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当夜, 苏窈默默在魏京极那待了许久,等慕茹安带人玩够了,方才趁着月色回院子, 中途撞见侍卫, 还不忘命他们去小厨房喊话,让厨娘做些点心送去魏京极房里。
经此折腾,她算是明白魏京极因何食不下咽了,说来她也有不是, 便是段凛来了, 她也不该顾此失彼。
这样想着, 苏窈翌日起身,便想同往常一样, 径直去照顾魏京极。
大夫说了他如今稍有好转, 也不过只是能下地,断不能久站, 一天三次汤药也不减,念他昨夜只吃了点心,今日一早,苏窈就让厨娘做了些补身子的汤。
踏出月门那刻,身边忽然有声音叫住她。
“阿窈。”
苏窈停下,半侧着身往花圃里瞧去, 一双水盈盈的杏眸倒映出段凛的身影。
“二表哥,你怎在我院子外头站着,也不进去坐坐?”
苏窈的院子是整个苏府最为宽敞的地儿,不仅有观雨台, 还有一片不大不小的湖与湖心亭。
内接书房钓台,最好用来消遣时日, 也一贯是众人逗趣解闷的地方。
可段凛却觉得,若无旁人,他踏入这月门,便如同进了她的闺房一般。
清晨尤得避嫌,才在这片攒着晨露的小花圃里等着。
听了苏窈的话,他只是笑笑,道:“我想你还未起身,便没去扰你清静。”
“二表哥寻我有事?”
“无甚大事,只是昨夜邀你赏月不得,今早见你府上的花开得极好,想问问你,可能带我游园?”
苏窈略一犹豫,脸上露出歉意,道:“可他的药快熬好了,我得去瞧瞧。”
这个他,虽未指名道姓,却有些心照不宣的自然亲密。
段凛眸光不变,望着她的眼睛,道:“很急?”
苏窈点点头。
初夏的日头并不大足,朦胧的云朵里散出些日光,也像笼了层纱。
段凛后退半步,嗯了一声,“好,你什么时候得闲,都可派人来知会我一声,只要我在府中,便有时间。”
苏窈未答。
她想到了魏京极和她说的那句话——
“他对你还有非分之想。”
当时她听到魏京极这话,潜意识不愿多想,仿佛忽略过去便可当做不存在。
因为在她看来,这三年时间,足够姨母和姨父去为二表哥寻一位知书达理的好儿媳。
而段凛在与她通信时,也从未表现出其他想法。
字字合乎情理,不曾有过逾越,不论怎么看,都只是表兄妹间最简单不过的问候。
她以为她与他已经过去。
因此时时刻刻唤他二表哥。
可现在,事情似乎与她想象的相去甚远。
往后一连几日,苏窈有意无意的避着段凛。
因段凛尚有公务在身,也不能时刻待在苏府,如此下来,竟几日都不曾与苏窈单独碰见过。
只有用膳时和众人一道,才能见到她出现。
段凛是个聪明人,也知道苏窈此举意味着什么,但他并不说破,表现的和之前别无二致。
饭桌上,也能无比从容的同苏窈说话。
苏窈便也假装无事发生,听白露禀告小厨房今日为魏京极备的菜谱后,思索片刻,又怕他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便在午膳前亲自去寻魏京极叮嘱了一番。
事实上,魏京极并非故意,只是如今与苏窈用膳的人又多了个段凛,他实打实没胃口。
苏窈从魏京极那回来,观雨台的菜也上的差不多了。
她忽然想到明日便是大夫言明要换方子的日子,许有些东西不宜混吃,又折返,将这事告诉梁远,让他去核验一番菜品。
这一来二回的折腾已算常事,所以在苏窈终于得闲坐下时,慕茹安凑过去,小声调侃道:
“阿窈,我怎么觉着段凛一来,魏京极的事也变多了?不是这不舒服就是那出问题,一日.你得往他那跑十趟。”
她隐含揶揄,苏窈却好似才发觉这事,琢磨着道:“是吗?”
慕茹安道:“当然!你难不成没发现?”
苏窈没发现,故而听慕茹安这么一讲,她慢慢想到了一些被她抛在脑后的事。
比如原先魏京极还会乖乖在房里等着她来,如今直接让梁远来请,每每都能抢先二表哥一步。
比如一口能闷完的药,他偏要喝上小半个时辰。
仿佛醍醐灌顶一般,苏窈嘴角微妙的顿了顿。
慕茹安好像被戳中了笑穴,哈哈笑道:“想不到我们大周的太子殿下私底下还是个醋缸子,你信不信,要是你说段凛要在你这再多待个一月两月,他这病马上又得加重。”
苏窈奇怪道:“为何?”
“当然是装可怜啦。”
苏窈:“……”
“哎,阿窈,你这性子日后得被他吃的死死的,各个方面的。”
苏窈:“……”
用完膳,苏窈想寻个借口先走,免得落在最后,又与段凛独处。
原先她本打算带段凛去乌州有名的地儿逛逛玩玩,如今得知他的心思,这就需叫上慕茹安她们,方才不显尴尬。
不过现在为时尚早,以魏京极对段凛的排斥,她若与他出游,他定然不能静心养伤,这事看来还需容后。
起码等魏京极的伤势更好些。
至于避着段凛,虽是下策,可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她如今对段凛没其他心思,可若他有,见她这样,大抵也能明白她的意思,好过说破后徒添疏离。
段凛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主动道:“今日晌午约了人,午膳赶不回府上,你们不必等我,我这便先行一步。”
他说这话时面对着众人,话却只是说给苏窈听的。
苏窈点头后,段凛就带着小厮转身离开。
师明镜也赶着去街上看杂耍,跟着离去。
慕茹安有时粗枝大叶,有时却又心细如发,见状,不禁叹道:“你们两个,可真是一个比一个不省心。”
明明没有说清“你们两个”是谁,苏窈却敏锐的觉得她是在说她和魏京极。
果不其然,慕茹安下一句便是:“魏京极从前在京城就是桃花遍地,到了江南也不遑多让,你呢,个个惊才绝艳,万里挑一的男儿,在你面前都成了这副为情所伤的痴状,当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若说魏京极曾为情所伤,苏窈倒是见过,可她半点没看出刚才的段凛哪流露出一星半点儿的为情所伤的姿态,是以并不将慕茹安的话放在心里。
只道:“好了,你不是还想让我试试你铺子里的新衣裳吗?伙计可送来了?”
慕茹安一时有感而发,险些忘了大事,忙笑道:“自然送来了,我屋子里都快放不下了,都是昨日我们挑出来的。”
图纸被送到府上时,早有样衣做好了,只不过尚未开始让绣坊大批量做。
慕茹安做起正事来毫不含糊,每当名下的铺子上新样式时,她总会亲自试试,无论是钗环首饰,胭脂香料,还是衣裳。
有时也会趁着苏窈的空,邀她一起试,两人也好让绣坊改进,或是想个新花样出来。
今日要看的便是实衣。
衣裳已全部送进了慕茹安的屋子,进屋之前,苏窈往对面的房间看了眼。
窗户是打开的,往内照进光束,她隐约看到了一片白色衣角。
苏窈浅浅凝了下眉。
魏京极稍有好转便闲不住,总喜欢下地走动。
也不知圣人那如今是什么状况,她陪着他时,从各地加急送来的公文如雪花般飞入他房里,连伤了也闲不下。
“阿窈,你看什么呢?”
慕茹安从门内探头。
她也朝魏京极那看了眼,不过看的是那扇紧闭的门,笑着道:“他门都没开,也能叫你身在曹营心在汉?”
自从苏窈被魏京极救下之后,她便与魏京极亲密许多,虽有许多次是梁远来请她去照顾一二,可她脸上也无半分被迫。
显然是情愿的。
慕茹安与苏窈从小一块长大,相交数年,哪能不明白她这是与魏京极和好了。
但思及魏京极的身份,她也不免有些担忧。
苏窈听了慕茹安的话,面上窘了窘,按耐住转身去叫魏京极上榻休息的念头,假装要走道:“你再打趣我,我可就不试了。”
“好好好,都怪我这张嘴闲不下来,不说了成不成?”
慕茹安果断示弱,脸上却笑嘻嘻的,搂着苏窈的肩膀,像个大老爷们似的揽着她进房。
她的屋子算是客房里最宽敞的几间之一,这会儿摆了不少木架子。
一件件崭新的衣裙占满了空地,每个架子上都放了两身不同尺寸的,各式各样流光溢彩的面料让人几乎看花了眼。
“这些我亲自试过了,”慕茹安手指点了点摆在屏风外的几件,“你就帮我试试里面那几件,我不适合这样的样式,穿出来总觉得有些奇怪。”
苏窈轻轻点头,取了身云母白样式的齐胸襦裙,束腰,裙摆由象牙白渐变到薄如蝉翼的丝网。
慕茹安过去帮她穿衣。
侍女们早被派去做其他事,这会就她们两人。
明朗的日头下,细小的尘埃如同金箔碎渣,飞舞在室内,澄金般的光束将褪去衣裳的少女大片嫩白的肌肤衬的似雪如霜,柔肌雪肤莫过于此。
可苏窈穿里衣时,便觉得有些不对劲,总感觉这衣裳似乎有些紧,疑惑道:“茹安,这衣裳是不是做小了?”
慕茹安瞧了眼衣裳上的标识,那是为了区分她与苏窈各自试穿的衣裳尺寸所做,确认没错后,她道:“这件是按照你的尺寸做的,怎会小了?”
苏窈默了会儿,接着穿,过了片刻,慕茹安也觉得有些不对,一开始里衣还能勉强穿进结扣,到了外裳,却是怎么都扣不住。
慕茹安下意识就往系不上的地方,也就是里衣被撑的高.耸饱满的那处看去。
雪色几乎能晃花人的眼。
抹胸处娇嫩的肌肤因衣裳过紧,被勒出了薄粉色,愈发显得白里透红,不胜曼妙。
“阿窈,”慕茹安咳嗽了声,脸上难得红了红,咳了一下,小声道:“不是衣裳小了,是……你这衣裳是按照一年前量度做的,有些不大合身也在情理之中。”
刻意放低的声音因故作严肃,非但不曾推动凝滞的气氛,反而显得欲盖弥彰。
苏窈脸上泛起的红晕更甚,“茹安!你又打趣我?”
发生改变的地方在她自己身上,便不这么觉得,苏窈也不会在镜子面前端详这样羞人的地方,可他人看来却非如此。
“天地良心,这回我真没打趣你,我打个比方,”慕茹安知她脸皮薄,怕她真生气,解释道:“你可还记得今早送去魏京极房里的早膳?那其中有两个白馍馍?你如今……”
早膳她便是在魏京极那吃的,白馍馍又白又软,做的皮薄肉嫩,共有两个,还有些其他的东西。
如今被慕茹安这样一提,她脑海里立马浮现了那形状,还有魏京极漫不经心捏起,吞吃入腹的模样,顿时心跳的厉害。
苏窈脸上直冒热气,慕茹安素来对男女之事口无遮拦惯了,这些年过的随性洒脱,性子更是直爽。
她若不打断她,还不知她会说出什么惊世骇俗之语,“你再说我可真走了。”
慕茹安立马正色,拿来配着裙子的里裤,“不说了,没事,上身我让她们改改尺寸,明日再送来,这裤子应该是对尺寸的,你先穿上。”
苏窈亦不想再回忆些纷乱的画面,为打消脑海里的想法,她接过她递来的裤子,想要穿上。
可又出了问题。
慕茹安本来就差摆出一副正襟危坐的姿态了,可看苏窈迟迟没穿好,手指都捏红了,还在往上套,忽然想到了什么,下意识就往她身后看去。
苏窈咬着唇,额上薄汗涔涔,弯腰穿裤时面如桃花,无意中望向慕茹安的表情里竟隐有几分潋滟媚态。
慕茹安看得心砰砰乱跳,马上明白了什么,忙为她掩饰道:“我刚说错了,上身不合身,想来这裤子也是不合尺寸的,我马上让人去重做,你……你……”
“你试试这个吧?”她找到救命稻草一般,寻了一件宽松飘逸的样式,“这件,这件你穿了定然好看。”
那套在苏窈腿上不上不下的里裤,一开始本是合适的,甚至有几分宽松,可越往上提,就越紧,最后难进一寸。
恰好卡在了臀下。
因那件宽松的衣裙放在苏窈身后的位置,慕茹安取了下来,一回头,不可避免的就瞧见了,隔着薄薄裙摆形状弧度圆满娇翘的地方。
细腰纤腿本就难得,遑论还有这样令人心思荡漾的地方。
莫说在乌州了,便是放眼整个大周,阿窈这身材也是一等一的妩媚妖娆。
慕茹安在心里暗暗羡慕魏京极。
天底下怎会有他这样好运的男子!她心里哀嚎,假装没看见眼前困状,把新取来的衣裳交给苏窈。
“你在这换,我叫人去绣坊传话,让绣娘来这重新为你量一量。”
苏窈看了眼手上这件,虽也是抹胸的装扮,却宽大不少,轻轻松了口气,“好。”
慕茹安便去吩咐下人去了,可她方才着急,将这件裙子颇为厚重的外件落在了一旁的案台上。
苏窈换好之后,便等着慕茹安回来,想喝茶,发现她屋子里的茶水凉了,正想作罢,余光却瞥到了魏京极那扇开着的窗。
他现在应当还未休息。
犹豫片刻,苏窈提着裙摆往他房里走去。
在她身后,镶嵌着贝壳珠玉的外件,静静躺在台上,在日色下折射出耀目的光。
魏京极的确还未睡,他近日里睡的总不好。
昨夜苏窈摸黑来了他这儿,留下满地清香,更是孤枕难眠。
处理公文到此刻,也不觉困倦。
门被推开时,魏京极下意识撂笔要往里走,可只是撇了一眼,整个人便像一座雕塑,直直定在那儿,眼神瞬间变得深沉无比。
苏窈一进来便习惯性关门,魏京极伤口不宜见风,开个窗户已算是例外,其余地方能关着便关。
正因这个转身关门的动作,她的侧面与背面一览无余。
沉甸甸的软雪微粉,露出点浓稠朱红色的兜衣边缘,白皙的背如白玉无瑕,纤细的腰上左右各有一处薄纱,显而易见比其余地方薄,能瞧见玉色的肌肤,若从身后看去,镂空之处恰可容得一双手紧握。
仿佛正是为此所留。
魏京极放在身侧,带有薄茧的手掌,不由得轻轻握了握。
他不知苏窈穿成这样是为何而来,便没有先开口。
苏窈并不知晓这衣裳还有这等妙用,若她看见了与之相配的外件,兴许能明白这件衣裳若搭了外衣,便是一件再正经不过的夏裙。
可若是没有搭,便成了一件助兴夫妻□□的薄裙,虽较之其他遮的地方颇多,却另添几分犹抱琵琶半遮面之感。
魏京极虽于这些事不甚热衷,从前与苏窈成婚,鱼水之乐也从未让她穿过什么稀奇衣裳。
毕竟,平日他便难以自控,若有助兴,恐会伤了她。
可他还是一眼便看出了这衣服的不同寻常。
苏窈关好门,一下便对上魏京极平静的像是入定一般的神态,连表情都没有,显得室内似有几分逼仄压迫。
可她并未在意,还先倒了两杯茶,便倒边问道:“你还有多少公文要处理?”
这话本是催他上榻休息,可听在魏京极耳里,仿佛带了点其他方面的催促意味。
听见水声咚咚,他身体微微紧绷,声音低了许多。
“没了。”
苏窈有些奇怪,看了案台上堆着的一叠文书,难不成这是都已处理好的?
她便想,边端着两杯茶走到他面前,递给他一杯,碰到魏京极的手指时,她忽然拉住了他的手指。
“你的手怎么这么烫?”
看她毫不避讳,如此坦然的握住他的手,魏京极从她身上移开视线,落在她葱白纤长的手指上,曾经肌肤相亲的画面一点点在他眼前重现。
距他们上一回行周公之礼,已有三年。
他走近她,低声道:“许是吹了风。”
苏窈颇以为然,放下他的手,从他身边绕过。
她走到窗前小榻上,倾身去关窗,这个动作,让本来宽松的裙子与她身形严丝合缝。
身前与身后同时传来勒感。
她未曾想过,穿着这一身薄透紧身,在这封闭的空间,在一个成熟的,曾与她久久深融一体的男人面前弯腰,露出的弧度是何等引诱。
因此,苏窈关好了窗,单手撑着窗棂,想往后退时,身后却撞上了魏京极结实的腰腹。
她动作稍慢,不等她反应,已感受到了一处异样。
后知后觉想到那是什么时,苏窈整个人如遭雷劈,点点酥麻由热源从腰臀往下,席卷全身,顷刻之间,连双.腿都在颤抖发软。
这时,魏京极圈住了她的腰,身体紧跟而上,将她逼到了窗前,低头吻她白皙的后颈。
“你来找我干什么?”
苏窈觉得有些呼吸困难,也不知为何事情忽然会变成这样,表情几度茫然,因为太过紧张,口中说不出一个字。
“找我干什么?”
他声音再次传来,再次变得喑哑,满含欲念,还带着几分,想迫她承认什么,却又极力压制住由躁动带出的戾气。
像是风雨欲来,暴雨将倾前给予溪流短暂的喘息。
苏窈的手放在他健壮的臂膀上,与他的肤色比起,白的仿佛瓷器,纤弱娇嫩。
她仿佛被魏京极的声音蛊惑了一般,颤身重复:“干什么?”
魏京极单手抱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扣上她的脖子,逐渐往下。
苏窈身体绷的紧紧的,许是情况超乎预料,打的她措手不及,因此并未第一时间阻止他。
衣裙将散时,屋外传来慕茹安的声音:“阿窈,那些衣服我已经让人重做啦!”
身上的手蓦然一停。
苏窈也好似被她的话砸醒了过来,低头看到衣衫大解,兜衣都快被扯下的她的模样,又想到刚才的情难自禁意乱情迷,露出的皮肤当即变成嫩粉色。
她手忙脚乱的穿衣服,也不管身后的魏京极是何种反应,脸皮发热道:“茹安回来了,我继续试衣服去了,你,你公文看完了就上榻休息吧。”
魏京极似乎沉默了一下,重复道:“试衣服?”
苏窈嗯了声:“茹安铺子里来了些新衣裳,让我帮她试试,我身上这件就是。”
说完她感到有几分庆幸,要是慕茹安再晚来一步,她这身衣服估计就不能穿了。
她刚才怎么会默许了他胡来?
且不说其他,万一他伤口裂开了那该如何是好。
何况她与他约定的一月之期才过了多久。
听完苏窈的话,魏京极则是彻底安静了,一言不发的开始帮她整理。
慕茹安叫了几声,没看见人,正奇怪时,对面的门打开,苏窈匆匆忙忙从里面小跑出来。
她心道,原来是寻魏京极去了。
也对,方才她便魂不守舍的,定是去瞧他去了。
念头刚歇,苏窈已到了她面前,轻松了口气,用帕子擦了擦鬓发边的薄汗,道:“来了,我们接着试衣裳吧。”
慕茹安嗯了声,苏窈于是提裙进屋,她这一走,径直走在了慕茹安前面,如此后面的情形,叫慕茹安看了个一清二楚。
苏窈只盼着慕茹安没发觉异常,忙着进屋,哪知刚往屋内迈了一步,慕茹安便推着她进来,防着什么般马上把门关上。
她心生奇怪,“茹安,你这是做什么?”
慕茹安心里一万个后悔,道:“阿窈,你刚才就是穿着这一件去见魏京极的?”
苏窈不明所以,“是啊。”
慕茹安倒吸一口凉气,道:“他……他没对你做什么吧?”
苏窈耳垂肉眼可见的红了,连方才魏京极在她身上抚过的地方都发起热来。
“没有。你为什么这么问?”
她话里透着几分心虚,可慕茹安兴许是太着急了,竟也没看出来,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什么那就好?”
慕茹安这才道:“你这衣服,是……”
她凑近了,小声解释了一番,眼见苏窈的脸越来越红,她最后补充道:
“因着我们做的所有女子的生意,也有些夫妻爱这一套的,做生意嘛,哪有放着钱不赚的道理?所以向来有这种新鲜样式,刚才我没瞧仔细,这一件你还漏穿了外衣,你看,我给你找来……”
苏窈本不肯相信,直到她站在铜镜前,看到了身后的剪裁,顿时两眼一黑。
难怪魏京极忽然开始吻她!
这样的衣裳,连她自己看了都觉得脸红心跳,血气上涌。
他不会以为,她是故意穿成这样去寻他的吧。
想到他可能误会了什么,苏窈简直想找个枕头闷死自己。
偏偏慕茹安还在庆幸她搞出来的这场乌龙没有让苏窈出窘,小声嘟囔道:
“不过,魏京极居然没反应吗?他还是不是男人啊,这样都能坐怀不乱。”
苏窈闻言,脸红的一刻也待不下去了,马上换了自己的衣裳,随便找了个借口离开扶风院。
慕茹安觉得纳闷,但见她真打算走,也没硬生生留她。
苏窈这几天都不想和魏京极撞面了。
只要一想到他会觉得,她是在故意勾引他,苏窈就害臊的不行,整日都想着这事,恨不得走在府里都蒙面。
也许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当夜,苏窈便做了一个身临其境的梦。
还是魏京极的那间屋子,天光大亮,窗户与门紧闭。
慕茹安从外头跑来:“阿窈,那些衣服我已经命人重做啦!”
房内的苏窈浑身一颤,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阿窈?”
她唤她的声音不绝于耳。
风吹在肌肤上微凉,屋子里的空气却是热的,苏窈双手趴在窗后,窗棂上已有不少划痕。
在她又控制不住自己时,男人的手背托住了她的手,苏窈不慎在他手背上留下划痕。
他仿佛感觉不到痛,又好似正沉浸于更深层次的感知中,缓缓撑开她的五指,反压在腰后。
魏京极在慕茹安叫苏窈第一声的时候,便及时捂住了她的嘴,不让她发出任何声音。
男人腰腹间肌肉块块坚硬,青筋暴起,蕴藏着迅猛的爆发力。
窗户抖的像是要散架,可苏窈越是紧张,他便越是过分。
最后将她抱在身上,过了不知多久,苏窈才挨到了榻。
片刻之后,又被翻面。
身体已到了崩溃边缘,可无论她如何求饶,魏京极都不肯放过她,脖颈上的手掌迫使她张口呼吸,不过瞬息功夫,就被堵住。
梦中反复不知多久,苏窈最后哭着醒来,一醒来便掀开自己的被子查看,那付诸于她身上的力道如同真实发生过一般,让她的身体酸麻的颤了颤。
月光洒下,她看到被褥上那一片微润时,脸色异常精彩,不一会儿便像看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似的,猛地用被子盖上,喊人来换。
苏窈院子里侍女走进走出。
魏京极那也并不安稳。
被子包裹下,青年的身体猛的一僵,俊美无俦的脸上有片刻失神,不知过了多久,方才恢复正常。
可安静片刻,榻上又传来些微响动。
良久,魏京极□□着肌肉紧实的上半身起身,他身型高大,浑身汗湿,雪白的亵裤上依稀有几分深色。
他视而不见,又仿佛习以为常,神色平静的从衣橱里取了干净的换洗衣裳和毛巾,叫人抬水进来。
这夜,苏窈和魏京极都一.夜未眠。
苏窈昨日下定了决心,暂且避他一避,可翌日起来,突然想到大夫今日要上府复诊。
她思索半晌,还是妥协,预备去看看魏京极,顺带解释一番。
毕竟如今不管什么事,都没有他身上的伤重要。
虽是这么想,可一踏入扶风院,苏窈的步子就有些迈不动。
她不敢相信,因她与魏京极昨日白日里失控了一回,还没到实处,只那一点刺激,她夜里便做了些不可描述的梦。
难不成她对他的身子已饥.渴到这样的地步了?
她从前从不会这样,怎的如今也食髓知味。
苏窈没在扶风院门口站多久,因梁远一眼便看见了她,见她面露难色,当即上去请她:“郡主,您是来看大夫复诊的罢?”
眼见被发现了,苏窈也只能硬着头皮回:“是,大夫可来了?”
梁远笑答:“大夫还需过个小半刻钟才到,郡主可先去殿下房里坐坐。”
苏窈的心咯噔一下,漏跳半拍。
梁远没察觉到不对,继续道:“殿下今日天没亮便洗漱完毕,为等郡主您一起用早膳,已在房内坐了许久,您也知殿下总不爱惜自己的身体,坐了多久便批了多久的公文,郡主去劝劝殿下罢?”
话已至此,苏窈也不好再搪塞过去,便道:“好。”
梁远拱手告退:“那微臣这就去命人传早膳,等郡主您和殿下用完早膳,大夫应该就到了。”
苏窈点头。
魏京极素来喜欢淡香,所有屋内装潢与衣物都不会熏过于烈的香。
今日却有些不同。
苏窈一进门,就闻到了一缕颇浓的香味,连她衣裳上熏的香都被盖了过去。
如此反常,倒让她觉得他似乎在刻意掩去什么味道。
魏京极甫一转头,就见苏窈拧眉看着他,表情颇为不悦。
他眼神微闪,执笔的手慢慢抬起。
思索间,苏窈扭过头,在窗前案前的几座盆景里看看,无果后又扫了眼他房间内的东西,像是在找什么:
“你莫不是背着我吃什么东西了?如今你自己的身子什么情况,你不清楚?”
魏京极神色微松:“没有。”
“没有,那你熏这么浓的香做什么?”
魏京极不料她会注意这些,略一迟疑,这片刻功夫不等他找出借口,就听到苏窈“啊”了一声。
她走去揭开香炉的宝盖,语气难掩关心:“险些忘了,这香料的成分你可让梁远查过了?若和你所服之药相克,那可就坏事了。”
魏京极道:“没有。”
苏窈听了马上就想弄熄这香,等她熄了,坐在椅上的青年方才道:“他不会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
意思便是梁远定然事先检查过。
苏窈反应慢了半截,她离开京城太久,都快忘了,能送到魏京极身边的东西,哪个不是经过反复查验,何况梁远亲自在这把关。
她站在门口回过身,看见魏京极饶有兴味的盯着她看时,心口突地一跳。
分明看到的是他,苏窈眼前闪过的却是她方才关心则乱的脸。
她甚至能想象自己刚才着急的表情。
气氛逐渐变得凝着,苏窈视线一转,难以避免的扫到了里间存在感极强的榻。
忽的想到,昨夜梦里的她膝盖发软,都没令魏京极有半点的迟疑,直接将铁臂横在她腰间捞起,场景不断变化,无论如何逃都会被他拽过脚踝继续。
现在魏京极的人就在她面前,羞耻感瞬间从趾间蔓延至全身,如同真与他行过房一般,身体竟还开始发麻,以至于苏窈僵硬的做不出一个动作。
魏京极本是想打趣她两句,可看着她的脸越来越红,原本想说的话也忘了。
正想问问时,送早膳的侍卫到了。
苏窈如蒙大赦,坐下用膳,只是那走的步子显然有些着急。
下一刻,魏京极拉开她对面的椅子坐下。
分明是同样的椅子,苏窈坐着的椅子还有许多地方空着,而魏京极坐着就显得有些小,放不开手脚。
也因如此,在侍卫掀开木盖,露出里面香喷喷的白面馒头时。
他随意握了一个,两三口就吃完,余下的汤粥也吃的很快。
用完早膳后,魏京极意外发现,苏窈的脸似乎更红了,像是裹了素雪的宫墙,眉目胜春,娇艳欲滴,雪白贝齿轻轻咬着红.唇。
魏京极敛了敛呼吸,若有所思的看向面前这一桌早膳,和苏窈手边不曾动过的白馒头。
他问:“不吃?”
苏窈做不到脸不红心不跳,尤其是眼前这人是魏京极,那个只要她稍有破绽,他就能猜出她在想什么的人。
故而努力让声音显得平常:“嗯。”
“那给我吃。”
苏窈指尖微动,看着魏京极伸手过来,似有若无地擦过她的手指,轻微的摩擦带来些许他的温度。
她手上热意不减,心里默念了几遍清心咒。
魏京极的那份本吃完了,可出于探究,选择坐在苏窈对面继续吃,也好多些时间思索她为何脸红。
苏窈本以为这事很快便会过去。
谁知魏京极拿过馒头,却不像之前那样吃法,反而吃的很慢,也不知是不是她受梦所影响,总觉得他的动作轻的过分。
白馒头上有一层薄薄的皮,他竟还用手剥开,手法细致到落在桌面上的是一张完整的皮衣。
长指骨节分明,修长有力,这是一双充满力量感的手,连微微凸起的腕骨都极为漂亮。
苏窈只看了一眼,浑身血液便直冲脑门,坐也不是,离开也不是,只好道:
“你吃快些,大夫马上就来了。”
苏窈话音一落,梁远和另外一个陌生的脚步声停在了房门口:
“殿下,郡主,大夫来了。”
这大夫是圣人特意派遣过来的御医,是以清楚他们的身份。
苏窈如释重负,红着耳朵,声音倒还算平静,“好,叫人来收拾一下桌子,请大夫进来吧。”
探究无果,魏京极也没有异议,在苏窈身上,他看不破的事何止眼前一桩。
大夫进门给魏京极和苏窈行礼,侍卫收拾完桌子,和梁远一齐退下。
绷带一拆开,大夫眉心就皱起。
等伤口暴露在空气中,他倒出药粉开始换药,期间,神色也不见半分轻松。
苏窈怕他分神,便没有出声询问,眼睛却一直追随着大夫的动作。
明明前几日大夫来复诊时,脸上还是有笑容的,那表明魏京极的伤势恢复的不错。
今日这是怎么了,为何频频摇头叹气。
魏京极看起来却十分淡定,颇有些将生死置之度外的从容,从京城远道而来的御医乃是太医署最为德高望重的老太医,为先帝一手提拔。
因此他与魏京极以及苏窈都算熟稔,说话也直白些。
“殿下,老臣可能冒昧提个请求?”
魏京极道:“说。”
“老臣可能为郡主把一次脉?”
魏京极面色微凝,一贯散漫无畏的态度有了明显变化,确认老太医表情严肃不似玩笑后,他转而看向苏窈。
苏窈一脸茫然,老太医是来为魏京极治病的,为何突然提出要为她诊脉?
可是她并未受伤,那日为魏京极处理伤口时,她也检查过自己身上是否有伤,那些匪徒什么阴私药都有,她也怕武器上有毒……
心念至此,苏窈瞳孔微缩,莫不是,她那日中了毒,只是寻常大夫没探出来,余毒留到了今日,甚至影响到了魏京极的伤势,才会被老太医发觉端倪吧?
她胡思乱想良久,朝老太医和魏京极点了点头。
老太医从药箱里拿出一张帕子,将其垫在苏窈雪白的手腕上,那丝绸制成的帕子竟还不如她的皮肤细腻莹白。
过了片刻,老太医收起帕子,眼中精光微闪,悠长的沉吟半晌。
“殿下伤势已然好转,可近些时日有体虚不足之症,郡主身体也无恙,但可多食些补汤,以慰不足,二位都需多多注意,少做些,诸如跑跳之类激烈的行为。”
苏窈还沉浸在自己没中毒的庆幸中,尚未反应过来,魏京极却听明白了这老太医话里的意思。
“可我并未做过这些事,”苏窈有些不解,“魏京极也一直待在屋子里,不是坐在椅子上,就是躺在榻上,每日的膳食也都是配着汤药来,怎会体虚?”
老太医神色莫名的看了苏窈一眼,仿佛拿不定主意,眼神中也有些迷惑,正欲说话,魏京极却已叫了梁远进来:
“带大夫去开方。”
老太医闭了嘴,到底是夫妻间的事,郡主又懵懂的很,他总不好开口点破,不若交给太子殿下,想来殿下听了他的话,也该有些分寸。
梁远进来,和老太医同时拱手告退。
等他们走了,魏京极的视线缓缓落在苏窈身上,他并不想解释什么,如今他与她还未到可以谈论房事的那步,说多了只会吓到她。
老太医诊他的脉,误以为他与苏窈行了房,只有他自己知道这症状是从何而来。
可老太医为苏窈诊脉,竟也诊出了问题。
魏京极道:“御医说你身子虚,这些日可是没有好生用膳?”
苏窈在他榻沿坐下,抬手去倒茶,闻言,她也陷入了思考。
她身体本来就有些体寒发虚,江南湿冷,冬日尤甚。
可如今是夏日,因体质的缘故,白露也方方面面注意着,怎么就到了需要喝补药的地步了?
“近来我都是与你一同用早膳,和茹安他们一起用午膳晚膳,聘来的厨娘都是按我的口味请的,而且我胃口一向不错。”
“那是因为奔波?”
魏京极说出此句,面色凝重。
他素来看重苏窈的身子,体寒之症可大可小,从前无论是在东宫还是去游猎住宿,她的衣食住行都有专人负责,也有大夫定时请脉。
可到了乌州,诸多事务繁杂,他与苏窈的关系,如今才能勉强算和谐,因此魏京极还是第一次看着大夫为她诊脉。
说起奔波,却也不是理由。
苏窈近些时日做过最奔波的事便是在她的院子和魏京极这来回跑,可她府上再宽敞,也不至于能将人跑虚了去。
况且,魏京极的膳食都是经过她与梁远之手,他这体虚之症来的也好生奇怪。
电光火石之间,苏窈突然想起老太医方才奇怪的举动。
他先是为魏京极诊脉,发现他体虚之后,才向她请脉,还有他诊脉完毕后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椅子在地毯上划出板硬的浪痕,带起一阵沉闷的拖挤声。
魏京极偏头看去,只见苏窈站了起来背对着他,露出的半张侧脸红的像是熟透的虾,胸口起伏不定。
疑惑地看了她一会儿,魏京极眼中蓦然闪过一丝清明,须臾,适才没想通的地方,却如水到渠成。
可那猜测让他不可置信,皱眉否决。
旋即,又像是一颗长在心间的种子,慢慢抽出枝叶,一探究竟的欲.望越来越强烈。
他翻身下榻,墨发随意用簪子挽了高髻,简单的白衣长裤,站在苏窈身后,却好像一座能将她尽数笼罩的大山。
看着苏窈僵硬的背影,魏京极走近一步,把她整个人搂入自己怀中。
他的双臂规矩的放在她的腹部,说话时却贴着她的耳朵,耳后热烫的气息顺着衣隙而下,引起一串战栗。
“窈儿。”
这个称呼如同浓烈的暗示,苏窈的心脏重重跳了两下,脑海里仿佛打开了尘封的旖旎记忆,她感觉自己的呼吸乱了。
急于否认什么,她唇.瓣微动,却听到魏京极克制的亲了下她的耳垂。
“是因为……想要我吗?”
苏窈心上一颤,没有出声,然而,她的身体却做出了回答。
在魏京极开口的那一瞬间,他便能感受到怀里的苏窈心跳加快,原本要去推开他的手,仿佛顷刻间失了力气,变成了握住他的手臂。
原来。
在他因她夜不能眠的晚上,她也如他一般渴望着他。
苏窈明白了自己的病因,也不难推测魏京极是因何才有的症状,这才是她不知所措,无法正面看着魏京极的原因。
当两人的隐秘被对方看破,却成了某些不可言说的心照不宣。
所以,接下来,后颈落下的吻、被缓慢解开的裙摆,和被反锁的门,也在苏窈的意料之中。
第82章
清晨尚有几分凉气, 沁冷的露水沿着叶脉,颤颤巍巍坠挂在苍绿尖端。
屋内门窗紧闭,温暖如春。
载有浓香的炉子被打翻, 扑散在案台上, 香灰轮廓形状不一,其中似有半边十指相扣。
梁远进来时,手里拿着老太医给的方子,躬身道:“殿下, 郡主, 大夫给的方子微臣已让府医去抓, 一道在药房里煎,不知郡主是要在殿下这用药, 还是回自个儿的的院子去?”
早膳用完, 便到了喝药的时辰,为治魏京极的伤, 老太医将药分为三个疗程。
此为第二疗程,方子与之前都有所不同,梁远也是一个个盯着。
先是让老太医检查了药品,又细细叮嘱了熬药的活,什么药材要先煎,什么要后放, 厨房里的菜该如何调配,如此好一番,才交待完毕姗姗来迟。
他进来时,是殿下亲自给他开的门。
郡主此刻坐在屏风后, 听他说完,一清嗓音, 也不知是不是隔了大半房间的缘故,显得有些缥缈不定,“不必,我回我自己的院子。”
一旁的太子殿下朝她瞥了眼。
梁远看着两人的视线隔着屏风对上,下一秒又若无其事的移开。
他无端觉得,太子殿下与郡主之间的气氛有些奇怪,可也无瑕多想,回道:“是,微臣这就吩咐下去,命人将郡主的药送去。”
“慢着。”魏京极叫住他,道:“将这些公文也送出去。”
这是梁远的分内之事,他应了一声就往榻前的案台走,顺手扶起倒下的香炉,疑惑间抬头,看到了窗棂前的条条分明的划痕。
“殿下,这……”
苏窈猛不丁呛了口茶,剧烈咳嗽起来。
魏京极扫了梁远一眼,转进屏风拍着她的背。
可惜梁远这回并未领略魏京极眼里的深意,而是仔定睛端详了窗棂上的痕迹,还用手确认了一番道:
“殿下,微臣昨日听侍卫说,最近府上常有一只野猫出没,那野猫可是趁殿下不曾注意之时进了屋?厉害的连香炉都打翻了,这爪子可算十分锋利,殿下可切莫叫它抓伤了。”
语罢,魏京极手上一空,苏窈从屏风里走出来。
梁远不期然看去,只见苏窈脸上泛起桃花般醉人的红晕,一双眼盈盈若水,可也只是一眼,他立刻低下了头。
“郡主。”
“嗯,”苏窈压着狂跳不止的心脏道:“既然大夫已经来瞧过,这里便交给你了,我另约了人,现在便走了。”
“是,恭送郡主。”
梁远低头相送,为防风大,他将门关上,正想禀告,却察觉到一记冷飕飕的眼刀。
他小心抬头看去,心里咯噔一下,琢磨着道:“是微臣办事不力,竟让野猫惊扰了郡主,微臣这就命人去抓了它。”
魏京极随意挑了支笔,慢悠悠一笑。
“你很闲?”
梁远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可显然,青年并不打算解释给他听,只拿起茶杯,在手中晃了晃道:“还有何事?”
梁远提到正事,“大夫说,殿下的伤如今可适当在外走动走动,晒晒太阳,不必时刻待在屋子里,微臣便想问问殿下,日后的午膳和晚膳,可要和郡主她们一道用?”
魏京极不曾受伤时便是与众人一道用膳,这明摆着不符大周礼制,可在郡主的府上,郡主的规矩大过天。
他也早就习惯事先将观雨台的膳食都查验一番,故有此问。
魏京极点头。
梁远记下,又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件,肃声道:“圣人密信,请殿下过目。”
……
苏窈早早回了院子,慕茹安背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便开始着手打点生意。
师明镜自山匪一事后便不常在府中逛,段凛奉旨办案也逐渐步入正轨。
虽他们大都时候都会回来用膳,可偶尔也有不便之时。
譬如今日。
白露接二连三来禀:“小姐,安掌柜说今日新铺子开张,她需得去坐镇立立规矩,今日午膳和晚膳都不必等她了。”
慕茹安不回来,那萧应清必然也不回来,段凛和师明镜也有各自的事不能相聚。
“小姐,他们都回来不了,可是现在就传膳?”
苏窈想到魏京极也是一个人用膳,犹豫了一秒要不要去寻他,可想到今早发生的事,耳根子迅速蹿红,道:“这便传膳吧。”
“是。”
白露低头应下,一转身却瞳孔紧缩。
“太子殿下。”
苏窈背对着月门而坐,闻声刚侧了半个身子,眼角余光便被青年玄蟒色的锦衣填满。
魏京极在她身边坐下,不紧不慢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苏窈反应过来,一时什么事都忘在脑后,只不赞同道:“你怎么出来了?大夫不是说了让你不要随意下榻吗?”
魏京极看了眼梁远。
梁远解释道:“郡主莫要着急,大夫方才和微臣说了,殿下可在府中多走动走动,有助伤口恢复。”
苏窈心跳加快:“我没着急。”
梁远疑惑一瞬,他这话的重点不是医嘱么?瞧见魏京极反手给了他个手势,他闭了嘴躬身退下。
走时顺带把除上菜之外的丫鬟侍卫都带走了。
因是临时接到消息,厨房还是做的几人份的菜,摆了一大桌。
三脆羹、鸳鸯炸肚、鹅盹掌汤、螃蟹酿橙……
说来奇怪,方才有人在时,苏窈可以大大方方同魏京极说话,可如今连送膳的侍女也端盘离开,四下无人,她反而浑身不自在。
宽敞的桌面本不拥挤,坐八人也绰绰有余,可魏京极坐在她身边,这宽敞却显得她与他之间的距离过近。
她不说话,魏京极也没有开口。
这其中又掺杂了道不明的压迫感与紧张,伴随着略高的体温,连途径他身体丝丝缕缕的风,扑在她脸上都是热的。
终于,在魏京极抬手夹第三块羊肉时,苏窈按住了他的手,又在他看过去时及时收回,正色道:
“羊肉不宜多吃,这些菜太荤,你多吃那些山家清供,好的更快。”
魏京极便夹了一筷子青菜放进碗里,随喉结滚动而出的嗓音低磁:“大夫说,我的伤再过七日便能好全。”
苏窈问:“伤口长好了,还会裂开吗?”
魏京极的筷子在空中停顿半秒,淡淡道:“小心点,就不会。”
苏窈唔了一声,埋头吃饭。
天色不知什么时候暗了下来,云层被染得乌黑,细细的雨丝斜飞。
从天而坠的雨滴像是化成了鼓槌,每一声都击打在苏窈心头。
“下雨了。”
魏京极道。
他的声音初听随意,可在躁乱的水流声与他周身沉寂的安静里,落入苏窈耳畔,却有几分惊心动魄。
“也不知夜里可会打雷?”
……
苏窈也不知自己是抱着何种心绪推开了书房的门。
屋外电闪雷鸣,狂风呼啸不止,室内漆黑,月色也在这倾覆乱流中黯了颜色。
她抬手握住灯盏。
魏京极慢慢握住她的手。
披风下单薄的寝衣在案台移动声里与男人玉质的腰带摩挲。
苏窈臀下是冰凉的案面,脖子被滚热的手反拧,身后的魏京极吻住她的唇,腰间禁锢着她的手臂传递灼人的温度。
他极有耐心的卷起她的舌,一寸寸侵入她的领地,在她呼吸不过来时将她抬腿抱起。
墙上的美人图震颤一瞬。
苏窈浑身都是软的,望着他媚眼如丝,双手紧紧抱着男人坚硬的后背,肌肤白的像是夜里吸□□魅的妖。
未关好的门窗在雨夜里发出咯吱碰撞的声音。
白露被吵醒,揉着惺忪的睡眼,去苏窈的屋子里看了眼。
还未走到门口,却听到了书房传来的响动。
像是有东西掉在了地上。
她走进书房,却看到少女香肌玉体,被身型高大的男人堵在墙上,两条纤长白嫩的腿在他腰后交叠,目光迷离涣散。
那汗湿潮红之色一闪而过。下一刻,一件熟悉的披风裹住了少女的身体。
白露看着眼前衣衫完整的青年朝她扫了一眼,哆嗦跪下,不等她开口,便看到他用嘴型说了一句。
“滚。”
白露连忙离开,顺带将门关上。
室内重归安静,苏窈身子还有些发颤,头在魏京极颈边轻轻蹭了蹭,嗓音融化成了水,还带着糯糯的哭腔,“好像有什么声音。”
魏京极含.住她的唇,重新剥开她的衣裳,徐徐而下。
“你听错了。”
……
事实证明,男人的话不可尽信。
顾忌着他的伤,两人仅仅是吻了一会儿,可就这么一会儿,苏窈便有些力竭。
被魏京极抱着躺在书房的小榻上,将要睡着时,敏锐的闻到了一丝血腥味。
她最近对血腥味尤为敏.感,混沌的脑海霎时清醒。
艰难的睁开眼,便看到紧挨着她鼻尖的绷带染了血。
魏京极见她发现,还欲扯来被子遮挡,却被苏窈按住,着急道:“你不是说小心点不会裂开吗?”
青年摸了摸高挺的鼻梁,想解释,却被苏窈扔来的衣袍蒙住了脸。
“快把衣服穿好,我去叫大夫。”
“……”
魏京极看她的鼻尖和两颊还泛着未褪.去的红潮,双.腿都还站不稳,便急着下榻,不由分说将她拉入怀里,吻了吻她的发顶。
“我没事,不用急。”
苏窈毫无还手之力,径直被拽了过去,怕压到他的伤口,她险而又险的虚抵着魏京极的肩膀。
两人今夜都有些食髓知味,虽未做到最后一步,可也坦诚相见过,此时身体都颇为敏.感,这样简单的触碰,便立刻有了反应。
魏京极本想到此为止,察觉到什么之后,放在苏窈腿上的手又有些不规矩。
好在苏窈尽管身体受了蛊惑,理智还在,果断抬腿下榻,“有事没事可不是你说的算,要是大夫说你有事,你这个骗子,伤好之前都别想碰我。”
魏京极忍俊不禁,也怕真惹恼了她,终于松手。
于是这夜,老太医天不亮便被人从被窝里抓了起来,快马加鞭一路赶到苏府。
好在天未亮,苏窈简单沐浴更衣,也叫人瞧不出什么。
可等她走到门前,看到老太医已在问诊,想到之前被老太医一语洞破,她犹豫了一会儿,没有进去,就在门口听着。
许是没了她在场,老太医说的也直接了些,捋着胡须道:“殿下,您如今身体尚未大好,本就亏空,需得多多休息,若要行房,还是得悠着些。”
仰躺在榻上的青年也不知听进去没有,面不改色地嗯了一下。
老太医素来惯会察言观色,听出些许不耐,便转而道:“这伤口已经结痂,无甚大事,可殿下近几日也需好好休息,殿下身体向来好,最多过个七日便可好全,可莫在这关键时刻出了问题……”
苏窈一听到大夫说魏京极没事,便松开袖子匆匆离开。
后来几日,苏窈为了让魏京极专心养伤,也不再去他房间里陪他用膳。
只让梁远时不时来禀告他恢复的如何。
今日入夜时分,便开始淅淅沥沥的下起小雨。
苏窈的注意力却在隔壁的书房。
魏京极的伤口裂开,又被她勒令不准出房间,此刻应该躺在榻上休息。
闷闷作响的雷声却让她总是想起他。
人在心慌时,便会怀念起能让她心安的人。
说来,她也有好几日没见到魏京极了,便去看看也无妨。
他的伤口应该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
白露来送瓜果时,便看到苏窈取了披风往外头走,忙放好了盘子,道:“小姐这么晚了是要去哪?”
说着她便去提灯拿伞。
苏窈在门口等了她一会儿,却没让她来撑伞,还把琉璃灯也接了过来,支支吾吾道:“我的耳珰好像丢了一只,我去找找。”
什么贵重的东西,竟还能劳得郡主亲自去找?
苏窈也没找个靠谱的理由,总归白露也多少知道点。
而白露误撞见了先前抱吻一幕,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低头道:“是。”
看到自家郡主走进雨幕里,身影消失不见,白露也叫来了别的侍女,吩咐道:“一会儿去安掌柜那,告诉安掌柜,今夜可以不来陪我们小姐了,若安掌柜的不在,便告知她房里的红儿。”
“是。”
……
苏窈只是想在这样的雷雨天待在魏京极身边。
这会让她有种归家般的安全感。
从小到大都如此。
在房里纠结片刻,她便不打算折磨自己,提起裙摆走了一路,最终敲开了魏京极的门。
他的房里还燃着灯,像是并未入睡。
苏窈等了一会儿,屋里响起脚步声,魏京极站在门口,衣衫半解,双手虚虚握着门框,给她开了门。
青年上半身连件中衣都没穿,只有绷带缠着,下身一件亵裤,很是清凉。
苏窈懵了一下,“你怎么连件衣服都不披?”
魏京极道:“想知道?”
苏窈道:“想。你莫不是就这样坐着批公文?”
他道:“进来再说。”
苏窈没有多想,抬腿迈过门槛。
可刚一迈过门槛,腰上便一紧,她惊呼了一声,唇舌已经被堵住。
魏京极双手捧着她的腿,将她压在小榻上吻,力道又重又急,苏窈感觉肺部的空气顷刻间被他耗尽,拼命撑着他的肩膀,偏头时大口呼吸。
“你慢……”
话未说完,另一个吻便落了下来,苏窈仰起头不住轻喘,腿也不自觉抬高,圈紧了男人紧实的腰。
魏京极的吻来势汹汹,像是要将这几日落下的尽数补上,炙热的气息不断喷洒在她脖颈边,还有不断往下的趋势。
苏窈被吻的七荤八素时还记着他的伤,在他把她抱在腿上时,她顺势看了眼他身上的绷带,看到没有血渗出,她才放下了心,顺着他的动作。
不知过了多久,苏窈趴在魏京极肩膀上回复呼吸,手指轻抚上他微湿的后脑勺,“你的绷带还没拆,这样亲能行吗?”
魏京极双手握着她的腰,在她耳边道:“不行。”
苏窈讶异,忽而感觉耳垂被咬了一下,他嗓音低哑道:
“所以,一会儿帮我沐浴。”
“……”
方才进门苏窈没做防备,是以让魏京极轻而易举得逞。
可因沐浴这件事太过亲密,苏窈做足了准备,魏京极也像是知道分寸,沐浴时安静的很。
沐浴完,苏窈准备回房,却被魏京极拉住手腕。
“打雷了。”
他默默注视着她:“今晚在我这睡?”
苏窈心跳漏了一拍,下意识拒绝:“我还是回去吧。”
“回去哪?你的房间,还是书房?”魏京极用无比风轻云淡的语气道:“放心,你在我这睡,我不碰你。”
苏窈看他一本正经的把她心里顾忌的事说出来,一时脸红耳热,但也放松不少。
魏京极看她动摇,一言不发地将她打横抱起,迈步时灯火被风吹动,交叠的影子迷离如梦。
苏窈已经沐浴过,直接宽衣躺下便可,魏京极弄灭了房间里的灯,只有手上一盏灯台散发着微弱烛光。
过了一会儿,苏窈感觉眼前彻底陷入黑暗。
最后一盏烛光也熄灭了。
她无缘由的紧张,身体在被子里蜷缩。
魏京极从身后揽她入怀,每个弧度都严丝合缝,他的下巴轻轻垫在她的发顶。
苏窈以为他要这样抱着她睡,却没想到,这仅仅是个开始。
魏京极捧着她细细含吻,苏窈气息不匀,抓紧了他的发,眼中泪光湿润,“你说了不碰……我。”
“这是吻。”他放过她一息,声音哑的令人心惊,“阿窈想知道什么叫碰吗?”
苏窈不明所以,双手抓着枕头,试图把红的滴血的脸埋起来。
……
翌日苏窈是在自己的房间醒来的。
也不知魏京极是什么时候把她送了回来。
一睁开眼,她便想起了昨夜魏京极和她玩的文字游戏。
他低低沉沉,克制欲念的声音仿佛还在她耳畔回响,“阿窈如今是夫子,应该记得吻与碰这两字该如何造词?”
她大脑一片空白,哪里还造的出词来,可被他逼的无法,硬是组出了几个词,“吻合、亲吻。”
却见魏京极在她身后接道:“碰呢?”
“碰上,碰见。”
最后一个字,苏窈猛地音量拔高。魏京极忽然抱起她的腿,将她抵在墙上:“错了。”
苏窈整个人都悬空,只能虚虚揽着他的胳膊,眼圈发红,三千青丝柔柔散在身前,勾勒出媚人轮廓。
“再组。”
后来半夜,苏窈被吻的浑身发软,她从没想过魏京极吻人也能这样磨人,她到最后都不肯说出他想要她说的词,可也彻底分清了他口里吻和碰的区别。
白露来为苏窈更衣,自觉低头不看。
当初苏窈与魏京极大婚时,她便因年少无知弄出过笑话,如今长了记性,眼观鼻鼻观心,绝不在苏窈身上多看一眼。
苏窈身上的吻痕尚未消褪,本有些不好意思,可思及白露也是和她见过大世面的人,便放开了许多。
白露为苏窈穿好衣裳,正要去传早膳,却看到段凛站在月门后。
苏窈闻讯而来,道:“二表哥?”
段凛看上去憔悴了不少,不知是办案太过辛苦还是其他,整个人消瘦了一圈。
“阿窈。”
“二表哥可用过早膳了?”
“未曾。”
苏窈有些于心不忍,她不敢想是否是因为自己,段凛才会变成这副模样,便想邀他一起用膳,“二表哥若是没用早膳,不如和阿窈一起?”
谁知段凛却道:“阿窈,我要走了。”
苏窈顿住,“走?”
“我们虽在乌州落脚,却还有几桩要紧的事需得去扬、青二州,明日便出发,也不会再在乌州打停,案毕便坐船回京。”
一晃数十日过去,段凛已在苏窈府上住了许久,除却在感情之事上回避外,其余方面都关怀备至,府中奴仆也对他倒屣而迎。
他原以为自己总有机会,几次三番为她寻借口。
可到了如今,段凛也无法再继续自欺欺人。
苏窈听完段凛的话,第一时间想的是,这段时日可有好好招待他。
自从段凛入府,绫罗珠宝、笔墨纸砚,画作瓷器……她送了不少箱给他,诚然段凛为她所做的事,远不是这些身外之物能比拟,能还的清的,可她也不能光用嘴道谢。
可无一例外,这些东西都被他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
她避着他,是怕段凛还执着于过去,可若不避着,岂不是又给他希望。
两难间,这数十日便混沌过去。
现在是他启程前最后一日,苏窈犹豫道:“二表哥上回说,若我有空,随时可派人知会你,可还算数?”
段凛明白她是要与他告别,才会主动相邀。
他没来由的忆起,当年乞巧节,他提着花灯在廊下等她下山时的场景。
璀璨的焰火在空中落下,像是白玉京的仙人往下撒落金箔雨,照亮漫山遍野的树。
可苏窈被盛家嫡长女拉走前,也曾为他停留过一瞬。
她回头,隔着茫茫人海,踮起脚去找他,眸子清亮。
但他让她走了。
他看着她上了太子的马车。
几个月后,又亲眼看着她上了太子妃的轿辇。
段凛想,如果再来一次,他会拉起她的手,当着太子的面带走她。
他总故作大度,如今报应不爽。
“算数。”他道:“可今日我需得去太守府。”
苏窈轻轻“啊”了一声,心思絮乱时,听段凛道:
“算我失约。”
难以形容的愧疚感涌上心头,苏窈摇头道:“不,是我。”
段凛看着她,道:“若有以后……”
苏窈安静听着,段凛的话说了一半,却没再说了,连带着后面未完的话,也成了谜。
苏窈吩咐了侍卫去帮段凛收拾行李,安排马车。
熙熙攘攘间,她忽然觉得园子里有些冷清。
段凛走了,慕茹安也要去打理生意,新书院完工再即,师明镜也要去书院授课。
她心里想着事,回过神的时候发现自己走到了扶风院。
魏京极还在这。
门窗都开着,侍卫进进出出,每个人手里都拿着一份邸报。
魏京极穿着常服,正支着下颐,看着手里的信笺,脸色似乎有些沉。
梁远担忧道:“殿下,东瓯部突遇埋伏,主副二将下落不明,如今形势动荡,圣人已下令让殿下您后日便返京。”
她等了一会儿,里面没人走动时,才走进去,正巧听到后日返京四字。
看到梁远还在里面,苏窈就在外间喝了喝茶,等梁远走了,她才往里面走。
听到脚步声,魏京极抬头,微拢的眉心渐渐松开。
“你来了。”
苏窈嗯了一声,他不问她为什么来,她也没有解释。
旋即,苏窈被魏京极拉进怀里坐着,她想和他说说话,可唇.瓣一动,他的吻就落了下来。
气息缠.绵许久,男人的手又要去掀她衣摆。
苏窈想到昨夜他贴在她耳边,一遍遍身体力行地“教”她组碰撞这个词,虚虚实实总不落到实处,一下子浑身打了个激灵,赶忙喘着气制止道:
“你的手……拿出去。”
魏京极亲亲她的鼻子,拖着她的腿往他身上贴的更紧,苏窈的抗议是有用的,他抽出手扶着她的腰。
可吻了一会儿后,他低头,咬起了她的短衫下摆。
……
过了许久,苏窈浑身穿戴整齐,被魏京极抱在怀里,她把玩着他腰带上的玉佩,道:“是不是朝中发生什么大事了?方才看你的脸色不太好。”
魏京极眼中略深,沉吟片刻,不答反问:
“一月之期快到了,你想好了吗?”
一月这么快就过了?
苏窈在脑海里算了算日子,似乎是只有几日就到了。
若不是魏京极现在提起这事,她都快忘了。
毕竟提出一月之期没多久,她的底线都快被魏京极试探完了。
“嗯?”
怀里人的身体馨香温软,魏京极时不时亲一亲她的脖子,横在她腰间的手安稳放着,享受这难得的安宁。
苏窈被他亲的脸红脖子红,没哪一处是不红的,这些日子她都表现的这样明显了,她就不信他看不出来。
此刻追问,怕也只是故意的,想从她这听几句情话。
这些日子她顾忌着他有伤在身,什么过分的要求都顺着他,如今算是被她纵的得寸进尺了。
苏窈打定主意这回不让他得逞,算是个小小的反击,佯装为难道:
“还没想好。”
屋内安静了半晌。
魏京极抱她更紧,“还没想好?”
苏窈道:“刚才我听梁远说,圣人让你后日返京?”
“嗯。”
“那等你下次从京城回来,我就告诉你。”
魏京极眼皮微敛,眸底的失望之色稍纵即逝,轻声问:
“一定要下次?”
苏窈严肃点头,心里却在想,这回他装的倒是挺像,若非她心志坚定,恐怕还真会上了他的当。
魏京极这一次沉默了很久。
就在苏窈想回头看的时候,他吻了一下她的眼睫,逆着光的角度,光束落在他高挺的鼻梁上,像是虔诚的信徒。
“嗯,下次也好。”
魏京极的动作比段凛更快,几乎是一.夜之间就收拾好了所有行李,所有事务交待完毕。
梁远虽说的是后日启程,可第二天,魏京极的马车便出了门。
苏窈看着浩浩荡荡一行人离开,心里失落又多了几分。
随着失落而来的,还有几分不安。
她不知这种情绪为何而来,只是看着魏京极翻身上马,她眼前忽然闪过了几年前他出征那一幕。
惴惴不安时,消失了好几天的慕茹安回来了,身上的酒气都还未消。
看着一群人聚在正院里,她纳闷:“这是都来迎接我的?”
白露上前解释了一番,慕茹安忽的脸色一变,看着苏窈面色如常,她忙拉着苏窈到一旁道:“阿窈,你可知圣人要派人平定东瓯部战乱一事?”
苏窈怔怔摇头,无端脊背发凉,“什么东瓯部?”
“我也是偶尔听人提起的,说是东瓯部首战告败,如今形势更乱,朝中众人都望魏京极能再去平定一番,立威施柔,圣人那迟迟不允,众人也不知魏京极正在养伤,所以京中有了不少流言蜚语,现在形势危急,魏京极动身返京,莫不是真要领兵出征了?”
“领兵……出征?”
苏窈不知自己是如何说出这几个字的,只觉得今日清晨仿佛比昨日冷了数倍不止,叫她心里也发寒。
慕茹安方才一看苏窈脸上毫无反应,就猜她应当不知情,如今看她丢了魂似的,越发笃定。
可事已至此,别的事,也并非她们能阻止的。
魏京极是大周太子,他有他的使命。
“阿窈,你也不要太担心,魏京极十几岁便上了战场,如今收拾一群手下败将,谅他们也伤不着他。”
苏窈心跳逐渐加快。
在这一刻,她无比后悔,为何要卖关子,为何没有和魏京极说明白。
说她愿意和他在一起。
若此去魏京极遇险,她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慕茹安从未看见苏窈这样失魂落魄,还想安慰几句,却听到她对白露说:“给我准备一匹马。”
慕茹安诧异道:“你要干什么?”
苏窈道:“他出发不过半日,定还在乌州,茹安,我要去找他。”
当初学马,是为了从魏京极身边逃走,可是并未用上。
如今她纵马,却是为了去到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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