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吃完烤串回到家, 桂欢一直注意着外面的动静,以吴天顺的为人,被几个小孩子这么耍弄, 肯定是要找回来的, 说不定还会讹廖家一笔赔偿款。
桂欢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一觉到天亮,也没听到隔壁的敲门声。
……难道吴天顺被吊了一晚上?
收拾好东西推开家门, 廖敛正在楼道的楼梯上奋笔疾书, 看到桂欢出来, 便把作业本收了起来, 双臂向上伸, 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廖敛伸懒腰的时候很有特点,双手先是握拳向天举, 腰向两侧弯曲,他的身体柔韧度很高, 比桂欢这个常年练瑜伽的人还要柔软。
舒筋过后, 廖敛双臂逐渐落下, 双手五指张张合合, 无意识地抓着空气。
桂欢想了想,总觉得她好像在哪儿见过廖敛这个动作,待廖敛顺着楼梯把手滑下了一层,桂欢才想起来:……这不就是猫在踩|奶吗?
廖敛家养了一只猫, 他又是个喜欢模仿周围事物的性子,比如许大娘的脏话,桂欢的翻译……只要是坏习惯, 他一学一个准。这么想,他动作像猫点儿, 也就无可厚非了。
“廖敛,哪天让我看看你家猫。”
那么大个猫爬架,想必猫也不会很小。
廖敛眨了眨眼,道:“不行。”
桂欢诧异地问道:“为什么?”
随着两人的“友谊”加深,廖敛对桂欢的善意有目共睹,从吃的,到琐事,廖敛就没拒绝过她。
廖敛舔了舔手心,垂着眼睛道:“会吓到你。”
桂欢:“……我的胆子挺大的。”
别说是猫了,老虎和狮子她都见过,还是在动物园的放养区。
一只猫而已,只要它不会说人话,对死过一次的桂欢来说,都不足以让她吃惊。
廖敛盯着她看了半晌,脚尖蹭着地面,没吱声。
不行就不行吧,桂欢对宠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兴趣,走出单元楼,她换了个话题道:“你们昨天把吴天顺吊在哪儿了?他不能还在那儿吊着吧。”
廖敛:“没了,我昨晚去看过了。”
桂欢:“你几点去看的?”
廖敛歪了歪头:“一两点?”
桂欢:“……一两点还出去?你舅舅不管你?”
廖敛皱了皱眉头,道:“我晚上睡不着,他知道。”
桂欢:……你白天睁着眼睛睡大觉,一睡就是一节课,晚上能睡着就怪了!
“你还是尽量把作息时间调整回来吧,早睡早起对身体好。”
廖敛缓缓地眨了眨眼,无所谓地道:“我爸妈都这样,舅舅说了,家族遗传,夜行……就是晚上不困。”
桂欢:他是想说“夜行动物”?
……长见识了,她头一次听说,“人”里面还有夜行动物。
等到了二零二几年,她三十多岁的时候,确实很多人都是熬夜到凌晨,白天呼呼睡大觉,廖敛的睡眠意识,可以说远远地走在了时代的前沿……
桂欢觉得,《走进大科学》节目组完全可以围绕老廖家出一个系列。都不用多,老廖家叔侄俩关于睡觉那点事,就能水个三四期。
桂欢:“你白天睡觉不就没法听课了吗?”
廖敛望着电线杆上的麻雀道:“我一般美术课和音乐课睡觉,哦,有时历史课也会睡。”
也许是他的视线太过专注,几只麻雀不约而同地抖了抖翅膀,“唰”地齐飞走了。
廖敛在课程方面是有选择性的,一些陶冶情操,促进艺术细胞发育的课程,他一律不涉猎,励志要做一个不懂浪漫为何物的钢铁直男。
桂欢:“历史课为什么也会睡?”
廖敛随意地道:“历史老师讲的都是‘人’写的历史,不准确。”
桂欢:……她想知道,历史除了人写的,还能是什么写的?
廖敛一脸认真地道:“不过她讲得很好,我一听就想睡觉。”
桂欢:“……这句话你在心里想想就行了,不要告诉老师。”
廖敛收回看麻雀的视线,步伐从容地往前走,他跑起来像阵风一样,可平时走路却不快,有时还会来回晃。
桂欢:“对了,吴天顺难保不来找你要赔偿,你记得跟你舅舅说一声。”
廖敛无所谓地点点头,似乎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到了班级,徐波就提着嗓门道:“廖敛,语文老师让你去找她。”
桂欢放下书包开始收作业,组织大家晨读,上课铃快响的时候,廖敛慢悠悠地回来了。
他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见桂欢在前面领读,他便从她身后蹭着穿了过去。
桂欢距离讲台也就半个身位,廖敛明明可以从讲台上绕,可他偏不,就要从桂欢和讲台之间挤……
第一节下课,桂欢敲了敲廖敛的桌子,示意他跟自己出去。
走廊拐角,桂欢小声问道:“语文老师为什么把你叫过去了?”
廖敛从兜里掏出两块奶糖,分给了桂欢一块,嚼着奶糖道:“老师说,下次写作文不要写打麻将,让我做一些有益身心的课后活动。”
桂欢:她就知道。
廖敛:“老师还说我的字越写越难看了。”
当然,不是他的字,而是王三饼的字。
廖敛:“我去给他找两本字帖。”
放学后,桂欢就在回家路上看到了这两本“字帖”——廖敛以往的作业本。
桂欢:……
廖敛皱着眉头对王三饼道:“一天照着写一页,你的字太丑了,差点穿帮。”
桂欢心想:这么练下去,王三饼的字会不会好看不知道,但是一定会越来越像廖敛写的……
桂欢找有手表的人问了下时间,对三人道:“我今天要陪妇联的人去吴天顺家谈离婚,你们先回去吧。”
廖敛:“我跟你去。”
桂欢:“……你就不用去了。”
免得再生事端。
廖敛:“我们在楼下等你,完事一起写作业。”
今天发的卷子有点难,廖敛不会解的题,光仔和王三饼会做的几率也不大,最后还是得问桂欢。
说完,廖敛就带着两个跟班去打牌了,安大爷看见廖敛还挺高兴,问他昨天后来怎么样了。
廖敛:“我们跑了,怕他打我们。”
安大爷小声道:“你这孩子脾气太冲了,下回可不能这样了,偷偷教训他,不能留把柄。”
廖敛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远处的桂欢无言半晌:……廖敛身边啊,怎么就没有一个靠谱的大人呢?
等了将近半个小时,距离约定的五点钟已经过了十分钟,桂欢便找了个公用电话,打到了妇联。
“嘟嘟”声响起,三响过后,就传来了刘喝茶的声音:“社区妇联,您找哪位?”
“您好,我是桂欢。”
听出是桂欢的声音,刘喝茶立马道:“桂欢同学啊,是这样的,你不是写了一封感谢信吗?那封信已经到市里了,刚才市里的妇联领导就开车过来了,我们现在正在汇报工作,得晚个二十分钟,你看看,你能不能先去杨红家里拖一拖时间。”
从天福路到市妇联,开车就三十分钟的路,估计那封信昨天就到领导办公桌上了。
好巧不巧的,偏偏今天来慰问工作,可能明后天是周末,领导休息,才选了今天。
再说天福路这个社区妇联,从来没搞过什么大动静,好不容易有一封感谢信,领导就算是为了给她们加油打气,也会来看一看的。
杨红提离婚这事,不到万不得已,肯定不能改时间。
杨红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吴天顺给打没了。
撂下电话,桂欢想了片刻,就从书包里掏出了一张纸,起草了一份离婚协议书。由于不知道双方身份证号和结婚日期,桂欢就留了空白。
孩子的抚养权归杨红,抚养费之类的,杨红为了摆脱吴天顺,估计不会要,吴天顺也不会给,就算法院强制执行,想到以后要打官司,杨红多半会选择净身出户。
家里的钱都被吴天顺拿去赌了,夫妻双方的共同财产也就是点家具和锅碗瓢盆,最大的电器就是那个电风扇,不要也罢。
有妇联的两人在,吴天顺多半会克制点自己,桂欢一个人去就不一样了,吴天顺脾气冲,一个不好就会动手。
桂欢思考一番,立刻就想到了另一种解决方法。
有时候,对待恶人,她原本就少得可怜的道德感,很容易就荡然无存。
桂欢走到正在打牌的廖敛三人身边,在廖敛的耳边道:“一会儿我进去,你掐好时间,五分钟一到,你就报警。”
廖敛听后手一顿,快速玩完这把牌,跟安大爷打了声招呼,和桂欢几人走到了居民楼旁的大树下。
他一脸严肃,煞有介事地问道:“怎么报警?”
他除了110,什么都不知道。
桂欢沉默地看向王三饼和光仔,问道:“你俩会吗?”
王三饼挠了挠头:“我怕警察……”
他跟南哥抢钱那会儿,就怕别人报警,自己去打报警电话,是想都没想过的。
桂欢:……哪个好人会怕警察的?
看了眼身前站着的三个男孩,一个一脸怂相,一个一脸献媚地扇着扇子,还有一个不知者无畏,很认真地等待着她的解答。
桂欢叹了口气,简单地给他们讲了一下报警的流程,关键是地址,绝对不能说错了。
王三饼:“我们就说,有人打架?”
桂欢:“不,要说有人要杀人!屋子里有人喊救命!怎么严重怎么说!你们报完警就在楼道里等着,记得,千万不要先冲进来。”
桂欢看向廖敛,特意叮嘱道:“也不要从厨房窗户爬进来,听懂了吗?”
几个人中间,廖敛向来都属于“安全隐患”。
廖敛皱着眉头道:“那我和警察一起进来的话,能揍他吗?”
桂欢:“……不行。”
居然想在警察的眼皮子底下打架?
你是老鼠顶着大锅盖,就怕猫咪逮不着啊!
第23章
再三叮嘱过后, 桂欢拿着离婚协议书上了二楼。
还没到门口,她就听到了屋里面传来的哭喊声,事不宜迟, 桂欢快走两步, “哐哐”敲响房门。
“谁!”吴天顺的声音从门里传了出来。
“开门, 你家有信。”
脚步声从远到近,门被打开, 露出了杨红的脸。
她脸上有明显掌捆过的痕迹, 双眼通红, 看见桂欢, 眼泪就流了下来。
桂欢把门拉开, 往里探头看了一眼,客厅一片狼藉, 塑料板凳的碎片到处都是,很明显, 是吴天顺顺手抄来打人打碎的。
杨红头发乱蓬蓬的, 身上腿上布满长条的划痕, 有些已经红肿破皮。
“吴梅呢?”
杨红低着头小声道:“我让她今天晚点回来。”
桂欢避开她的伤处, 温柔地拍了拍她的后背,说道:“你做得很好。”
杨红向她身后望了望,问道:“那俩位呢?”
桂欢面色如常道:“怕吴天顺看到她们不给开门,让我先来, 她们一会儿就上来。”
杨红点了点头,另一头,吴天顺从屋里气势汹汹地走了出来, 他个子一米七左右,精瘦的身材, 一脸戾气,打量了一番桂欢道:“把信放下就滚蛋!”
一听到他的声音,杨红吓得缩起了肩膀,往桂欢的身后躲。
桂欢张嘴就开始编:“我这封信需要您的签字,内容有点长,一时半会儿讲不完,能让我进屋坐一下吗?”
见桂欢穿着一身校服,一看就是一个普通小女孩,吴天顺也没多想,道:“什么信还用签字?”
桂欢:“学校给家长发的通知信。”
吴天顺不耐烦地道:“进来!”他瞪了眼杨红:“去给我倒杯水!就知道哭哭哭!妈的,真晦气!”
吴天顺说完就进了客厅,桂欢转过身,用极小的声音对杨红道:“拿一把菜刀出来,用毛巾包好,递给我。”
杨红瞬间瞪大了眼睛,声音颤抖道:“用菜刀干什么?”
桂欢笑了笑:“自保,你偷偷拿过来,包厚一点。”
客厅里,吴天顺又吼道:“快点!磨蹭什么呢!”
桂欢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走进客厅,吴天顺坐在专署的大椅子上吹风,一副大爷的做派,伸出手道:“信呢?拿出来。”
桂欢拿过一个完好的塑料凳坐下,把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递给了吴天顺,说道:“我是代表杨红女士和社区妇联来跟你谈离婚事宜的,离婚条件已经写好了,我们这边只要孩子的抚养权,不要抚养费,一般来说,孩子未成年的情况下,父亲都会支付抚养费,除非父亲智力有问题,身体有缺陷,生活本身就有困难,又或者是单纯的畜生做派,不想养育自己的儿女,这点和您倒是很相符。”
吴天顺从第一句话起就从椅子上坐了起来,接过桂欢手里的离婚协议书,眉头越皱越高,脸颊上的肌肉微微痉挛,随时要暴怒的模样。
没等桂欢讲完,他就激动地把离婚协议书撕成了碎片,咬牙切齿道:“杨红!你给我过来!”
桂欢表情坦然,从书包里拿出笔记本,说道:“撕了也没有用,这种离婚协议书,你想要几张,我能给你写几张。”
杨红听到声音,端着一杯水和一个方形的毛巾走了进来,她全身止不住地颤抖,垂着头,不敢看吴天顺的方向。
桂欢站起身,接过毛巾放到书包旁,拿过水杯喝了一口,道:“谢谢,我讲话讲多了,正好口渴。”
吴天顺彻底被激怒了,他从椅子上猛地站起来,凶狠恶煞地道:“我告诉你,杨红,你要是敢跟我离婚,我就弄死你们娘俩。”
杨红双手捂住耳朵,缩着头就开始哭,她被吴天顺打怕了,对方只要一蹬眼睛,她就什么话都不敢说了。
桂欢可不怕他,她站在两人中间,语气如常道:“吴先生可能没怎么读过书,不懂法,我今天就给你科普一下,你刚刚的行为,已经涉嫌恐吓威胁,是要被拘留的,我现在就可以报警,并且作为在场证人作证。”
吴天顺恶狠狠地看向桂欢,眯着眼睛道:“我警告你,我们老吴家的事你少管!小心惹祸上身!”
桂欢:“什么叫‘老吴家’的事?现在是新社会,杨红是个自由人,她可以自由选择是否结束自己的婚姻生活,这不是你吼一声,打一下,就能解决的事情,必要的情况下,我们会选择起诉离婚。”
“况且,你打人这件事,本身就是危害他人与社会的行为,我们会保留追究的权利,你听懂了吗?”
吴天顺是个纯纯的法盲,桂欢嘴里一套一套的听得他头都大了,他扯着嗓子喊道:“我打老婆,算什么危害社会!我又没出去打人!”
桂欢:“杨红女士在‘您妻子’这个称呼之前,首先是个‘人’,随意侮辱、殴打他人,就是犯罪。你知道出去打人算危害社会还动手打她,你这就是知法犯法!”
“放你娘的狗屁!”
吴天顺说着就要冲上来打杨红,他身材算不上高大,但在桂欢两个弱女子的对比下,就是绝对的武力优势了。
杨红只知道抱头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桂欢看拦不住了,直接闭着眼睛挺身而出,替杨红挡下了这一巴掌。
巴掌落在了她的侧脸,顿时耳朵嗡嗡响。
吴天顺也没想到会打错人,他顿了片刻,声色内荏道:“是你自己撞上来的!”
桂欢看了眼墙角的闹钟,整理了一下头发,忽然笑了。
吴天顺被她笑得有点懵:“你笑什么?”
桂欢弯下腰拿起地上的毛巾,摸到刀把后,一边说话一边将刀把塞进了吴天顺的手里。
当一个人在专心听,或者说话的时候,思维便会出现盲区,别人往他手里塞东西,都会下意识地接住。
桂欢笑着道:“凭你的胆色,也就只敢在家打打老婆罢了,怪不得邻居小孩骂你是打老婆的老登,在我看来你就是如此。”
吴天顺本身就是个炮仗脾气,被桂欢一骂,他的火气“噌”地就冒了起来,瞪着眼睛吼道:“你他妈再说一遍!”
怒火烧灭了他的理智,楼外警车的鸣笛声也没能让他清醒。
桂欢竖起耳朵,当听到楼道里的脚步声后,她深吸一口气,把刀上的毛巾一抽,右臂在身后推了一把杨红,后退一步说道:“我告诉你,杨红一定会离婚,你别想再赖在她们母女俩身上吸血,我教您一个成语,跗骨之蛆,就是形容你这种人的。”
吴天顺额头青筋鼓起,大吼一声道:“我他妈宰了你!”
桂欢转头就往门外跑,她进来的时候没有关上房门,杨红先一步打开房门,三四个警察刚好上到二楼,桂欢演技瞬时上线,大声呼救:“警察同志,救命啊!有人要杀人!”
身后,吴天顺高举着菜刀,神情狰狞,似乎要砍了桂欢以解心头之恨。
“你别跑!”
看到他手里提着的菜刀,警察都紧张了起来,高声喝道:“把刀放下!”
吴天顺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警察出现,警察的怒喝让他恢复了些许理智,眼睛慢半拍地看向手里攥着的东西。
并不是扫帚或是板凳,而是一把厨房用的大菜刀。
吴天顺手腕猛的一抖,警察看准时机,冲上去打掉了他手里的刀,没过三十秒就将他制服了。
吴天顺被按在门上,扭着头道:“刀、我没要拿刀!”
警察可不听这些,用力按住他的脑袋:“老实点,刀在你手里拿着,你当我们都瞎了?”
吴天顺脑海里乱成一团,他是什么时候拿的菜刀?他一直都在客厅里,被那丫头气急了,就随手举着东西打了出来。
桂欢和杨红在角落里抱成一团,桂欢尝试调动情绪,想让眼泪沾湿眼眶,可泪腺太顽固,愣是一滴眼泪都没挤出来……
她只能垂着头小声道:“刚才我陪着杨姨跟他谈离婚的事,他上来就威胁杨姨,说是敢离婚就杀了她和吴梅,我们和他讲道理,他什么都听不进去,举着菜刀就说要杀了我们!幸亏您们来的及时,要是来晚点,我们就身首异处了。”
桂欢纯粹是在煽风点火,顺便给杨红梳理剧情,让她一定要按着自己的剧本走,千万别说实话。
杨红入戏挺深,也许真是被吓到了,搂着桂欢不停地哭,看得警察也有些动容。
“你冤枉我!我知道了,菜刀就是你准备的!你陷害我!”吴天顺忽然就想起了方才桂欢一边说话,一边往他手里塞东西的情景。
“警察同志!是这个丫头,她陷害我!她给我塞的菜刀!”
桂欢抬起头,故意将被打的侧脸冲向警察,声音微微颤抖着道:“你到现在还不知悔改!我塞给你菜刀做什么!让你打完我之后再砍了我?”
在警察听来,吴天顺就是在这胡言乱语,他问道:“这菜刀谁家的?”
吴天顺:“……”
杨红哽咽着道:“我们家的。”
警察严厉地问吴天顺:“你家的菜刀,她是怎么塞你手里的?!”
吴天顺:“是杨红!这俩臭婊子都是商量好的!”
警察皱起眉头,让两个同事将菜刀当做证物装好。
“这是怎么了?”
刘喝茶和董眼镜姗姗来迟,看到楼下的警车就知道出事了,连忙上楼查看,就见吴天顺已经被警察控制住了。
桂欢解释了一番来龙去脉,用最简短的语言描绘出了她俩的无辜,以及吴天顺的丧心病狂。
刘喝茶和董眼镜都愣了几秒,后怕道:“你俩没事吧?”
桂欢:“让他打了几下,没什么大事。”
刘喝茶上前仔细打量桂欢的侧脸,惊呼道:“再使点劲儿都好打破相了!”
董眼镜:“警察同志,您可一定要严惩啊!”
警察:“你们两位是?”
刘喝茶上前一步自我介绍道:“我们是社区妇联的,今天就是来调节杨红离婚的事情,由于晚了点,就让桂欢同学先来告知一声,没想到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刘喝茶惊魂未定道:“幸亏没出什么大事,要不我怎么跟人家父母交代。”
警察:“详细我们到所里再说,两位也一起来吧。”
感觉衣袖被拽了一下,桂欢低下头,杨红哭得眼睛都肿了,她小声道了句:“谢谢。”
桂欢握了握她的手,同样小声道:“我答应你的。”
她果然不适合演感情戏,又哭又叫,可比好好说话累多了。
视线随意一扫,就看到了二楼楼梯拐角站着的三个少年。
廖敛站在王三饼和光仔身后,阴影中的神色晦暗不明,他牢牢盯着吴天顺的侧脸,微微眯了下眼睛。
第24章
桂欢几人跟着警察去派出所做笔录, 刚到没一会儿,桂欢爸妈就赶了过来,看到桂欢脸上的伤口, 桂欢妈立刻就炸了, 要去找吴天顺拼命。
杨红知道这一切都是因为她, 作势就要给桂欢妈跪下,还好桂欢眼疾手快, 连忙架着胳肢窝, 把她捞了起来。
不放心吴梅一个人在家, 董眼镜回去把她也接了过来, 和桂欢爸妈一起在外面等。
理清了事情的经过, 警察给她们讲解了一下,以吴天顺的情况, 最严重也就算伤害未遂,尤其两人还在婚姻存续期间, 这样的例子, 大多都会进行和解。
伤害未遂也分故意和冲动性, 也就是说, 就算不和解,吴天顺也关不了多长时间。
对桂欢的伤害,可以要求赔偿,但也是关一些日子就了事了。
警察给他们讲了一个给对方造成二级伤残的冲动犯罪例子, 最终也只判了有期徒刑六个月,缓期一年。
桂欢听后问道:“吴天顺知道这些吗?”
警察:“我们没有义务告诉他。”
杨红不懂这些,迷茫地看向桂欢和妇联二人。
桂欢沉思了片刻道:“他就算被关了, 也不见得会松口离婚,等放出来了, 还有得闹。”
杨红听着又要哭了:“那怎么办?”
桂欢琢磨了一下,说道:“把离婚协议书给我,我去找他签字。”
刘喝茶:“你够呛能说服他。”
桂欢:“让我试试,说不定就成功了。”
没有其他办法,刘喝茶便将离婚协议书交给了她。
董眼镜去找警察,说是桂欢想和吴天顺单独谈一谈,再决定如何处理。
正常情况下,受害者与被害人是不可以见面的,董眼镜自有她的人脉和手段,经过一番交涉,警察同意了桂欢与吴天顺的谈话,一名警察在屋里看守。
吴天顺从桂欢进门后就一直瞪着她,眼神里带着浓浓的憎恶。
桂欢并不着急说话,她从容地掏出离婚协议书,摊平放在桌子上,吴天顺看了一眼就撇开了视线,道:“我不会签,你死了这条心。”
桂欢慢条斯理地道:“知道您不懂法,既然已经进派出所了,我劝您还是学一点,省得以后再进来。”
吴天顺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全当没听见。
桂欢继续道:“故意伤害罪,要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致人重伤的,要处三到十年有期徒刑。”
吴天顺手指动了动,没说话。
桂欢指了指自己的脸蛋道:“打人,指有意伤害他人身体,也叫作故意伤害罪。更别提举着菜刀喊杀喊打。你说,你的这个行为算什么?能判多久?”
有点法律常识的人,都知道桂欢在混淆视听,偷换概念。
可吴天顺并不懂,他停了几秒,说道:“你想说什么?”
桂欢笑了,漂亮的脸蛋笑起来十分有魅力,只不过在吴天顺的眼里,对面这个小女孩却让他下意识地心里发慌。
桂欢:“你如果签字,我和杨红便都不会再追究,我们选择和解,你无罪释放,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你不签字,我们就会追究到底,你不用担心我们没钱打官司,妇联替我们撑着。”
桂欢看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墙面,语速不快地说道:“你看啊,你如果在里面蹲了三年,估计那时候,杨红早就带孩子跑到你不知道的地方去了,分居两年就可以诉讼离婚,到时你还在监狱里,多半会判离婚成功。”
“也就是说,你签不签字,杨红都能成功离婚,只不过她心地善良,终究是婚姻一场,她也不想让你在监狱里蹲三年,蹉跎大好光阴。”
关键是桂欢需要让杨红离婚成功,不然她这命续不上,说不定比吴天顺“走”得还早。
桂欢掏出笔,递到了吴天顺的面前,说道:“我给你一分钟,你自己想一下,你要是想靠到底,我们就奉陪到底。”
时间一分一秒地经过,桂欢看似一点儿也不着急,她随意地打量着审讯室,感觉时间快差不多了,便打算收回笔。
正当这时,吴天顺动了,他拿起笔,动作静止了几秒后,歪歪扭扭地写上了自己的名字。
同一时间,上空的红字倏的一闪,变成了大号的黑色楷书,正气凛然。
向来抠抠搜搜的“日行一善”终于大方了一回,新添加的余命数字上甚至镀了层金光。
余命二十年十三天零九个小时。
日行一善的右边再次显现出了那行小字,小字逐渐变大,桂欢才看到了它的全貌。
“救人性命,功德无量。”
桂欢无言地与“日行一善”对望。
她想问:……你所谓的功德无量,就值二十年?
比起一个善事换两个小时的生命而言,二十年确实不少,可在平均寿命超过七十岁的人类社会里,就算加上二十年,她也不过才能活到三十五岁,跟她上辈子差不多的寿命。
看来想要长命百岁,她至少还要改变四五个人的命运,关键是,哪儿来那么多人让她救?
她正思考着,忽的,下方又出现了一行红色小字,明晃晃地写着:不可杀生。
杀生?
只要有生命就不可杀?
桂欢歪了歪头,觉得不太懂这句话的意思,作为一个心智成熟,生活在司法健全社会里的成年人,法律层面上的约束,已经是做人的最低底线,她应该不会去碰触。
至于动物,她买肉都是去市场,没有机会自己动手。
唯一比较麻烦的,就是蚊虫了,不过她可以避开,也不算什么难事。
“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
吴天顺瞪着桂欢,恶狠狠地说道。
身后的警察出声喝道:“安静!”
桂欢收回视线,看向吴天顺,笑道:“万一我有事,谁都知道八成跟你脱不了关系,我要是你,会祈祷我平安无事的。”
拿着离婚协议书,桂欢踏着轻飘飘的脚步出了审讯室的门。
她寿命增加了,也就代表杨红母女俩的命运已经被改写了。就算吴天顺再闹,估计也搅不起什么风浪了。
刘喝茶和董眼镜在外面翘首以盼,桂欢笑着晃了晃手里的纸,杨红看到上面的签名,瞬间又红了眼眶。
刘喝茶:“别哭了,这是好事,我这两天就给你找工作,你今天就搬出来!”
刘喝茶和董眼镜在社区妇联附近给杨红找了家招待所,说是第二天陪着她去找房子。
离婚协议递交后,最快也要三十天才能拿到离婚证,离妇联近有个好处,万一吴天顺找过来,刘喝茶她们能及时过去帮忙。
桂欢不在乎她们是真上心还是出于上面的压力,只要能让这母女俩恢复正常人的生活就好。
吴天顺家住的房子是租的,杨红收拾了点自己的衣服,剩下的都没有动。现在是苦了点,但想到未来,她的生活仿佛就有了奔头。
桂欢随爸妈回了家,吃了一锅面条,洗漱一番后,在屋里开始写作业。
“咚咚”两声从窗外传来,桂欢以为是小鸟撞到了窗户上,一抬头,把她吓了一跳。
窗户边缘有一个小沿,不算宽,堪堪能放一盆花的程度。
廖敛侧身蹲在手掌宽的窗沿边,指了指她的屋里,意思让她开窗。
桂欢连忙打开窗户放他进来,压低声音道:“这可是六楼!”
廖敛第一次进桂欢的卧室,他左右瞧了瞧,满墙的奖状,一个简易衣架,一张床,一个书桌。
他稀松平常地道:“我知道。”
桂欢探出头看了看,她家窗户和廖敛家的窗户并不是连着的,两个窗沿之间少说有一米的间隙。
“……你跳过来的?”
廖敛点头:“很近。”
桂欢:“……下次别这么干了,你要是跳偏了怎么办。”
六楼的高度可不是闹着玩的,一脚踩偏,可就没有然后了。
廖敛抽动了两下鼻尖,在屋子里绕了一圈,站到了桂欢的眼前。
他穿了一套黑色的运动服,眼睛盯着桂欢脸上的红肿,皱着眉道:“疼吗?”
桂欢:“不疼。”
她皮肤白,抽一下都能红半天,这伤就是看着吓人,其实不怎么疼。
廖敛凑近道:“我给你舔两口就好了。”
桂欢以为他在开玩笑,但廖敛神色认真,一点没有说笑的意思。
桂欢:“……不用,放两天就消肿了。”
“欢欢,你跟谁说话呢?”
桂欢妈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脚步声越来越近。
桂欢和廖敛对视三秒,桂欢刚想让他钻进自己铺好的被窝里,廖敛就“嗖”地一下钻进了床底下。
桂欢:“……”
她床底距离地面并不宽,别说小孩了,就是动物钻进去都费劲,也不知道廖敛是怎么那么顺畅地滑进去的。
桂欢妈打开门,桂欢举了举书道:“我在背课文。”
桂欢妈:“明天再背吧,早点睡。”
桂欢应了一声,听她妈走远了,连忙趴到地上往床底看,廖敛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与床底严丝合缝,微微仰头,眼睛圆溜溜地望着她。
也许是床底太黑了,方才的一瞬间,桂欢仿佛看到廖敛的瞳仁拉长了……
“出来吧。”
廖敛双手把着床沿,非常丝滑地滑了出来,也把床底平时不易打扫的灰尘带了出来……
桂欢出去取了一条打湿的毛巾,递给廖敛让他擦手和脸。
廖敛不喜欢一切水叽叽的东西,非常勉强地擦干净,随即像扔炸弹一样丢给了桂欢。
“转过去,我帮你擦擦后面。”
将他后背和腿上蹭的浮灰拍掉,桂欢把毛巾又蹑手蹑脚地送了出去。
回到屋里,廖敛已经坐到了她的书桌上,单腿盘着,在看她写的作业。
“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出去?”
廖敛头也不抬道:“我晚上不困。”
桂欢:……
忘了,这是个“夜行动物”。
廖敛:“吴天顺那老畜生呢?”
桂欢:“……还在拘留所,这几天就出来了。”
桂欢瞧了他几眼,叮嘱道:“你别去招惹他。”
吴天顺现在的气可不太顺,廖敛再怎么说也是个孩子,大人动真格的话,不可能打不过廖敛,当然,这是桂欢的个人想法。
廖敛:“可他打了你。”
廖敛头发丝硬,有些立立着,下巴微抬。
桂欢笑了:“光仔说的没错,你很讲义气。”
正所谓灯下看美人,美人巧笑嫣兮,看得廖敛动了动耳朵,眼睛直直地盯着她道:“我还是帮你舔两口吧,好得快。你看我手心,就好了。”
像是怕桂欢不信,他还伸开手掌晃了晃。
桂欢:“……谢谢,不用。”
廖敛靠着一摞书,侧躺在桌子上,从身后悄无声息地探出了半截毛茸茸的黑色尾巴,慢悠悠地敲打着墙壁,眼神停留在桂欢的侧脸,不知道在想什么。
等桂欢快要睡觉了,便对廖敛道:“我给你开门,你从大门回去。”
她刚说完,廖敛就转身推开了窗户,桂欢还没来得及反应,他一晃就不见了踪影。
桂欢连忙探出头,就见廖敛蹲在他家的窗台上,冲她晃了晃手。
桂欢:“……”
他小时候怎么没去练杂技呢?这是个好苗子啊……
第25章
桂欢一觉睡到六点, 躺在床上望了一会儿余命,二十年,在很多人看来都是一眨眼的时间, 可对桂欢来说, 是靠自己连演带忽悠, 好不容易挣来的命,欣赏了几分钟, 她搓了搓脸, 起床练瑜伽。
今天要去桂欢奶奶家, 桂欢妈一早就去了一趟早市, 买了些水果和点心, 串门没有空手去的道理,况且往往这些东西, 最后都会进桂欢的肚子里……
桂欢从简易衣架里翻出来一套运动服,她刚要往身上套, 桂欢妈就推门进了屋:“上学穿校服, 放假就别穿运动服了。”
桂欢:“运动服方便。”
桂欢妈:“你又不是去军训, 穿那么方便干什么?”桂欢妈在衣橱里翻了翻, 将角落里的连衣裙掏了出来。
桂欢妈十分热衷于给桂欢买裙子和颜色鲜艳的衣服,按照她的话说,有些颜色和款式,年轻的时候不穿, 以后就穿不了啦。
桂欢:……说真的,她一辈子不穿,也没有什么遗憾。
“来来来, 穿这条布拉吉,花花绿绿的多好看。”
桂欢无言地打量这件连衣裙, 半袖的款式,打底白色,上面是一片红绿相交的碎花,就像五仁月饼里味道独特的红绿丝。
“快穿,吃完饭咱们就出发。”
桂欢妈麻利地把连衣裙往桂欢手里一塞,看了看她侧脸的红肿,心疼道:“你一会儿再涂点药。”
桂欢看着连衣裙,默默叹了口气。
幸亏她是回到了十五岁,要是再小点,不就得穿开裆裤了吗?
有了对比,桂欢心里好受了点,换上连衣裙,穿上白色袜子和凉鞋,推开门走了出去。
桂欢妈正在摆早饭,上下打量了一番,笑道:“这多好看!”
桂欢妈的视线一路向下,到桂欢的脚上停住了,皱眉道:“穿凉鞋穿什么袜子,多土!快脱了。”
桂欢:……
她没法解释,穿袜子可以防晒,还可以防止脚底打滑。她这人不太喜欢露太多皮肤的衣服款式,系扣衣服从来都系到最后一个。
脱下袜子,桂欢不自在地动了动脚趾,脚丫常年被袜子包裹,白皙光洁,脚趾肚泛着健康的粉红色。
吃了三张饼,两碗粥,两个鸡蛋,桂欢才放下了筷子。
桂欢的奶奶家距离桂欢家有些距离,中间要倒一遍公交车,晃荡了三十多分钟,才到了站。
随着距离越来越近,桂欢妈的话变得越来越少,看起来有些紧张,不住地用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
桂欢爸妈今天穿得都挺正式,白色衬衣加绿色军裤,一点儿看不出来是要回家探望父母,倒有点像要去结军|婚……
桂欢奶奶名叫王翠兰,未出嫁在娘家时就是个说一不二的主,嫁进老桂家之后,更是力压妯娌和小姑子,家里这一亩三分地,愣是让她玩出了宫斗剧的格局。
小老太太给老桂家连生了两个儿子,出去走路都挺着肚子,所以对桂欢妈只生了一个姑娘这件事,一直都耿耿于怀,觉得桂欢妈坏了老桂家的风水。
下了公交车,桂欢妈的神色眼见得开始僵硬,桂欢拿出从家里带的水瓶,递给她道:“妈,喝点水。”
桂欢妈没心情喝水,可也不知道怎么缓解紧张,接过水瓶勉强润了润嘴唇,踟躇道:“欢欢,你说,一会儿咱们是直接说,还是拐弯说?”
桂欢心想:就凭她妈现在这个心理状态,两三句话就得被她奶奶怼回来。
为了安抚她的情绪,桂欢镇定地说道:“先不提,妈你就和大伯娘唠唠家常,我会适时地提起话头的。”
桂欢妈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我就是心里有点没谱。”
桂欢点头道:“很正常,妈你和我奶奶的关系本来就比较微妙,这事又牵扯到钱和房子,自然没谱。”
桂欢妈眨了眨眼睛,她家这闺女从小就像个小大人,尤其近些日子,做派越发成熟,遇到事情,她这个当妈的会下意识地询问桂欢的意见。
为了调整她妈的战斗状态,桂欢想了想,开始给她妈做心理辅导:“妈,你跟我奶说话的时候,别总想着她是你婆婆,你就把她当成你未来的合作伙伴,你是去说服她来投资你的。”
桂欢妈:“……合作伙伴?”
桂欢:“对,你要跳出家庭这个范畴,把格局放大,你就想,你对待金主爸爸……不是,对待给你掏钱,给你投资的人,你是不是得拿出一百二十分的热情?”
桂欢妈想了想:“那是要的 。”
桂欢:“就算她摆脸色,说话不中听,但只要她肯掏钱,是不是都能忍?”
桂欢妈一点就通,突然就感觉心里没那么难受了,刨除掉亲情,忽略掉不受待见的委屈,单纯把老太太当成投资人,立刻就觉得如释重负。
桂欢妈眼神坚定地道:“能忍!”
桂欢满意了:“很好,妈你在心里多重复几遍,她是投资人,是聚宝盆,是提款机,是不是你婆婆都无所谓。”
桂欢妈非常听话,一边走一边小声碎碎念:“她是提款机,是聚宝盆……”
桂欢爸:“……”
桂欢拍了拍她爸,说道:“奶奶是你妈,爸你一会儿就走亲情路线,孝顺,使出最大的力气孝顺,还要兄友弟恭,多跟大伯聊天,聊得越热络越好。”
桂欢爸:“……聊什么?”
桂欢心想:她奶奶那么八面玲珑的一个人,怎么两个儿子都这么木呢?是随她爷爷了?
桂欢:“聊堂哥,他不是中专没考上吗?你给他出出主意,别去学什么修自行车。”
桂欢爸诧异:“你怎么知道你大伯要送他去学修自行车?”
他给大哥打电话的时候说了几句这事,他好像没跟家里人说啊。
……忘了,她“现在”还不知道。
桂欢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大伯天天在收发室打更,看到的自行车比人都多,就堂哥的资质,去学医根本不现实,我就猜想,大伯八成让他去学修自行车。”
如此牵强的理由,桂欢爸是一点都没听出来,还恍然大悟地说道:“欢欢,你可真聪明。”
桂欢:……幸亏啊,她爸的基因在她身上显现得不够明显。
桂欢爸搓了搓脑袋:“我觉得去学修自行也挺好,自行车多,以后不愁活儿。”
桂欢抬头望天,深吸了一口气,对她爸道:“爸,你给我个桃子。”
她现在需要补充点糖分,来缓解她的心焦。
桂欢爸:“这是给你奶奶买的。”
桂欢:“反正到了奶奶家,我也能分到一个,就当做提前吃了。”
桂欢爸觉得有道理,撑开了袋子让她挑。
桂欢没客气,挑了个最大的,用水瓶里的水冲了冲,张嘴咬下一大口,桃子又脆又甜。
她边吃边说道:“自行车是多,可爸你想没想过,修自行车可不是一个难学的手艺,会的人越多,手艺就越不值钱,堂哥就算从早修到晚,能挣几个钱?再说自行车也没那么容易坏。现在小轿车越来越多,以后有钱人都开轿车,骑自行车的人就少了。”
二十年后满大街都是共享单车,维护都是公司在做,个体修自行车的几乎看不到。
桂欢爸想了想道:“那让他去学修汽车?”
桂欢:……她堂哥是命里有个修车劫吗?怎么两辈子都走到了学修车这条路上?
桂欢:“爸,你先问问堂哥,他想做什么,你跟大伯再给他提建议。”
上辈子堂哥干了几年小工才转的正,每次见到他都是一副随波逐流的样子。很明显,他对自己的职业没有多大热情,只不过不会干别的,只能这么干下去。
一家三口说着话,很快就到了奶奶家。
桂欢奶奶家住在三楼,桂欢爸敲响房门,桂欢妈还在不停地念叨,门打开,桂欢妈带头走了进去,她自我心理暗示得非常成功,见到桂欢奶奶的一瞬间,桂欢觉得她妈仿佛是看到了财神爷,笑容是发自肺腑的热情,声音都高了半调:“爸、妈,我们来看你们了。”
大伯家的三口人已经到了,大伯和爷爷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抽烟,堂哥挨着大伯,奶奶握着堂哥的手,慈祥的笑容就没断过,摸摸头摸摸手的,正在说着什么。
方才是大伯娘开的房门,她随后走了进来,跟桂欢几人打了声招呼。
桂欢奶奶听到桂欢妈的声音丝毫没给反应,连个眼神都没给。
冷屁股给的太明显,桂欢妈顿了一下,有些尴尬。
桂欢站在她妈身后,小声说了句:“聚宝盆,提款机。”
桂欢妈瞬间就像充满了电的机器人,拿出饱满的精神面貌,笑着道:“我们买了点水果,妈你不是爱吃桃子吗?这桃子可新鲜了。”
桂欢爷爷推了把老伴,招呼道:“欢欢也来了啊,快坐下,外面热吧。”
桂欢奶奶这才扫了眼,看到后面站着的桂欢,立马对大伯娘道:“拿出两个桃子给龙龙吃,剩下的锁我柜子里。”
她二儿子家的这个女儿,别看瘦不拉几的,那肚子就是个无底洞!跟貔恘成精了似的,只进不出!
龙龙,就是桂欢的堂哥,全名桂大龙。
老太太这句话明摆着独宠孙子,其他人?想屁吃吧!
爷爷咳了咳,说道:“给欢欢也洗一个。”
老太太:“她要吃回家吃!这是她爸妈拿来孝敬我的,我爱给谁就给谁!”
屋里气氛瞬间低了几个气压,桂欢一点儿不在意,这是她奶奶的保留节目,每次来都会表演一遍。
爷爷招呼几个人坐下,桂欢挨着她堂哥,坐在沙发边。
大伯娘洗好了桃子,看了眼老太太,不太好意思地放在了茶几上。
老太太笑着拿起一个,递给桂欢堂哥道:“龙龙,拿着吃。”
桂大龙随了桂家人的长相,高高大大,看起来有点憨。
大龙接过桃子,张嘴刚要吃,桂欢便睁着大眼睛,在一旁说道:“堂哥,听说你中专落榜了?”
堂哥动作一停,毕竟是少年人,学习成绩还是很重要的,一提起这事就有点沮丧。
桂欢状似无心地道:“我们楼有一个也落榜了,天天在家躺着,愁的不吃不喝的,一点心情都没有,你看着胃口还挺好?”
堂哥也愁,但并不耽误他的食欲。他脸皮本来就薄,被桂欢这么一说,顿时涨红了脸,小声道:“我,我胃口也不好。”
桂欢:“不想吃别硬吃,奶奶这份心意到了就行,你别勉强自己,成绩不好肯定没胃口,我要是没考前三名,回家都滴水不进的,这叫读书人的气节。”
桂欢爸看了眼桂欢妈,意思是:有这事吗?
桂欢妈端着笑脸,用脚踹了踹他,意思是:想说什么都给我憋着!
堂哥舔了舔嘴唇,他想吃桃子,但不想让别人觉得他没羞耻心,于是低下头,犹犹豫豫地说道:“那……我就不吃了。”
“不吃别浪费,我马上期末了,得多吃多补,学习费脑子,堂哥你懂吧?”
桂大龙:“……我,我懂。”
他考试前,他妈还给他熬了大骨头汤喝,可他还是没考上。
桂欢很欣赏他的明事理,她拿过桃子,“咔嚓”咬了一大口,笑着道:“奶奶,这桃子真甜啊。”
这厢,老太太阴沉着脸,嘴唇子气得直哆嗦。
她大孙子听不出来,她可不傻,这丫头就是在这胡扯!
第26章
上辈子桂欢没有“日行一善”这个KPI的监督, 在很多事情上都不会很较真,甚至会下意识地漠视。
每次来奶奶家,桂欢都不会往老太太眼前凑, 老太太喜欢谁, 宠着谁, 她也不在乎。神奇的是,即使老太太不待见她们家, 桂欢也没在奶奶家吃过瘪, 更别说受气了。
老太太想宠孙子, 那就让她宠好了, 就像家里长辈养狗一样, 你会制止她去喜欢小动物吗?根本不会。
再说她奶奶把家产都传给了大伯这事,家产是老两口挣的, 她们爱给谁给谁,又不是掏桂欢的钱去贴补大伯, 她没有置喙的理由。
桂欢的大心脏和不在乎, 反倒让她活得自在又清醒。
老太太嘟囔了几句, 又拿过一个桃子, 对桂大龙道:“你别听桂欢的,考不好了再考,人总不能饿肚子!”
桂欢在一旁道:“堂哥想复读重考吗?”
桂大龙猛地摇了摇头:“不考了,我, 我考不上……”他看了眼桃子,懂事地道:“还是给欢欢吃吧,她要期末考试了。”
老太太脸色一板:“她吃不吃都一样, 用不着补!”
既然孙子不吃,老太太也不想给桂欢, 她瞪了眼桂欢,气哄哄地咬了一大口。
桃子脆,有些硬,老太太岁数大了,牙口有些松动,冷不丁使劲咬一口,牙神经敏感,“嗖”地就是一疼。
“这破桃子怎么这么硬!”
桂欢咬得咔嚓咔嚓响,笑道:“奶奶要是咬不动,我帮你吃了吧。”
老太太捂着牙,把桃子递给大伯娘:“一会儿给我蒸了吃!”
看桂欢吃得那么香,桂大龙咽了口唾沫,老太太气不过,拍了拍桌子道:“我渴了!”
桂欢没动,看了眼桂大龙:“堂哥,奶奶说她渴了。”
老太太:“你们腿脚都不好使啊?为啥让龙龙倒!”
老太太明显在指桑骂槐,桂欢爷爷赶紧出来打圆场:“不就是个水吗,谁倒不一样?”
桂大龙倒也不是,不倒也不是,无措地站在原地。
桂欢在一旁说道:“爷爷,您不知道,确实不一样,同样的东西,送的人不一样,收时的心情也不一样。我倒的水就是普通的白开水,可堂哥不一样,奶奶喜欢堂哥,堂哥倒的水,那就是比我倒的好喝。堂哥,你快去给奶奶倒一杯。”
老太太:“……”
这小丫头片子怎么就那么多歪理呢?
桂大龙觉得桂欢说得有道理,稀里糊涂地去倒了杯水:“奶奶,水有点热,慢点喝。”
老太太看孙子是哪儿都好,顾不得生气了,笑眯眯地接过来:“快坐下歇歇,奶奶慢慢喝。”
桂欢咬着桃核,给了她爸一个眼神。
桂欢爸还记得桂欢来时的叮嘱,要孝顺,使劲孝顺,但他是个笨拙性子,想了想道:“妈,水是不是烫,我给你吹吹啊?”
桂欢:……
现在是孝顺的时候吗?是让你表现兄友弟恭!
老太太瞥了他一眼,啐道:“吹什么吹,你要是把唾沫吹里了,我还怎么喝!”
桂欢奶奶也纳闷,她家这俩儿子外加一个大孙子,怎么都是个愚孝的性子?她最不待见的孙女,反倒是老桂家最精的一个!想到这,老太太更不舒服了。
还好桂欢爸没有一条道走到黑,想起了桂欢的另一个叮嘱,要跟他大哥聊天。
桂欢爸和大伯两人的话都不多,桂欢把桃核上的肉都嗦干净了,她爸才说道:“大哥,龙龙考不上,你打算让他去干点啥?”
桂欢大伯跟桂欢爸长得很像,干了这么多年厨房,愣是一点儿都没胖。
食堂里从大师傅到打饭的老嫂子,各个圆乎乎的,只有她大伯,高高瘦瘦。很大程度上可以说明,他是一点儿油水都没捞到……
桂欢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次她爸带她去大伯工作的厂子,别人家亲戚来了,至少得让吃顿饭再走,在食堂干,也就这么点权限了。
她大伯倒好,一看快到饭点了,连忙道:“我要上工了,你们快走吧。”
她爸一点儿没觉得不对,回家路上还跟桂欢说:“你看你大伯,一心为厂子,这才是好同志。”
想来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大伯应该还是坚守本心,是个“好同志”。
大伯低头抽了口烟,说道:“让他去学个手艺,饿不着就行。”
桂欢爸:“学修自行车?”
大伯点点头:“我认识一个修自行车的,学这手艺不用花太多钱,半年就能出徒。”
接着,桂欢爸就把桂欢说的话用自己的语言复述了一遍,大伯听后皱起了眉头,道:“那让龙龙去学修汽车?”
桂欢:不愧是兄弟俩,脑回路是一样一样的。
桂欢爸看了眼桂欢,说道:“大哥,你先问问龙龙,他想干点什么吧。”
大伯没想过这事,他们那个年代,都是接父母的班,现在厂子都黄了,也就没有接班一说了。
当然,他这个打更的活要是哪天不干了,介绍他儿子进去也不是不行。
大伯:“龙龙,你想学修汽车吗?”
一家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桂大龙有些紧张地握了握拳头,小声道:“都行。”
桂欢扔了桃核,往桌子上扫了一眼,为了迎接大孙子,老太太准备了不少吃的,瓜子花生硬糖,还有桃酥和绿豆糕。
桂欢不见外地拿了一个桃酥,两三口吃完,抓了把瓜子,坐了回去。
老太太的视线从桂欢起来就一直跟着她,见桂欢大扫荡似的往嘴里塞,她就一阵阵的肉疼。
桂欢嗑着瓜子,说道:“堂哥,你好好想想,手艺可是要吃一辈子的,你接下来几十年就干这一件事,要是不喜欢,那每天就是在遭罪。”
桂大龙看了看他爸,犹豫了片刻道:“有,有一个想学的。”
桂欢:“什么?你不说出来,大伯可猜不出来,你要理解,我们和父母辈是有年龄差距的,他们再关心你,也不会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桂欢说得有道理又妥帖,大伯看着桂欢就想,他家龙龙要是有欢欢一半儿的机灵劲儿就好了。
桂大龙似乎有些踟躇,支支吾吾了半天,也没说出来。
桂欢:“没事,都是家里人,你说出来,有长辈给你指点,他们的生活阅历比我们要丰富,也比我们想得长远。”
她堂哥这个模样,看来不是普通手艺啊,不能真想去学医吧……
桂大龙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用力闭了下眼睛,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心,说道:“我想学……做头发。”
桂欢:“……美发?”
没想到,她高高大大的堂哥,心里居然住了一个托尼老师。
回想上辈子,桂欢才注意到,他堂哥确实经常换发型,今天黄色,明天红色,修车工对发型要求不严格,只要不影响干活,他染成火鸡尾巴也没人管。
桂欢打量了一下桂大龙今日的发型,打眼一看,就是个普通的寸头,但是多了一个刘海,微微翘起的几根毛,像是在彰显主人的倔强……
老桂家的人,从来没有涉猎过美容美发领域,一时间都有点面面相觑。
桂欢心想:学美发就美发吧,将来开个发廊,有本事的继续开连锁店,没有本事也能维持生活。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没有一个多余的工种。
于是先一步开口道:“学美发好啊,和衣食住行一样,只要不是一辈子不剪头,都会去光顾你生意的!”
她想了想,又道:“堂哥想学美发的话,我听说最好是去潞安市那边学,那面美容美发行业发达,还有专门的学校,就是前期开销会大一点。如果想省钱,就找个店当学徒,几年就能出徒。”
大伯家对职业没有偏见,自家老实巴交的儿子好不容易想学点什么,他必然不会提出反对意见,问道:“欢欢,你说的那个专门学校,得念几年,花多少钱?”
桂欢:“一年左右,念完了还得去店里干个几年,才能出徒。”
桂欢大概说了个价钱,大伯就沉默了。
按私心说,他是想送儿子去学校的,打基础很重要,学校听着就比美发店入门靠谱。
老太太看了眼老伴,意思不言而喻,想替她大孙子掏这钱。但毕竟不是个小数目,除了学费,还有这一年多的生活费,光靠老大两口子,怕是有些吃力。
爷爷正在寻思,桂欢就开口道:“大伯要是愁钱,那我爸妈今天还真来对了。”
大伯:“怎么说?”
桂欢妈见话头挑起来了,立马打起精神,笑着道:“我们家打算在车站旁干个饭馆,刚好缺一个厨子,就想到了自家大哥。”
大伯眼睛一下就亮了:“厨子?”
桂欢妈:“刚开始可能给的不多,但比大哥现在的活要多一些。正好龙龙学习要钱,我们可以给大哥提前支出几个月的薪水,自家人,能帮总是要帮的。”
只要老太太房子到位,一切都好说。
大伯:“我,我这手艺,行吗?”
桂欢妈笑道:“大哥总比我们要懂。”
再说欢欢说了,就二十几种菜,来回做,就算不会做饭的人,都能学会。
什么都比不上雪中送炭,大伯一时有点不敢相信:“这,中华,大哥就先谢谢你了。”
桂欢爸啥都没干,主意是他女儿出的,将来张罗饭馆的是他老婆,他就是个摆设……面对大哥这声谢,他实在受之有愧,连忙道:“大哥说得什么话,一家人都是应该的。”
大伯听了更感动了,握住桂欢爸的手,重重摇了几下。
桂欢爸转头看向桂欢,那意思是:这算不算兄友弟恭?
桂欢默默点了点头,右手大拇指翘起,给她爸点了个赞。
气氛烘托到这儿了,接下来的话就好说多了。
桂欢拍了拍堂哥的肩膀,说道:“堂哥,你这个职业选择得很好。”
没有你这个过桥梯,哪里能这么容易?
第27章
趁着气氛好, 桂欢妈趁热打铁,就把需要贷款的事说了出来。
一听要用自己的房子抵押,桂欢奶奶立刻就翻了脸:“想用我房子?不行!”
她就说老二家怎么有这么好的心眼, 敢情在这等着她呢!
其乐融融的合家欢氛围瞬间僵住, 桂欢妈尬笑着道:“妈, 您放心,我们会尽快还上的。”
老太太:“我怎么放心?万一你们要是赔了, 我房子也没了, 让我和你爸睡大街上啊?”
对于老太太的反应, 桂欢丝毫不意外, 她奶奶要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地顺坡下驴, 那才是反常。
好在桂欢妈已经做好了充分的心理暗示,她咬定青山不放松地道:“妈, 您看这样行不行,您帮我们先把款贷下来, 我们试着干半年, 要是没有赚头, 我们立刻收手, 就算管别人借钱,也把银行的款还上,绝不让你和爸睡大街。”
大伯也在一旁帮腔道:“妈,中华两口子都不是说空话瞎胡搞的人。”
要是平时, 大伯可能还会跟着犹豫一下,老桂家都是老实本分的人,找银行贷款做生意什么的, 是想都不会想的事。
但现在哥俩是利益共同体,桂欢家能不能干餐馆, 直接关系到桂大龙的学费和桂建国,也就是大伯的三次就业问题,大伯家就只能硬着头皮帮忙说好话了。
老太太岁数大了,到了这个年纪,除了孙子,她就惦记自己那点儿养老钱和房子,要只是借点钱,她可能就松口了,可关系到房子,老太太是很难点头的。
看火候差不多了,桂欢扔掉手里的瓜子皮,拍了拍桂大龙。
“妹妹,咋了?”
桂欢:“我离水壶远,你给我倒杯水。”
瓜子吃多了,嘴巴有点发干。
等桂大龙把水倒回来,桂欢往里放了块水果硬糖,甜滋滋的,一股葡萄味。
任凭大伯和大伯娘连番说好话,老太太都是板着脸不说话,一副要把房子一起带地里的架势。
桂欢喝了口水,慢悠悠地道:“爸妈,你们别为难奶奶了。”
桂欢爸:“……”
要不是桂欢来之前说了那么多,桂欢爸差点就信了她的话。
老太太瞅了一眼桂欢,觉得这丫头肯定没憋什么好屁。
桂欢慢条斯理地道:“实在不行,咱们就用自家房子抵押,虽然钱少了点,但还可以干点别的,饭馆估计是不够了。奶奶,你不知道,我爸妈在家也是想了很久,怎么能自家也挣钱,还能让大伯家也参与到里面来,想来想去,只有干饭馆,可您不知道,就厨房那些设备,就要不少钱,更别提外面的摆设了。”
桂欢先是挑明,做买卖怎么都能做,我们也可以不带大伯家,自家努力奔小康,之所以想用老太太你的房子,就是想多贷点钱,共同致富。
桂欢看着天花板,叹了口气道:“奶奶您看啊,要是饭馆干不成,那大伯就只能继续看大门,也不是说看大门不好,等大伯退休了,让大龙哥继续干也行,那也是铁饭碗,基本不可能失业。不过吧,我有一个同学,就住我们家隔壁,他家家族遗传,一到晚上就不睡觉,眼睛瞪得跟探照灯似的。”
“您看我大伯,现在天天晚上不睡觉,这么干个二十年,也就练就这个本领了,大龙哥再继续干,等到大龙哥孩子出生,这遗传基因基本就成型了,倒时大伯家就是祖传干夜活,一到晚上就精神。”
奶奶:“……胡说八道!”
桂欢一脸认真道:“奶奶你别不信啊!你去看看,就在我们家隔壁,姓廖,那孩子整宿整宿不睡觉,天天晚上扒着窗户看月亮。”
大伯倒是把桂欢的话听进去了,他自从干了看大门,开始值夜班之后,晚上就越来越精神!
大伯实话实说道:“妈,欢欢说的对,我确实晚上一点都不困。”
桂欢:……人是必须要睡觉的动物,晚上不睡觉,那可不就白天睡了吗?再说生物钟一旦成型,那就是个“后天养成型夜行动物”。
老太太:“……我掏钱让龙龙去念!干什么打更!我让龙龙去学那个什么……美发!”
桂欢点头:“是,这也是个办法,堂哥少说念一年,还得干几年学徒,少不得奶奶你补贴,不过这补贴就是补贴,可见不到回头钱,当然,堂哥以后出息了,肯定会孝敬您,但那起码是几年之后。”
老太太也知道,一旦补贴上了,那就没个头。
桂欢:“但您要是同意贷款就不一样了,我妈昨天就跟我说了,您要是支持我们,每个月给您二十块钱,纯孝敬。贷款还到什么时候,就给到什么时候。”
桂欢妈:“……”
怎么还减成二十块钱了?
老太太可不糊涂,答应了贷款,她不用掏棺材本补贴不说,每个月还能拿二十块钱,最重要的,建国还能有个正经营生……她也怕真像桂欢说的那样,倒时老大家要是真一到晚上就精神,那不就完了吗?
桂欢耸耸肩,叹道:“不过奶奶您不同意,就算了吧。”
桂欢爷爷抽了两口烟,开了口:“老伴,我倒觉得老二家这事儿挺好,咱们也不是把房子给银行,就是个抵押而已。”
自家老头都开口了,桂欢奶奶寻思了下,说道:“那要万一赔了呢?”
桂欢:“奶奶,这世界上就没有稳赚不赔的生意,要是有的话,早就有人去干了!咱们只要有心,肯吃苦,正所谓有志者事竟成,没有干不成的事!不能赚大钱,能赚个小钱,够生活不就行了吗?俗话说得好,兄弟齐心,其利断金,有我爸和大伯,这事保准能成!您不信别人,还不信您这俩儿子?”
老太太思量了半晌,在桂欢快把绿豆糕吃完之前,可算是松了口:“每个月二十,可不能少!”
听到了准话,桂欢妈才算是长舒了一口气,笑道:“我每月的月初,一准送来。”
老太太:“不用,我自己去取。”
自家做了生意,她肯定是要去看看的,不然不放心。
桂欢适时地添话道:“妈,要我说,不如每个月给奶奶三十,她这么支持我们,我们多孝顺点才是。”
老太太下定决心可不容易,没必要克扣这十块钱,只不过把话分成两截说,会有个叠加效应,也让老太太承了这份情。
桂欢倒无所谓,可她妈还是想和老太太打好关系的。
听了这话,老太太愣了一下:“这还没开呢,就开始吹了?”
桂欢妈立马接话道:“对,就三十!这是我们应该给的。”
老太太衡量亲情的标准非常简单,生孙子,给她钱。
看桂欢娘俩真心要孝敬她,老太太忽然有些动容,觉得自家的二儿媳妇和孙女,也不是那么讨人厌了。
桂欢爸:……原本就是三十,怎么换了个说法,他妈就这么高兴呢?
商量好了,一家人又热闹了起来,老太太高兴,还让大伯娘炖了两只鸡。
吃午饭时,一家人围着大圆桌,老太太上来就给桂大龙夹了一个鸡腿。
桂大龙下意识地看向桂欢,说道:“……我,我没胃口,欢欢你吃吧。”
桂欢:……她堂哥的脸皮,是真薄啊。
但她也不能专挑老实人欺负,于是桂欢笑着道:“大龙哥你吃吧,别想落榜的事儿了,人要往前看,过去种种都是云烟,未来才是最重要的,你要去学美发了,这些日子在家也别闲着,多看看相关书籍。”
桂大龙:“我不知道哪儿有卖的。”
桂欢也不清楚,便说道:“那就找离你家最近的一家理发店,去人家门口蹲着,偷学到的,都算你的。”
桂大龙瞬间醍醐灌顶:“欢欢,你可真厉害。”
没有了心里包袱,桂大龙拿起鸡大腿就开始啃:“欢欢,这鸡腿真香。”
他这个堂妹可真好,这么香的鸡大腿,说让给他就让给他。
他还没感动完,桂欢就站起身,直接把另一个鸡大腿夹进了碗里,咬了一口道:“确实,这是土鸡啊,肉真有嚼劲。”
桂大龙:“……”
桂欢心想:两只鸡,四个大腿,让来让去的做什么?
剩下的两个鸡大腿桂欢就没动了,等所有人都吃完了,她把锅胆里的饭舀出来,直接拌鸡汤吃。
老太太眼皮抽了抽,吃完饭就对桂欢一家道:“吃完了就回去吧。”
桂欢随意问道:“奶奶,你和爷爷晚上吃什么啊?”
老太太就怕桂欢留下来,立马道:“中午吃这么多肉了!晚上吃清水面!”
赶紧走吧,每次这丫头一来,家里的锅胆比镜子都干净。
桂欢笑道:“哦,我家晚上吃饺子,我就不留下来了。”
老太太:“……你天天吃这么多,小心撑坏了胃。”
桂欢:“奶奶,您别说,我们老桂家的基因就是好,我吃多少都不积食,牙口还好!多亏了奶奶,把我爸生得这么壮实,我遗传我爸,特别结实。”
老太太:“……赶紧走!”
看得她糟心。
出了奶奶家,桂欢爸妈直接去了银行,桂欢还有作业没写完,一个人先回了家。
上辈子没有她的参与,她爸妈都能把快餐店干得风生水起,这辈子,她只需要指明一个方向,剩下的就可以安心放手了。
有了快餐店,超市应该就在不远处等着她了。
桂欢很怀念在小超市里穿梭,想吃什么就拿什么的日子。
下了车,刚走出两步,桂欢就听到有人叫她。
“欢欢。”
桂欢:“……”
转过身,廖敛叼着一个小鱼干,盯着宽松的裙摆道:“穿这个,下面凉快吗?”
桂欢:“……很凉快,胯|下生风,你可以试试。”
第28章
在廖敛的印象里, 桂欢大多时间都是穿校服,回家了也是短袖长裤。
穿裙子的桂欢,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柔软, 红绿相间的碎花点缀得恰到好处, 沿着裙摆漾开。就是裙底黑乎乎的, 他本能地想往里钻。
桂欢:……他总往裙底瞄是怎么回事?
廖敛围着裙子转了一圈,他今天穿了一套黑色的休闲服, 长袖带拉链, 桂欢光是看着就觉得热。
对于桂欢的提议, 廖敛摇了摇头:“我不穿, 这东西跑起来兜风, 从墙上跳下来的话,会鼓大包。”
桂欢想象了一下他说的画面, 瞬间就联想到了降落伞……事实上没有收拉绳,裙子不会鼓起, 而是会完全炸开, 向上翻……
下午两点多, 正是太阳毒辣的时候, 阳光刺得桂欢微微眯了下眼,她用手遮住光线,说道:“你在这干什么?”
廖敛:“等王三饼,他俩去还汽水瓶。”
正说着, 光仔和王三饼就从旁边的小卖铺走了出来,看到桂欢,打了声招呼。
桂欢:“我要回家, 你们去哪儿?”
光仔:“我们刚从游戏厅回来,现在去廖哥家写作业。”
桂欢挑挑眉, 心想:挺自觉,假期还知道回家写作业。
桂欢:“游戏厅好玩吗?”
廖敛嚼着小鱼干,见桂欢一直举着手遮太阳,便拉下了外套的拉锁,说道:“没意思,都是假的。”
桂欢:呦,觉悟还挺高,一点儿不沉迷虚拟世界。
她刚感慨完,就听廖敛说:“不如真实对战有意思。”
桂欢:……敢情他是觉得游戏里面的对战没真实感,非得“拳拳到肉”才有意思。
桂欢想了想道:“廖敛,你可以让你叔叔给你报个班,去学学散打,或者跆拳道。”
总比在外面打野架要强。
王三饼顿时就是一哆嗦,心想:廖敛现在都这么畜生了,要是再学点拳脚,那不就是个活阎王了吗?
廖敛脱下外套,在桂欢诧异的目光下,罩到了桂欢的脑袋上:“你用这个遮太阳,我不怕晒。”
廖敛确实不怕晒,不如说,他喜欢晒太阳,就是天天晒,他还是白得透亮。
桂欢:“不用了,穿过学校就到家了。”
天气本来就热,脑袋上再罩个不透风的黑色运动服,就跟移动桑拿差不多了。
廖敛也不勉强,又穿了回去。
桂欢看了两眼他身上的纯黑外套,没忍住道:“你穿这个不热吗?”
她今早也想穿运动服来着,只不过是白色的透气料子。
廖敛歪了歪头,说道:“不热,这么穿着舒服,身上暖洋洋的。”
桂欢:……好家伙,黑色吸光,这么晒一路,回家都能太阳能发电了。
几人说着话,就走到了他们学校附近,经常发生打架斗殴的小胡同里歪歪扭扭地站着几个人,正往他们的方向看。
桂欢这两天放学就回家,所以根本没在意,今天一看,发现小胡同里站着的是几个生面孔。
王三饼不太敢打量对方,低着头小声道:“桂欢,别看他们,往前走。”
桂欢诧异:“这一片不都是你那个大哥的地盘吗?”
按理说都应该是王三饼的熟人才对。
光仔在一旁小声道:“南哥换人了!”
桂欢:“……什么叫换人了?”
王三饼他们今天去游戏厅,就听说原来的南哥被别人揍了,面子里子都没了,现在不知道去哪儿了。
王三饼:“新来的这个南哥以前在广福路那边混,现在搬到咱们这儿来了。”
桂欢:……混就混吧,为什么非得用艺名?
这个年代的社会闲散人员,尤其是年轻人,似乎对“陈浩南”这个名字有种迷之执着。
“哎,你们几个!”
路上没有几个行人,除了桂欢他们四个,只有一个老头骑着自行车穿过,还回头看了一眼。
王三饼眼睛看着前方,咽了口唾沫,小声道:“是,是在叫我们吗?”
廖敛像没听见一样,目不斜视,双手插兜往前走,王三饼和光仔也硬着头皮跟着。
“说你们呢,没听见啊!”
一个小石子从侧方飞了过来,眼瞅着就要打中桂欢,廖敛右手一拍,石子“啪”地被打到了地上。
廖敛立着运动服的领子,眼神往侧边扫了一眼。
小胡同里站着的几个人见状哈哈大笑,说道:“小崽子,还知道护马子,你毛长齐了吗?”
廖敛绷着脸,微微动了动手指,他平时的表情不多,但生气时眼睛会不自觉地微眯,遮挡住变长的瞳孔。
眼看着廖敛要暴走,桂欢扯了扯他道:“走,不要理他们。”
对方四五个人,他们这边就四个学生,矮的矮,胖的胖,肉眼可见的处于劣势。虽然王三饼两人对廖敛惟命是从,但桂欢没真正见过廖敛动手。
想来也就是爱打架的小孩子,跟成年人是没法比的。
廖敛看了眼她的手,嚼了嚼嘴里的小鱼干,没说什么,乖乖跟着她往前走。
他们想息事宁人,但对方可不想随了他们的愿。这几个小孩都穿得整整齐齐,还一边走一边吃零嘴,兜里肯定有不少零花钱。
原来的南哥喜欢抢学生,新来的南哥自然也不例外。
“哎,我让你们走了吗?”说着,对方又扔过来了一个石子,廖敛没躲,不偏不倚地打在了他的白球鞋上。
顿住脚步,廖敛盯着石子看了半晌,桂欢连忙拉住他,摇了摇头。
扔石子的人站在最前面,头发偏长,很有后世非主流的风范。他仰起下巴,带着点轻蔑地对廖敛道:“看什么看,给我过来!”
廖敛轻轻推开桂欢的手,弯腰捡起地上的石子,眼睛盯着长头发男,声音不大不小地道:“天禧说过,我的忍耐力不太好。”
桂欢:……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然后,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彻底重塑了桂欢对于青少年战斗力的认知……
全程廖敛都很沉默,抓着石子上去就是一脚,比他高出两个头的男人在廖敛的攻击下一点抵抗力都没有,“咣当”一声就仰面摔倒了。
见状,剩余的几个人都冲了上来,廖敛抓着长发男的头发,照着膝盖就是一撞。长发男直接双眼向上一翻,晕了。
桂欢:“……”
这个战斗力,是初中生的水平吗?
紧接着,廖敛丝毫没有拖泥带水,三下五除二,咣咣就是一顿揍。
桂欢动了动嘴唇,看向旁边的二人,王三饼和光仔站得笔直,一个掏出手纸,一个举着扇子,在廖敛一拳一拳的击打声中,对桂欢道:“用,用不用去给廖哥买瓶水?”
桂欢:“……”
他们也真是不容易。
王三饼咽了口唾沫,嘴唇子颤抖地道:“廖哥,打,打完人肯定渴,我,我去买瓶水。”
此时的王三饼不由得在心中呐喊:万幸啊!他当初怎么就那么明智呢!没有硬刚,真是太正确了!
王三饼转过身,连连夸奖他的好兄弟:“光仔,你可真是个大聪明。”
他当时还觉得光仔叫哥叫得太快,现在想来,真是傻人有傻福!上天眷顾!
说完,光仔和王三饼两人就逃跑似的去买水了。
另一头,廖敛已经平息了战火,让四个人都整齐地蹲在地上。
长发男还在昏迷,廖敛提着他头发,将他薅起来,反手就是一个嘴巴子。
长发男幽幽转醒,感觉鼻子和嘴火辣辣地疼,脑袋晕晕的,睁眼看到廖敛,恍惚了几秒才想起来是怎么回事。
廖敛:“去,跟他们蹲一块。”
人在绝对的武力面前,大多都会选择屈服,长发男也不例外,爬过去乖乖蹲好。
廖敛板着脸,捻起手里的石子,一个一个轮流打,打得又快又准,还总能打到同一个位置。
桂欢在胡同口站着,有种莫名的既视感,想了想,才想起来,当初廖敛抢钱,不也是在这吗?
打了五圈,廖敛停下了手,慢悠悠地问道:“什么是马子?”
桂欢:“……”
长发男是几个人的头头,闻言小声道:“……就是女朋友。”
手下叫马仔,女朋友叫马子,是他们的通俗叫法,深受古惑仔的影响,说话也要往上面靠。
廖敛不是很懂,问道:“为什么?你们喜欢马?”
为什么不是牛子?驴子?
长发男:“……因为,因为……”
他怎么知道为什么啊?!
廖敛右手一弹,石子就飞了出去,石子的力道不轻,长发男感觉自己更晕了。
廖敛等着他的答案,一副不说就继续弹的架势。
长发男实在没有办法了,哭丧着脸道:“我,我属马!所以喜欢叫马子。”
廖敛点了点头,又问道:“你们刚才为什么朝我们扔石子?”
长发男屈辱地道:“因为我,我手贱!”
他哪里知道,对面的小孩看着小小瘦瘦的,会这么能打!
廖敛算是认可了他这个答案,视线转到第二个人的脸上,第二个人立马就是一抖。
“你说,为什么扔石子。”
第二个人看了看长发男,带着哭音道:“因为我也手贱!”
他刚说完,廖敛就弹出去了一个石子,正中对方额头。
廖敛漫不经心地道:“他说过了,你不能说重复的。”
桂欢:“……”
等剩下的几人都说完了理由,廖敛才松开了手里的石头,淡道:“以后别冲别人扔石头,危险。”
蹲着的几人:最危险的就是你啊!
桂欢站在胡同口出声道:“廖敛,回去写作业了。”
廖敛皱了皱眉,不悦地看向几个人:“就怨你们,耽误我写作业的时间了。”
几人:……你是认真的吗?
廖敛像没事人一样地走到胡同口,王三饼和光仔早就备好了水和纸,殷勤地递了上去。
往家走的路上,桂欢想了想道:“廖敛,你以后能不动手,尽量别动手。”
廖敛的杀伤力,已经不能算小孩子打架的级别了。他要是不控制点儿,进少管所是迟早的事。
廖敛:“不用石头打他们一顿,他们不长记性。”
廖敛的处世哲学就是:你打了我,我就要打回来,你怎么打的我,我也要用同样的方式让你尝尝滋味。
桂欢:“你不怕他们再来找你麻烦?”
廖敛摇了摇头:“能打他们一次,就能打第二次,他们来了就是讨打。”
桂欢:“……你要把他们打成重伤了怎么办?要负责任的。”
打架这种事,打输了进医院,打赢了进局子,都没有好果子。
廖敛:“我有分寸。”
廖敛深知,“人”是脆弱的,他出拳从来都不敢用全力,火候掌握得刚刚好。
桂欢抬头望天,叹了口气。
她总算明白了,当初廖敛舅舅为什么会问出那句——“对方没事吧?”……
第29章
回家的路上, 王三饼和光仔异常地殷勤,他们算是看出来了,什么南哥北哥, 都不如眼前的廖哥。
用一句话来形容就是:流水的“南哥”, 铁打的廖敛……
桂欢算了算时间, 很快就要第二次严打了,第二次严打过后, 这些街上的混子就会消声灭迹, 再没有这个王, 那个哥了。
到了廖敛家, 桂欢才发现廖敛的手背破了点儿皮, 想来是打架的时候没注意到,刮破了。
廖敛本人并不在意, 桂欢瞄了几眼,头顶“日行一善”闪闪发光, 晃得她眼睛疼。
“廖敛, 你家有没有医药箱, 你手破了, 消下毒比较好。”
廖敛眨了眨眼:“我家没有那个东西。”
桂欢:……忘了,老廖家人从不依靠先进的医学,就靠祖传秘方——唾沫星子。
她刚醒过来的时候和廖敛并不熟,廖敛不想涂药, 她便没有管,可现在两人怎么也算是“朋友”关系,桂欢暗忱了几秒, 开口道:“你跟我来一下,我家有。”
无视掉廖敛紧皱的眉头, 桂欢领他回了自己家,王三饼两人则在廖敛家继续写作业。
桂欢:“你先去洗洗手,把灰洗掉。”
廖敛的洗手方式还是一如既往地别具一格,在水流下来回穿梭,就怕水流沾到他一星半点。
桂欢好奇道:“你家每个月不少水费吧?”
廖敛:“你怎么知道?”
洗手都这么费劲,就更别提洗澡了,想来廖敛在蓬头下面也是左蹦右跳,如果想洗干净,得浪费不少自来水。
桂欢:“你为什么讨厌水?”
小时候被水淹过?
这个问题似乎对廖敛来说很难回答,他歪头想了想,手就不动了,离水龙头远远的。
桂欢:“……手别停,继续涮。”
想了一会,廖敛道:“因为水会动,凉,抓不住,还有股味道。”
桂欢:“那浴缸里蓄满热水就没事了?”
廖敛皱了皱眉头:“那样脚底容易打滑。”
总而言之,他就是不喜欢水。但不代表他喜欢邋遢,相反,廖敛非常爱干净,闲着没事就舔舔手心,顺便抹把脸……为了维持卫生,他只能选择忍受“水”这种东西。
虽然按天禧的话来说,等他再活个十几年,就会习惯的,就像他爸妈,连冬泳都不在话下。
在桂欢听来,就像有人恐高,有人恐海,天不怕地不怕的廖敛也有个毛病,恐水。
涮干净了手,桂欢带廖敛回厅里坐下,找出消毒水和大号创可贴。
她微微低头,用棉棒仔细擦拭着廖敛的伤口,廖敛则专注地盯着她的侧脸。
去奶奶家之前,桂欢又涂了一遍药,把头发往前梳,不仔细看的话,看不清侧脸的红肿,打眼一看就以为是晒红了。
感觉到侧脸一凉,桂欢的手倏地顿住,抬起眼帘,就见廖敛瞪大了眼睛,正在来回吐舌头,尝到了舌头上苦味后,他鼻梁都皱了起来。
他不可思议地道:“你的脸怎么是苦的?”
桂欢反应了几秒:“你舔我脸了?”
廖敛点了点头,嘴里的苦味消散不去,他不住地吞口水来缓解,眉头紧锁,看起来很不舒服。
桂欢叹了口气,起身去给他倒了杯水:“漱漱口。”
廖敛接过就灌了一大口,端着水杯冲了出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伸着舌头走了回来。
桂欢:“我脸上涂药了,自然是苦的。”
廖敛心有余悸地舔了舔嘴唇,一脸认真道:“别涂了,这药发苦,不好。”
……有不苦的药吗?当然也有,但大多数药都是味苦。
桂欢:“你没吃过感冒药,去痛片?那些不都是苦的吗?”
廖敛瞪圆了眼睛,他的内眼角有很明显的内勾,外眼角向上挑,整体偏圆,每次瞪眼睛,都会泛着清澈的愚蠢。
“我为什么要吃那种东西?”
桂欢:“……你先过来,我给你上药。”
廖敛回来乖乖坐好,眼睛不住地往桂欢的脸上瞟,舌头不停地舔着嘴唇,一副又想舔,又怕苦的模样。
桂欢好奇道:“那你生病了也不吃药?”
廖敛立马摇头:“不吃!”
“……那怎么恢复?喝热水?多睡觉?”
廖敛一脸平常地说道:“自然就好了。”
桂欢:……很好,很廖敛,完全的精神胜利法。
消毒水涂在伤口上会有刺痛感,桂欢放轻动作,打量了一下廖敛,他似乎一点不怕疼,还在用舌头舔着嘴唇,眼睛随意地看这看那,瞄到了桂欢的裙摆后,就不动了。
看了几眼之后,廖敛伸出了手,摸了摸裙摆上面的小花。
贴好创可贴,桂欢道:“好了,记得别让伤口沾到水。”
廖敛重重点头:“不会碰水的,我今天,不,明天也不洗手了。”
是的,廖敛本来也不喜欢沾水。
见廖敛看得专心,桂欢看了看裙摆,问道:“怎么了?”
廖敛头歪了歪,问道:“这个……裙底,里面是黑的吗?”
桂欢:“……如果不在里面放个手电筒的话,应该是黑的。”
试问又有谁会在胯|下放一个手电筒……边走边发光,真是太拉风了,步步生辉啊。
廖敛眼睛亮了亮:“那在里面睡觉,一定很舒服。”
桂欢:……
如果说话的人不是廖敛,又或者他不是一脸傻气,丝毫没有流露出下流企图的话,桂欢都会认为,对方是在光明正大的耍流氓。
想了想,桂欢建议道:“你回家把被罩拉锁拉开,关了灯钻里面,应该差不多。”
廖敛瞬间挺直了脊背,双目炯炯有神:“我一会儿就试试。”
几分钟之后,廖敛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冲进了卧室,把被罩拉开,整个人都罩了进去。
王三饼有些摸不着头脑:“廖哥……在干什么?”
光仔:“廖哥是不是在模拟钻地道啊?”
光仔心想:窗帘都拉上了,屋里黢黑的,还往被套里钻,那不就是在玩地道战吗?他小时候也经常钻被套,他妈每次一套好,他就往里钻,被打了好几次。
桂欢看了看他,感慨道:“陈光,你很有想象力。”
屋里,廖敛的声音传来:“王三饼,你过来,今天在这儿写作业!”
不一会儿,桂欢就在客厅里听到王三饼说:“廖哥,我,我太胖了,钻不进去。”
桂欢不由得纳闷:……屋里那么黑,能看清字吗?再说这大夏天的,不热吗?
钻被套这个游戏,廖敛连续玩了一个星期,要不是他舅舅阻止他,他差点背着棉被去学校……
两周之后,王三饼和光仔两个初三生,就迎来了人生中的第一次大考,中考。
考试前的一周,两人也算是下了些苦功夫,替廖敛写作业时的准确率稳步提高,王三饼一脸欣喜地问桂欢:“我这个水平,是不是也能考个像样的高中?!”
桂欢还没说话,廖敛就在一旁冷眼道:“醒醒,你是替我写作业,做的是初二的题。”
王三饼:“……”
廖敛:“初二的题你都不会做,还想考好高中?”
王三饼:“……廖、廖哥,我要是没考上呢?”
廖敛瞥了他一眼,对光仔道:“明天去给我买个大喇叭,就是体育老师喊各就各位那个。”
王三饼如临大敌:这是要去他家楼下喊啊!
别人不知道,廖敛是肯定能干出来的!
王三饼:“廖哥,我学,我、我从今天开始不睡觉了!”
不就是学习吗?总比被他妈打断腿强!
考试当天,王三饼和光仔奇迹般地被分到了一个考场,还有一个两人同班的好学生,就坐在光仔的旁边。
王三饼当时就是心中一震:天赐良机啊!稳了!
考试期间,王三饼使出了浑身解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见缝插针地给光仔传了个纸条:倒数第二道大题!眼镜做出来没有?
眼镜,就是他们班的好学生。
几分钟过后,王三饼把能填的题都填了,不会的全靠蒙,光仔的纸条也传了回来,他写道:眼镜会!
王三饼:……他是想知道眼镜会不会吗!
手中的纸条被倏地抽走,王三饼吓了一跳,原来是他看纸条看得太入迷,都没注意到监考老师走了过来。
监考老师端着搪瓷杯子,眯眼看了看纸条,又瞅了瞅王三饼的卷纸。
王三饼身上的冷汗都吓出来了,万一被逐出考场,可就全完了!
他仿佛都听见廖敛拿着大喇叭在他家楼下喊了!
王三饼咽了口唾沫:“老,老师……”
监考老师把纸条揣进兜,点了点王三饼的卷纸说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关心别人呐?!别人会不会做,那是人家的事,你好好检查自己卷纸得了!咸吃萝卜淡操心!”
王三饼:……
中考结束,桂欢和廖敛也迎来了期末考试。
期末考试之前,桂欢把准备已久的班会开了,主题就是之前订好的:身边不易察觉的弱势群体。
班会的最后,老师让每个人都发表一件自己能做的,或是做过的,助人为乐的好事。
轮到廖敛,桂欢不由得替他捏了一把冷汗,就怕他把砸吴天顺家玻璃的事说出来……毕竟在廖敛的脑回路里,那件事很难不分类为“帮助弱小”。
桂欢动了动嘴唇,正想替廖敛做个铺垫,就听廖敛说道:“前些日子,我遇到有人求救,就第一时间报了警。”
班主任来了兴趣:“廖敛同学报过警?你知道如何报警吗?”
廖敛很随意地说道:“报过,你们难道不会吗?”
徐波很捧场,举手说道:“我就只知道拨打110。”
廖敛一脸严肃:“知道如何报警很重要,关键时刻是能救人命的。”
桂欢:……
不得不说,现学现卖方面,廖敛是有点天赋的。
第30章
期末考试的成绩出炉, 与桂欢料想得差不多,总成绩班级第二,年级第三。
她主要失分在了语文上, 理科是她的强项, 多年没接触文言文, 再加上她想写议论文的时候,素材总会飘到一些还没发生的事情上, 所以作文写得不够顺畅, 丢了不少分。
大多数人的记忆都会围绕着近两年发生的事情, 桂欢也不例外, 对于十多岁时背过的素材, 早就忘得一干二净。
第一名则是学习委员吕光辉,他拿到成绩的时候也恍惚了片刻, 欣喜之情溢于言表。
“我,我第一次拿第一名!”
他抬头去寻找桂欢的影子, 桂欢没在座位上, 她正在教廖敛修改错题。
廖敛同学属于正常发挥, 中游偏下, 语文差点没及格。
廖敛皱着眉头,指着卷纸道:“这道题出的就有问题。”
题干是归纳总结段落中心思想,问作者究竟想表达了什么。
廖敛的答案可谓是意料之内,情理之中。
他干净利索地把这段文章在空白处重写抄写了一遍, 还很严谨地用上了引号,最后标注一句话:这段文字就是他想表达的。
答题的空白不够,廖敛只能缩小了字体, 段落末尾处的字如芝麻般大小,批改老师不戴眼镜的话, 估计很难看清楚。
桂欢心想:还好,廖敛没有写什么“他已经死了,我怎么知道?”这种能让老师记一辈子的惨烈回答。
但能看出来,批卷老师对他的答案很不买账,一条大红叉,连个卷面书写分都没给。
廖敛:“他写的这一段,不就是他想表达的吗?他要是不想,写出来干什么?”
桂欢:“……有的时候不能光看表面,你要挖掘他真正想写的东西,在隐喻,又或者想借此说明什么。”
廖敛对此表示无法理解,皱着眉头道:“他直接写出来不就好了吗?做什么让人猜?”
桂欢:“这是一种写作手法。”
廖敛嚼着小鱼干,嘟囔道:“脱裤子放屁。”
多此一举。
……这些讥讽人的歇后语,廖敛可以说是无师自通,每次都用得恰到好处。
两人正说着话,吕光辉拿着卷纸走了过来,有些腼腆地道:“班长,我想看看你的卷纸。”
虽然吕光辉的总分高,但单科排名,桂欢拿个几个第一名。
桂欢:“廖敛正在用。”
廖敛非常大方地把桂欢的卷纸递了过去。
吕光辉:“谢谢,我尽快看完还你。”
廖敛:“不用,桂欢会教我。”
有大活人不用,干什么看卷纸?廖敛喜欢听桂欢给他讲题,条理清晰,口齿分明,从来不会像老师一样讲一讲就发火。
桂欢最多沉默几秒,或是叹口气,然后接着讲。
廖敛说完就不再搭理吕光辉,翻开英语卷纸,问桂欢:“这个应该怎么拼?”
桂欢低头去看,是很简单的中英互译,题目是龙,还有羊的复数形式。
廖敛卷面非常干净,没有任何涂抹痕迹,字还写得特别大,一副胸有成竹,绝对是正确答案的架势。
龙,廖敛的翻译是:longer longer snake.
羊的复数形式:mie,mie……
可能是为了体现复数,廖敛特地加了省略号,表示很多很多。
桂欢头顶上的黑线也很多很多……她指着第一道题问道:“为什么是比较级?”
长蛇就长蛇吧,为什么还是比较级?
廖敛振振有词地道:“比蛇长,不是比较级吗?”顿了几秒,他后知后觉地说道:“哦,少个than。”
廖敛作势就要把答案涂了,重新写。
桂欢立马按住了他的手,有些好奇道:“你为什么翻译龙的时候,不直接翻译它的叫声?”
莫非是没有叫声的动物,他统统用外貌描写法?
廖敛一脸认真地回道:“龙吟,一般人承受不了。”
再说那声音无法用语言来形容,63个汉语拼音容纳不下。
吕光辉没忍住,“噗嗤”笑了:“廖敛,你真有意思。”
桂欢:“……你暑假把初一的英语书翻出来,重新背一遍吧。”
在桂欢的指导下,廖敛把错的单词都改了过来,他写着写着,突然道:“古代神兽都有自己的英文名?”
桂欢:“……有的有,有的没有。”
廖敛圆溜溜的眼睛看向她,问道:“那氂鷵用英语怎么说?”
桂欢:“毛图?那是什么?”
她不怎么看古代神话,对古兽的了解只限于凤凰朱雀之类的。
在廖敛的描述下,桂欢想起来了,是之前廖敛说过的,那个虎首豹身的小怪物。
想来廖敛应该是在哪本书里看到了这个古兽,就记到了现在。
桂欢:“虎首豹身?整体像只大猫?”
廖敛坐直了身子,强调道:“比猫要威猛。”
桂欢:“哦,翻译成英文的话,应该是miao,miao。”
廖敛反应了两秒:“……你在唬我?”
桂欢笑了:“中国独有的古兽,没有正统的英文翻译,你想怎么叫就怎么叫,要是觉得喵喵不威风,你可以叫嗷嗷。”
廖敛盯着桂欢的酒窝看了几秒,动了动耳朵,腰板又弯了回去,小声道:“你说喵喵,就喵喵。”
名字而已,与实力根本不会挂钩,廖敛随她叫了。
开完家长会,桂欢结束了她第二次的初二时光,还带回了三张奖状。
三好学生、优秀班干部、优秀团支书。
回到家,桂欢妈立刻就把奖状贴到了墙上,看她妈笑呵呵地忙前忙后,桂欢推开窗户,清爽的夜风吹进屋,她眯了眯眼睛,内心充盈着一种满足感。
也许这就叫,岁月静好?
桂欢正感慨着,就感觉撑着窗沿的手一暖,她低下头,就看见了她的好邻居,廖家的好大儿像蜘蛛侠一样扒着窗沿,脚蹬着墙,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在跟她打招呼。
桂欢:“……”
她立刻伸出手,拽住了廖敛的胳膊。
恰好,门口传来了阵阵敲门声,桂欢妈应了一声,走出了屋子。
廖敛双脚用力蹬了一下墙面,双手撑着窗沿,非常轻巧地跳进了屋,稳稳地落在了她的书桌上。
“我看见你爸回来了。”
见他上来了,桂欢才松了一口气:“你可不能再这样了,很危险。”
廖敛:“才六楼而已。”
桂欢:“……六楼这个高度,如果摔下去,运气好的话一命呜呼,不好的话,你就得在床上躺一辈子。”
廖敛灵巧地从桌子上跳下去,没发出一点声响,点头道:“我下次从我家蹦过来,不爬了。”
桂欢顿了两秒:“你爬上来的?”
廖敛:“有水管和墙沿,不难爬。”
有些人天生就擅长攀爬,厉害的专业人士能徒手攀岩险峰,廖敛身手灵巧,想来也是攀爬高手。
廖敛看了眼桂欢的床,粉色的碎花床单,淡粉色的被套,一看就是桂欢妈的喜好。
“我可以坐吗?”
桂欢:“坐吧。”
廖敛轻手轻脚地坐到了床上,把鞋脱掉,双腿一盘,低头在被子上嗅了嗅,眼瞅着就要用脸去蹭被套,桂欢连忙出声叫住他:“你来有什么事?”
廖敛似乎这才想起来正事,他不慌不忙地从兜里掏出一个小小的记事本,递给桂欢:“你把你家电话号码写给我。”
桂欢:“你有事直接来我家敲门就行,不用打电话。”
况且廖敛连门都不敲,他都是翻窗,还总是翻得出其不意。
廖敛的手无意识地摩挲着被面,说道:“我假期去爸妈那,只能给你打电话。”
桂欢:“去非洲?”
廖敛摇了摇头:“他们现在不在非洲。”
桂欢拿起笔,给他写家里的电话号码,就听廖敛道:“天禧说他们现在在北极。”
桂欢:“……北极?”
廖敛瞪着圆溜溜的眼睛,微微蹙眉道:“我听天禧说,好像要拍一个北极熊和企鹅的电影。”
桂欢:……这可真是动物界版的牛郎织女啊,一个南极一个北极,比人鬼情未了还要匪夷所思。
拍就拍吧,至于去北极找演员吗?
桂欢:“你去的时候,给你爸妈带点湘城的特产过去吧。”
廖敛点点头:“他们爱吃湘城的鱼。”
劳动公园的鲤鱼就行,还不用花钱。
桂欢:“鱼干?”
廖敛:“活鱼。”
桂欢不由得心想:飞机让带活鱼吗?当行李托运?
“你坐飞机去?”
廖敛眨了眨眼睛:“天禧带我飞过去,他认识路。”
桂欢:……这句话怎么这么怪呢?坐飞机还用得着记路吗?飞机要飞哪儿,都是订好的路线才对。也许是天禧……不,廖敛舅舅认识从机场出来以后的路?
桂欢:“你多带点防寒的衣服,一开始去肯定不习惯那边的气候,注意点身体,生病了就赶紧吃药,别盲目自信。”
小孩感冒发烧很容易烧成肺炎,要是不好好治疗,留下病根就不好了。
廖敛很认真地听,忽然,他的耳朵动了动,随即轻轻抽动了两下鼻尖。
桂欢嗅了嗅自己:“有味道?”
她身上并没有汗味,屋子的窗户开着,房间里也没有异味。
廖敛起身穿好鞋,走到了桂欢面前,他比桂欢矮一些,才到她的肩膀。
桂欢正想着他要干什么,就见廖敛脑门贴在了她的胳膊上,用力蹭了蹭。
桂欢:“眼睛不舒服?”
廖敛有时候就像个小孩子一样,总喜欢往别人身上蹭,类似于撒娇,但表情又太过冷淡,桂欢只能将他这种行为归结为——毛病。
来回蹭了几下后,廖敛抬起头,晃了晃脑袋,舔着嘴唇说道:“我到了就给你打电话。”
桂欢:“好,写信也可以。”
廖敛摇头:“不写信,我想听声音。”
桂欢挑了挑眉,心想:这孩子不会是对她有种另类的“雏鸟情节”吧?
毕竟自己是他的第一个好朋友,好邻居,好家教……
过了几秒钟,廖敛突然道:“那边要是太冷,钢笔水和油笔冻住了的话,我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写暑假作业了?”
“……用铅笔,屋子里再冷,温度也不会到零下,不至于写不了作业。”
桂欢:他这点心眼可真是一点都没浪费,全用在偷懒耍滑上了。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