币,她让她们去前面摊档找黑市贩子兑换现金。
黑市贩子给她们提供了城内共用的公共wifi,连上网络,芳夏跟对方兑了一万的人民币。
买好衣服,她们在旁边吃宵夜,羊肉酸汤粉。
宽粉打底,浇上羊肉酸汤,再铺满鹌鹑蛋,芳夏第一次吃这种粉,可能因为太饿了,这么神奇的搭配,竟然还挺美味。
卖宵夜的老板是个双耳垂紫耳朵,他好心提醒她们,要早点去找旅馆住宿,魔城晚上有宵禁,十二点不能再在街上逛。
芳夏问:“现在还能出城吗?”
老板笑道:“晚上不能出城,明天早上六点。拿着你们进城的卡出城。”
还要凭卡出城?这可得另外想办法了。
无论怎样,至少得在这儿住一晚。
宗攸宁问老板有没有适合的旅馆介绍,要干净卫生的。
那老板憨憨一笑,“你们仙家的人一般都住绿苑啊。那边环境好。绿苑不让我们这些人进的。你们可以去看看。”
因为芳夏和宗攸宁没有紫耳朵,老板把她们当做有巢人了。
如果绿苑是专门接待有巢人的,有可能还是需要身份卡,她们没有身份卡,芳夏问:“我们没带多少钱,就不住绿苑了,还有其他合适的旅馆吗?”
有巢的穷人很少,几乎没有,老板看着她们,感觉挺稀罕的,他指了指左边街道:“往前一百米,有一家旅馆,还算干净,也便宜。你们去问问有没有房。”
“谢谢老板。”
“不客气。”
吃完粉,她们往前走,经过绿苑,门口挂着牌子:尾人禁入。
旁边还有一家餐馆,也贴着:尾人禁入。
这赤裸裸的歧视,似乎在这个魔城是司空见惯的事。
她们找到了宵夜摊老板推荐的那家旅馆,老板娘是个微胖的单耳垂紫耳朵人,她可能没想到会有有巢人到她这边来住宿,忙热情地招呼她们上楼看房。
她家也没什么豪华房,每个房间都差不多,最后芳夏选了一间靠里,没有烟味,还算干净的双床房。
登记资料的时候,芳夏根据登记表前面的记录随便编了个入城卡卡号,就付款入住了。
入住后,芳夏好好洗了个澡,之后收拾东西,闲下来,才有时间坐在床边给微信上各种联系她的人回信息。
并问雨半程到哪儿了,雨半程说还在山里,还需要2天才能回到守周镇。
宗攸宁洗完澡就睡了,她是真困。
这几天日夜兼程赶来找芳夏,都没好好睡觉。
芳夏出奇的精神,她躺着床上想事情,把这一两个月以来的事,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一切的源头,是张主任出车祸后,她收到了一个自称叫鹿鸣的人,给她下的订单,让她调查车祸调包案。
然后接下来的事,就仿佛连环套似的,把她套了进来。
如果再往前推,还有另外一个源头,就是那个所谓的爱情鸟中毒事件后,她跟许冬发生了关系。
很显然,这两件事是交错在一起的。
而许冬在其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她反复梳理,似乎有条线索,越来越清晰,也基本上理清了,回到南境之后,马上要去做的事。
这边她还清醒地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耳边传来铁链在地上拉扯的声音。
她爬起来,站在窗边往外看,只见一列五六个双紫耳朵人,脚上戴着铁链,手上戴着镣铐,赤着脚,一步一步慢慢往前走。
这些紫耳朵人,衣衫褴褛,脸上身上都是带血的伤口。
旁边衣着像狱警的有巢人,手里扬着皮鞭,谁走慢了,就往谁身上打。
那些人被打了,都不敢吭一声。
他们一直往前,朝路口一个向下的阶梯走去,要走到更深的地下。
宗攸宁也被吵醒了,她趴在窗边看,等那些人消失在视野里,才轻声道:“这地下应该关了很多尾族人。”
就在这时,街边传来女声呼喊救命的挣扎声。
循声看去,只见一个男的正在把一个小女孩压在身下,并试图去扯女孩的衣服。
女孩极力反抗着,可惜力气拼不过那男的。
那男的一边扯衣服,一边甩了那女孩两耳光。
一个有巢人在侵犯尾族小女孩。
这怎么能忍!
芳夏转身去取枪,刚把枪拿到手上,宗攸宁伸手拿过去,“给我,我天天打猎,我枪法准。”
轻轻把窗户打开,宗攸宁瞄准了对方,芳夏提醒:“先放空枪,免得伤到女孩。”
宗攸宁往地上打了一枪!
嘣!
那男的被吓着了,他晃晃悠悠站起来,脚步有些不稳,看来,是喝了点酒,借酒行凶。
他转了一圈,没看到人影,不由怒吼:“谁!他妈给老子滚出来!”
这男的年纪不大,估计也就二十五六,穿的人五人六,一看就是有点权势的人。
女孩趁机想要逃走,结果那男的转身又去追!
宗攸宁再发一枪,打在那男人的大腿上!
对方惨叫出声!
接连两枪的枪声,招来了附近的巡警,巡警远远就开始吹哨!
女孩被前后夹击不知道往哪儿跑,只能往旅馆这个方向跑来了。
芳夏赶紧往楼下跑去。
她跑到后门门口,把彷徨失措的女孩,一把拽进屋里。
“嘘!不要说话。”芳夏轻轻把门关上。
本来想大叫的女孩,憋着声啜泣着,她脑子还是混乱的,不知道救她的是好人还是坏人。
但是,是女人,女人总不可能对她使坏吧。
*
房间里开着小灯,女孩叫小圆,十七岁了,可能因为长期营养不良,人很瘦小,像十四五岁。
她身上被抓伤了,芳夏问老板娘要了点碘伏,给她消毒。
小圆是个从出生就没离开过魔城的尾族人,她父母本来是南境的商人,因为当年大宗伯被灭门,她父母给同族复仇者提供了金钱的支持,所以被抓住后,就关到了魔城的地下监狱,成为三级重犯。
魔城的监狱,不是常人能呆的地方。她父亲受不了折磨选择自杀,母亲很坚韧,依然努力活着,为的就是希望期满后,能跟女儿生活在一起。
她母亲还有5年期满,等期满后,她就可以从监狱来到魔城跟女儿同住。
作为三级重犯,她母亲就算能离开监狱,但她这辈子都不能离开魔城。
小圆在魔城孤儿院长大,她父母犯罪,她同罪,如果她这一辈子都没有犯错记录,那么她的下一代,才能有机会离开魔城。
要不然,就只能世世代代居住在不见天日的地方。
小圆在按摩店上班,今天有事下班晚了,老板又不让她住店里,她只能冒险在宵禁时间偷偷回家,谁知道遇到了有巢人酒鬼,差点被□□。
听女孩讲完,芳夏心底沉甸甸的,果然,人间烟火气也只是表面粉刷剂。
问女孩有没有联系方式,如果可能,她以后会想办法给女孩帮助。
小圆摇头:“我们不能有手机,也没有电话。”
芳夏便把自己的联系方式写下来给女孩,让女孩有事可以找她。
小圆哭着感谢她们,“如果不是你们,我今天……”
芳夏摸了摸她的头发:“举手之劳!”
宗攸宁道:“girls help girls!”
小圆听不懂宗攸宁说的英语,但她知道对方大概的意思,“我知道仙家也有很多好人,就是有些狗腿子借着权势欺压我们,让我们过的太苦了。”
芳夏澄清道:“我不是有巢人。我和她都是普通人。”
小圆诧异:“那你们怎么进来的?”
“不小心进来的,正愁着出不去呢。”
小圆想了想,道:“我帮你们想办法。我一个同事可以搞到出城的卡,不过要给他一些钱。”
宗攸宁疑惑道:“你同事能搞到卡,你们不就可以自己出去吗?”
小圆苦笑道:“你们是普通人,看不到我们身上有双层的定位器,还没走到出口,就被抓回来了。”
芳夏道:“出钱没问题,我们要两张卡。”
小圆说她明天去找同事帮忙。
宵禁时间,女孩也不能离开,只能在这里住一晚。
芳夏找老板娘多开了一间房。
第二天一早小圆就去找同事,花了6000块钱,办了两张出城卡,芳夏另外给了小圆两千元作为答谢。小圆不要,芳夏还是硬塞到她裤兜里了。
芳夏和宗攸宁好好吃了一顿饭,快十点了,才往出口走去。
小圆和她同事送她们到一个电梯点,只要付费就可以乘坐升降梯出城,不需要爬楼梯。
出城口在堪布一个小镇的赌厅里,走出赌厅,迎接她们的,是满满的带着香味的阳光。
芳夏闭了闭眼,有种久违的重生之感。
宗攸宁去租了一辆车,当天下午就回到了她家农场。
芳夏在农场里住下来,打算休养几天,养好点再回去。
*
许笺元在一楼的餐厅吃早餐,老高昨天晚上到家,一起来,就赶来汇报工作。
许笺元吃着一块煎饼,“这么多天了,都没有消息?”
老高微微俯首:“不知道少爷是去哪里,手机关机,微信不回,怎么都联系不上。我怕他出了意外。”
老高也就这么一说,不止他不相信许冬出意外,连许笺元也不相信。
许笺元道:“真怀上了吗?不会是许冬跟芳夏合伙欺骗你吧?”
老高忐忑地递上一张验血单:“这是验血的结果,确定怀了。而且她的症状也很像,嗜睡、胸闷。现在就是怕她去把孩子打了。”
许笺元放下筷子,不满道:“一个女人都看不住!我能指望你们什么?”
老高低头不敢说话了。
“赶紧去找!许冬和芳夏,两个都要找到。许冬根本靠不住,找到了,就给我关起来。”
“芳夏呢?找到了怎么处置?”
许笺元热毛巾擦了擦手,“怎么处置?她要是出来了,可就不好办了,来硬的肯定不行,得来软的。”
*
多叔已经回来了,在楼下跟宗攸宁说话。
芳夏正往脸上的伤疤涂抹复原膏,手机铃声响起,她拿起来一看,是许笺元打来的电话。
如果是陌生电话,她可能就不接了。但许笺元的,她得接。
电话接通,许笺元语气还挺平和,甚至带着点笑意,“许冬这小子,把你藏哪儿了?”
芳夏甚是无语,她道:“老爷子,你能不能说人话?哦,差点忘了,你确实不是人。”
许笺元语塞:“……”
芳夏继续道:“你们爷孙两个对我实施了非法囚禁,现在你这个做爷爷的,反过来找我要孙子,你不觉得可笑吗?”
许笺元:“许冬不见了。”
许冬不见了。这句话在芳夏耳膜来回震荡了一下,那他去哪儿了?
芳夏:“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许笺元:“最好是没关系。”
芳夏很讨厌许笺元这高高在上的语气,她道:“你的人是不是还在想办法抓我?我如果出事了,我的人会第一时间把你桥童的身份公布出去。我知道你在北巢内部肯定有人,要不然,你不可能在南境藏匿那么多年。到时候,我们会把你的信息直接发到公众号上,标题就几个字:许氏制药董事长许笺元是归墟桥童,然后再把你们桥童的名单都罗列进去。普通读者看不懂,但北巢人看得懂啊。到时候,再大的关系,也保不住你。”
这就是得罪一个记者最大的麻烦之处,许笺元无奈道:“我们做个交易吧?你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把你关起来吗?”
这是芳夏关心的问题,她没说话,等着许笺元把话说完。
许笺元也不继续卖关子,直接道:“我呢,跟你外婆有一些个人恩怨,我就是想用你要挟她。”
芳夏愕然:“我外婆在你手里?”
许笺元不置可否:“我刚才说,跟你做个交易,这个交易就是:用你肚子里的孩子换你外婆的平安。”
芳夏:“……”
宗攸宁开门进来,她手里拿着两包卫生巾,她看芳夏在讲电话,忙把卫生巾放桌上,小声道:“宝贝,你要的……”
作者有话说:
有部分读者说地名很复杂,不好记也很容易记混,我稍微整理了一下,像北城、南境这种我就不写了。
木得:云滇王朝墓地所在地(即卡德林场和摇光农场),拼音首字母跟“缅甸”相同,地名来自于《封家大院》
堪布:魔城所在地,属于缅甸的一个叛乱州,距离中国边境很近,地名来自于《封家大院》
归墟:在红猿山,归墟有巢人的老巢,桥童是他们派出来解决狐菌问题的死士,地名来自《山海经·大荒东经》
不周山:北城有巢人的原居地,这个地名后面会出现的比较多,不周山来自《山海经·大荒西经》
……
其他的我暂时想不到还有什么复杂的地名了。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6875910 16瓶;PRAJNA 10瓶;24547300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刀疤章
◎你是我们的希望◎
跟许笺元通完电话, 芳夏坐在沙发上沉思,这么多年以来, 许笺元从来没有跟她联系过, 这次他主动打来电话,这不寻常。
他没再通过许冬来跟她沟通,可见, 许冬真的失踪了,他联系不上许冬, 才不得不自己亲自给她打来电话。
许笺元在故意用她外婆吊着他, 那是肯定的。
根据大眼所说, 刀疤章还没找到外婆线索,许笺元这么一个不把她外婆生死放在心里的人,怎么可能知道她外婆的下落?
他在撒谎。为了什么?
为了她肚子里的孩子?他以为她怀孕了?
也就是说,他们给她下药,囚禁她,都是为了让她和许冬生下一个孩子?
脑子里有些事渐渐清晰,只是其中原委, 她还想不明白。
她跟他们之间,有严重的信息差。
这次回到南境, 她要把这些信息差都要补齐。
宗攸宁父母不在农场,芳夏在农场住了三天, 这三天过的很舒适,她和宗攸宁,钓鱼打猎采摘荔枝, 甚是惬意。
第四天, 她回家了, 芳夏把小白托付给宗攸宁, 宗攸宁送她到国内坐高铁,已经回到南境的雨半程开车来高铁站接她。
刚上车,雨半程就跟她抱怨,红猿山那个迷宫隧道太邪门了。
“像一个死循环,你无论往哪个路口走,最后都是走到进口的位置,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就是摸不到庙门。本来张黎都彻底死心了,结果他看到许冬从里面出来,他又恢复了斗志。”
芳夏系好安全带,她诧异:“张黎没跟你一起回来?”
雨半程开车上路,他道:“回来了,我说你可能出事了,得出去报警,他这才听劝,跟我一起出红猿山。不然他还想再试。”
芳夏说他:“我让你拦着,你倒好,跟着他一起疯。”
雨半程无奈:“拦不住啊,我只能跟着去,白跑一趟,还花了那么多钱请向导。亏死了。”
芳夏知道他没多少钱,“给你报销。”
雨半程忙笑道:“谢谢师父。”
“你们到天坑的时候,老邹还在吗?”
“在那守着呢。后来他跟许冬一起出山了。”雨半程说着,小心翼翼地问芳夏:“师父,你跟许冬……吵架了?”
芳夏:“没有。”
雨半程:“没有你们干嘛分开走。”
芳夏没回答。
雨半程确定,他们肯定是闹矛盾吵架了,他也不好再问,忙识趣地换了个话题:“你们找到寻花坞了吗?”
“嗯,找到了,还找到了周老师的骸骨。”
雨半程一脸惊恐:“那么吓人?”
“都成干尸了。”
“啊?怎么死的?”
“不知道。可能摔死的吧。”或者被什么怪物给吓死的,芳夏也不想跟雨半程说怪物的事。
雨半程心有戚戚然,过了会儿,他又问:“然后呢?你们都在里面干啥了?”
芳夏:“没然后,拍了点照片,等我整理好了,给你看。”
“寻花坞那地方美吗?”
“也就那样,到处都是花,跟植物园似的。”
雨半程听了有些失望:“那我劝张黎还不如直接去植物园呢,又近又方便,还省钱。”
高铁站距离老城区很近,说着说着,就快到家了。
距离青云街路口还有一段路,因为前面堵车,芳夏提前下车走回去,雨半程则把车开去停车场。
今天是个好天气,南境的天空,碧空万里,清风拂面,还是家乡舒服自在。
她背着包往前走,走到青云街路口,感觉街对面有人在盯着她看。
芳夏抬头看去,就在对面的电线杆下,一个戴着礼帽的瘦高个老爷子,站的笔挺,正注视着她。
那老爷子见芳夏跟他对视,不但不回避,反而微笑着取下礼帽,微微颔首致敬。
就那么一瞬间,芳夏在他眼里读到了:疑惑、期许与尊敬!
芳夏可以确定,她不认识对方。
一辆大巴车驶过,视线被遮挡,等大巴车开走,那老爷子已然消失。
经历过这么多事之后,芳夏现在面对这样的诡异事件已经非常的泰然自若,是人是鬼,终究会自己撞上来。
她等着好了。
快步回到家,楼下她爸不在,一篮子脏衣服没洗,丢在洗手间门口,她往楼上走,感应灯自动亮起,雨半程把灯修好了。
姨婆在厨房听见声响,扶着她的小拐杖走了出来。
“姨婆你怎么在厨房?”
姨婆仔细打量着她,见她完好无损,总算放心了。
姨婆笑道:“你妈淘好米了,我给电饭锅插上电。”
芳夏一边换鞋一边问:“我妈呢?”
“知道你要回来,你妈妈一大早买菜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芳夏拿起手机,给她妈打电话,才接通,她妈妈就道:“我到楼下了。你到家没?”
“我刚到。”芳夏进房间放下背包,换上干净衣服,正洗脸呢,听见她妈妈回来了。
芳母把菜放厨房,站在洗手间门口,不说话。
芳夏拿洗脸巾擦了擦脸上的水,知道她妈必定是有事,她问:“妈你怎么了?我刚回来,你就给我脸色看。”
“你怀孕了?”芳母这话一出,坐在沙发上正在剥葱的姨婆站了起来。
芳夏往客厅走:“老许找你了?”
芳母很生气,她一身汗,跟上来,道:“特意在菜市场外面堵我!你们怎么那么不小心呢?这搞出人命了,你说你让我跟人家怎么谈?”
芳夏开了落地风扇,又给她妈妈抽了一张纸巾擦汗:“谈什么?”
芳母不接女儿递过来的纸巾,怒道:“怀上了你不结婚?不谈婚论嫁?”
姨婆忙劝:“别吓着孩子,玉龙,有话好好说。”
“还孩子呢?马上要当妈了!”芳玉龙还是很气,热的头昏眼花。
老许前两天给芳夏打电话,芳夏没承认也没否认自己是不是怀孕了,也没答应对方的条件,没想到找她妈妈这边来了。
一个在丛林世界不择手段的人,在这儿又试图跟她们按照世俗社会的规则办事,挺可笑的。
芳夏给她妈妈擦汗,芳母没办法,只好自己抢过纸巾,自己擦。
芳夏道:“妈,我的建议是,要不你别理他,要不你吊着他。他比你着急。”
芳母真是哭笑不得:“你就这么自信?”
这自信是许笺元给的,那么着急,她不反过来拿捏他才怪,芳夏道:“你就说,让许冬来谈,许冬不来,免谈。”
反正许冬失踪了,许笺元也找不到人来谈。
芳母想想也对:“这事,就该许冬负责,他的责任,他搞出的人命!躲在后面,让他爷爷来谈,算怎么回事?我稀罕他家那点彩礼?”
姨婆语出惊人:“有孩子挺好的,我们可以自己养,他们家想要也可以,让许冬入赘。”
这把芳母给惹笑了,“那不把老许气死,他们家就一个孙子。”
芳夏点头:“把他气死就对了。”
芳母还是愁:“那现在是怎么办?这事不能拖到你显怀啊。”
“没事,你就按照我说的,跟他们拖,吊着他们。你就说,谈不拢,那就只能把孩子打了。”
“呸呸呸!”芳母是既生气女儿怀孕,但是怀了,又只能盼着她能好好把娃生下来,她道:“打掉的话不能乱说,胎神会生气的。”
芳夏:“……”
芳母又问:“几个月了?算算时间,最多也就一个多月吧?”
姨婆道:“要休息好,不要再这么到处跑了。”
芳夏点头应着,这事暂时不能跟老妈说实话,不然会穿帮,她倒了杯凉白开,进房去。
进了房间,才发现,窗台上多了一样东西。
只见一个黑色布袋“坐姿”笔挺地立在那里!
窗帘是她刚回来的时候拉开的,也就是十分钟之前,窗台上还没有这个布袋。
芳夏下意识看向窗外,青云街此时行人不多,最热闹的地方就是对面雾气缭绕的江记面馆……
是谁把布袋放这儿的?
黑色布袋材质特殊,袋口用松紧带扎紧了。
单手提起那袋子,重量惊人,她听到了金属碰撞的清脆的声音。
解开松紧带,呼吸略微一沉,好大的巧克力……
哦不,这清脆的声音,伸手一摸,不是巧克力金币,是金饼。
一个一个足金的金饼,每个至少有半斤重。
拿起一枚金饼仔细打量,正反两面都刻着图案。
“阴阳鱼”的阴与阳分开后,分别刻在了正反两面,像两个嗷嗷燃烧的小火苗,小火苗下面刻着小字,字体清晰可辨,一面刻着“弘农杨氏”,一面刻着年月日。
弘农杨氏?
是汉晋时代的名门望族弘农杨氏?搜了一下,一千多年前就湮没了。
每块金饼上刻着的年份也都不一样,从1992年到2016年,放在书桌上一字排开,总共26枚。
金饼上新鲜热辣刻着的年份不可能是古物……
她拿起最左边那枚……
1992.07.15……
这是她的生日!
从她出生到现在,每年一枚。
弘农杨氏送她的?为了什么?
但看这清一色的成色,这不像是分开26年制造的,倒像是一次性定制,同一批次生产。
也就是说,这不是二十六年前就有预谋的计划。
既然对方送了重礼,肯定不会白送,还会上门来的,起码要让她知道,为什么送吧。
楼下传来雨半程的声音,他停好车回来了。
芳夏把金饼收回袋子里,放到柜子里锁起来。
这边刚锁好,雨半程敲门问她需不需要他现在汇报工作?
距离吃午饭还有点时间,芳夏说到阁楼上聊。
到了楼上,雨半程打开电脑,把姜院长女儿的案子找出来,资料一页页翻给她看。
姜院长女儿姜远慧一家三口,今年初自驾旅行的时候,被一辆大货车撞入滇江,大货车司机和姜远慧一家三口当场身亡。
雨半程:“我查了警方提供的所有资料,目前来看,警方当时做出‘意外事故’的裁断,没有任何技术上的问题。”
芳夏问:“还有其他发现吗?”
“我去查了大货车司机的资料。这个司机姓黄,四十五岁,经常跑木得拉货,结果在木得那边染上了赌瘾,变成一个赌鬼。前前后后,借债上百万……”
芳夏听着,感觉出不对劲,“上百万?”
“对啊。一个司机欠债上百万,怎么还?他老婆是个清洁工,两个孩子还在上学,家里房子都是租的。出事之后,他家把货车卖了,全部赔给了姜家。但上个月,他老婆在他们老家的县城买了一套价值百万的大房子。”
芳夏:“大货车司机有买保险吗?”
雨半程:“就普通的车险,当时都赔给姜家了。姓黄的司机家,不止买了新房子,听说那上百万的外债,也全部还完。”
这肯定不正常,芳夏想了想,道:“这些情况,你跟姚文熙说了吗?”
“没有。要不要约她见个面,汇报一下工作进展?”
就算没有查到这些事,芳夏已经计划好了,回来就找姚文熙的,她点头:“你约她。我们跟她汇报一下进展吧,充分尊重我们的甲方。”
“我这就跟她约时间。”
中午吃完饭,芳夏把带回来的礼物拿出来,给妈妈的是一个翡翠手镯,给姨婆的是一对黄翡耳坠。
“宗攸宁家的货,她要送,我不让,最后一折卖给我。”
芳母第一次见这么通透的翡翠手镯,不由赞叹:“这种水那么好,绝对是A货。一折多少钱?”
“三万。”
“原价三十万啊?”
“好的翡翠都这个价,这在她们家铺子里,算便宜的,还有更贵的。”
“你怎么能要人家那么贵的东西呢?”
芳夏笑道:“我不收,她生气。妈你放心吧,会有机会还的。”
“等她结婚的时候,我们给人家包个大红包。”芳母把手镯戴上,走到光亮处左看右看,脸上笑吟吟的,很喜欢。
芳夏拿出水滴状的黄翡耳坠送给姨婆:“现在全世界,最好的黄翡都在宗攸宁家,这个好看吧。姨婆我帮你戴上。”
姨婆笑道:“好看是好看,就是戴这个太招摇了吧。我怕走在路上,小偷把我耳朵扯了去。”
芳母道:“以前还真可能。现在到处摄像头,治安好了,小偷小摸少了,抢东西的早就绝迹了,二姨你就放心戴吧。”
“姨婆,我们试戴一下,随时可以取下来的。”芳夏要给姨婆戴,姨婆没办法,只能任由芳夏戴上。
取下原来的银耳环,外婆的右耳耳垂上,果然有个清晰的疤痕。
看来,姨婆真有可能是尾族末代大宗伯的妻子。
芳夏假装没看见,给姨婆戴上了新耳坠。
芳母看了直夸赞:“这个好看,真好看,戴上显气质。”
姨婆接过芳夏递来的镜子,左右照了照,脖子上都是褶子,她笑道:“老了!转眼都老了。”
芳母道:“不老,出去别人都问,你是不是我姐。”
逗得姨婆开心笑了,她手里攥着取下来的银耳环,道:“幸好,我们有夏宝,要不然,我们这日子可真没盼头。”
芳母笑道:“还夏宝呢,都要当妈了!”
“谁还不能是个宝宝。”芳夏搂着姨婆亲了一下。
姨婆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她年纪大,但眼睛可不花,“你额头怎么有个口子?”
芳夏搪塞道:“不小心划破了。”
“一点半了,快去睡个午觉。”
芳夏手机有微信进来,她划开屏幕,是贺悠悠找她。
贺悠悠问她是不是回来了。
芳夏边往房间走,边回复。
【芳夏:贺姐,您消息灵通呀。】
【贺悠悠:姚文熙跟我说的,说你们约了她明天见面说案情。案子有进展了?】
【芳夏:还没,我才刚到家,明天汇报工作,有点不好交待。贺姐明天开会你来吗?】
【贺悠悠:我可以去,高昊宇进去后,我现在闲的很。】
【芳夏:那麻烦贺姐明天帮我们说说好话。】
【贺悠悠:那没问题。】
【芳夏:谢谢。】
【贺悠悠:这案子简单,我对你有信心。】
……
第二天一早,在平康医院附近的咖啡馆,姚文熙在那边订了一个包厢,贺悠悠一早就来了。
芳夏和贺悠悠打了声招呼,在她边上坐下。
桌上已经摆满了各式点心和饮品,雨半程不客气先吃了一份甜品。
芳夏拿了一沓手画稿过来,这是她昨晚临时画的现场图稿。
作为一个非美术生来说,她的素描画稿勉强还算可以。
贺悠悠欣赏地点头:“画得不错。”
芳夏笑道:“贺姐你会画画吗?”
贺悠悠摇头:“不太会。”
姚文熙工作忙,她是最后一个到的,她对于芳夏一回来就开展工作,佩服的不行。
芳夏把目前调查到的情况详细讲述了一遍,主要说了大货车司机家的经济状况。
姚文熙听完后,道:“这么看来,这个司机有很大的问题。”
雨半程:“绝对有问题。他非常有可能拿自己的命,换了几百万。这对于他这种亡命赌徒,绝对死得超值了。还了所有的欠债,还给老婆孩子留下一大笔钱。”
芳夏道:“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要不要跟警方申请,重启案件调查。”
姚文熙摇头:“我们自己先调查清楚了,再考虑是否请警方介入。这是姜院长的意思。”
芳夏预料到了,毕竟姜院长怀疑是自己弟弟一家害了他女儿。
“那我们今天就复盘一下现场的情况,看看还有没有遗漏,接下来,我们会尽全力,早点完成这个项目的全部调查。”芳夏拿出手画稿,开始讲解人物关系和案发现场的经过。
“大货车冲过来的时候,刹车失灵,本来左边车道没有车,司机为了避开撞到前面的车,他完全可以往左打,闪避开的,但他没有,相反,他直接反方向,往右打方向盘,把姜远慧夫妇的车撞下滇江……”
芳夏是站起来指着画稿讲解的,刚好画稿中姜远慧夫妇的车,因为铅笔画的太浅,看不清,芳夏道:“贺姐,你帮我在这儿重描画一下,把车画清楚。这份稿子,我后面还要用。”
贺悠悠忙说:“好。”
她拿起桌上的铅笔,帮忙把车的轮廓重描了一遍。
复盘完毕,芳夏收起画稿,再次跟姚文熙确认:“姚小姐,你最好还是跟姜院长说一声,要不要请警方介入。请警方介入,你们少花点钱,而且警方比我们方便调查,可以查得更细。”
姚文熙明白芳夏的意思,她道:“我晚点跟院长再确认一下。”
这边开完会,大家散去,芳夏让雨半程先开车回家,她则站在停车场,贺悠悠的车前等着。
贺悠悠从洗手间出来,发现芳夏在她车前站着,忙问:“怎么就你一个?你那徒弟呢?”
芳夏浅浅一笑:“我等你啊。”
贺悠悠甩了甩车钥匙,狡黠笑道:“肯定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找我有事。我们在车上聊,还是回去店里,点杯咖啡,慢慢聊?”
“就车上聊。”
“行,上车。”贺悠悠按下开锁,走过来,给芳夏先开了副驾的车门。
芳夏上车后,她才绕到驾驶位上车。
贺悠悠见芳夏一直盯着她看,有些不好意思了,“你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话要跟我说?关于姜远慧的案子吗?”
芳夏微笑着摇头,“不是。”
贺悠悠心中渐渐不安起来,但面上依然还是很镇定,“不是姜远慧的案子?那是要聊什么?你要聊人生,姐姐也可以陪你聊。”
芳夏冷不丁问:“高昊宇怎么样了?”
问这个呀?贺悠悠道:“还没判,在拖时间。”
“会判几年?”
“目前不太确定,可能三年左右。”
“为什么呀?”
“什么为什么?”
“作为高昊宇的经纪人,你为什么要牺牲高昊宇呢?”
贺悠悠手轻轻拍了拍方向盘,尴尬道:“芳小姐,我不知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芳夏:“呦呦(读音yōu)鹿鸣……你既是贺悠悠,也是鹿鸣,是吗?你伪装成高昊宇的对家,花钱请我调查高昊宇的车祸调包案,为了什么?”
贺悠悠脸上微微一僵,然后马上笑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是鹿鸣?”
“你不止是鹿鸣……”
芳夏从包里拿出刚才的画稿,她把贺悠悠补画了的那张画抽出来,然后再从笔记本里翻出一张复印的素描。
复印的素描是刀疤章画的五张风景画中的其中一张:洞穴奇观,巨大的空洞里,藤曼绿植爬满画面。
“这张素描是一个我从未谋面的人画的,他叫刀疤章。”芳夏指着复印素描洞穴上方的弧度,“你看左边山洞顶端的这个弧度,画到一半,就习惯性顿笔,右边的弧度也是。还有这里,所有需要画半圆或者画圆的,都会在画到一半时顿笔,这是一个人从小形成的,多年的习惯,很难改。”
说着芳夏拿出刚才贺悠悠帮她补画的那张画稿,“这是你帮我补的车辆,这是车的弧度,画到一半,你又……顿笔了。”
贺悠悠无奈又欣慰地笑了,原来芳夏一回来就找姚文熙开会,为的就是套她画画。
“你是刀疤章。”芳夏收起画稿,“也就是说,鹿鸣、贺悠悠、刀疤章,都是你。你是谋杀张主任真正的策划者和执行者。”
事已至此,贺悠悠再辩驳已经没有意义,她整个人反倒轻松了,“我本来想着,把我这边的事办妥了,我再找你。可惜,我这边的事,一直没办妥。”
芳夏:“你和许笺元,我能相信一个吗?还是一个都不能相信?”
贺悠悠从容看向她,“你可以相信我,我跟你外婆是生死搭档,我是你外婆给你指定的师父。你是我们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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