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盛妗安回到酒店房间后, 蓝浅还在她的房间里。
她一脸担心,询问道:“安安,你没事吧?”
盛妗安努力扯出一抹笑, “阿浅,我没事, 你不用担心。你快点回去睡觉吧,明早你不是还要赶飞机吗?”
蓝浅看着盛妗安若无其事的样子,便也放心离开了。
自己一个人呆在房间里,盛妗安终于卸下伪装,她躺在床上,两眼放空地看着天花板。
或许,有些事她该放下了, 也放过自己-
第二天一早,蓝浅就和沈弋离开剧组。
这也是《义无反顾的她》最后一天的拍摄。
虽然,盛妗安演技在线, 也不会频繁NG,但宁颂总感觉她心事重重,而且有意识地回避他。
宁颂以为她还在为昨天原望的事而烦心,便也没有一味去打扰她。
任谁和相处了这么久的朋友割席, 都会难过的。
他能理解-
剧组的运气很好,在电影刚杀青完,暗沉已久的天才开始下起蒙蒙细雨。
等大家都聚餐完,雨势才又开始变大。
站在门口,俞舒开玩笑道:“连老天都站在我们这一边,看来我们这部电影会有个好兆头啊!”
“那可不是!”赵茹眉今天也来了剧组, 她笑着附和道。
而此时的盛妗安却还留在饭店的包厢里,与此同时, 留在这里的还有宁颂。
原来在众人离开之际,宁颂悄悄给盛妗安发了信息:安安,等下等其他人走后,你能单独留下来吗?我有话跟你说。
盛妗安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回复说好。
许可留在酒店,没有跟过来。盛妗安便如实和赵茹眉说,她有事和宁颂说一下,等会儿就出去,让她在车上等她。
赵茹眉这阵子跑前跑后,不都在剧组呆着,并不知道她和宁颂如今的情况,只当他们是同事之间的告别,没有多想,便答应了。
宁颂昨天和沈弋说要表白的事,也不都是气话,他是真的想过要在电影杀青后,和盛妗安表白。
他已经等了十七年,他不想再等了。这一天,他只想天使为他停留-
眼见众人都走光了,背对着宁颂,站在窗前的盛妗安突然转过身来,“宁颂,有什么话你快点说吧,等会儿我们还要赶回西城。”
宁颂一步一步走向盛妗安,每走一步,他的心也随着跳得更快。
说来好笑,这么久了,他面对盛妗安还是如此紧张。
如此没出息。
宁颂深深吐了一口气,才慢慢道:“安安,这一刻我等了很久。我喜欢你,不知道你能否给我一个机会,让我一直守在你身边。”
窗外的雨淅沥沥下,盛妗安不由想起七年前那个下午,那时候却是落日熔金,告白的人也不是宁颂,而是她。
只不过,那时候宁颂是怎么说的,他说对不起。后来又发信息跟她说,他已经出戏了,希望她也尽快出戏。
七年过去了,他却跟她表白,还说他为这一刻等了很久。
他的嘴里还能有几句真话?
盛妗安忽然笑了,笑得明媚灿烂,比当年的夕阳还灿烂夺目。
宁颂见到这笑容,心头一喜,这股喜意还未发散开来,一盆凉水便马上从他的头顶浇了下来,好像窗外的雨转移了阵地,下到他的心里。
只见盛妗安笑靥如花,道:“不能。宁颂你这是还没出戏吗?这可不是影帝该有的素养。”
“不是!”宁颂急于辩解,以至于声音都有些颤抖,“安安,我喜欢你,和戏里无关。”
“是吗?”盛妗安脸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缓慢爬升的冷意,“那你当年是怎么跟我说的?你从头到尾有一句真话吗?远的不说,就拿近的来说,你的手是不是没有受伤,你装可怜只是为了博取我的同情对不对?”
宁颂看到盛妗安眼里的不信任,心里一刺,好像某块重要的东西正在离他而去,“安安,你听我说,我不是故意骗你的。我的手的确受过伤,前几天也有旧伤复发,但不是和你演对手戏的那一天。骗了你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但我说喜欢你是真的,你相信我!”
“你要我信你?好,那我们就坦诚布公地谈,你还有多少事是骗了我的?当年你拒绝了我,为什么现在又突然来找我?你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阴谋?”盛妗安觉得自己从未如此冷静过,原来人伤心到极致就会如此。
“安安,你误会了,我怎么可能对你有阴谋,怎么舍得伤害你!”一股没来由的苦味在宁颂嘴里蔓延,他想解释,但说起他拒绝她的原因,特别是他那位名义上的父亲,他还是难以启齿,“我承认我有些事情没有向你说清楚,但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觉得不知道怎么说,等我想好了,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宁颂之所以不好开口,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不需要因为盛妗安怜悯他的遭遇,而对他动心。
他也有作为男人的尊严。
但盛妗安显然不这么想,她觉得宁颂一直在回避,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圆一个又一个的谎言。“既然你不想说,那就别说了,我们俩不适合,你以后也别来找我了。”
盛妗安觉得她已经说得很清楚了,转身就要离开。
宁颂连忙拉住她的手腕,他的胸口如刀绞一般,哑着嗓子道:“安安,别走,你要知道什么,我都跟你说。”
去他么的男人的尊严,在安安面前,他的任何自尊心都不值一提!
盛妗安的手指冰冷,但比手指更冷的是她的心。她拨开宁颂的手,决绝道:“现在不需要了。”
宁颂还想继续挽留,但盛妗安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道:“宁颂,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我要走了,你不用挽留,别让我恨你。”
最后一句话成功让宁颂僵在了原地,他宛如一座石雕,一动不动。
她真的厌烦他至此了吗?-
盛妗安回到车上,赵茹眉看着手机里的航班信息,道:“安安,今天的航班因为大雨取消了,我们要不明天再走?”
“不,我今天就要离开这里,我们开车回去!”盛妗安前所未有的果决,她要离开这座城市,这座让她伤心了两次,也让她就此情断的城市。
赵茹眉被盛妗安突如其来的情绪吓了一跳,她也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盛妗安,冷漠得有点不像她了。
安安这是怎么了?刚刚和宁颂谈了什么事?两人是谈崩了吗?
赵茹眉觉得她现在应该在气头上,也没有在这一刻马上问清楚。
两人一路无话,直奔酒店取行李,同时接上许可。
许可一上车,便看到盛妗安闭着眼睛,嘴唇紧抿,一副别打扰我的模样。
她用眼神询问赵茹眉,赵茹眉摇摇头,示意她先别问。
许可便把刚刚想询问的话憋回了心里。
主要是,安安姐和剧组其他人都回来了,颂哥却不见踪影。关秦便发信息,问她情况,让她向安安姐打探一下消息。
如今,许可也不方便去惊扰盛妗安,便悄悄回复关秦道:关秦,你也别担心,颂哥应该马上就回去了。
关秦等了一会儿,也的确见到了宁颂。
但却完全不是他印象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宁颂。此时的他浑身被雨浇得湿漉漉的,宛如一只丧失斗志的老虎,没有了半分从前的洒脱与不羁。
关秦赶紧去拿了浴巾,递给宁颂,“颂哥,这么大的雨,你怎么不叫我去接你,或者叫辆车,就这么淋着回来,到时候生病了就该痛苦了!”
“痛苦?”宁颂忽然露出一抹苦笑,“当时她也一定这么痛苦吧?”
宁颂将浴巾遮住自己的面部,他的脸上湿漉漉的,一时之间,他已经分不清是雨水,还是自己的泪水。
安安,现在我才知道原来被人拒绝,是这么痛苦。当时你一定陷入了不断的自我怀疑中吧?
是我的自以为是,让你承受了你本不该承受的。今天你的拒绝是对的,是我活该!
宁颂转身走进了浴室,徒留关秦一脸莫名。
他哥这是怎么了?难道已经烧糊涂了?-
杀青后的几天,盛妗安与世隔绝,在自己家中没日没夜地睡,仿佛这样就能彻底麻痹自己。
周围的朋友和家人只当她要补眠,也默契地没有去打扰她。
这天中午,她浑浑噩噩地起床,却发现手机里已经被各方信息轰炸。
她点开一看,原来他们都为了同一件事而来。
就在昨天晚上,各个社交媒体平台,突然出现了这么一个用户,他的名字叫“被宁颂抛弃的亲生父亲”,他的账号只发了一个视频,但全都上了各个平台的热门榜单,引来无数网友关注。
这个视频里,出现了一个大概五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的长相英俊,但却衣衫褴褛。他说自己叫阳明,是宁颂的亲生父亲,并把自己和宁颂的DNA证明发了出来,以此证明自己身份的真实性。
他说自己当年和宁颂的母亲交往时,因为误会,宁母不告而别,并且没有告知自己她已经身怀六甲。直到七年前,他才知道自己原来有一个儿子,他叫宁颂。
在宁颂没有成名前,他就找上门来,想要好好抚养这个儿子,以弥补当年的遗憾。但宁颂却没有马上认下他,而是跟他说自己出道需要一大笔钱,如果他拿不出这笔钱,就不配做自己的父亲。
阳明无法,只能跟着亲戚出国打工,但在国外他遭人蒙骗,不止没赚到钱,还流落街头。最近,他身体终于熬不住,回国了,想认宁颂,却没有了他的联系方式。
他没有办法,只能用这种方式,让大家帮帮忙,帮他找回失散多年的儿子。他也不求宁颂给他养老,只求他能喊自己一声爸,也不枉自己七年来在外面受苦受累。
视频的最后,是阳明无声地流泪,伤心得仿佛天都要塌了。
盛妗安看完的第一反应,是不相信。即使她拒绝了宁颂,即使她现在再讨厌宁颂,她都不相信宁颂会是这样的人!
他在路上看到拾荒的老人,过后都会默默去资助他们,怎么可能会不赡养自己的父亲?
这里一定有什么隐情。
但不知道是哪个对家买了水军,网上的舆论却是一边倒的相信阳明,谩骂宁颂。
【你们仔细瞧瞧,这个阳明还真的和宁颂长得有几分相似,我看他们是父子没跑了。】
【在华国,没有哪个长辈会愿意把自己的家丑拿出来给大家知道,他一定是失望到极致,无助到极致,才会这样做。】
【呜呜,抱抱宁爸爸。每个人都会老去,今天我们不帮他,下一个没有子女赡养的老人,就有可能成为你我。】
【原来宁颂一直没向大家提到他的父母,是因为他对自己的爸爸做出了这样的事,真是令人心寒,路转黑了。】
【早就觉得宁颂不是什么好人了,果然我的眼光一向很准。这种弃养老人的艺人还不赶紧封杀了,还在等什么?】
【封杀+1,宁颂滚出娱乐圈,滚出华国!】
【封杀+2,宁颂滚出娱乐圈,滚出华国!】
……
宁颂的粉丝“柠檬”以及安宁cp粉此刻倒是团结在一起,一致为宁颂说话。
【相信颂哥,他默默做了那么多公益,有帮助儿童的,也有关爱老人的,怎么可能会不赡养自己的父亲,这里一定有什么误会。】
【不传谣,不信谣,这人是不是颂哥的亲爹还两说。就算是,他的话一定就是事实吗?说不定是他抛妻弃子,而不是宁颂和宁妈妈抛下他。】
【颂哥前脚新戏刚杀青,后脚就出了这么一条新闻,很难不怀疑是有人故意搞他。】
……
盛妗安看着视频里的阳明觉得有一丝丝眼熟,或许是因为他的长相的确和宁颂有些许相似吧。
从昨晚到现在,宁颂和工作室的账号都还没有出来发声。盛妗安不由替他们担心,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但很快她又摇摇头,让自己不要有,也不该有这种想法。霍然那么厉害,想必能替他很好地解决掉这事,哪还需要她这个无关紧要的人操心啊。
盛妗安没有回复其他人向她打听宁颂这事的信息,把手机一扣,眼不见为净。
她给自己做了一份蔬菜沙拉,不知道是吃草本身就不是件愉悦的事,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她越发觉得难以下咽。
她想了想,还是放下叉子,转身离开客厅,去卧室拿出手机。
她之前光顾着想忘掉宁颂,却连他的微信都忘了继续拉黑。但好在,她忘了。
盛妗安下意识点开宁颂的微信,她这才注意到,他的头像是西城著名的临江大桥,这是一张大桥与落日的合影,画面十分唯美,引人无限遐想。
盛妗安点开他们的对话框,聊天记录还停留在几天前,他问她聚餐完能不能留下来,她只回复了一个“好”字。
盛妗安不知不觉,打了好几行话,都是她曾经看过的鸡汤,但最后都被她删光了。她不想再发生了那天拒绝的事后,还让他误会。
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话:你还好吗?
这是她作为同事,出于人道主义的关心。毕竟,她投资的这部电影还没上映,宁颂这个男主角可不能倒下。
嗯,没错,她就是这样想的。等一下,万一宁颂问她,她就这样回答。
盛妗安替自己想好了退路,心情也一下子好了很多。
这时,她家的门铃响了。她跑过去,从监控里一看,竟然是霍然!
他这时候不在宁颂身边,替他忙前忙后,来找她做什么?
其实,阳明出来发声这事,霍然早在七年前就想好了对策。因此,看到阳明发的视频的那一刻,他有种终于来了的释然感,倒不见慌张。
如今,他鼓足勇气来找盛妗安,是觉得既然宁颂的家世已经被揭露在大众面前了,那他就有必要让盛妗安知道当年的真相。
他见不得宁颂再一次陷入颓废的样子。当年他们没有在一起,也有一部分是霍然自作主张的原因。
解铃还须系铃人,今天就由他来当这个解铃人吧。
盛妗安疑惑不已,还是开门把霍然迎了进来。
他们当年也算是老熟人了,盛妗安直接问:“还是美式吗?”
霍然摆摆手,道:“盛小姐,你不用忙了,我只是来和你说几句话,说完我就走。”
盛妗安想着他的确应该挺忙,便也没跟他客气,和他一起在沙发上坐下。“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霍然也没时间虚与委蛇,他开门见山道:“我想跟你说的就是阿颂的家事和他当年拒绝你表白的原因。
网上那个叫阳明的人只有一点说的是真话,那就是,他的确是阿颂的亲生父亲。宁颂的母亲以前是个不谙世事的千金大小姐,阳明靠花言巧语将人哄骗到手。但他却在宁家破产后,一走了之。
是宁阿姨自己一手养大了宁颂,但她也得了抑郁症,在宁颂十岁那年跳江自杀了。后来,宁颂过了一段朝不保夕的生活,才被我母亲也就是他的表姨收养。
七年前,阳明得知宁颂要当明星,就找上门来。其实,那时候阿颂因为我的原因,拍完《青柠》后没有下一个工作,根本不像阳明说的要辉煌腾达了。
阳明眼见靠儿子不成,便打起你的主意。他在剧组外面偶然看到你有豪车接送,便唆使宁颂去追你,那样阿颂便能带着他一起衣食无忧。
阿颂怎么可能答应他的请求,便谎称你俩没有关系,为了让他彻底私心,他拒绝了你的表白。好在,后来阳明搭上一个富婆,跟着她出国了,这才没有继续留下来缠着阿颂,给了他喘息和打拼的机会。
虽然阿颂没有说,但他一直觉得自己的家世配不上你。如果他在一无所有的时候就和你在一起,那他和自己的父亲有何区别?他一直不想跟你解释的原因,也是怕自己成了跟父亲一样花言巧语的人。
这么多年,他即使受伤差点死掉,也要打拼出一份事业,为的不过是用行动证明,他不会成为自己父亲那样吃软饭的男人,他有能力给你一个美好的未来。
我今天来,没有告诉阿颂,那是因为我想亲自向你道歉。当年那条没有出戏的信息,也是我趁阿颂喝醉,擅自做主,给你发的。我怕阿颂心软,也低估了你俩之间的情感。
第二天,阿颂醒来,想向你解释,你早已经把他的各种联系方式拉黑了。这么多年过去,他也不好意思再提及,这都是我的错。我向你俩道歉。
不知道,你能不能再给阿颂一个机会?他是真的喜欢你,比你想象的还喜欢。”
霍然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盛妗安迟迟没有回答,但他从她的反应中已经知道答案。
从他刚刚在说话的时候,他就一直在观察着盛妗安的神色。
她的教养刻进了骨子里,虽然中间或许有疑问,但她都没有打断他。
他越讲到后面,他注意到盛妗安的脸色也越发沉重。渐渐的,她的脸上被担忧、心疼所取代。
原来,她觉得阳明眼熟,是因为七年前她在剧组外面看到的鬼鬼祟祟的那个人就是他。都怪她记人的能力不行,如果能早点认出他来,早点看出他和宁颂的端倪,那么或许她和宁颂之间就不会错过这么多年了。
盛妗安喉间一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她的心一揪一揪地疼,比当年宁颂拒绝她,还有前几日她拒绝宁颂还疼。
她在为宁颂的童年遭遇而心疼,也在气他该长嘴的时候不长嘴,该示弱的时候不示弱,他凭什么就认为自己会误会他想吃软饭!
他这个大傻瓜,这世上就没有比他还傻的人!
盛妗安强忍住眼泪,才没有在霍然面前失态,她哽咽道:“那现在,你们想好解决方案了没有?还有阳明怎么会突然又冒了出来,是不是有人故意要搞宁颂?”
说起这个,霍然深深地看了盛妗安一眼,如实道:“我已经派人去查了,阳明从国外回来实属碰巧,但的确是有人授意他这么做的,那人不是别人,正是原望,也是他让公司去买了水军。”
“原望?”盛妗安低声呢喃道,说到底他还是没有半分悔改之意。“那你们解决了吗?要不我去跟他说,让他就此收手。”
看来阿颂果然没有看错人,盛妗安时时刻刻都在为宁颂着想。误会解除,霍然终于露出一抹笑意,“不用,盛小姐你去说反而会激怒他。我和原望舅舅沟通过了,他舅舅人还是不错的,已经限制了原望在公司的权利,他也被父母带回去教育了。
现在网络上那些水军也下了,只剩下阿颂几家对家的粉丝在跳脚,但那点数量不足畏惧。而且我们公司很快会发声明解释清楚一切,你不用担心。”
霍然有事在身,和盛妗安说清楚之后,便也很快离开了。
盛妗安再次拿出手机,她发给宁颂的那条微信还没有回音。他到底在忙什么?还是说他在怪自己没有相信他,误会了他,伤心退缩了?
盛妗安不知不觉点进他的朋友圈,看到了宁颂背景图像的那句话——I want the angel to come to me.
现在她可以很确定地说,他这句话里的angel说的就是她,她的英文名就是angel。
但那天过后,她还会是他的angel吗?-
霍然的行动速度果然很快,下午的时候宁颂工作室就接连发了好几条微博。
有宁颂的表姨即霍然的母亲,录的视频,她出面揭露了阳明所做的丑事,说他对宁颂生而不养在先,而不是宁颂不赡养老人。相反,宁颂是个懂得感恩的人,待她如亲生母亲一般孝顺。
随后,便是霍然把当初阳明找到宁颂所说的一部分录音发了出来,里面阳明就承认过他见宁家落魄了,就抛弃了宁颂母子。
还有宁颂曾经对阳明的一些转账记录也被发了出来,那些钱足够普通老人活好几辈子了,并不是阳明口中的没有赡养他。
霍然采取软硬兼施的策略,前面那些视频、音频,还有转账记录是用证据打动人心。最后一条声明,则是在告诫一些别有用心的人,如果你们继续造谣,他们将采取法律的武器。
这些微博一经发出,大部分明理的网友也纷纷转向,为宁颂说话。
【我就说颂哥不是这样的人,生而不养,这样的人渣就不配当父亲!】
【事实再一次证明,不是所有的父母都配叫父母。宁颂也是够心软的,换我一分钱也不给他。】
【这种人怎么好意思出来哭诉的,他不是拿宁颂当傻子,而是把我们网友当傻子,气死我了!】
【我和颂哥有一样的经历,碰到这样的父亲,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希望颂哥不要再对他心软了,一分钱都不要给他,活该他流落街头!】
【善有善报恶有恶报,我看该封杀的不是宁颂,而是阳明的账号,这种人还能在社交平台蹦跶,简直就是一个不好的示范,如果大家以后都随随便便弃养孩子,那整个社会还得了?】
【支持宁颂,要是我,就去告阳明侵犯他的名誉权!】
【抱抱我们颂哥,原来他没有说过他的父母,是不想靠卖惨来立人设,这样靠自己闯出一片天的人才是真正的大众偶像!】
【我们颂哥美强惨实锤了,我承认我该死地被虐到了,从此也是死忠粉一枚!】
【同样,路转死忠粉的路过,永远对美强惨没有抵抗力。】
……
这件事的舆论逐渐平息,之前不见踪影的宁颂也回到了家中。原来,他是去调查阳明在国外的背景。
阳明当初是由一个富婆带他出国的,那位富婆比他大二十岁,管他管得跟儿子似的。
阳明被她关在家里,不经过她的同意根本不能出门,也不能乱花钱,只能小心翼翼地伺候她。
她脾气古怪,难以琢磨,一不小心,阳明就会因为伺候不到位,被她叫保镖对他行驶鞭刑。那滋味,既痛苦又屈辱。
阳明实在受不了当奴隶的苦日子,省吃俭用,买通了一个安保人员,逃回了华国。
而富婆的小儿子赵约克最近也来华国出差,宁颂托沈弋,打听到了他所住的酒店。
赵约克是沈弋曾经的学长,对宁颂的到来表现得非常客气。一听宁颂和阳明的关系,以及他的打算,赵约克更是热情十足。这不正合他意吗?
“你放心,我这就带他回国,我妈咪见了一定会很开心。”赵约克的妈妈今年七十多岁,她的子女很多,偏爱的当然是能读懂她的心的那几个。
以前,他只能看着其他哥哥姐姐讨老太太欢心,如今也终于轮到他了!
两人一拍即合,赵约克派人去将阳明带上他的私人飞机。阳明现在早已不是华国国籍,不走也得走。
临走前,赵约克还送了宁颂一个礼物。他让管理公司微博账号的工作人员,发了一则阳明的视频。
视频里,有人介绍阳明的身份,说他是自家董事长的继父,出行有私人飞机接送,吃好喝好,根本不是他自己所说的那样贫困潦倒,流落街头。
这则视频一出,网友更是一肚子火,他们这是被阳明耍得团团转啊,他这人嘴里还有真话吗?
【为什么阳明这样的恶人,亲生儿子是大明星,继子是世界五百强总裁,他还有脸来和我们月薪三千的哭穷?亏我之前还可怜他没衣服穿,打赏了他,我才是那个乞丐吧。】
【第一次这么恶毒地想诅咒这么一个人,凭什么他能享福!】
【家人们,先别急着嫉妒和仇富,你们发现没有阳明在飞机上非常拘谨,好像被人绑架了似的。说不定人家继子也看不上他,只是拿他当一个讨好母亲的小玩意儿。】
【希望楼上说的是真的。】
【希望阳明这样的渣男有事!】
……
霍然这也才知道,宁颂为了以绝后患,做了这么一件事。
但宁颂显然没有为此而开心,没有大仇得报的那种快感。霍然拍了拍宁颂的肩膀,安慰道:“阿颂,看开点,你爸的错,不是你的错。”
“嗯,我知道。”宁颂勉强扯出一抹笑容。
霍然也想起了自己此番的正事,“哦,对了,我来你家,是想和你说,我已经和盛妗安解释清楚了,她知道你这七年所做的一切。我看她的样子,非常心疼你。你们俩的误会因我而起,也因我而解开。这下你爸爸也走了,你也能安心和她在一起了。”
“什么?你去找她了?”宁颂倏地站起来,他不好怪霍然自作主张,因为他本想在解决完这事之后,就去找盛妗安。
即使没有阳明的出现,他也坚持不了几天了。之前都是待在剧组一起拍戏,早晚都能看到对方。他发现他已经习惯了每天都能看到盛妗安的日子。
没有她,他就像花草树木没有了水源,早晚有一天会干枯死去。
他拿出手机一看,这才发现在一大堆关心询问的信息中,也有盛妗安的,她中午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你还好吗?
我很好!有她这句话,他怎么可能不好?
宁颂也顾不上回复,拿着手机,就要夺门而出。
霍然在后面喊道:“阿颂,你还穿着拖鞋,等下怎么开车!”
宁颂这才急急忙忙换了鞋子,还差点穿错。
霍然无奈地摇了摇头,他这表弟没救了!
宁颂急急忙忙找盛妗安的同时,她又何尝不是急着在找宁颂呢。
现在已经夜幕降临,离她发消息过去,已经足足六个小时了。但他还没有回复,是出了什么事吗?
不应该啊,她看网上关于他的舆论已经反转,他一下子多了好几十万的粉丝。
那就是因为他还在怪她?
盛妗安不敢发信息求证,只能在家里来回踱步。
要不,她去他家找他吧,就像霍然亲自登门道歉一样,那样显得比较有诚意。
一旦有了这个想法,盛妗安便再也做不了其他事。最终还是脑海里感性的小人战胜了理性的小人。
她去找他怎么了?谁规定女生就不能主动找男生了?
再说了,他今天受了委屈,她就姑且将就他一次吧。
盛妗安下好决心之后,难题变成了她要穿什么衣服去见他?才会显得既好看又不刻意。
她挑挑拣拣,觉得衣帽间的衣服没有一件合心意。
糟糕,她又没衣服穿了!
最后,盛妗安选了一件学院风的连衣裙,这让她想起了她和宁颂初见的场景。
那时她就是穿着这么一件类似的衣服,在化妆间候场。她一转头,就看到了宁颂。
他一身白衬衫,干净清爽,看到自己,他一下子展露出笑颜,“你好,我叫宁颂。”
她仿佛见到了剧本里那个比阳光还灿烂的少年,他走了出来,来到她的面前。
盛妗安穿好衣服后,为自己化了一个淡妆。现在她的心境,犹如当年表白那日,既激动不已又忐忑不安。
他会不会喜欢她这样的装扮呢?
盛妗安鼓起勇气,拿上包,准备出门。
但她一开门,却发现宁颂气喘吁吁地站在了她家门口。
这是自己太想他,出现了幻觉吗?
盛妗安下意识地伸出手,捏了捏宁颂的脸,“你是真的吗?”
“噗嗤”宁颂刚刚不敢按门铃的紧张,都在这一刻破功。
该死!他的安安怎么如此可爱!
“安安,我是不是会出现在你的梦里?”宁颂没有正面回答。
但盛妗安却知道了答案,糟糕,她好像出糗了。她低着头,嘟囔道:“我就开个玩笑。”
“好。”宁颂的手情不自禁想去摸她的头,安慰她,但又怕她还在介怀,便默默收了回去。
盛妗安瞥见了这一幕,心里某个地方一阵揪疼。他如今这么小心翼翼,是不是因为那天她对他放的狠话?
“进来吧。”盛妗安把宁颂迎了进来。
宁颂虽然知道盛妗安的住址,但这还是第一次来她家。和自己家里简洁空旷的装修风格不同,盛妗安家里处处透露着小温馨。
客厅的前方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在这里可以将西城的江景一览无余。外面车水马龙,灯火通明,远远一看,他们都汇成了一条光线,一条通往家的光线。
盛妗安给宁颂倒了一杯水,道:“喝点水吧,我看你刚刚满头大汗。”也不知道在急什么。
“谢谢。”宁颂接过水杯。
他仰着头,水顺着喉结流动,有几滴还溅到了他性感的锁骨上,在上面跳起了舞。
盛妗安也不由咽了咽口水。
宁颂喝完之后,自己把杯子放到了桌上。
他一回头,便见盛妗安低着头,小脸慢慢涨红,再配上她穿的这身衣服,他好像梦回当年盛妗安像他表白的那天。
“宁颂,对不起,之前是我误会了你。”盛妗安不自觉地搓着自己的手指,“那天我跟你说的也不是真心话,我并不会恨你。”
宁颂来到了盛妗安面前,轻轻抓着她的肩膀,道:“安安,你看着我。”
盛妗安闻言,抬头,她的眼睛和宁颂的眼眸对上,那眼里没有了深不见底的夜空,只有她的倒影,满满都是她。
只听宁颂一字一句道:“你没有错,是我没有勇气去剖析自己的身世,没有向你解释清楚。那天,你拒绝我是对的。表白这事我们就扯平了,就当我们回到了原点。”
一听这话,盛妗安不免误会,有点急于开口。
宁颂却放开了她的肩膀,另一只手轻轻捂住她的唇,笑道:“安安,你不用着急,这次换我先说。”
“盛妗安,我喜欢你很久了,你愿意做我女朋友吗?”
盛妗安半是害羞,半是好笑地拿开了宁颂的手,“你捂住我的嘴,我还怎么答应你?”
“我这不是怕你拒绝我,就先下手为强了吗?”宁颂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
天知道,他刚刚有多紧张,怕安安又拒绝他。
“行吧,既然你这么怕,那本小姐就可怜可怜你,答应你了。”解释清误会,盛妗安所有的烦恼好像也随之烟消云散,她微抬着下巴,也和宁颂开起了玩笑。
宁颂配合地拱了拱手,向她行了一个礼:“谢过大小姐。那大小姐大人有大量,能答应我一个要求,让我抱抱你吗?”
在宁颂期待的眼神中,盛妗安败下阵来,“行吧,谁让我气量大。”
宁颂长臂一伸,将盛妗安揽到了怀中,他将头靠在盛妗安的肩膀上,从未有一刻觉得,人生竟是如此美好。
盛妗安埋在宁颂怀里,今天他身上没有其他香味,只有衣服散发出的淡淡洗衣液的味道,但莫名让她安心。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抱着,似乎过了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宁颂先放开了盛妗安,得寸进尺道:“大小姐,既然你人这么好,能不能好人做到底?再答应我一个要求?”
“什么要求?”盛妗安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让我一吻芳泽?”宁颂用最正经的语气说着最不正经的话,他继续蛊惑道,“大小姐就可怜可怜小的吧!”
“你这人!”还真是蹬鼻子上脸!
盛妗安羞得满脸通红,但其实她也不是不想和男朋友亲近的。特别是这一刻,她曾在梦里梦见过无数次,她向宁颂表白,宁颂没有回答,只是用吻回答了她。
“说好的,这是最后一个要求,等下你不能再说别的了。”盛妗安的警告明显没有什么威慑力。
“当然!”宁颂笑得十分不怀好意,“不过,如果大小姐要是有额外的要求,小的也不是不能满足。”
“你给我闭嘴吧!”盛妗安踮脚,吻了上去,用自己的唇堵住了他的话。
但宁颂很快反客为主,他的吻看似很温柔,但实则格外霸道,他恨不得扫遍每个角落,让她都沾染着他的味道。
盛妗安又再一次缺氧,她轻轻推拒着宁颂的胸膛。
宁颂停下,声音低哑,“傻瓜,你得学会用鼻子呼吸。”
盛妗安赌气道:“我就是不会!”
“不会,才更要认真学,宁老师今天有的是耐心,保证教到你会为止。”宁颂说着,又低头吻了上去。
窗外,月亮害羞地躲在云后面,只露出半个头。
但从未有一刻,如此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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