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去找秦枝前, 冯倩云得先打个电话回家,让家里人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接她先回家住几天。
她是一刻也不想跟贺红梅待在一起了!
谁知道下回贺红梅对付她的时候,她还有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能再遇上一个秦枝呢。
她甚至不敢质问贺红梅为什么要对她动手, 只能和她虚与委蛇,生怕对方破罐子破摔, 不管不顾对她下手。
越想越害怕, 冯倩云发现自己手脚不再发软后, 第一时间找杨树请假。
之后也没有回知青点, 直接出钱请了大队赶车的王大爷送她去镇上。
她去了邮局, 给家里打了个电话, 把发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一五一十跟家里人都说了。
末了, 她哭着压低声音说道:“妈妈,我不想在这里待着了,太危险了。”
“如果不是秦枝救了我,现在是什么样, 我都不敢想!”
“你们能不能先把我接回家?”
电话那头的冯妈妈听得心都揪了起来, 连声保证道:“倩云,你放心,你很快就能离开九山生产大队了。”
听到冯妈妈的保证,冯倩云的情绪平复了一些,她追问到:“什么时候?”
冯妈妈也压着声音说道:“上次不是跟你说, 你爸爸正在想办法帮你把工农兵大学的推荐名额拿到手吗?”
“这件事情, 已经有眉目了。”
“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 如果你这个时候回家了,那就前功尽弃了。”
“你现在要做的就是好好表现, 积极劳动,给大队的人留下好印象。”
“乖,你再耐心等等啊,等名额定下来了,妈妈就动身去宁市。”
“至于那个贺红梅,你的做法是对的,现在不是闹开的时候。”
“你是不是对她说过些什么?”
“你有没有跟她说过家里帮你活动名额的事情?”
知女莫若母,冯倩云是什么性子,作为亲妈的吕念禾最了解。
听着电话那头冯倩云支支吾吾说不出话,她就明白了女儿这场灾祸的因由。
虽然说,这跟冯倩云不谨慎,嘴不严有一定的关系,但她的不谨慎,不是贺红梅可以算计伤害她的理由。
“她算计你大概率也是想争取名额离开九山生产大队,妈妈会想办法让她如愿的。”吕念禾淡淡说道。
“妈?”
冯倩云满脸疑惑,吕同志是这么以德报怨的人吗?
显然,她不是的,吕念禾的下一句话是:“知青下乡的地方很多,她既然不喜欢九山生产大队,那就换一个好了。”
冯倩云听懂了冯妈妈的言外之意,也知道换的这个地方肯定不如九山生产大队,但她没有求情的意思。
贺红梅多受点苦才好呢!
“对了,那位秦知青救了你,你记得要好好感谢人家。”吕念禾叮嘱,“身上钱票还有吗?你去供销社先买些实用的东西给人送去。”
“不要买华而不实的东西,捡着必须的生活用品买。”
“妈妈这边也会准备好谢礼,去接你的时候再正式感谢人家。”
“记得跟人家好好说话!”吕念禾加重语音说道。
“知道了,妈,我又不是笨蛋!”冯倩云挂了电话后,就准备去供销社买些合用的东西送给秦枝。
她跟王大爷说好了,在镇上吃了午饭才回去。
冯倩云出了邮局,就准备往供销社走,随意往旁边的招待所瞟了眼,看到了一个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这不是安雯的跟班孔文鸿吗?
他怎么会在这里?
冯倩云虽然心里疑惑,但自己刚刚遭了一回难,并没有想要追根究底的意思。
正准备当没有看到直接离开的时候,她又看到了孔文鸿招呼着另一个人往前面的国营饭店走去。
那也是个熟人,是蒋卫东。
这俩八竿子打不着边的人怎么会聚在一起?
想到自己被贺红梅下了暗手,却没有没有证据,加上贺红梅一直在所有人面前表现得自责抱歉的样子,她都没有指认贺红梅的立场,她心里就憋了气。
这回看蒋卫东跟孔文辉在一起鬼鬼祟祟的,他们该不会也想要对付她吧?
冯倩云有些害怕。
她仔细回想自己在下乡前是不是说话做事得罪过安雯,该不会是安雯让孔文鸿过来对付她的吧?
贺红梅是个女同志,她已经招架不住了,这要是换上蒋卫东······
冯倩云心里“砰砰”直跳,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坐在了国营饭店里孔文鸿他们的后桌了。
冯倩云:!
她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成功避过孔文鸿两人的视线的,救命!
“来份大肉,炖个鸡,有鱼吗?来条鱼,再上两碗米饭。”孔文鸿点完菜问蒋卫东,“要来点酒吗?”
“不用不用,我不喝酒。”蒋卫东忙说道。
“行,那就这些。”孔文鸿笑着说道。
他在这里非常放松,不用时刻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会不会给人不好的印象,也不需要关注别人的反馈。
这种状态下的他,完全忽略了堂而皇之从他身边走过去的冯倩云。
蒋卫东则一直在想孔文鸿找上自己的原因,同样没有关注周围。
冯·成功隐身·倩云小声地点了几个菜,边吃边聚精会神听他们的对话。
“孔同志,无功不受禄,请问,你找我到底是什么事情?”蒋卫东问道。
他不傻,孔文鸿说是他家的远亲,过来这边出差,顺便来看看他。
这根本不可能!
家里要是有这么阔气的亲戚,他妈早就嚷嚷得满世界都知道了。
“蒋同志不用紧张,咱们边吃边聊。”孔文鸿笑着说道,招呼蒋卫东吃菜。
蒋卫东家里不穷,但也不富,维持温饱,再扣钱出来供他上学已经到极限了。
他从来没有吃过这么丰盛的饭菜。
蒋卫东刚开始还有些警惕拘谨,后来就顾不上其他,敞开吃了起来。
“蒋同志,饭菜合你胃口吗?”
“很好吃。”
“你想不想随时都能吃上这样的饭菜?”
见蒋卫东沉默,孔文鸿心里嗤笑了一声:胃口倒是不小。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蒋卫东一眼,又加了一句:“吃完饭,去供销社看看,听说那边最近补了一大批货,里面还有上海来的手表。”
蒋卫东眼睛一亮,在孔文鸿了然的目光下,略有些狼狈的点了点头。
冯倩云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竖起耳朵,把脸埋在饭里,直到这两人走出国营饭店,才抬起了头。
把脸上的饭粒扒拉掉后,她想继续跟上去,奈何,她腿软得不成样子,刚刚冲动跟上孔文鸿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力气了。
她怂除了刚出过事外,也源于她曾经亲眼看到过孔文鸿面无表情把一个背后议论安雯又丑又爱装的女生的脸抽花,还威胁她,下次再乱说话,就直接毁她的容!
意外看到这一幕的冯倩云死死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一动不动地躲在转角。
直到孔文鸿走了,那个女生也哭哭啼啼地走了,她才敢回家。
京城一波姐妹淘里,她是唯一一个在宁镇的,刚刚看到孔文鸿的一瞬间,她真的以为自己离开京城前不自觉得罪了安雯,他追过来报复自己的。
现在想来,孔文鸿的目标应该不是她。
不然,刚刚也不会对她视而不见了,是吧?
那他想做什么?
这个疑问在冯倩云回到知青点看到蒋卫东手腕上崭新的上海手表时达到了顶峰。
这表可不便宜,孔文鸿这是下了血本了!
看着脸带得意被奉承的蒋卫东,她的后背升起一股又一股的白毛汗。
她总觉得蒋卫东脸上的笑容虚伪而阴险。
没办法,人以群分嘛。
跟孔文辉混在一起的人,能是什么好的?
冯倩云藏不住话,心里又疑云重重的,好想找个人说说啊。
可惜,再去一趟镇上打电话不现实,电话里说话也不方便。
知青点里的人她都不敢信任。
冯倩云辗转了好一阵才睡着。
第二天下工后,她迫不及待拿着自己在供销社买的东西去找秦枝了。
“咚咚咚~”
冯倩云深吸一口气,想到自己从前时不时怼秦枝几句,免不了有几分心虚。
她握紧沉甸甸的网袋,右脚不安的轻踢着。
院门打开,怕被拒之门外,她忙露出笑脸,把手上的网袋在秦枝面前一晃:“我是过来道谢的,这网袋有点沉,我给你提进去。”
顺利进门的冯倩云暗赞自己机智。
秦枝看出她的心思,没有戳破。
上门是客,她用竹筒倒了杯水给她。
当然了,她现在已经不缺少待客的搪瓷杯了。
但是,她更喜欢把竹筒当做一次性杯子待客,干净又卫生。
秦枝还没有开口,冯倩云就一鼓作气说道:“秦枝,我先跟你道歉,以前我说话不过脑子,对不起!”
说完,她还站起来,冲着秦枝鞠了一躬。
秦枝:······
秦枝忙躲开,说道:“事情过去了,就不要再提了。”
冯倩云除了嘴巴坏点,没有做过对她不利的事情,就冲着前世她好心的提醒,秦枝也不会计较。
真计较,她前几天袖手旁观就好了,反正前世,冯倩云虽然吃了些苦头,损失了些钱票,最后还是全身而退了的。
“呜呜呜,你真是个好人,我从前真是瞎了眼,相信贺红梅,还处处针对你。”
冯倩云因为秦枝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再次破防,言语间对贺红梅已经有了隔阂。
秦枝诧异地看了眼冯倩云,没想到,她比自己想象的要敏锐多。
能意识到贺红梅不怀好意就好,省的她想办法提醒了。
不等秦枝说什么,冯倩云就把那天在九山河边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讲了一遍,说得比之前在电话里的还详细。
“她说要跟我谈心,说她心里有个白月光在等着她回城。”
冯倩云抹了把眼泪,继续说:“她还拿出一块男士手绢给我看,说是他们的定情信物。”
“对方手里有一块女士手绢,等再相聚的时候就换回来,以后作为传家宝传下去。”
“呜呜呜,我被他们美好坚韧的爱情感动的稀里哗啦的,走到九山河边的时候,她忽然神色惊慌的说手绢不见了。”
“我想都没想就陪着她找,她还说谢谢我,说等找到了手绢会报答我。”
“她的报答就是把我推进河里!”话落,她哭得更伤心了。
秦枝看她鼻涕眼泪糊了一脸,有些不忍直视,想了想,到底站起来去堂屋拿了条没用过的毛巾,打湿了递给她。
上次安琼他们送来很多东西,她现在不用为了生活用品发愁了。
看了眼石桌上的网兜,嗯,这位哭鼻子的女同志又带来一波。
“谢谢,秦枝,你真是个好人。”
被发好人卡的秦枝:······
“我还看到有个男人脱了衣服要下水!”
秦枝这回是真服了,这姑娘的洞察力,也没谁了。
落水呢,还能观察到这么多的东西,这要不是人是她亲自救上来的,她都要怀疑冯倩云会游泳了。
“嗝儿~”冯倩云哭得打了个嗝。
有点惨又有点好笑。
“秦枝,谢谢你救了我!”
说完,她又站起来再次给秦枝郑重鞠了一躬。
秦枝也站了起来,侧身躲了躲。
同时,对冯倩云的印象也好了很多。
她安抚了冯倩云几句,然后提醒她最近不要单独行动,也不要单独和贺红梅待在一起。
冯倩云连连点头。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秦枝都准备送客了。
冯倩云忽然来了谈兴。
“秦枝,我跟你说啊,今天上工的时候,蒋卫东一直在偷偷观察你。”
秦枝:!
想到前世冯倩云对自己的提醒,心软了软,她正要问冯倩云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冯倩云就巴拉巴拉讲了一大堆,把昨天看到的,听到的,还有孔文鸿的身份来历说了个一干二净。
“我也去了供销社。”她看了眼带来的谢礼,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不过,我是避开他们俩的,孔文鸿太吓人了,我不想被扇耳光。”
说完这句话,她有些气短,觉得自己太怂了,忙又补了一句转移话题:“我从知青点出来的时候,蒋卫东正在炫耀他的上海牌手表呢。”
很好,跟冯倩云在一起,不需要带嘴,只要带耳朵就可以了。
“你做的是对的,明知道打不过,还冒着风险跟上去,并不明智。”
秦枝见冯倩云有些不安,先肯定了她的做法。
“任何时候,都要把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她的话音一落,冯倩云的脸就绽放了笑容,整个人立刻支棱了起来。
没错,她不是怂,她是战术性撤退!
冯倩云带来的信息很重要,当“安雯”两个字也从她的嘴里说出来后,秦枝心里有种尘埃落定的真实感。
蒋卫东和安雯的线连了起来。
此时,如果她真的是十七岁的秦枝,她已经能笃定自己就是安琼真正的妹妹了。
但她不是,她已经糊里糊涂活了一辈子,身世这样重要的事情,没有确凿的证据,她会永远在心里存疑。
现在,就等安琼那边找到佐证了。
不是证明安雯是假的,而是证明秦枝是真的证据。
想到前世冯倩云离开前对自己的提醒,秦枝看她的眼神更加柔和。
前世自己的生活破破烂烂的,但不经意的时候,总有人愿意给打个补丁。
比如金杏,比如眼前的冯倩云。
所以,今生,她也愿意向她们释放自己的善意。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礼物你带回去吧,心意我领了。”秦枝笑着说道。
“礼物你一定要收!”冯倩云坚持,“你不收下礼物,我总觉得你还没有原谅我。”
她都这么说了,秦枝也就不再推拒,收下了网袋:“蒋卫东那边我会小心的,你就不要管了。”
听冯倩云的意思,孔文鸿不是善茬,秦枝不想她牵扯进来。
“那不行,你是我朋友,还是我的救命恩人,孔文鸿这人家里还是有几分势力的,我得护着你!”
冯倩云这话说得掷地有声,秦枝一时有些愣怔。
“是真的,秦枝,你把我从水里拉上来,救了我的命,你及时出声吓跑了二流子,保住了我的名声。”
“如果孔文鸿的目标真的是你,我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谢谢。”秦枝诚恳道谢。
“不用谢,我们是好朋友嘛。”
一下子从救命恩人变成了好朋友。
冯倩云见秦枝没有出声反对,心里美滋滋。
“唉~”转眼,冯倩云又叹了口气,“想想还是气不过,明知道是贺红梅害我,还不能指控她,真让人郁闷。”
冯倩云一点也没有见外的和新交的好朋友抱怨。
秦枝给她续了杯水后,开始收拾东西。
“你不知道,我被你救了后,贺红梅逮着机会就在我面前表现关心,抢着端茶送水,表现姐妹情深。”
“我真是腻歪坏了!”
她帮着把网袋拿去堂屋,拿起鸡毛掸子装模作样帮忙扫灰。
“要是我这个时候指认她就是推我下水的人,保管所有人都会说我是个白眼狼。”
“当然了,你除外。”
冯倩云是真的很会说,从吐槽贺红梅假情假意,到她在京城与安雯的交集,絮絮叨叨说到了天擦黑,成功蹭了顿晚饭后,才心满意足离开。
吴慕程根据白皮的交待去郊外的仓库里把两位卧底的同志救了回来,送往镇卫生院救治。
从医生凝重的表情里可以看出,两位同志的状态不太好。
想起刚找到他们时,两位同志血呼啦差的样子,吴慕程的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
他交待两名公安守着,就回到镇派出所过来找白皮了。
看着吴慕程面色不善的样子,白皮忍不住心慌。
不是,他说的地方没问题的啊,那俩被花姑认定为卧底的人就在那里啊。
难道自己之前下手真的太重了,人已经噶了?
不能够,调理人,他是专业的,他不可能失手的。
他露出个笑脸,问道:“局长同志,人,在的吧?”
既是问人有没有找到,也是问人还有没有活着。
吴慕程没有理他,拖了把椅子过来,坐在白皮面前,说道:“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不然,我让你也变成那两位同志的模样。”
“你自己体会那样的状态下,人还能不能在。”
白皮:······
“我知道的都已经说了,真的。”白皮指天立誓,“我刚加入这个组织没有多久呢。”
“这不,只能跟着个娘们行动,局长同志,您明鉴。”
“您去审花姑吧,她已经混到元老了,组织里几乎所有的事情,她都知道。”
招,是不可能招的。
不招,没准还能侥幸保住命,招了,就是公安不定他死罪,组织也能活剐了他。
所以,死道友不死贫道,花姑,对不住了啊。
见吴慕程无动于衷,白皮又说道:“组织很多生意花姑都会沾手分一杯羹。”
“真的!”
去审她吧。
花姑栽了,她的位置就空出来了,没准他还能捡个漏呢。
他可没有说谎,他正式加入组织确实不久的,只要花姑拎得清,不出卖他,他肯定能安然无恙走出派出所。
吴慕程对白皮的第一印象就是,这人是个怂货,用点手段肯定能让他吐出不少东西。
哪里知道,这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只怪当初白皮被抓的时候滑跪得太快,竟然让吴慕程看走了眼。
不过,这也恰恰说明白皮伪装的好。
吴慕程更想在他身上深挖了。
他也不着急,人抓到的时候,他就联系了安琼,她已经派人过来交接了。
届时,他也会随行。
因为阴差阳错的介入,他将会调职去京城公安局,参与到案件的侦破中。
安琼回京城后,和曹灿阳第一时间去军总院接受管院长的检查,结果跟镇卫生院没有太大的出入。
不过,管书临私下问过他们,在被送去镇卫生所之前是不是已经有人帮他们治疗过。
根据他的判断,他们伤口愈合的速度明显要比寻常人快很多,和他们之前受伤时恢复的速度相差非常大。
他还说,有一点非常奇怪,根据他的分析,她跟曹灿阳的伤口应该都是贯穿型伤口。
安琼还好说,伤的肩胛,恢复好了什么都不影响,恢复不好,不能提重物,不能做精细活,只能从军队退下来,但命肯定是在的。
曹灿阳的伤口可是正中胸口的,若他的判断是正确的,曹灿阳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可曹灿阳却活的好好的!
面对管书临的疑问,安琼和曹灿阳都推说那个时候他们已经昏过去了,所以不知道。
曹灿阳是真的不知道,即使有所猜测,也是从神医的方向考虑。
安琼却有另外的考量。
但两个人都默契的什么也没有说。
听了他们的回答后,管书临这位行医一辈子的医学大拿最近几天都处于深深的自我怀疑中。
对此,安琼只能默默说声抱歉了。
跟秦枝有关的事情,她再谨慎也不为过。
回到家里,跟赵妈打了声招呼,说晚饭会在家里吃后,安琼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赵妈看着利索上楼的安琼,觉得很奇怪。
她从前回家没有看到安雯总会关心几句,这次回来后却没有再过问过安雯的行踪。
不过,安琼从小是个有主意的,做事情总有她的用意。
不知道这次安雯又做了什么过分的事情。
赵妈心里想什么,安琼不知道,回到房间后,她拿出了一直贴身放着的折纸,折纸的一角已经焦黄。
她刚刚开车经过一条弯道的时候,迎面冲过来一辆大货车。
她猛打方向盘,却根本来不及。
就在她以为要迎面撞上大货车的时候,心口处一阵灼热。
然后,险之又险的,她擦着大货车安全避过,人车都平安。
这简直不可思议!
但是事实就发生在她自己身上!
大货车飞速逃窜,她向上级汇报了这件事情后,回到家里,才有时间拿出折纸确认。
安琼手指轻轻摩挲焦黄的一角。
果然啊,她的妹妹秦枝,不是一般人。
同时,她几乎能确定,她和曹灿阳身上伤情的异常也肯定跟秦枝有关系。
此时此刻,安琼对秦枝的感情发生了些许微妙的变化。
从纯然的姐姐疼惜妹妹,变成了把秦枝与她放在同一水准上,带着点好奇,探究和崇拜。
她摸上了自己肩胛伤处,神色凝重的看着窗外。
李黑子是个硬骨头,她审问了几次,对他所在的组织的情况,他什么也没有说。
倒是反问她,抓住他的人是谁?
之前,这个问题安琼没有办法回答,因为制服李黑子的人出现之前,她已经昏了过去。
她只能一言不发,莫测高深地看着李黑子。
她知道,越是聪明人,越容易脑补。
果然,李黑子吐出了一个消息:“别以为老子会怕什么神鬼之术,有本事,你让他再把我定住试试!”
神鬼之术,定住。
安琼咀嚼着这两个词,回想自己昏迷前似乎看到了李黑子突然停住了动作?
这更加佐证了秦枝的不一般!
可惜了,那时候,只要多坚持一秒,她或许就能看到李黑子口中的神鬼之术了。
重新把折纸贴身放好,她打开书桌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本笔记本。
笔记本上记载着她回来后调查到的秦家的一切。
没错,就是秦枝所在的那个秦家。
她亲自去蹲守过,跟安雯长得一模一样的男同志果然就是秦枝的弟弟秦兴耀。
不过,离京前,她看到的秦兴耀还是干干净净的少年模样,这会见到他,对方已经蓄起了胡子,给人的感觉略有些邋遢。
如果她不是抱着求证的心态去找的人,只是随意看上一眼的话,已经很难联想到安雯身上了。
安琼有种直觉,安雯已经跟秦兴耀联系上了,这蓄胡子的主意没准还是安雯提的。
她跟安雯受着同样的教育与关爱长大,甚至安雯得到的偏爱更多一些。
可是安雯做事似乎总免不了有些小家子气,还总喜欢剑走偏锋。
从小到大,她不知道纠正过多少次。
安雯仗着家人的宠爱与宽容却总是恣意妄为,不走正道。
她若是率先发现自己的身世有问题,除非对方比安家厉害势大,不然,安雯是绝对不可能主动揭破这件事情的。
说不得,她还得想办法隐瞒。
秦兴耀蓄须就是最好的证明。
她不相信这世上真有那么多的巧合。
十七八岁的男同志,正是年少慕艾的时候,她身边这么多的男同志,没有哪一个是在这个时候蓄须的。
安琼合上笔记本,拨乱反正是必然的,她预备今天晚上就跟安立信坦白这件事情。
秦枝态度很明显,她需要实实在在的证据来证明她就是安家真正的女儿,不然,她可能不会认回安家。
而十七年前发生了什么,只有安立信最清楚。
安雯在约定好的时间去邮局等到了孔文鸿的电话,孔文鸿告诉她事情都安排好了,秦枝永远不会有机会回京城。
听到好消息,安雯憋闷了多日的心情终于明朗了起来。
她哼着小调回到家,见桌上摆着三副碗筷,就知道安琼今天会回来。
换了从前,她肯定会在正式宣布自己考上文工团之前先在安琼面前炫耀一波。
可想到安琼和鲁沛哲是交情很好的战友,她就歇了心思,准备直接在吃饭的时候宣布算了。
到时候,爷爷肯定会好好夸奖她,给她很多奖励。
她看上爷爷的功勋章很久了。
从小到大,无论安琼多优秀,取得了多么难得的成绩,爷爷只会淡淡鼓励几句,然后就是指出她不足的地方。
她就不一样了,哪怕只是拿回了育幼园人人都有的小红花,爷爷也会大夸特夸。
这回,她靠自己考进文工团,爷爷还不乐疯了。
于是大家还没有在餐桌前坐稳,安雯就迫不及待宣布了这个消息。
她以为的夸奖并没有到来。
“爷爷?”安雯有些委屈地看着安立信。
安立信叹了口气,小孙女考进文工团,他当然高兴了。
可一想到她考进文工团的原因,安立信就开始头疼。
鲁沛哲为了躲安雯,改变了自己的规划,进了军营,结果,安雯转眼也要进去了。
“小雯,爷爷记得你从前的志愿是做一名记者的,怎么改主意了?”
安立信从安雯的志愿入手,试图说服安雯去追求自己的理想。
“爷爷,人是会长大的,理想也是会改变的嘛,我现在就喜欢唱歌跳舞,就喜欢去文工团!”
见安立信不仅不像从前那样夸奖她,还想让她放弃去文工团,她脾气一下子上来了。
“啪!”她摔了筷子,说了句,“我不吃了。”转身就上楼回到房间锁住了门,等着安立信去哄她。
安琼冷眼旁观,发现安雯一点也没有自己不是安家孩子的心虚。
她的行为处事和从前一般无二。
还是那么的,随心所欲。
“小琼,你去劝劝小雯,别执着沛哲那孩子了。”安立信叹了口气后说道。
安琼现在可没有心情管这个。
“爷爷,我有事情跟你说。”安琼放下筷子,“我们去书房谈?”
听出安琼话里的郑重,安立信一秒从担忧孙女的爷爷变成了眼神犀利的安司令。
两人去了书房,安琼语出惊人:“爷爷,我怀疑十七年前,你抱回的安雯,不是真正的安雯。”
“什么!”安立信震惊,“这不可能,安雯是我亲自找到抱回来的,怎么可能会弄错!”
可他更知道,安琼绝不是信口开河的人。
震惊过后,他恢复了理智。
“你查到了什么,说出来听听。”
“我没有查到什么,我只是见到了两个人。”安琼说道。
“什么人?”安立信立刻问道。
“一个跟我神似的十七岁女知青。”安琼顿了顿,继续说道,“一个跟安雯长得一模一样的同龄男同志。”
在安立信开口前,安琼又飞快加了一句:“这位男同志还是女知青的双胞胎弟弟。”
安立信:!
信息不多,包含的信息量却是巨大的。
安琼这么先后一说,谁都知道重点是什么了。
“你的意思是,女知青才是真正的安雯,而家里这个,是男同志的双胞胎姐姐?”安立信忍不住问了句废话。
这很少见,足以证明,他的心,乱了。
“爷爷,我有千百种方法证明安雯不是安家的孩子,从前没这么做,只因为我跟你一样,从未怀疑过安雯的身世有问题。”
无视安立信瞪过来的眼睛,安琼继续说道:“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我们得证明秦枝,就是那位女知青,她是安家的孩子。”
“什么意思?”安立信不可置信问道。
“就是您认为的那个意思,没有确凿的证据,人家不信,不认!。”
安立信:!
“另外,我怀疑,安雯已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安琼又说道。
安立信:!
曾经叱咤风云,枪林弹雨毫无惧色的安立信,此时此刻被震惊到麻木,心被巨大的恐慌攫住,一时失语。
“爷爷,您能不能告诉我,十七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安琼说道,她需要十七年前的信息寻找证明秦枝身份的证据。
安立信点头,安琼给他倒了杯水:“您慢慢说,说的仔细一些。”
“好。”
第17章
多年的军旅生涯让安立信很快冷静了下来, 这个时候,任何情绪都是多余的,复盘当年,找到事情的真相才是最重要的。
话虽如此, 但安立信拿起水杯的手还是微微颤抖着, 可见他内心的不平静。
他有多久没有这么情绪失控过了?
上次这么失控还是十七年前乍然知道小儿子失踪,可能不在人世, 小儿媳生产九死一生, 生不见人的时候。
“十七年前, 从你小叔回家报喜开始, 我就算着日子等他把你小婶婶接回家。”
安立信语气低沉, 如果他真的抱错了孩子, 他怎么对得起不知生死的小儿子小儿媳!
十七年前——
眼看着嬴澜的预产期已经到了, 安弈不仅没把人带回来,甚至连一点消息也没有传回来。
安立信休假在家也不安稳,索性拿出公文来看。
没过多久,他放下公文, 又一次询问警卫员:“有电话过来吗?”
警卫员立正敬礼, 回道:“报告首长,没有!”
“你忙去吧。”
打发了警卫员后,安立信有些坐立难安。
嬴澜就快生了,或者已经生了,以他对安弈的了解, 他应该早早安排好时间启程回京城。
或者, 就算发生了什么意外, 他也会打想办法知会他一声才对。
不由自主的,他的心底涌起了不好的预感, 他再看不进任何公文,在书房里来回踱步,以期压下心里的担忧与烦躁。
“报告!”没过多久,警务员就在门口喊报告。
“进。”
“首长,刚刚值班室说有人想要递信给您,被拦了下来,那人说是受人所托。”
“信呢?”安立信的心脏猛的一跳。
“在这里。”警卫员双手递上。
“你先出去吧。”
警务员离开后,安立信深吸一口气打开信封。
里面只有一张字条,字条上是一排奇怪的字符,这字符别人不认识,安立信却是知道的,是嬴澜族里使用的文字。
可惜,他只是知道,却不认识。
收好字条,他走出书房,招来警务员,问道:“送信的人呢?”
“还在值班室。”
“去看看。”
安立信见到送信的人,问了几句,没有什么有用的消息,对方是受亲戚的委托,加上信是送到军区家属院,这才愿意跑一趟的。
“你亲戚从哪里来的?”安立信问道。
“他是从湖省过来的。”对方回答道。
安立信道谢后,就让人回去了。
回到家里,他把字条放在书桌上,开始翻找书籍,他记得嬴澜在家里的那几天都捧着一本书在看,不知道里边会不会有她留下的字符可作参考。
“爷爷,快点陪我吃饭啦。”
安琼敲了敲书房门后,风风火火跑进来,看到书桌上的字条,随口念了出来:“香溪卫生所,力有不逮,盼速来。”
“爷爷,这是小婶婶写的吧,她和小叔回来了吗?人呢?”
“她给您留字条干什么啊?”安琼不解问道,还张望了一下四周,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她还挺失望的。
安立信放下手里的书:“你认识这些字?”
安琼点头:“小婶婶教的,认识的不多,正好,这几个都认识。”
“确定这些字符是这个意思吗?”安立信认真问道。
“确定,小婶婶教了好几遍呢,我怎么可能记错。”安琼挺挺小胸脯,她记性可好呢,公认的!
“我记得这件事情。”安琼想到曾经叛逆中二,到处霍霍的自己,略有些尴尬。
她摸了摸鼻子,说道:“现在想来,小婶婶是不是提前知道了什么,所以才会特意教我辨认那几个字?”
安立信点头,赞成安琼的说法,继续往下说:“他们明明打个电话,发个电报就能传消息给我,却请了人辗转递了纸条,纸条上还是你小婶婶家族用字,我当时就觉得不好。”
这也是他亲自去湖省的原因。
“那在湖省又发生了什么事情?”安琼又问道,“为什么您一回来就说差一点就接不回安雯了?”
安立信叹了口气,说道:“我赶到字条上写的的香溪卫生所时,那边已经被山洪肆虐过一遍。”
他到的时候,到处都是乱象,所有人都在呼喊,救人,自救,逃离。
所有人都不敢在那边多呆,因为,伴随山洪而来的,是随时会爆发的泥石流,那是另一场灾难。
安立信好不容易找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同志,连忙拉着人问道:“同志,卫生院里的新生儿呢?”
“新生儿已经被抱去镇上卫生院了。”他说了地址后,连忙催促安立信,“你快点走,这里危险!”
安立信点头应下,顺手帮着救了几个人,和当地人互相搀扶着离开。
到了镇上的卫生院后,他连忙打听从香溪卫生所转移来的新生儿的下落。
听到护士说新生儿得到了很好的安置,他才松了口气。
“那位护士告诉我,香溪卫生所只转过来一个女婴,却没有产妇的任何消息。”
安立信见到安雯的时候,她已经被护士清洗过,换了包被,身上没有任何能证明身份的东西。
问了护士才知道,原来的包被脏得不成样子,她拿去洗了。
“请问,那包被能给我看看吗?”
护士明白安立信是想确认婴儿是不是他要找的,这是大事。
加上他穿着军装,气势凛然,她多了些耐心,点点头,去了一趟晒衣服的地方,拿回一件包被。
护士把还没有干的包被递给安立信,问道:“这是不是你们家的?”
安立信接过包被,一眼认出,这是自己亲自挑选好后邮寄给安弈他们的。
“是我们家的。”
安立信抓紧包被,小孙女找到了,安弈和嬴澜呢?
是不是······
想到之前的山洪,他不敢往下深想。
怀抱一暖,是护士把婴儿抱给了他。
这是安弈和嬴澜生命的延续,也是他们给自己的慰藉吧。
“同志,你来的真及时。”护士手脚利落地开始收拾东西,她说道,“咱们镇卫生院也要暂时撤退,这个孩子原本已经被一户没有孩子的人家看中了要收养呢。”
“我再三跟那位护士确认过,从香溪转移过来的婴儿只有一个。”安立信的眉头拧成了川字。
那位护士一再保证安雯是唯一从香溪卫生院转来的婴儿。
有自己亲自挑选的小包被佐证,最后,他还找到一同离开香溪的那位医生,拜托他看看安雯是不是那个被转移的婴儿,得到了医生的确认。
他这才没有怀疑安雯的身份,把婴儿抱回了家。
“咦,谁这么缺德,把我们家的包被扔地上了?”一个老太太捡起包被用力甩了几下,嘴里骂骂咧咧,“真是来讨债的,一生下来就发洪水,不让人安生。”
老太太满脸不高兴,拿着包被走了。
这一幕,离开的安立信不知道,忙碌的护士也没有发现。
安琼听了安立信的讲述,没有发现哪里不对。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呢?”安琼疑惑。
安立信摇头,自己亲自确认好身份后抱回来的孩子,怎么会出错呢?
若不是了解安琼的性格,知道她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换个人来跟自己说孙女抱错了,他能直接把人打出去。
十七年前的旧事本来就难查,加上当时香溪爆发洪水后,很多人直接离开,在别的地方定居,连寻访都难。
“爷爷,秦家会不会就是因为那场洪水来京城投奔亲戚后定居的。”安琼想起秦枝说过,她的老家就在湖省的。
太多的巧合就不是巧合了,这点安琼知道,安立信更知道。
“我去细查秦家,然后想办法找一下当年香溪卫生所和接手婴儿的镇卫生院里的医生和护士。”安琼说道。
“好。”
安琼有些担心的看了眼安立信,安立信挥手示意她出去,他要一个人静静。
安雯在房间里等了很久也不见有人来哄她,生气的捶打枕头。
“一点都不知道关心我!”
她就是喜欢鲁沛哲怎么了?她是为了鲁沛哲考的文工团又怎么了?
“一点也不理解我,果然不是亲生的······”说到这里她才惊觉说错话,死死捂住嘴巴,生气的情绪一下子褪去,只剩下惊惶。
第二天,她没有忍住,偷偷摸摸去了秦家居住的大杂院附近。
自从上次冯倩云跟秦枝相谈甚欢,还确定了好朋友的关系,秦枝又愿意倾听她讲话后,冯倩云就仿若找到了组织。
上工的时候,冯倩云充分贯彻了不单独行动的方针,逮着空就往秦枝身边凑,连零嘴也带了两人份的,热情的恨不能直接喂到秦枝嘴里。
秦枝:······
秦枝也不能光吃别人的啊,私下就塞点自己制作的肉干给冯倩云。
一来二去的,两人到真有点好朋友的意思了。
当然冯倩云只是在上工的时候喜欢找秦枝说话,下工后很少过来山脚打扰秦枝。
这也是秦枝愿意跟冯倩云往来的原因之一。
这天下工后,秦枝被蒋卫东“不经意间”拦住了去路,他摆了个自以为很帅气的姿势,在秦枝说话前开始朗诵诗歌。
秦枝:······
她想起来了,前世,蒋卫东就是用的这招给她留了很深的印象的。
那时候阳光打在蒋卫东身上,伴随着他朗诵的声音,让秦枝觉得生活仿佛在这瞬间充满了光明与温柔,让人看见希望,忍不住期待。
现在的秦枝:······
她觉得,前夫哥看上去又装又油的。
第18章
秦枝失笑, 暗嘲自己前世见识浅薄。
谁家好人追求女孩子是先凸显自己优越性,有意无意打压对方的?
谁家好人处对象后,是想方设法让女同志帮他分担劳作的?
谁家好人处对象好几年就是不提结婚,把女同志拖成大龄未婚的?
哦, 忘了, 他是收了钱故意的。
可秦枝总觉得他是本性如此呢。
这么一想,蒋卫东还真是挺渣的。
嗯, 还忘了说他抛妻弃子的事情了。
感觉他更渣了呢。
啧, 又装又油又渣。
秦枝不禁扪心自问, 前世她到底看上蒋卫东什么了?
要不是现在光天化日的, 她都想狠狠扇自己两下, 然后把眼前凹造型的男人打一顿了。
拳拳到肉那种。
蒋卫东沉浸式朗诵完, 正想装作才看到秦枝的样子转过头, 就见面前站了个人。
冯倩云双手叉着腰,气鼓鼓地看着蒋卫东,这人果然对秦枝不怀好意。
孔文鸿想干什么?
千里迢迢收买人追求秦枝,然后始乱终弃?
这是想通过伤害秦枝达成伤害她的目的?
她从前没忍住偷偷骂安雯毁了别人人生的事情, 被他知道了?
可恶!
秦枝招谁惹谁了?
孔文鸿真是个小人!
哼!
好在, 一切都已经被她看透,她一定要保护秦枝,不让她被人算计了去。
“你干什么挡着女同志的路?”冯倩云先声夺人,出言指责。
秦枝回过神,无奈笑笑, 心里又有些暖, 这是两辈子第一次有人坚定地站在自己面前维护自己呢。
她也不能让朋友独自挡在前面, 自己躲着。
秦枝上前几步跟冯倩云并排站立,一起和蒋卫东对峙。
“冯知青, 你误会了,我没有要挡谁的路。”蒋卫东面露无奈,又带着一丝情意,看向秦枝,“我只是觉得这里山好,水好,人好,忍不住诗性罢了。”
要是按照套路,无论谁接一句:山好水好,容易理解,人好说的是谁啊?
蒋卫东就会不好意思笑笑,看着秦枝移不开眼睛。
然后,大家就起哄,脸皮薄一点,不懂拒接,又觉得蒋卫东人还不错的女同志,不就上钩了?
可惜了,这里人不多,影响了他的发挥,蒋卫东感慨。
只能说蒋卫东想多了。
现实是,秦枝觉得没意思,也懒得和他掰扯,拉过冯倩云对蒋卫东说了声:“那你慢慢看。”就走了,走了。
留下蒋卫东在原地怀疑人生。
这走向不对啊。
这招是他特意研究过的,用来哄女同志一哄一个准的。
他觉得,不是自己的问题,而是突然出现的冯倩云打破了他营造的气氛的原因。
自以为找到原因的蒋卫东并不气馁,准备找个冯倩云不在的时间再次向秦枝展示自己的魅力。
他正要离开,就看到不远处定定看着他的女同志,那女同志见蒋卫东看过来,害羞的跑开了。
见状,蒋卫东的心更加稳了。
对,就是这个反应。
他就说他的策略没有问题的。
蒋卫东轻笑了声,略有些自得,慢慢往知青点走去。
被秦枝拉走的冯倩云殷殷叮嘱道:“秦枝,你可别被蒋卫东的表象迷惑了啊。”
“这要是我没有见过他和孔文鸿勾搭在一起,他还是可以考虑的对象人选,但现在,我一看到他就想到阴谋两个字。”
她把自己的猜测跟秦枝说了一遍,又强调道:“你可不能上当啊。”
秦枝失笑,冯倩云完全想歪了,孔文鸿就是冲她来的。
只是她跟安家的事情还没有定论,现在的自己也不应该知道安雯和孔文鸿的关系。
于是,她郑重说道:“放心吧,我不会上当的。”
“那就好,他下次要是再堵你,你就喊人。”
秦枝点头应好。
两人一路说着话,在路口分开。
贺红梅最近心情糟透了,上次算计冯倩云没成功不说,她还被那个二流子缠上了。
想到刚刚下工时,二流子经过她身边时说让她去北山的话,贺红梅就一阵烦躁。
都怪秦枝,如果不是她,事情已经成了。
到时候,麻烦缠身的就是冯倩云了。
她观察了很久才选了个最难缠的二流子,没想到自己反而深受其害。
来到北山,二流子杨海生已经在等着她了。
“你到底想怎么样?”贺红梅怒声问道,“事情没办成,我都没计较,你还找我麻烦!”
“别忘了你是收过钱的!”
“是啊,我是收了钱的。”杨海生直接认下,说道,“我收了你的钱去害冯知青嘛。”
“你闭嘴!”贺红梅恼羞成怒,“你想怎么样?”
“我要媳妇啊。”杨海生一脸不怀好意的把贺红梅从头看到脚,看得她头皮发麻。
“就那仨瓜两枣的,你以为我看得上?”
“我看上的是冯知青,我想要的是媳妇。”
“现在,我媳妇没了,你就把自己赔给我当媳妇得了。”
杨海生说完,就要贴上来拉住贺红梅,贺红梅吓得转身就跑,却被杨海生一把薅住头发:“跑什么?”
此时的贺红梅无比后悔,自己不该招惹杨海生这样的二流子,焦急害怕下,她口不择言说道:“是秦枝,是秦枝破坏了我们的计划,害你没了媳妇,你应该去找她算账!”
“对,都是她的错,你去找她,不要找我。”
“秦知青?”杨海生嗤笑一声,“你不知道她是被大队接纳的人吗?她是自己人啊,我疯了才会去招惹她!”
他是日子过得太好了,给自己找点不自在,被大队长带人教训吗?
在九山生产大队,自家人是不能内斗的,不然就会被群殴。
他是公认的二流子,可他没有摸过大队里一根草。
那什么,他都是呼朋引伴去霍霍其他大队的。
“什么自己人?”贺红梅问道。
“总之她不行。”
言下之意还是要她了?
那怎么行!
“那你再等等,我再找机会把冯倩云约出来。”
“还想骗我?”杨海生用力扯了下贺红梅的头发,“冯知青都已经不搭理你了,你怎么约她?”
当然,他也是看到冯倩云和秦枝亲近,这才歇了心思。
还是那句话,他不想挨揍。
至于贺红梅,是她自己凑上来的,可怪不得他。
“那你想怎么样?”
“你给我当媳妇呗。”
“不行!我要回城的,有人在城里等我的。”
“那就让他等!”
杨海生发狠,准备给贺红梅一点颜色看看,让她屈服。
“住手!”是蒋卫东。
他正准备找个安静的地方演练下次见到秦枝时该怎么表现,看到有人欺负贺红梅,连忙出声呵斥。
同为知青,这点担当,他还是有的。
关键这里虽然离大队居住群比较远,但大喊一声,还是很快能喊来人的。
“呦,等你的人是他啊。”杨海生轻笑,“既然这样,我也不勉强,你给我五百块,这件事情就算了,不然,可别怪我。”
放完狠话,杨海生就走了,路过蒋卫东的时候,上下打量了他一下,还冲他笑了笑:“胆子挺大,这样的女人也敢要。”
“你没事吧?”确定杨海生离开后,蒋卫东把贺红梅扶起来。
“没事,谢谢你啊,蒋知青,要是没有你,我都不知道会怎么样。”
“不用谢,要不要陪你去找大队长?”
“不用!”贺红梅连忙说道,“我会想办法解决的,谢谢你。”
贺红梅疯了才会把事情闹出来,影响推荐名额的事情。
不然,她刚才就能喊,她又不是没有嘴。
杨海生那里,她只能先想办法拖着了,等她拿到名额,就能从这一切中脱身开去。
经此一事,贺红梅对名额越发执着,某一刻,她甚至责怪自己当初对冯倩云太心慈手软,直接把人推下九山河不管就什么事情也没有了。
“你以后还是不要孤身上山的好,秦枝就住在山脚,你想上山可以找她一起。”蒋卫东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这话说的,好像他跟秦枝很熟,可以随意安排秦枝的生活似的。
贺红梅多会听话听音啊,蒋卫东这么一说,她就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你跟秦枝?”贺红梅意味深长笑道,“你们这速度,够快的啊。”
“没有,没有,我还在追求她。”蒋卫东倒也没有直接认下这子虚乌有的事情。
“我是想着,你们女同志之间好说话,你跟她一起的时候,帮我说说好话。”
没办法,秦枝身边有冯倩云这个明显反对的朋友,他得找个同意他们在一起的人和冯倩云对抗啊。
“这没问题,下次我找秦枝说话的时候,肯定说你好话。”贺红梅爽快答应,至于到时候说不说,还不是随她?
“那我先谢谢你了。”蒋卫东笑着说道。
之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糖票递给贺红梅:“我们男同志不喜欢吃甜的,这张票,就当我的谢礼了。”
贺红梅接过糖票,语气都诚恳了一些:“我好好想想该怎么撮合你们。”
“那我们要是成了,我给你备厚礼。”
蒋卫东很知道双管齐下的效果,况且,他现在钱票都不缺。
快点完成孔文鸿交待的事情才是关键,那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想必前世也发生类似的事情,贺红梅收了蒋卫东的好处,所以处处给他制造机会。
然而,这辈子贺红梅还来不及再对冯倩云做什么,也来不及实施什么红娘计划,一个晴天霹雳就把她震晕了。
冯倩云的妈妈来了!
这不重要,她欺负了人家女儿是事实,大不了被人扇几个大嘴巴子,到时候,她还可以装一把可怜,拉拢一波人心,她不亏。
重要的是,冯妈妈是带冯倩云回京城,然后直接去华清大上学的!
冯倩云亲口对她说的!
她带走的不是冯倩云,而是一个工农兵大学推荐名额,她心心念念的名额啊!
她还来不及发疯呢,大队长差不多同一时间宣布召开推荐名额选举大会。
选举的名额是两个!
两个!
一时间,她脑子都要乱码了。
如果冯倩云的名额不会占大队的,那她为什么要算计这么多,反而惹了一身腥?
冯倩云可不会管贺红梅心情如何,她从来没有说过自己要占用大队的推荐名额好么。
那是大队里其他人的机会,她怎么可能用不正当的手段去占用?
呃,那什么,当然她名额的来源也不是那么光明正大,但至少是你情我愿的啊。
她收拾好东西放汽车的后备箱后,就指点着司机往山脚秦枝的小院方向开。
她要跟自己最好的朋友去道别。
秦枝没有去参加名额的选举,她明确跟大队长表示过自己不争取名额的。
她现在一门心思扑在符箓上,暂时还没有上学的心思。
而且,她知道几年后高考就会恢复,要上学,机会还有。
此时,她正在院子里打坐。
安琼回京城已经有段时间了,也不知道她查得怎么样了?
发现真相后,他们又会用什么样的态度来对待安雯?
如果没有前世发生的事情,秦枝不会干预他们对安雯的安排。
甚至是否拨乱反正,她也不在意。
毕竟那时候,她们都是小婴儿,被抱错不是她们的责任。
但前世安雯的做法,让秦枝厌恶极了她。
享受着本该属于秦枝的人生,又用这个身份带来的资源与便利对付秦枝,高高在上的恣意操控耍弄别人的人生。
是路过的狗都要冲安雯狂吠的恶。
而现在,安雯本人对秦枝已经开始了算计,她们两个人这辈子是不可能和平共处的。
正想着自己绝对不会因为安家人对安雯妥协呢,就听到了院门被敲响的声音。
“秦枝,这是我妈妈,她是专程来道谢的,谢谢你之前救了落水的我。”
门一打开,冯倩云就把所有的话说了。
吕念禾无奈,只能笑着附和女儿的话,然后送上了自己的谢礼,一块精美的女式手表。
秦枝不肯收,推脱不过,她只能说:“伯母,我跟倩云是好朋友,不能算得这么清楚的。”
“友情是友情,恩情是恩情,不能混为一谈的,秦枝,我这么喊你可以吗?”吕念禾问道。
“当然可以。”
“秦枝,这份谢礼你一定要收下,我们家只有倩云一个孩子,她要是真出了事,我肯定活不下去了。”
“你不仅救了倩云,你也救了我的命,我的家庭。”
“这块表只是我的一份心意,不能表达对你感激的万分之一。”
吕念禾都这么说了,秦枝再不接受礼物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秦枝收了礼物后,回卧室拿出了两个素色的荷包。
上次没有准备,直接把平安符给了安琼,之后有空闲的时候,她就缝了几个小荷包,平安符直接画在了小荷包的夹层里,不把荷包完全拆开,是不会发现的。
安琼是个军人,身手绝佳,身上又配备武器,别人想从她那里夺走平安符可能性很小,她直接给了也就算了。
像冯倩云这样没什么自保能力的女孩,她如果直接给了,被人发现了,反而是害人。
现在可不能搞封建迷信啊。
秦枝曾经见过师傅虚空画符,知道符纸不是符箓的必备载体,研究了很久才在普通的布料上画符成功。
感谢安琼上次送来的布匹,不然,她只能用自己的衣服练习画符了。
当然,平安符的等级不高,只有六品,只能应对三次小劫。
不过,对冯倩云和吕念禾来说却是够用了的。
当然,如果对方嫌弃,弃之不用,或束之高阁,她也不介意。
毕竟,这素色荷包确实不够美观。
“倩云,伯母,这是我亲手做的小荷包,送给你们做个纪念。”
“这是你亲手做的吗?你手真巧!小荷包真漂亮!”冯倩云接过小荷包就是一顿无脑夸。
见小荷包上的红绳收口后还很长,她直接就挂到了脖子上。
“怎么样?好看吗?”她问秦枝。
“好看。”
“这代表我们的友谊,我会天天带着的。”
“好,洗澡也不要摘下来。”秦枝说道,符箓防水的。
“好!”
吕念禾:······
女孩子之间奇奇怪怪的表达友谊的方式。
见冯倩云又拉着秦枝说话,天马行空的,想到什么说什么,秦枝就认真听着,偶尔回应几句。
吕念禾有些无奈,又觉得冯倩云赤子之心也没有什么不好。
他们家就一个女孩,冯倩云不需要懂太多的弯弯绕绕,她和她先生能护住女儿,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想到冯倩云在他们身边的时候,确实没有受什么委屈,倒是被个不知所谓的女知青欺负了。
她拿起竹筒笑盈盈喝了一口,查到那位女知青从前的事情后,她已经给她安排了一个好去处,保准她以后的日子过得热热闹闹的。
她那点见不得人的算计,也能用对地方。
冯倩云依依不舍和秦枝告别,上车后又探出头对秦枝说道:“秦枝,我之后写信给你,你可一定要回信啊。”
“可千万不要忘了我啊。”
“好,一路顺风!”秦枝挥手和冯倩云告别,也被冯倩云勾出了一些离别的伤感来。
所以,真诚有时候真的是必杀技。
在和冯倩云熟悉之前,她在秦枝的眼中就是个脑干缺失的笨蛋美人,和她熟悉后,秦枝就觉得,这姑娘虽然有些缺心眼,但也很敏锐。
只是没有心眼罢了。
也是,冯倩云是被娇宠着长大的,她可以心直口快,不需要那么多的心眼,她的父母会包容她的一切。
在某一瞬间,秦枝是羡慕冯倩云的,但她知道,她成为不了冯倩云。
送别重生后的第一个朋友后,秦枝又恢复了上工,画符,研究资料的日子。
这期间大队出了两件事情,其一,推荐名额最终的结果出来了,是大队的两个年轻人得到了机会,没有知青的。
知青们都有些意难平,但也接受了这个结果。
无他,中选的两位年轻人确实很优秀,也都是高中生,完全符合推荐的标准。
其二,贺红梅忽然接到通知,被调往边疆农场参与建设,接到调令后,三天内要出发。
她接到调令的时候,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
只要离开这里,她就能摆脱杨海生的骚扰,这对她来说是个好消息。
她也不用再想办法凑钱给那个二流子。
可是,她不是因为去上心心念念的大学离开的这里,而是要去更加偏远,更加艰苦的边疆!
一时间,她分不清到底是被骚扰好,还是去边疆好。
不过,离不离开由不得她选择。
除非她能下狠心,三天内直接嫁人,嫁的还得是大队的人才能留下来。
她哪里肯!
贺红梅马上就要离开了,杨树就没有让她再上工了,直说她这几年在大队里辛苦了,让她收拾好东西,好好休整一下,再去面对新的挑战。
贺红梅没有推辞,人都要走了,名额也已经飞了,她也懒得表现什么积极性了。
留着这股劲去边疆农场吧。
收拾好东西后,她就有些无所事事了,这几年一直忙忙碌碌,没想到最后自己会以这种方式离开。
贺红梅没有惆怅多久,就听到了“咚咚”的石头砸窗的声音。
她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杨海生的声音从窗户后面传来:“我在北山老地方等你。”
贺红梅的怒气和惧意同时飙升到了最高点。
她等了一会儿,确定外面确实没有动静后,拿起自己的包袱就去找了王大爷,让他送自己去镇上的知青办。
她不需要三天的缓冲,她要马上去建设边疆,去边疆挥撒她的热情与汗水!
没有等来贺红梅的杨海生本来还很生气的,想着给贺红梅一点颜色瞧瞧的。
哪里知道,人家宁可直接去边疆也不愿意跟他纠缠。
这就有些扎心了,自己真有这么差劲?
反省了不到一秒钟,他抓了抓头发,提了把裤腰找他的狐朋狗友玩去了。
知青点走了两个女同志,一下子冷清了很多。
当然,这样的冷清跟秦枝没有关系。
最近系统终于从自闭中走了出来,愿意说话了,秦枝挺高兴的。
系统是她唯一可以完全信任,随时随地畅所欲言的对象。
她把最近发生的事情都跟系统说了一遍。
系统:······
它只是自闭,不是封闭自我,外面发生的事情,它偶尔还是会关注一下。
毕竟它和秦枝命运相连,万一秦枝遇上了什么危险无法自救,它拼着统命也是要救的。
见秦枝特意放下自己的画符大业耐心陪它说话,系统很感动。
一感动,它就去资料库帮秦枝找资料去了。
秦枝说的对,它很有用的,没有它,秦枝就得用更多的时间来找资料,那么庞大的数据库呢,这不是耽误事嘛。
秦枝没有它不行的呢!
系统恢复了活力,秦枝就放心了。
有系统帮她整理归纳符箓的相关信息,秦枝学习起来更加游刃有余,所画符箓的水平也直线上升。
现在她已经能很轻松的画出八品符箓了,偶尔运气好,还能画张九品的平安符。
秦枝心情美滋滋。
有时候,秦枝真的觉得自己是在九山生产大队隐居似的。
地里的劳作她前世是干惯了的,身体都有肌肉记忆了,加上自己吐纳灵气,身体素质提高了不少,干起活来一点也不费力。
下工后,她回到家,关上院门,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偶尔金杏过来串个门,闲聊几句八卦,交换一下食材。
秦枝觉得,其实在九山这里终老也很不错的。
这几天,她正计划着动手做个竹躺椅。
画符累了,就躺在上面休息。
吹着山风,竹椅轻摇。
想想就美。
山上竹林非常多,跟杨树说一声,几工分就能换上好几棵,还随自己挑选。
秦枝找了个不太热的天,下工后就往山上大队里划出来的砍竹子的地方走去。
走着走着,耳边就传来了两道略有些陌生的声音。
不会吧?
秦枝立刻停住脚步,上次想打牙祭去北山山坳抓鱼,结果先遇上枪战,再遇上落水。
这回,会遇上啥?
“严安华,你以为你还是那个呼风唤雨的将军吗?”谢炫压低声音,“你现在就是个下放的破落户,管什么闲事!”
“谢炫,只要我在一天,我就不允许你动属于集体的财产。”
严安华的声音略有些虚弱却斩钉截铁,莫名给人一种很有力量的震慑感。
但这震慑对谢炫没有用,他嗤笑一声:“集体?”
“你在被下放的那一天,就已经被你口中的集体抛弃了!”谢炫毫不客气反唇相讥,“现在,你要做的是视而不见,是明哲保身!”
“不可能,只要有我在这里一天,你就休想动歪脑筋!”
“严安华,你可别逼我!”
谢炫目露凶光,要不是知道有人关注着严安华,他早就动手把这碍眼的老头噶了。
秦枝听了一会后,明白这两人是谁了,是住在草棚子里的那两位。
这话里的意思也很好懂。
秦枝佩服严安华到了这个地步还在维护集体的利益,怪不得之后能平反,还能那么大的阵势回归,他值得!
虽然知道严安华不会出事,但事情发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秦枝也不能当没看,呃,听到。
这个事情很好解决,她随手弄出了一些动静,装作什么也没有听到的样子,直接往自己的目的地走去。
谢炫听到动静,果然不敢再逞凶,严安华真把人喊来,把他要做的事情捅出去,作为下放人员的他估计得吃不了兜着走了。
他往发出动静的方向瞪视了一眼,悻悻然下山了。
严安华看了眼秦枝闹出动静的方向,若有所思,也跟着下山去了,他得盯着谢炫。
秦枝听到两人下山的脚步声,放心了,用破军符砍了自己需要的大竹子后,又砍了几根略细一些的,准备回去弄些竹筒饭放在系统空间里。
万一哪天出去没时间,或者没有条件弄吃的,还可以应应急。
若是让识货的人知道,秦枝用可以冲锋陷阵的破军符来砍竹子,怕不是要捶胸顿足,感慨世风日下了。
当然,秦枝不觉得心疼,因为,她空间里五花八门的符箓已经积攒了厚厚的几层了。
系统又找到了新活,给这些符箓分门别类。
其实秦枝直接用意念就能取用,不过,系统高兴就好。
安琼回京城的时间不短了,应该能查到一些东西了。
到时候,像现在这样安稳的,随心所欲的日子可能要暂时告一段落喽。
或许是重生后一个人的日子过得实在太舒服,秦枝现在对认亲没有什么执念。
不过,安雯不是安家真正的孩子这件事情,她是一定要揭露的。
就算她大度,不计较前世的事情,安雯也不会放过自己。
再说了,她凭什么大度?
就算上辈子她没有被找到,原本的日子可能也不会很轻松,可自己选择的路,和别人算计让自己走的路,能一样吗?
她不大度,也不会原谅。
更何况,安雯已经动手了不是吗?
看着眼前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露出侧脸的蒋卫东,秦枝忽然有种想自戳双目的感觉。
她上辈子看上蒋卫东什么了?
是因为有了他,家里可以不用买油了吗?
救命啊,他是没有看到自己手上拖着对普通女同志来说有些沉重的竹子吗?
拦着她是想让她累断手,然后好嘘寒问暖吗?
秦枝疯狂拒绝好吗。
眼见着蒋卫东又要开始朗诵诗歌了,秦枝直接换了个方向下山去了。
蒋卫东确保自己最完美,最吸引人的侧脸能被秦枝看到后,就开始了声情并茂的朗诵,还不时配合着动作。
“秦枝,这是我为你精心挑选的诗歌,我觉得这首诗歌最符合你的气质,你愿意和我探讨诗歌,探讨人生吗?”
等了一会儿,没有听到回答。
蒋卫东转身看过去,哪里还有秦枝的影子?
倒是不远处上次看他入迷的那个女同志见他看过去,又害羞地跑开了。
这回,他看清楚了女同志的长相,是支书家的小女儿。
蒋卫东对这样的表现习以为常,并不放在心上。
他烦心的是,秦枝好像不吃浪漫主人知识分子这套。
难道要他像大队的泥腿子一样上门给她干活才能跟她处对象?
不要了吧,像刚刚那些竹子看着就很重,他扛不动的啊。
看着自己手腕上的手表,蒋卫东又有些犹豫起来。
秦枝可不管蒋卫东的想法,反正这辈子她不可能跟蒋卫东有任何交集。
听冯倩云话里的意思,孔文鸿是个睚眦必报的人。
蒋卫东没有完成他给的任务,好处却提前收了,最后怕不是会成倍吐出来还不止。
不用浪费自己的时间,也不用弄脏自己的手就能让蒋卫东受到教训,她乐得看戏。
但是!
如果他再来辣她的眼睛,她就要不客气了!
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回到家里的冯倩云舒服的在自己的大床上打滚:“妈,我从来没有觉得家里的床这么舒服过。”
“你知道吗?知青点的床都是破门板卸下来后,挖了锁扣直接在上面铺上被褥的。”
“我每晚都睡不好,呜呜呜。”
吕念禾虽然心疼孩子,但也没有后悔让冯倩云下乡。
当然,这是因为冯倩云没有出事,不然,她就不是现在这个好说话的样子了。
冯倩云哭着哭着就想起了自己被贺红梅推落水的事情,一时间更加悲伤了。
“妈,你之前都没有抽贺红梅一顿帮我出气,你不疼我了!”
吕念禾气笑了,这是又开始作了?
可是没办法,自己宠大的孩子,能怎么办呢?
“你以为边疆好待吗?”吕念禾没好气的说。
“贺红梅别看人不怎么样,劳动很积极的,也很会表现,还会拉拢人,换个地方劳动而已,她没准能混得很好。”
“她能混的好是她的本事,在她踏上边疆农场的那一刻,你跟她的恩怨就消了。”吕念禾说道。
“妈~”这个妈字拖长了尾音,还转了好几个圈圈,既表达了不满,又撒了足够多的糖。
吕念禾败下阵来,点点了冯倩云的鼻尖,说道:“怕了你了,告诉你也无妨,边疆有一份大礼等着她。”
“什么大礼?”冯倩云好奇。
“她的白月光。”
冯倩云:!
这是谁的亲妈哦!
吕念禾当然是冯倩云的亲妈了,所以,她送的大礼,虽然是贺红梅心尖上的白月光,但贺红梅未必会欢喜。
贺红梅在边疆农场见到姜建辉的时候,人都要麻了。
尤其对方还带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
不是,说好的互相等待的,他在城里,她在农村,在不同的地方互相守望,等着重逢的来临,然后携手共创美好的明天的。
怎么守望着守望着,姜建辉都结婚了,妻子还不是她?
这是什么人间悲剧!
贺红梅当场就疯了。
她没有骗冯倩云,姜建辉真的是她的白月光心上人,她做了很多努力就是为了配得上他,回城跟他团聚。
现在,她所憧憬的,希望的,一下子都破灭了。
伤心失望暴怒的女人是没有理智可言的,去他的解释,去他的隐忍,去他的理解!
她不顾自己疲惫的身体,扔了包袱,爆发出最强的战斗力,上去就挠花了姜建辉的脸。
第19章
贺红梅这一闹在边疆农场算是出了名, 她也很快知道,姜建辉现在的妻子从前是别人的未婚妻。
那人有些势力,气不过姜建辉勾搭自己的未婚妻,未婚妻又多次维护姜建辉, 索性成全了他们, 把他们打发得远远的。
那未婚妻原本就因为生活有落差心里不得劲,姜建辉会哄人, 别人也不会惯着她, 她是有气没处发。
贺红梅一来, 还是姜建辉的老情人, 好了, 她一下子来劲了。
如吕念禾所料, 贺红梅在边疆的生活热热闹闹的展开, 每天都会有个新的主题出来。
让边疆原本枯燥艰苦的生活都好似有了些乐趣,大家卖力干活之余找到了解压的方法,倒是有意无意增加了上工时的效率。
贺红梅一直在边疆过着被人围观的日子,直到政策开方, 她才想方设法回了城。
京城军区, 安雯这几天有些郁闷,上次她发脾气,爷爷和安琼都没有来哄她。
这几天,两个人又不见了人影。
她就知道,他们一点也不关心自己。
想到上次装作不经意间路过大杂院时看到的热热闹闹的景象, 安雯叹了一口气。
她虽然喜欢热闹, 但她也知道自己是不愿意住到大杂院里去的。
孔文鸿跟自己说过, 秦家条件一般,加上秦家夫妻把工作让给了一对子女, 家里收入骤减,生活标准也下降了很多。
他家大女儿秦梦又要结婚,连嫁妆也要发愁呢。
她都不能想象,女同志出嫁的时候没有体面的嫁妆会是怎样的没脸。
她上次去了一趟大杂院还被孔文鸿说了,怕她的行为被安家人察觉,惹出事端就不好了。
要她说孔文鸿就是谨慎过头了,秦兴耀已经蓄起了胡须,还故意留长了头发盖住额头。
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根本没有人会看出来长相相似的好么?
孔文鸿现在每次见她都会说些让她收敛脾气,谨言慎行的话,她都听烦了。
她可是安家的女儿,根本不需要注意那些!
再过几天,她就要去文工团报到了,听说鲁沛哲正在申请出任务。
这是为了避开她,真是太讨厌了。
本来心情就不怎么好,现在就更不好了。
她过得不好,秦枝凭什么过得好!
她可是听孔文鸿说了,秦枝在乡下买了个院子一个人住,日子过得可逍遥呢。
不行,她过的不如意,秦枝就不能高兴!
她打了个电话和孔文鸿越约好了见面的地方,拿起包包就往外走。
她得让孔文鸿想法子折腾一下秦枝,出口气,她才能舒坦。
赵妈见安雯匆匆跑出门,想问安雯中饭在不在家吃都来不及。
“最近家里是怎么了?”赵妈喃喃自语,“从前安司令和安琼不回来,有时间也会打电话回来关心安雯几句的。”
“怎么最近都没有电话了?”
赵妈没有多少文化,不会形容现在安家给她的感觉,就是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她摇摇头,暗笑自己想太多,回厨房关了火。
安琼倒不是故意不关心安雯,她是没空。
当然,心思不在安雯身上也是真的。
李黑子被抓后,她被批了几天假在家养伤。
但她哪里待的住?
秦枝的事情她根本不放心别人去查。
太多的阴错阳差下,连安立信这个经验丰富的老革命都失手了,她必须得亲自去才行。
小叔小婶婶失踪多年,不知道还有没有回家的可能,但他们的孩子,小叔说她是个好姐姐,会好好照顾的妹妹,必须回到安家。
这样,未来有一天,小叔小婶婶回来了,她不至于无颜面对他们。
当然,在事情有定论之前,她也不想消息外泄,影响了安雯的声誉与生活。
在她和安立信心里,无论这件事情最后的结果是什么,安雯那个时候都只是一个小婴儿,她是无辜的。
在跟安立信把事情真相说明后的第二天,她就直接出发来了湖省。
她先到镇卫生院寻找参与过当年接待香溪村灾民的,还在工作的医生护士,然而,一无所获。
当时,在山洪爆发,泥石流还没有开始前,镇卫生院也快速撤退了。
很多医生护士,后来就被分配到了别的地方。
那个时候兵荒马乱的,很多人的调遣,只是口头通知,到了新单位直接办的入职,想要找到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后来,她又找到了香溪村旧址。
想着会不会有人还留在那里,或者运气好,遇上知情人。
可惜,当年这里被山洪冲塌后损毁严重,这个小乡村里的人几乎四散定居在各地。
秦枝在附近寻访了几天,一无所获。
看样子,她此行要无功而返了。
安琼叹了口气,这也在她的意料之中,毕竟是十七年前的事情,这里又受了灾,要查清楚当年一个小婴儿的事情,很难。
走了这么久,她也累了,伤口还有些隐隐发疼,只能先回镇上去。
“安同志,你回来啦,有人等了你好一会儿了。”招待所的服务员见安琼进来,忙说道。
“找我的?”安琼好奇。
“是啊,就在那边坐着呢,好一会儿了。”
“同志,听说您找我?”安琼过去打招呼。
那是个大约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面容白皙,衣着端正,看着有些严肃。
“是,我听说你在打听十七年前香溪村山洪爆发后的事情。”
“你在找当年知道转移到镇卫生院的小女婴事情始末的知情人,对吗?”
“对,您是?”安琼心里的期待一下子拉满,连伤口的疼痛好像也消失了。
“如果咱们说的是同一个小女婴,那么,我就是当年那个护士。”中年女人笑着说道。
惊喜来的猝不及防!
“太好了,麻烦您等了我这么久,我应该早点回来的。”安琼看了下手表,“耽误您时间了。”
“没关系,我也是听从前的老同事说了你的事情,想着过来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诉你。”苏雅敏笑着说道。
原本安琼想要请苏雅敏去国营饭店吃饭做答谢的,苏雅敏拒绝了。
她这次是回来探亲的,今天是行程的最后一天,原本,她去镇卫生院和旧同事叙完旧后,就要离开了的。
特意跑这趟,是出于职业责任。
她们找了个安静的地方,苏雅敏说起了十七年前的事情。
“当年从卫生所转移过来,交到我手上的小婴儿确实只有一个。”苏雅敏边回忆边说道。
那个时候,她还是个刚入职没有多久的小护士,镇卫生院的工作很清闲,她也算是游刃有余。
那天却突然来了很多伤者,每个人都忙得不可开交,她是个新人,胆子也不够大,就被安排照顾轻伤患者和接手卫生所转过来的小婴儿。
“我很确定,我接手的,和交给那位军人同志的小婴儿从头到尾都是同一个。”苏雅敏神色严肃,语气认真的说道。
安琼心里一沉,事情查到这里就成了一个闭环,每个环节好似都没有问题。
可秦枝跟安雯身世的问题,几乎是摆在明面上的。
巧合到了这个份上,就不是巧合了。
苏雅敏接着说道:“不过,那天,卫生院里还有一个小女婴。”
安琼眼睛一亮,直觉找到了破开闭环的关键。
“那是一大家子人,也是从香溪村转移过来的,他们家也有新生儿,是一对双胞胎儿女。”
“他们是不是姓秦?”安琼追问。
苏雅敏看了安琼一眼,点点头。
她还提供了一个关键的信息:“小女婴和秦家人是一起被转移到镇卫生院的。”
也就是说,秦枝和安雯在进入镇卫生院之前,很可能已经换错了。
苏雅敏看了下时间,说道:“我知道的消息就是这些了,希望能帮到你。”
“抱歉,我得走了,不然要赶不上火车了。”
“我送您去火车站吧。”安琼说道,“谢谢您特意过来找我,耽误了您时间了。”
“不用了,我家人会来接我的。”
送走了苏雅敏后,安琼这趟安溪之行也要结束了。
突破口在秦家,她要马上回京城,想办法找秦家人套话。
真相已经不远了。
京城,秦兴耀像往常一样去朝阳路看自己的女神骑自行车上班。
然后,他再跟在后面,装作一起上班的样子。
孔文鸿听了安雯的一肚子不满抱怨,把人送回了家后,心里略有些烦躁。
当然,他不是烦安雯,他永远也不可能烦安雯的。
他烦的是造成安雯情绪不稳定的身世问题。
想到安雯不止一次说起自己苦苦煎熬,秦枝却能无知无觉高高兴兴过自己的日子,他心里也很不得劲。
他不止一次暗骂蒋卫东没用,给了他那么多钱票,现在还没有好消息传过来。
那些钱票可是他从小到大的积蓄,他还偷偷挪用了他爸藏起来的私房钱。
“秦兴耀。”孔文鸿看到一脸痴汉的秦兴耀,走过去跟他打了声招呼。
“文鸿哥,你怎么来这里了?”秦兴耀往他身周看了看,“我姐呢?没跟你在一块儿?”
“没呢,她回家去了,走,陪哥说说话。”
“哥,我要上班呢。”
“请一天假吧,咱哥俩说说话。”孔文鸿理所当然说道。
秦兴耀犹豫了一下,他还不是正式工,请假不好,会影响转正。
可是,孔文鸿是他亲二姐的好朋友,而且,每次都会请他吃喝,长见识。
“走吧。”孔文鸿见他踟蹰,直接搭上他的肩,带着他往商店去。
“文鸿哥,等等,我找个同事帮我请一下假。”
“行,我在前面公园等你。”
孔文鸿去商店买了两瓶汽水,坐在公园的角落里等秦兴耀。
“你上次不是说你姐要结婚了吗?”孔文鸿从挎包里拿出一个盒子,“给,你姐给的礼物。”
两个姐指的是谁,秦兴耀明明白白的。
他也没有客气,直接收下了礼物,他的亲二姐,手里钱票多的是,不差这些。
“帮我谢谢我姐。”秦兴耀没有打开盒子,这点教养他还是有的。
“谢什么,她知道你们正在为嫁妆发愁,急得什么似的,恨不得把自己的私房钱都拿出来给你们。”
秦兴耀眼前一亮!
要是这样,那可太好了,一切问题都迎刃而解了。
孔文鸿就叹了口气:“可惜,她手里虽然有钱,但取用却不自由。”
“怎么了?”秦兴耀着急问道。
“她手上的钱都是安家人给的,他们心里有数,你姐要是一下子花没了,万一他们问起来,你姐就不好交待了。”
安家人:······风评被害!
苍天作证,他们给了安雯的就是她的,她怎么用从来不过问的!
但秦兴耀不知道啊,听孔文鸿这么说,就有些犯嘀咕,还替他亲二姐委屈上了。
“怎么这样啊,我姐都是大人了!”
“是啊,你姐是住在家里,多少被人管束着。”孔文鸿循循善诱,“她又能干,考进了文工团。”
“去了文工团也要遵守纪律,不能为所欲为的。”
“如果她现在也下乡当了知青,那就自由了。”
“听说有些过得好的知青,吃喝都由大队供给,口粮都能省下来寄给家里呢。”
这番意味深长的话听进了秦兴耀的耳朵里,放进了心里。
等他回了家后,就跟父母提出,可以让秦枝寄钱给家里的事情。
“胡说什么?”秦母方杜鹃轻声呵斥小儿子,“你二姐在乡下也不容易。”
“我们帮不了她什么,哪能给她添麻烦?何况这么大一笔钱?”
秦兴耀就把从孔文鸿那边听来的,知青过的轻松的话说了。
“你听谁说的?”方杜鹃哭笑不得,“知青的生活真有这么好,当初,我跟你爸干嘛把自己的工作转给你们?”
“让你们去下乡不是更好?”
秦兴耀说了几次,方杜鹃都没答应,还说要多体谅秦枝,让他不要再说了。
说急了,秦兴耀脱口而出:“她又不是我亲二姐,我做什么要体谅她!”
方杜鹃手一抖,盘子里的馒头直接滑到地上。
“妈!”
秦梦一直没有插嘴说话,喊了一声后,忙上前去捡,她掸去馒头表面的灰尘,接过方杜鹃手里的盘子,一起放在桌上。
“妈,二妹真的不是咱们家的孩子吗?”
方杜鹃的反应太奇怪了。
如果秦枝是自家的孩子,她肯定第一时间斥责秦兴耀胡说八道才对,而不是惊慌失措,又有些茫然不确定的样子,直接摔了手上的东西。
秦国柱下班回到家,看到的就是妻儿发愣的场面。
“这是怎么了?”
他看了眼桌上,平时他下班回家,饭菜肯定已经上桌了,今天却只有一盘馒头,有几个还染了灰尘。
“爸,阿耀说小枝不是我们家的孩子,是不是真的?”
秦梦问方杜鹃问不出什么,见秦国柱回来,连忙出声问道。
秦国柱脚步一顿,看向秦兴耀:“为什么这么说?”
“又有人拿你们的长相说事了?”
秦兴耀见家里的人都看着他,压力山大。
眼见着事情瞒不住了,他深吸一口气,从挎包里把孔文鸿给他的礼盒拿出来放到桌上:“这是我亲二姐送给大姐的结婚礼物。”
秦梦倒吸一口凉气:“你们已经相认了!”
说完,她打开盒子,里面是一匹颜色非常正的红布,做身嫁衣绰绰有余。
“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没有人会拿出这么好的红布送给素不相识的陌生人,秦梦摸着红布爱不释手,对秦兴耀的说法多相信了几分。
秦国柱和方杜鹃对视一眼,秦国柱点头,方杜鹃终于开口说道:“这件事情很复杂,那个时候很乱。”
“所以,我也不确定秦枝到底是不是咱们家的孩子。”
方杜鹃说完,低下头,不再说话,她还有一件事情没说,怕说了,自己在儿女心中留下不好的印象。
听方杜鹃讲完后,一家人都沉默了。
最后,还是秦兴耀打破了沉默。
“先不说秦枝是不是咱们家的孩子,爸妈养育她长大总是没有错的吧?”
见大家默认,他又说道:“那让她在大姐的婚礼上出份力怎么了?”
他说完,秦梦继续沉默,没说赞成,当然也没有反对。
秦国柱摇摇头,叹了口气,不说话。
“我亲二姐,咱们家都没有养过她,都送了结婚礼物的!”秦兴耀强调。
方杜鹃就问秦兴耀:“你就那么肯定秦枝不是你的亲姐姐?”
“当然肯定啦,我跟二姐长得一模一样!”
“而且,二姐也认了我!”
“你们以为我为什么忽然蓄起了胡须?还不是因为我们长得太像,怕被人看出来,给二姐惹事。”
这二姐叫得亲热极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感情有多好。
一家人,谁也没有提出质疑:既然你们都私下相认了,为什么人不回来?
不仅不回来,还让秦兴耀蓄起胡须,遮掩两人长相相似的真相。
这不是明摆着不想把身份换回来嘛。
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索性把事情瞒住,为什么又要让他们知道秦枝大概率不是自家孩子的事情?
这让他们以后用什么样的态度面对秦枝?
这些,秦家人都没有想到,或者,下意识不去想。
“你这孩子,这么重要的事情,怎么现在才说!”
“你二姐叫什么,人在哪里,你倒是说啊!”方杜鹃急急问道。
“不能说。”秦兴耀拒绝回答,“我答应二姐暂时什么都不说的。”
“我已经说得够多的了,其他的真的不能说。”
“万一你们没忍住去看她,不是给她惹麻烦嘛!”
“你这孩子!”
方杜鹃作势要打他,秦兴耀也不躲:“反正我不说!”
秦国柱拦下了方杜鹃,说道:“算了,孩子大了,有自己的道理了。”
看那孩子大手笔送的红布,就知道生活不会差。
到底是亲生的,念着他们。
方杜鹃叹了口气,看着小心叠放好红布的大女儿,下定了决心:“信,我来写。”
她最了解秦枝的性格,也最知道怎么写能打动她。
兴耀说的对,无论事情真相如何,秦枝是该报答他们家的。
最艰难的时候,他们也没有亏待过她。
这时候,一家之主秦国柱发话了:“直接拍电报吧,婚期快到了,节省点时间。”
一家人都笃定秦枝收到消息后,会想办法给他们汇钱。
至于只下乡几个月,且身无长物的秦枝要怎么筹钱,怎么还钱,他们并不关心。
“既然那孩子有自己的打算,这件事情,我们就不要再提起了,尤其是对外人,记住了没有?”
说完,他看向秦兴耀,见秦兴耀点头了,才移开视线。
多年的怀疑有了结果,结果还比他们预期的要好得多,秦家夫妻面上虽然不显,心里却是开心的。
不过,世事难料,事到临头,可由不得他了。
安琼得到关键的信息后,已经坐在回京城的火车上了。
她设想了好几种办法让秦家人开口。
五天后,秦枝收到了电报,电报里的内容与前世如出一辙,只是话语精简了很多,简单概括就两个字——要钱。
挺大方的,还用上了电报。
上辈子的信虽然也是要钱,至少语气真挚诚恳,写出了情非得已,打足了亲情牌,能让人共情。
这辈子,可能是想省点发电报的钱,精简了又精简,就,情感略略有些不够丰沛。
反正秦枝看了后,无感。
她把电报随手一扔,弹了张烈焰符过去,电报瞬间燃成灰烬。
之前她想好了,等收到信的时候,她就想用秦梦给她的,笔尖已经开叉的钢笔,郑重写下:妈,女儿吃不饱穿不暖,请您汇些钱给女儿救命!急!
无论什么情况下,命总比嫁妆重要吧。
现在,她改主意了。
她可不像他们,要个钱还拐弯抹角的。
她直接在白纸上笔走龙蛇,用画符的气势,写下了几个字:妈,钱,儿。
亲爱的妈妈,给点钱花花,女儿。
她今年才十七,还没有成年,没钱找家人要,不丢脸。
倒是秦家一家四口两个工人,找她这个未成年要钱才不要脸吧。
前世,她被亲情蒙蔽,想也没想借钱汇回去,自己过了几年苦日子。
现在想想,委实有些亏的慌。
她想起前世日子过不下去时,打电话求助无果的事情,叹了口气。
就是这个时候开始,秦家对秦枝温情不再的。
把信封封好,她准备明天寄就出去。
这辈子,谁也别想占她的便宜,除非她乐意!
安琼在这封信寄到京城之前找到了秦家人。
她确实在火车上想了很多迂回的,撬开秦家人嘴的办法。
但等真的看到秦家人的时候,她一个方法也没有用上,直接开门见山说道:“我是安雯的姐姐,我找你们有事。”
“安雯?”方杜鹃问道,“我们不认识安雯,你找错人了吧。”
秦兴耀手里簇新的搪瓷盆“哐啷”一声摔在了地上。
这可把方杜鹃心疼坏了,她捡起搪瓷盆,就要开口数落,就听安琼说道:“看来你认识,你们相认了?”
话是对秦兴耀说的。
方杜鹃一下子反应过来安雯是谁了。
想到对方是安雯的姐姐,她的脸色不好了起来。
方杜鹃放好搪瓷盆后,就有些坐立难安,有心想把人赶出去,又有些不敢。
安琼见状,心中明悟。
随后苦笑,她和安雯是受一样的教育,在同样的家庭氛围中长大的,甚至安雯的生活条件要优于她很多,她是怎么做到这么蠢的?
她怎么会认为,她私下认亲的事情能瞒住家人的?
要不是秦枝要证据,这都不用查证什么了,安雯自己已经把自己的身份摆在哪里了。
要不说造化弄人,安雯前世有点子运气在身上呢。
那个时候安琼和曹灿阳牺牲,安家和曹家的天都塌了。
安雯私下的动作,安立信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关注。
“说说当年发生的事情吧。”安琼肃容说道。
年纪轻轻就当上团长,执行过无数次危机四伏任务的安琼气势全开,方杜鹃根本就承受不住。
加上安琼话里透露出,安家人已经知道了安雯身份的事情。
没有对峙多久,方杜鹃就败下阵来,把前几天对家人说过的事情,又说了一遍。
山洪爆发之前,她婆婆就说这疼那难受。
闹得没办法,他们就准备带她去卫生所看看。
那时候,方杜鹃生下双胞胎没多久,按说应该坐月子的。
不过,那个时候,家里事情多,也讲究不了这么多,轻省的话,她也干。
本来嘛,由秦国柱送人去卫生所就行了,可老太太非要儿媳妇送,作得厉害,还说很多难听的话。
方杜鹃被吵的没办法,只好和秦国柱一人一个孩子,让秦梦扶着老太太去了卫生所。
她知道老太太闹这一出的用意,这是怕她仗着生了儿子,以后不再听她的,故意折腾她呢。
老太太脸皮厚,不怕人说,她可不行,孩子还小,以后跟人交往的时候多了,她不能让人说不孝,没了名声。
好在,她身体好,到了卫生所,也只是轻喘几口气,并没有累到。
老太太很快看好了医生,秦国柱去拿药,秦梦跟着一起去了。
这时候,小儿子哭得厉害,她就到了略避着人的地方给他喂奶。
等她喂完奶回来,就看到小女儿被放在长椅上,包被松散,老太太不知道去了哪里。
走廊里忽然多了很多受伤的人。
她有些无助,想问什么,又不敢问,只能紧紧抱着小儿子,守在小女儿身边,等着秦国柱回来。
好在没多久,老太太就回来了,她怀里还抱着个精致襁褓包裹着的孩子。
“妈,这是谁家的孩子?”
“什么谁家的······”
“奶,娘,快来,爹摔了一跤!”
老太太话还没有说完,就被秦梦的喊声打断。
两人听到秦国柱受伤顾不上说话,方杜鹃让老太太把怀里的孩子放在小女儿身边,赶紧去扶秦国柱。
方杜鹃也不放心,但她要看着孩子,好在秦梦知道自家娘担心,跑过来说帮着看妹妹,让她去看一下秦国柱的情况。
等他们扶着秦国柱回来的时候,长椅上就只剩下小女儿。
方杜鹃正要问秦梦呢,就听见有人说:“快,大家快点跟着大部队去镇卫生院,山洪过后,就是泥石流,这里不安全。”
这还问什么!
方杜鹃招呼秦国柱抱起小女儿,一家人赶紧跟大部队离开。
她没有听到老太太的嘀咕:“这,是不是抱错了?”
现场实在太乱,一个医生抱着裹着精致包被的小女婴从他们身边跑过,谁都没有在意。
心里犯嘀咕的老太太,紧紧拉着大孙女,眼神都落在了儿子和小孙子的身上,不敢离开一秒。
“老太太受了惊吓没有养好,之后,我们又背井离乡,千里跋涉来京城投靠亲戚,没过几年,她人就没了。”
到了这里只有一个地方有问题,卫生所的长椅。
沉默了好一会儿后,方杜鹃才又说道:“她临终前跟我说,那天,她在等我们的时候,有个医生路过,拜托她照看一下小婴儿,她要帮着救治一位伤情严重的乡亲。”
“老太太眼皮子浅,看那小女婴身上的包被值钱,动了歪脑筋,想昧下包被,当做看孩子的报酬。”
“没经过人医生的同意,她就把两个孩子的包被换了。”说完,她眼神闪躲了一下。
所以,那个时候医生抱走的是安雯,苏雅敏接手的时候就也已经是安雯了。
安琼边听边仔细分析着变数发生在什么环节,没有看到方杜鹃的心虚。
谁能想到,会有人去抢小婴儿的包被呢?
安立信再是谨慎,再三确定,从苏雅敏反馈的信息中也找不出漏洞啊。
因为苏雅敏做的说的,没有任何异常。
“老太太说完就走了,我跟她一直相处得不好,她也常常在我面前演戏说谎,我不知道她这些话是不是真的。”
扒小婴儿包被的事情虽然有些没有下限,却的确是习惯性把好东西巴拉到自己手里的老太太会做的事情。
所以,那之后,她对秦枝忽冷忽热的。
尤其秦枝跟秦兴耀越长越不像,跟家里人也不像的时候,她嘴上不说,心里已经确定秦枝不是自己的孩子。
所以,她有意无意忽略秦枝,让她承担家里大部分的家务。
然后,有一次她在上班的时候,听到工友提起亲戚家里双胞胎长得不像的事情。
她竖起耳朵倾听,人家说双胞胎长得不像很正常,还有的孩子会返祖,不像自己的父母倒是像祖上的哪位先人的情况。
方杜鹃听到这些后,更加煎熬了,那人是厂里的知识分子,说的话,她是相信的。
那么,秦枝到底是不是自己的孩子?
她怕秦枝是自己的孩子,所以也让她上学,接受教育。
她又怕秦枝不是自己的孩子,所以让她多干活,少吃饭,衣服总捡秦梦的穿。
这么多年了,事情总算尘埃落定,她心口的大石总算是放下了一半。
至于另一半,她了眼四周,没有再说话。
“你说的都是真的?”安琼问道,“还有没有遗漏?”
方杜鹃摇头:“我知道的都说了,我对秦枝也没有不好到哪里去,我们问心无愧的。”
她强调:“很多孩子多的家庭偏心的更加严重!”
“你就是这么说服自己对秦枝不公平的?”安琼嗤笑。
“你什么意思?”方杜鹃有些紧张。
“你真的有把秦枝当过自己的孩子吗?”安琼问道。
“当然!”方杜鹃说道,“不然,我们家也不富裕,我干嘛还让她上学去?”
“是啊,你们为什么让她接受了教育,却在最后一刻没有试着给她找份工作,由着她下乡了?”
“三个孩子,两个孩子接了你们的工作,你们还真是偏心到没边了!”
安琼心里冒出一股气。
安雯在她们家里千娇百宠着长大,秦枝却要从小做家务,穿破旧的衣服。
她心疼。
可是,内心深处,她也知道,条件一般,孩子多的人家,确实不可能每个孩子都得到公平的对待。
所以,她虽然把自己心里的想法说了出来,呛了方杜鹃几句,心里对她倒是没有多少恶感。
就像她说的,她在最困难的时候也没有放弃秦枝。
“这件事情,你们先别往外说,我们有了章程后,会跟你联系。”
安雯可以说是她看着长大的,在事情没有尘埃落定前,她也不希望安雯受到太大的打击与伤害,尽管她对安雯有些恨铁不成钢。
安琼离开后,方杜鹃锁上门,从衣柜的深处拿出一叠现金,一只金镯子和几件碎银首饰。
这些,都是当初用秦枝身上的玉牌换来的。
她没有说谎,跋涉来京城的一路是最艰难困顿的一路。
她没有抛弃秦枝真正的原因,是因为,他们一家人其实都是靠着秦枝脖子上的玉牌活下来的。
包括他们现在住的房子,也是用当时换玉牌的钱买下来的。
这些事情,她永远都不会说出去!
第20章
安琼离开秦家后, 脸上愤然的神色渐渐收敛。
秦枝从前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吗?
可是,方杜鹃口中的秦枝和她在九山山脚下见到的神秘强大的秦枝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还有言谈举止,秦枝给她的感觉是洒脱中略带着些文士的雅致,自信中隐隐带着些难以察觉的狷狂。
这真的是一个小可怜该有的品质吗?
安琼当然不会知道, 秦枝之所以是现在复杂的性格, 不仅仅是因为她重生回来,价值观发生了改变, 行为处事与常人略有不同。
更因为她在异世磨练了心性与能力。
斩妖除魔只有四个字, 可其间要经历的生死考验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
在各种因素加成下, 秦枝变成了现在的自己, 她喜欢的, 更好的自己。
安琼发动汽车, 摸着贴身放在胸口的折纸, 神色难辨。
或者,是她误会了什么,秦枝所有的表现是有高人指点?
无论是什么,秦枝才是她的妹妹, 这是事实。
汽车渐渐驶离大杂院所在的地界。
安琼看着熙攘的街道, 避开行人和车辆。
她知道方杜鹃有事情瞒着没说,她无意追根究底,只要从秦家人口中得到秦枝身世的确定信息对她来说就够了。
秦家人瞒着的,关于秦枝的其他事情,该由秦枝自己决定怎么解决。
当然, 这些, 她都会如实跟秦枝说。
对于安雯, 她的情感要更加复杂一些,毕竟有这么多年一起长大的情谊。
安琼叹了口气, 驱车前往军区。
既然事情的真相已经明朗了,有些事情也该有个章程,这些,她都要和安立信商量。
在九山生产大队的秦枝不知道安琼的疑惑与猜测。
当然,就算知道了,她也不会在意。
之前就说过,她对认亲并没有执念。
她对安琼的好感也大多源于军人天然的滤镜,以及上次和安琼短暂的相谈甚欢。
安琼知道事情的真相后,是想和稀泥,你好我好大家好,还是其他的选择,秦枝都可以接受。
当然,无论安琼对自己对安雯的态度如何,她永远都不会后悔救下她。
而且大家都从情感上来说的话,她跟冯倩云还更要好一些。
说起冯倩云,这姑娘的第一封信已经寄到了。
信上密密麻麻的字,跟的她说话习惯一样,天马行空,想到哪里写到哪里。
里面提到,她上次在朝阳路上看到孔文鸿和一个男同志勾肩搭背去公园隐秘的角落里亲密交谈,把她吓了一条。
因为那个男同志侧脸跟安雯很像,有一瞬间,她甚至觉得孔文鸿跟那个男同志有着不可言说的关系。
冯倩云写道,她念了好几句“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才把脑子里造孽的想法燎干净。
同时,她又很疑惑,孔文鸿怎么会跟一个看着就是普通人的男同志来往?
在她的印象里,孔文鸿交友都是先看家世的,是典型的先敬罗衣后敬人的做派。
冯倩云不明白,秦枝却是知道的,那个男同志应该就是她的便宜弟弟秦兴耀。
她也很疑惑,孔文鸿这么不谨慎,前世,他们到底是怎么一手遮天,把安雯的身世瞒得密不透风的?
难道安雯就是小说里写的气运在身的女主命格?
秦枝微眯了下眼睛,什么命格在她这里都不好使,安雯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
她定了定神,抛开杂念,开始每日必做的功课,画符。
任何时候,自身强大才是应对任何变数的底气。
秦枝的生活没有多少变化,按部就班,等着安琼给她带来足以说服她的证据,也等着她,等着安家的选择。
京城军区,安立信办公室。
听了安琼的讲述后,安立信问安琼:“方杜鹃明显有没有交代完的事情,你怎么不问?”
安琼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以我对秦枝的了解,她应该会想要自己去解决跟她父母之间的问题。”
“不是。”安立信摇头。
“爷爷?”
“你是觉得他们是安雯的亲生父母,就算看在安雯的份上,也不能逼迫太过。”
“在没有见到人之前,你想的是,就算用上些手段也要弄清楚所有的真相吧?”
安琼没有反驳。
“爷爷,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面对秦枝和安雯。”
她们一个是自己从小看到大,护在羽翼下,感情不错的姐妹。
另一个则是小叔小婶婶的亲女,也是自己真正的血脉亲人,更是自己的救命恩人。
就像爷爷说的那样,因为安雯的存在,她在面对秦家人的时候,终究是留了些情面的。
“爷爷,这件事情,您是什么意思?”安琼问道。
“当然是各归其位。”安立信斩钉截铁地说道。
他曾经比安琼更加心疼安雯,除了安雯是自己养大的孩子外,他在安雯身上还投注了对小儿子小儿媳的情感寄托。
即使知道了安雯背着他做了不好的事情,他想得更多的也是把人拉回正途。
但当这个不好的事情是针对秦枝,是让秦枝的人生更加艰难的时候,这个经历丰富,头脑清明的老人,做出了选择。
知道了所有真相后,他若还有半点犹豫,都是对秦枝不公平。
当年,他应该更加严谨一些的!
“那,安雯。”安琼顿了顿,还是问出了口,“要把她送回秦家吗?”
安立信眼神犀利,看向安琼:“你的意思呢?”
在安琼去湖省的这些日子,安立信想了很多。
把秦枝和安雯同时留在安家,他也不是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
以安家的条件,莫说多个孙女,就再多几个,也能养的起,并且养的好。
可还是那句话,这对秦枝太不公平了。
前十七年,安雯享受了本该属于她的家人的疼惜,用着她的身份,得到各种优待。
而秦枝呢,因为方杜鹃的疑心反复,过的并不太好。
现在还在山村下乡。
农村的生活是什么样的,他打仗的时候见得多了,哪有安琼形容的那么安逸?
这十七年,秦枝已经承受了不公平,凭什么在她身份明朗后,还要跟一个因为自己的身份得到种种好处的人继续分享自己的身份和亲人?
事实就是,如果不是秦枝,安雯跟他们安家不会有任何交集。
说的再冷血一点,安雯就是一个陌生人。
他怎么能为了一个陌生人去伤害秦枝?
他于心何忍?
尤其当警卫员把对安雯最近动向的调查报告放在他办公桌上的时候,他更加坚定了心里的想法。
“爷爷,安雯她,她可能没有办法适应秦家的生活。”安琼斟酌着用词,希望安立信能再考虑一下对安雯的安置。
“她已经考进了文工团,如果她好好珍惜,原身家庭对她的影响会越来越小的,”安立信说道。
“文工团,爷爷,您知道的,京城文工团里的女兵几乎都是京城有名姓的人家的女孩,安雯的身世如果曝光,她要怎么在文工团立足?”
“安琼。”安立信淡淡说道,“就算安雯的身份没有问题,安家也不可能庇护她一辈子。”
“你之前心心念念就是查出事情的真相,给秦枝确凿的证据,让她认祖归宗,甚至不惜拖着没有痊愈的身体千里跋涉去湖省。”
“现在真相大白了,你怎么反而迟疑了?”
安琼没有说话,是的,之前她一直很坚定地想要查出事情的真相。
但等真相真的露出水面的那一刻,她却忽然有些无措,有些彷徨。
因为揭开真相只是所有事情的开端,之后,安家所有人的生活都会发生变化。
当让这件事情对安雯的影响是最大的。
她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选择。
“爷爷,我知道您是对的。”安琼说道,“可是安雯没有做错任何事情,她一直在我们的羽翼下生活,我们能不能用更温和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情?”
安立信看着安琼久久未发一语。
最后,他叹息了一声,把一份资料推给了安琼:“或许,你看过这个后,会有不一样的决定。”
这是一份详细的安雯从小到大成长经历的调查报告,是安立信在知道安雯最近做的事情后,又让警卫员去收集的。
刚开始,安琼还看的津津有味,不时会心一笑,越往后看,脸色越差。
看到最新发生的事情后,她整个人明显能看出是在隐忍怒气了。
最后,她把文件摔在桌上,苦笑一声:“我以为她只是不聪明了点,虚荣了点。”
安琼说不下去了。
她以为安雯私下跟秦家人相认,没有及时说出真相,是看重亲情。
虽然行事没有章法了些,到底是割舍不下安家,又放不下秦家的生育之恩的缘故。
是她想得太多了,安雯是既要又要还要啊。
“爷爷,我去宁市,把秦枝接回来。”安琼坚定地说道,这一刻,她有了自己的选择。
原本,与秦枝相比,安雯是属于心性单纯的,需要人照顾的那种,所以,她心里略有些偏向安雯。
但在知道安雯对秦枝做的事情后,安琼只觉得毛骨悚然。
不知道什么时候,安雯竟然长成了这副模样?
如果秦枝知道安琼对安雯的评价,肯定要加一句,她可比安琼以为的还要恶劣更多,更多。
“不要勉强她,告诉她,安家的大门永远为她开着。”安立信说道,“安雯那边,我去说。”
“好!”
安琼没有再说照顾安雯的话。
多种情绪交加在一起,她只想说一句:安雯不配!
她现在心情非常非常复杂,看完那些资料后,她对安雯的观感降到了极致。
这其中当然也有安雯不是她亲妹妹的原因。
当更多的,是作为一个正直的拥有正确价值观的人的无法认同。
她能原谅安雯怕失去身份对自己的身世三缄其口。
她执行的任务多,知道人的行为性格都是多样化的,不能因为某件事情就完全否定一个人。
她知道安雯私下跟秦家人相认的时候,更多的是对安雯行事不谨慎的恨铁不成钢。
甚至心疼安雯知道自己身世后的无助与害怕。
但当她看到安雯竟然指使孔文鸿收买男知青追求秦枝,想方设法让秦枝留在乡下。
还怂恿秦家人问秦枝要钱,刻意增加秦枝生活的困难。
她是真的失望了。
安雯可以自私,可以虚荣,但不能恶毒,没有人性,以别人的苦难为乐!
安琼回了趟家,抽开书桌抽屉,从里面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盒子里是她收藏得很好的小手·枪。
看着小手·枪,想起小叔小婶婶,又想起之前自己一直站在安雯的立场上看问题。
她有些愧疚,秦枝才是小叔和小婶婶血脉的延续啊。
同时,心里打定主意,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会站在秦枝身边。
拿着好小手·枪,安琼快步下楼打开车门,一脚油门往火车站开去。
“姐!”安雯一回来就看到安琼开车从自己的身边飞过,等她反应过来喊出声的时候,前方只剩下空气中飞舞的沙尘了。
安雯跺了跺脚,最近安琼怎么回事?
整个人神神叨叨的,跟从前的沉稳冷静完全不一样了。
不会是和陶云松的感情出了什么问题吧?
应该不会,陶云松对安琼那么好。
那是怎么了?
这种感觉真是讨厌,她想回到从前家里人即使不在家,也会把她放在心上,每天电话关心不断的日子。
当然,也有可能她最近有些心虚,所以解读错了安琼对她的态度。
都怪秦枝,她为什么要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
那个男知青也太不给力了,到现在还没有拿下秦枝。
安雯生气地甩了甩包包,转身回家。
看到餐桌上有两副碗筷,安雯的心情一下子又明快了很多:“赵妈,爷爷今晚回家吃饭啊。”
“是啊,安司令刚刚打电话回来的。”赵妈也是满脸笑容,手脚利落地准备晚饭。
“我去换件衣服,你记得做爷爷最爱吃的炖猪蹄。”安雯说道。
“这?”赵妈有些迟疑,专门负责照顾安立信的医生和管院长都说过,要尽量给他准备清淡的饮食。
她看向安雯,那个时候她也在场,这是忘了?
“怎么了?”安雯见赵妈不回答,不高兴地说道,“你没有买猪蹄?”
赵妈点点头,正要解释原因。
安雯不高兴地说道:“真是的,你快点去买,爷爷最爱吃那个了。”
说完,她就上楼挑选得体的衣服去了。
爷爷已经好久没有陪她吃饭了,今晚她要好好表现,她今天在友谊商店看中了一款相机,想去文工团报到的时候带过去,羡慕死那帮小姐妹们。
可惜,她的外汇券不够,买不了。
待会她向爷爷撒撒娇,相机就能到手了。
安雯这边对安立信对她的宠爱洋洋得意,那边呢,安立信坐在回家属院的车上眉峰紧拧。
即使知道了安雯并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天真烂漫,甚至心性不佳。
眼下要把人从安家赶走,安立信的心里也并不好受。
毕竟是自己从小宠到大的孩子。
车子速度很快,没有等很久,就回到了家。
安立信一走进院子,安雯就穿着素色的布拉吉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飞奔过来。
“爷爷,你终于有空回家了,你跟安琼一直忙忙忙,我一个人吃饭很久了。”
“你们再不回来,我就要生气了。”
换了从前,安立信肯定会先笑骂一句:“叫姐姐,每次都叫名字,没大没小的。”
然后,安雯就会吐吐舌头,笑着讨饶:“我下次不敢拉。”
“你啊,说了几个下次了。”安立信。
“那我上次生气,你跟姐姐都没有哄我呢,我不依!”安雯。
“好好好,哄你,哄你。”安立信。
然后,安雯就会顺势提出要那台相机。
完美!
安雯都在心里想好了说辞,确定了语调,结果,安立信根本不接茬。
“安雯,我有话跟你说。”安立信严肃说道。
安雯心里一“咯噔”,安立信很少用这样的语气跟她说话。
唯一一次这么严肃,还是她小时候仗着司令孙女的身份,指使几个小孩打一个外地来的军官的女儿,把对方的脸都抓花了。
只因为鲁沛哲夸对方长得玉雪可爱。
鲁沛哲怎么可以夸奖别的女孩,他说过,自己是她唯一的新娘的。
鲁沛哲:······
那是玩过家家啊过家家!
很多人一起玩的啊!
谁会把过家家当真的啊!
大无语好么!
惹不起,只能躲!
那次安立信非常严厉地批评了安雯,还让她站了两个小时的军姿,等那个小女孩从军总院治疗回来,她才被带去给人道歉。
她那次真的很害怕,因为爷爷很凶。
但她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她就是不喜欢那个小女孩,打她一顿怎么了?
不过,她很清楚,如果自己不认错,爷爷肯定会继续罚自己,她的脚好痛,不想继续站军姿了。
于是,她乖乖道歉了。
她把这件事情记到了现在,一时因为那是安立信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罚她。
二是因为,她从来不觉得自己做错,她家世比那个小女孩好,欺负那个小女孩不是很正常吗?
她们这个圈子里捧高踩低不要太正常,欺负打骂几句也很正常,只是不闹出来罢了。
但她得记住这件事情,知道安立信的底线,这样,她才不会犯同样的错误被罚。
圈子其他人:······风评被害!
她们最多看谁不顺眼挤兑几句,女同志之间推搡两下,仗势欺人什么的,被家里长辈知道是要被打断腿的好么。
安雯一脸紧张地跟了进去,平时,她做出这副样子,安立信肯定会心疼妥协。
但是今天不一样。
“赵妈,你可以下班了。”安立信对还在厨房忙碌的赵妈说道。
“啊?那个,安司令,安雯让我炖的猪蹄还没有入味呢。”
“猪蹄?”安立信想起管书临千叮咛万嘱咐让他近期饮食清淡的事情。
那个时候,安雯是在场的。
这一刻,安立信有种说不出的惆怅。
“没事,你回去吧。”
“那好吧。”
安立信都这么说了,赵妈也不坚持,摘下围裙打了声招呼就走了。
“爷爷,怎么了?”安雯小心翼翼问道。
“安雯,你已经知道自己的身世了,对吗?”
安立信的话对安雯来说就是晴天霹雳!
“爷爷,您说什么?我······”
安雯本能想狡辩几句,在安立信了然的眼神下,渐渐收了声。
很快,她的眼眶蓄满了眼泪,她哽咽的说道:“对不起,爷爷,我是前几天才知道的,我想告诉你来着,可是,我舍不得你,舍不得这个家,对不起。”
“安雯,你在安家生活了这么多年,难道你不知道,即使你据实以告,我们也不可能赶你走,你还是安家的孩子?”
“是,我知道,可是我害怕,我一点也不想离开你们,我怕你们不疼我了。”
“那你准备永远瞒着我们吗?”
“当然不是,等我调整好了自己的状态,就会告诉你们这件事情,我还会和你们一起把真正的安雯找回来。”
“真正的安雯?”
“是啊,我舍不得离开你们,更舍不得欺骗你们啊。”
“那你有真安雯的下落吗?”
安雯看了眼安立信的表情,看不出他真实的想法。
不过,她知道安立信的本事,既然已经知道了她的身世,想必已经知道了秦枝的身份了。
可恶!
她点点头,说道:“我知道。”
“所以,你知道后,让孔文鸿找男知青和她处对象,想办法把她永远留在农村?”
“所以,你知道后,让孔文鸿暗示秦家找她要钱,让她陷入困顿。”
安雯无言以对。
安立信闭了闭眼睛:“安雯,你搬出去吧。”
安雯震惊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道:“爷爷,您要赶我走!”
“不是赶走,是各归其位。”
“我不要!”
“由不得你。”安立信说道,“你不会希望我把赵妈叫回来,让她帮你收拾东西吧?”
安雯最要面子,要是让赵妈知道自己被赶出安家······
不能想,一想就不能呼吸。
“爷爷,我错了,你不要赶我走,我可以跟秦枝道歉,以后对她好,我可以把我的房间让给她,我还有很多衣服,都可以给她。”
安雯还没有说话,安立信就说道:“安雯,那些本来就是她的。”
安雯:!
这要不是前面坐着的人是安立信,她都要发疯骂人打人了!
眼看着安立信不会心软,安雯只能说道:“爷爷,我听话,我先搬出去,等您气消了,我再来看您。”
“我就收拾几件衣服,很快就走,您别讨厌我!”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安雯收拾东西的时候,一点也没客气,衣服拿质感和价格最高的,其他的都留下。
算是表明了自己随时想回来的决心。
只是,她带走了所有的钱票和首饰。
这决心总给人不太真诚的感觉。
或许安雯也知道,她一旦离开了,就没有机会再回来了。
留衣服在房间里,到底是因为要给安家人表忠心,还是为了给之后可能会住进这间房间的秦枝下马威,彰显自己得宠,就只有她自己知道。
安家人给她从小到大的宠爱不仅让她自私虚荣,让她底气十足,终究也让她迷了眼睛,让她看不清现实。
安家能给她最好的物质生活,是因为她是安家的孩子。
她凭什么认为,秦枝回来后,会住她住过的房间,用她用过的东西?
她从前能一帆风顺,前世能算计秦枝,好像真的有什么女主光环在身上似的。
这辈子,她的光环在秦枝救下安琼的时候开始有了裂痕。
总有一天,会完全碎裂的吧。
安雯收拾好下楼的时候,以为安立信会避开她离开的场面,哪里知道安立信就在客厅等着她。
见到她下来,他说了句:“你是我抱回来的,现在,也由我送你离开。”
听到这句话,安雯的心重重“咚!”了一声。
这句话,仿佛是命运的审判,判定她从此以后,不是安家人了。
她低下头,说了声:“谢谢爷爷抱我回来,也谢谢爷爷送我离开,您保重!”
说完就拎着行李箱快步走出了安家。
此时此刻,她心里还是不服的,安家人之后肯定会后悔。
她听过孔文鸿转述的秦枝从前的生活,那样的人怎么跟自己比?
安家人会看清楚,谁才合适做安家的女儿的。
安立信来到安雯的房间,看到了翻得乱七八糟的首饰盒子,有几个打开着,里面都是空的。
衣服倒是不少,都留在衣柜里,但大多是不常穿的。
安雯的小心思在安立信眼中展露无疑。
安立信没什么表情的离开了房间。
他回到客厅,叫来警卫员,让他找人把安雯的房间拆了,把里面的东西都清理出去,怎么处理由警卫员自己决定。
然后把原来安弈和嬴澜的房间重新装修给秦枝住。
那是安雯最想住的房间,安立信一直没有同意,他想留着房间,等着他们回来。
现在,只有这间房间最合适秦枝。
远在九山生产大队的秦枝不知道,安家为了欢迎她的回归,会大动干戈,重新装修房间。
她之前不是遇上过严安华和谢炫的争执么,也是缘分,之后,她又遇见过几回。
她也像第一次那样帮着严安华吓退谢炫。
不过,秦枝能感觉出来,谢炫已经越来越不耐烦了,估计下次,她这招要不顶用了。
大队长对这两人其实算宽容,从来没有折辱过他们。
当然,优待什么的,也是没有的。
他就是按照公社的要求来。
大队其他人,基本不搭理这两位。
他们本来就排外,对知青尚且不冷不热,何况是他们这样下放的。
他们只要不惹事,相对来说还是挺“自由”的。
偷摸上几次山,摸点东西打牙祭什么的,只要不被人当场抓到,即使大队的人有猜测也不会在意。
反正山上资源丰富,根本摸不完。
这也是秦枝能在山上遇上他们好几次的原因。
这天,秦枝下工路过草棚子的时候,被严安华叫住了。
“小同志,我知道前几次帮我的人是你。”严安华虚弱地说道。
他的脸色非常不好,秦枝一眼看出,他是被人下了魇镇之术。
她微微蹙眉,大队的人不懂这个,那就是谢炫?
可他如果有这样的本事,怎么会乖乖下放?
想起之前严安华说的,不让谢炫动集体财产的事情,秦枝心里有了些猜测。
她借着说话的功夫靠近严安华,在他转身的时候,往他身后贴了张去秽符。
好在她发现及时,才能救下严安华。
不然,这魇镇之术是能把人直接镇噶的。
这又是跟前世不一样的地方了,前世那个据说因为寻找食物噶在山上的谢炫,其实是个有手段的高人,还心狠手辣。
而前世风风光光回京城的严安华,秦枝晚一些救人,直接能噶在草棚子里,也就没有回京城的事情了。
这么一想,好像所有人的命运似乎都因为秦枝的重生,发生了一些变化。
严安华本来是克制着转身想把喉间的腥甜咽下去,免得他话还没有说清楚,就吓到秦枝。
哪里想到,就一个转身的功夫,他竟然觉得喉咙正常了,呼吸也正常了,腰不酸,腿也不疼了!
啊这······
严安华看着秦枝的眼神都慈祥了几分,这小同志是他的福星啊。
既然他觉得没事了,那谢炫的事情就不要牵扯小同志了,那不是个好相与的,不能害了他的福星小同志。
“噢,我就是要说谢谢你前几次帮了我。”
“另外,那个谢炫不是好人,他可能也猜到是你帮我,你自己小心一些,遇上他赶紧跑开。”
秦枝:······
这就是传说中的过河拆桥吗?
她刚刚明明感觉严安华想托付什么事情给她来着?
不过,秦枝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严安华不说,她也不问就是了。
对于严安华说的,谢炫会对她不利的话,她也听进了心里。
她的对敌经验都是在异世跟妖魔练就的,下手讲究一个稳准狠,不是妖魔死,就是妖魔亡。
这在现实世界里肯定是不行的。
除了上次制服李黑子,她几乎没有跟人正面对上过。
不知道为什么,知道谢炫可能来找自己麻烦,她心里隐隐还有些兴奋。
她很想知道,自己的水平在当世,是个什么档次来的。
告别了严安华后,秦枝回到了自己家。
严安华一直目送着秦枝,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
他对秦枝的观感非常好,不说之前秦枝有意无意帮他震慑住谢炫。
就说今天,他招呼秦枝,人一点犹豫没有就过来了。
他严安华可不是几年前大权在握,能定人生死的将军了,能一呼百应。
如今的他只是一个落魄的坏分子而已。
秦枝做的一切,对她来说可能就是举手之劳,但对严安华的意义不一样。
谢炫说的没错,他在被下放的那一刻,已经被自己的集体与信仰抛弃了。
同时抛弃他的还有他的亲人,他是孑然一身来了这里的。
他知道,小同志叫秦枝,是个好孩子,救过大队的人,也救过军人公安。
想到她独身一人住在山脚,严安华决定,之后要多关注山脚的院子,不能让什么宵小,伤害了秦枝。
既然身体恢复了,他就要继续盯着谢炫了。
回到家里的秦枝,问系统:“系统,资料库里有寻龙点穴的记载吗?”
“当然有啊。”系统惊讶问道,“宿主,你师傅也教你这个了?”
“没有,师傅就教了我修炼吐纳和符箓对敌,其他的还来不及教我,就破碎虚空去了。”
“那你怎么忽然想起问这个了?”系统又问。
“我怀疑九山这边有古墓的传说是真的。”秦枝说道,“那个谢炫可能就是冲着古墓来的。”
不然怎么解释,严安华一直阻拦谢炫,说不让他动集体财产的事情。
他总不能是在阻止谢炫霍霍山上的花花草草吧。
能让一个魇镇之术的高手不惜下放也要寻找的东西,能是普通的?
她能想到的就是古墓了,还得是大墓。
系统找到了寻龙点穴的资料,秦枝又一头猛扎了进去。
北山上,谢炫边走,边掐指算着什么,脸上的神色渐渐松弛了下来,喜色漫上了眼角眉梢。
太不容易了!
严安华防他防得什么似的,他挖空心思找了几年,才终于有了些眉目。
想到马上就能找到自己心心念念的东西,他就克制不住激动了起来,快步往算出的方位走去。
“谢炫!”严安华的声音传来。
谢炫不敢置信转过头,看着龙行虎步过来的严安华,呆愣在当场。
怎么可能!
算算时间,严安华这时候明明应该噶了才对。
“你,你没事?”
“我一身正气,当然没事!”严安华回答完谢炫的问题,意识到了什么,“我身体出问题是你搞的鬼,你给我下毒了?”
什么下毒,他哪里会用那么没有台面的东西,他用的是······
他的手伸向口袋,里面的纸人已经化成了灰烬。
有人破了他的魇镇之术!
是谁?
谢炫看向眼前的严安华。
不是这糟老头子,这人没有这样的本事。
不然,在他中招的时候,就应该察觉了。
这九山生产大队里还有高手!
是了,这里藏着这样的宝贝,有人镇守很正常。
那,对方是知道自己的目的了?
谢炫后背冒出了白毛汗,镇守宝物的老怪物,他是不敢贸然对上的。
秦·老怪物·枝:······
礼貌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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