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屋外, 桂欢妈喊她出来吃晚饭,桂欢应了一声,对廖敛道:“……你要不要走正门?”
虽然风险大了点, 但还在可操作范围内。
廖敛摇摇头, 看了桂欢一眼, 蹭着她的胳膊渡步到窗前,一转眼就翻了出去。
桂欢趴到窗台边探头看, 廖敛顺着水管, 非常灵巧地往下爬, 看到别人家晒在窗台的地瓜干, 一点没见外地抓了一个塞进嘴里。
桂欢:“……”
味道似乎不错, 廖敛又抓了一个,随手往上一抛, 不偏不倚地掉进了桂欢的屋里,她的书桌上。
知道这是别人家晾的, 廖敛也没多吃, 往嘴里又塞了一个后, 嚼着地瓜干, 身手敏捷地爬到了一楼,抬头看了眼桂欢,微微张了张嘴。
距离太远了,桂欢没有听到, 廖敛用极小的声音,发出了一声:嗷。
待廖敛跑没影了,桂欢才意识到:大晚上的他不回家, 又跑哪儿去了?
对于廖敛这种社会未来“隐患”,学校隐形霸王, 桂欢还真的不担心他的安危。廖敛不属于没事找事的类型,别人不惹他,他也不会去招惹别人。
桂欢直起身子,看向书桌上的地瓜干。
廖敛刚才是手动爬上来的,又扒着水管子爬了下去,很难不怀疑他手上沾满了灰尘,那么问题来了,他抓过的地瓜干能吃吗?
桂欢盯着地瓜干看了几秒,拿着它走出屋,来到了厨房。
桂欢妈正在盛菜,转头问道:“洗什么呢?”
桂欢:“地瓜干。”
桂欢妈:“地瓜干那玩意用水洗了就不好吃了。”
“掉地上了。”
桂欢妈:“那就别吃了,吃饭,我蒸了红豆饭。”
桂欢甩了甩地瓜干上的水,塞进了嘴里,说道:“别人给的。”
地瓜干很甜,虽然水叽叽了一点,但不影响口感。
桂欢妈:“……让你扔了,不是扔嘴里!这孩子,嘴可真壮。”
夜色低垂,乌云遮盖了月亮,阴云缓慢地流动,罩下一片寂静的阴影,月亮在云层中忽明忽暗,让人看不真切。
小巷里,一个男人左手提着半瓶白酒,东倒西歪地走着。
男人抬头猛灌了一口白酒,重重地“哈”出了一口气,嘴里小声嘟囔:“都该死,全都该死……”
路过的行人都绕着他走,男人已经两三天没洗澡了,身上散发出阵阵酸臭味。他肆无忌惮地与别人对视,恶狠狠地咒骂着。
此人正是从看守所里放出来不久的吴天顺,他家房子是租的,没有杨红交房租,房东便催他要么交钱,要么赶紧搬走,往常他还敢耍横,可现在他不敢了,他怕又被抓进去。
他出看守所的第二天就打探到了杨红现在住在哪儿,知道了之后,便一直蹲在附近等,没成想,人没等到,倒是先被社区的人认出来了。直接叫来了警察,说他在附近鬼鬼祟祟,影响居民进出。
吴天顺连杨红的面都没见到,就被警察哄走了。派出所的人当然知道他是去干什么的,劝他有点自觉,别总是浪费警力来管他。
吴天顺的老子和娘早就不管他了,他求上门,老两口给了他两百块钱,劝他去找个正经工作。老婆孩子都没了,再这么混下去,老了就得流落街头。
吴天顺要是能听进去,他就不是吴天顺了。
拿到了钱,他第一反应就是去赌!
情场失意,赌场得意这种鬼话显然是骗人的,吴天顺输到就剩十块钱的时候,庄家就不让他玩了。
周围的人都知道他老婆跑了,吴天顺再欠钱可就没人能帮他还了。也不是不可以让他打欠条,只不过吴天顺刚进完警察局,坐庄的人怕节外生枝,便将他撵走了。
吴天顺拿着剩下的十块钱,骂骂咧咧地跑去买了一瓶白酒,半瓶酒精下肚,吴天顺又觉得自己行了。
他就在想,他怎么就流落到今天这步田地了?原因肯定不是他自己,他就是偶尔打打老婆,骂骂女儿,天底下这样的老爷们多了去了,也不差他一个!
想着想着,吴天顺就回想起了那个小姑娘。
小丫头片子伶牙俐齿,眼睛一转就是一个鬼心眼,没有她,杨红怎么敢提离婚?
没有她使诈,他根本也不会签那个离婚协议书!
吴天顺越想越气,提溜着半瓶白酒,顺着小路闷头往前走。
他反正活不下去了,与其天天人不人鬼不鬼的,跟个过街老鼠一样,不如有仇报仇有怨报怨,先拉几个垫背的!
他第一个就要拿那个小丫头开刀!
不说他砍她吗?他今天就要剁了她!
吴天顺拐弯就进了小巷,打算回家取菜刀。
这条小路平时没人走,路上都是泥,一到下雨天,一踩一个坑,经常有人在里面随地大小号,夏天臭烘烘的。
空腹喝酒很容易醉,吴天顺打了个嗝,胃里火辣辣的烧得慌,今晚的月亮一点都不亮,他眯着眼睛看路,绕开小道里的污秽,嘴里骂个不停。
上空忽的刮过一阵风,一个黑影恰好落在了他的正上方。吴天顺以为是谁家衣服掉到电线上了,他慢悠悠地抬起头。
小路中间伫立着一根拉电线用的木头杆子,杆子顶端挨着居民楼,房顶上,似乎有一团模糊的黑影,由于背着光,吴天顺只看到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它头顶一对山羊似的犄角,外观看起来像一只大豹子,翅膀拢在身后,一双竖瞳,泛着幽幽的金光。
吴天顺愣了几秒,抬手就给了自己一个嘴巴,小声念叨:“喝多了,真喝多了。”
他揉了揉脸,不信邪地再次看去。
同一时间,上方的黑影一跃而下,吴天顺只感觉眼前一黑,随即就被重重地按倒在了地上,黑影口中发出含糊的低吼,尖锐的爪子松松地扣在了他的头盖骨之上。
吴天顺顿时连喊救命的胆量都没了,离近了他才看清,这东西确实长了一对犄角,黑色的大脑袋周围生了一圈长毛,点缀着不明显的深灰色横纹,一双巨目如铃铛般大小,金色中夹杂着绿色,中间是一条狭长的黑色竖瞳。
尖锐的牙齿若隐若现,尖端修长锋利。喉咙里滚动着沉沉的低吼,声音里饱含着对猎物的威慑,吴天顺吓得两股战战,身体不自觉地开始颤抖。
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惧从心底升起,吴天顺连救命都不会说了,断断续续地发出无意识的求饶声。
可巨兽并不打算就此放了他,它微微收拢爪尖,吴天顺便感受到了从天灵盖传来的压迫力,似乎只要这怪物再动几下,他的头盖骨就会应声而裂。
冲破极限的生理恐惧使吴天顺不自觉地开始抽搐,他眼睛瞪得大大的,腿用力地蹬了几下后,就不动了。
巨兽低头嗅了嗅,确认吴天顺没死,只是昏过去之后,便用厚实的爪子拍了拍他的脑壳。
刚拍了一下,吴天顺就是一抽,眼皮痉挛数次,嘴边缓缓流出了一滩浑浊。
巨兽的爪子在半空停了停,嘴边的软肉微动,见吴天顺不醒,它便不再等待,缓缓张开了长满利齿的血盆大口。
利齿刺破男人的头皮,就在巨兽将要闭口之时,上方传来了一声铃响。
铃音清脆,带着浑厚的清神之力,波动随着空气,一圈圈地扩散开来。
“廖敛。”
巨兽瞬间停住动作,它并没有抬头,眼睛看着前方,短暂的对峙后,它猛地收拢了牙齿。
随着脑壳裂开的声音,上方传来了一声幽幽的叹息。
一只通体雪白的仙鹤灵巧地站在天线上,它身量将近一米,头顶点着一簇红。
“他还没咽气。”
巨兽,也就是廖敛抬起了头颅,鲜血染红了他的獠牙,泛着暗色的光泽。
仙鹤:“……小祖宗,你都给他开瓢了,这,这不死也瘫了啊。”
廖敛舔了舔嘴边的软肉,不舔还好,一舔嘴边猩红一片,看起来更吓人了。
“老头说过,只要不出人命就行。”
仙鹤:“……他要是一会儿咽气了呢?”
廖敛顺着木杆,几下爬到了顶端,缩小身体,化成普通的猫儿大小,皱了皱眉。这木头杆子太细,连他的幼态都承受不住,只能变成两掌身,才堪堪坐下。
廖敛:“那是他命中注定,求生力不够顽强。”
仙鹤将脚边挂着的铃铛叼起,向上一抛,张开嘴稳稳地接住,又咽回了肚子里。
“化型铃”,顾名思义,只要妖兽化原型,就是再远,天禧都能听得到。
所以每次一听到铃响,天禧就会愁的脱毛……
再说这个巨兽氂鷵,因其习性肖猫,原是上古大神当做宠物养的。但上古传下来的兽族,个保个都是好战选手,氂鷵自然也不例外。
氂鷵生性记仇,惹了它一次,即使过了千百年都不会忘记,一旦恨上了,便是不死不休。
正遂了那句话,恶之欲其死。
即便对方死了,它也要沿着黄泉十里路,去幽冥殿上再揍你一回……
也因为这种性格,所以很少有神兽愿意跟他们家往来,没别的,太小心眼了。
你数百年前踩了它一次尾巴,它数百年后每次吵架都会再把旧账翻出来,重新制裁你一次。
光小心眼就算了,它还能打!想起了就揍你一顿,谁能受得了?
廖敛,从幼时起就是个问题选手,暴躁、记仇,这些氂鷵身上的凶兽劣根性在他的性格里表现得淋漓尽致。
从小到大,上至他爸妈,下至他周围的所有生灵,有一个算一个,没有一个没被它咬过。
也因此,廖敛他爸给他起了这个名字,廖敛。
廖通“獠”,敛,为收敛之意。
时时刻刻,都要记住,收敛你的獠牙。
廖敛用爪子擦了擦脸,转头盯着仙鹤道:“天禧,桂欢说北极那边很冷,要多穿衣服,我有皮毛还好,你飞去了那,不会冻掉毛吗?”
仙鹤天禧沉默了半晌,道:“……我堂堂妖司千年仙鸣鹤,妖丹内力雄厚,岂会怕冷?”
他上次去北极,那大风吹的,差点要了他半条老命,当然,这种话是不能说出来给廖敛听的,没面子。
廖敛:“哦,我本来还想给你做个窝,挂在脖子上飞过去的,你不用就算了。”
天禧:“……倒也不是不用。”
廖敛:“那行,你也别闲着,我带几个蛋你路上孵了,给我打牙祭。”
天禧:“……你听说过哪家仙鹤会孵蛋的?!……再说我是公的!”
真是够够的了!他一天天担惊受怕,是没冻掉毛,可都要被廖敛气“脱发”了!
第32章
遍眼所及, 到处都是一片白茫茫,桂欢抬起头,上空没有太阳, 也没有蓝天, 流动的白雾拂过周身, 让她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恍惚片刻,四周的白雾开始从中间分开, 浮动着向两边散去, 一个模糊的人影出现在薄雾之中。
桂欢仔细看去, 发现那人周身萦绕着一层化不开的雾气, 看不清它的脸。
从脸廓来看, 它穿了一个长达脚面的裙子,外扩型袖子, 很像古代的大长袍。长发披散,随着白雾轻轻摇曳, 不辨男女。
正当桂欢想说话时, 对方先开口了, 他的情绪有些激动, 甚至带着质问的口气道:“你为什么不懂?!”
桂欢:原来是个男人。
他的声音偏低沉,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
她歪了歪头,轻声道:“你认识我?”
对方似乎听不见她的声音,过了几秒, 他又吼道:“到底是为何?!”
对面的大兄弟肯本不需要桂欢的搭话,他像机关枪一样“突突突”了半天,翻来覆去就一句话:你为什么不懂?
桂欢:…你倒是说出来不懂什么啊。
听累了, 桂欢便席地而坐,右手托腮, 望着对面的“咆哮帝”出神。脑海中仿佛被塞了一团棉花,一片混沌,使得她整个人都陷入朦胧之中。
白雾滑过她的指尖,稍凉的雾气犹如一根针,扎破了混沌中的滞涩,桂欢迟钝的大脑瞬间变得明朗起来。
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现在是在做梦吧?
她捏住自己的大腿,正准备扭一下的时候,对面的大兄弟忽然“嗷”地叫了一声,那声音明显不是人能发出来的……除非对方会口技。
桂欢吓了一跳,抬眼望去,薄雾中的人影忽的挣破了衣服的束缚,布料碎开,肌肉虬结的双臂骤然缩短,化出了四只利爪。
还没等桂欢看清他的全貌,她便感受到了一种吸力,意识被向上吸引,再一睁眼,她就醒了。
望着半空中二十年零二十几日的余命,桂欢放空了一会儿,梦境太过清晰,她即使醒了,咆哮哥的叫声还犹言在耳。
放暑假之后,电视台开始循环播放西游记。桂欢就算没主动看,也被动听了许多遍,或许是因为这个,才做了这么光怪陆离的梦?
摇了摇头,桂欢起身洗漱。
她前些日子一直陪着双亲在车站周围踩地角,打听到了有两个房屋出租,一个门头出售。
车站旁的门头房,再过十年可是想都不敢想的,趁着房价还没涨,桂欢果断让她妈出手。以后就算买卖不干了,还可以留着吃房租。
一下子用掉这么一大笔钱,桂欢妈心里不由得打起鼓,有些拿不定主意。桂欢给她摆事实讲道理,从城市发展,到地区开发,总而言之,这是个天大的好事,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最终,桂欢妈敲定了这个门头。
买器材、定菜单,培训大伯,桂欢虽说想当甩手掌柜,但看她妈忙里忙外,她爸天天蹲在厨房装修,桂欢实在没法安心在家混日子。
说到大伯,桂欢不由得感慨,要不是自家的饭店,大伯估计这辈子都很难当上厨房一把手……
她们老桂家不太会做饭这一点,可能是基因里自带的。
她、她爸、她大伯,做饭都是一个味道,不好吃,也不算难吃。
桂欢也不指望她大伯能有参加烹饪比赛的水准,只要味道发挥稳定就可以,普通一点没什么。快餐做的就是量,速度快,能吃饱,就是他们的经营宗旨。
大伯的试作品也一点儿没浪费,全都进了桂欢和大伯两家人的肚子里,导致后期两家人一看到这些菜,就会生理性打嗝。
八月出头,选了一个良辰吉日,快餐店正式开张了。
名字是桂欢妈取的——再来一碗。
灵感来源自不必说,桂欢听后都沉默了半晌。
剪彩当天,桂欢奶奶也来了,老太太跟着忙前忙后,厨房的活能干,前厅的活也能上手。
桂欢忙里偷闲,给老太太一会儿塞个汽水,一会儿扒个橘子。
桂欢奶奶正觉得这丫头反常,就听桂欢道:“奶,你明天还来吗?”
老太太:“你们不觉得我一个老太太碍手碍脚?”
桂欢笑道:“哪儿能啊,家有一老,如有一宝,您看您今天一来,这客人就没断过。”
这话老太太爱听,毕竟这饭店兴不兴旺,可关系到她房子的去留。
老太太拿乔道:“那我明天还来?”
桂欢:“我明天让大伯给您炒两个好菜!”
桂欢心想:您最好天天来,白捡的小时工,不要是傻子。包月才三十块钱,不要太划算。再说厨房里边角废料那么多,让大伯随意发挥,加把肉就是一道“好菜”。
一晃到了八月中旬,周二这天不忙,桂欢便提前回了家,洗了个澡,坐在书桌前翻看初三的教科书。
她近来头发长了,没时间去剪,便松松地扎了个揪。
做完两道题,桂欢抬头看向窗外,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起了某个热衷于翻窗户的邻居。
“叮铃铃”,客厅里的电话铃声响起。
桂欢快步走到客厅,接起了电话。
随着两声喷在话筒上的气音,对面传来了模糊的呼吸声。
桂欢停顿了几秒,若有所感道:“廖敛?”
电话线那头停滞了三秒,随即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喂喂喂,欢欢?我打通了吗?”
“……通了。”
对面传来了些许杂音,细碎的响声过后,廖敛说道:“我在用无线电话,这里信号不好,你能听到吗?”
桂欢:“能,你声音怎么哑了?感冒了?”
廖敛喉头滚了滚,道:“我到变声期了。”
桂欢有些恍然,这才一个多月吧,那个小小的豆丁,居然都到变声期了。
“北极冷吗?”
廖敛:“不冷,我有皮……有厚棉袄。”
“你舅舅呢?跟你一起在那儿?”
廖敛:“他先回去了,再不回去,就好冻谢顶了。”
桂欢:……还有气候性脱发这一说?
桂欢:“见到你爸妈了吗?拍摄还顺利?”
廖敛蹲在白雪皑皑的高处,此时正值白昼,夜晚都是一片明亮,远处冰层反射着阳光,闪着细碎的光芒。
“见到了,挺顺利的,演员……都很听话。”
白熊妖既能本色出演,又能变化成人当群演,一个人干两份活,给廖敛爸妈省了不少钱,关键它也不敢要,怕没命花……
桂欢虽然不能理解为什么演员要“听话”,但想来就是比较敬业,对待工作很认真的意思。
桂欢:“北极有什么好吃的?”
廖敛用爪子抓了两把雪,远处一只膘肥体壮的北极熊正慢悠悠地在冰面上横晃,忽然,它似乎察觉到了潜在的危险,瞬间掉头,四爪并用地跑远了。
廖敛想了想,道:“熊,熊肉好吃。”
桂欢:“……你说什么?”
……她没理解错的话,是那个熊?
北极熊,世界上最大的陆地食肉动物,世界级保护动物,因此,“北极熊很好吃”这种话,是绝对不可能在公开场合听见的。
廖敛:“这儿的特产,大白熊。”
桂欢:“……廖敛,你吃的那只北极熊是怎么死的?”
不会是她想的那样吧?
廖敛肯定不能实话实说,顿了几秒后,说道:“冻死的。”
……她头一次听说,北极熊还能冻死。
桂欢:“廖敛?”
廖敛嘟囔道:“饿死的吧。”
桂欢停了停,说道:“以后就当没看见吧,北极熊是保护动物。”
廖敛不理解:“三米多长,还用保护它?”
桂欢:“……因为它是濒危物种,就是数量不多。”
廖敛撇了撇嘴,要论少,他知道的“濒危物种”十个手指都数不过来。
“照你这么说,那我也算保护动物。”
桂欢笑了:“是,世上就一个廖敛,你也是保护动物。”
闲聊了几句,桂欢想起了一件事。
前些日子桂欢全家都很忙,所以后来才听说,吴天顺死了。
据说他喝多了酒,一头栽进了沟里,头都摔碎了。
桂欢听到这事时还有点感慨,上辈子他就是摔沟里死的,没想到这辈子掉进了同一条沟里,这次更惨烈,完整的遗容都没留下。
桂欢说完后,廖敛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说了句:“他打过你,该死。”
人都没了,桂欢也就懒得追究了。
桂欢:“你作业写完了吗?”
廖敛:“……这边在白昼,天天都是大白天。”
“所以?”
廖敛伸出舌头,长长的舌头向上延伸,舔了舔鼻头,闷声道:“我一到白天就犯困。”
桂欢:……忘了,廖敛晚上精神,白天睡觉。
全是大白天,就导致了他一觉又一觉。又没有桂欢在身边,廖敛就更肆无忌惮了,有空就出去寻觅吃的。
八月十五是他的生辰,年满十六岁,氂鷵就会从幼态变化为成年兽态。也是为了防止他暴走,廖敛的老父亲才会让他千里迢迢地赶来北极。
桂欢:“……那你就早点回来吧,我写完了,可以教你。”
廖敛动了动鼻子,说道:“我八月底回去,你睡觉别关窗。”
桂欢:“……我家大门口是有陷阱吗?”
怎么就不能好好从大门进来呢?
又聊了一会儿,桂欢有点饿了,说道:“我先去吃饭了。”
廖敛:“我也去吃饭。”
冰河沿岸,一只海豹悄悄露出了一点头,肥硕的身子隐在水面下,廖敛眸光微动,舔了舔嘴唇。
桂欢:“你吃什么?”
廖敛没立刻回答,而是带着点试探性地问道:“海豹也需要保护吗?”
桂欢:“……是。”
她算是看出来了,老廖家就没一个靠谱的。
廖敛:“那保护动物可以吃保护动物吗?”
桂欢:“……”
廖敛自问自答道:“应该可以,我看见白熊吃海豹了。”
第33章
一转眼, 就来到了八月下旬,气候逐渐转凉,天高气爽, 空中万里无云。
头发长到肩膀, 桂欢就不打算剪了, 短头发需要定期修理,长头发省事, 用皮筋一扎就好。
八月二十九日, 学生集体返校, 收拾卫生, 回收作业, 做开学典礼的准备。
桂欢作为初三生代表,让老师检查了一遍她写的演讲稿。
打扫卫生这件事, 一直都是桂欢的首要“保命任务”。她没有因为多了二十年寿命就懈怠,人生数十载, 她可不能坐吃山空, 每日增加几小时, 循序渐渐方能长久。
回到班级里, 桂欢下意识地看向廖敛的书桌,椅子规整地插进桌子下方,没有人动过。
他不是说八月末回来吗?怎么现在还不见人影?
打扫完教室,桂欢最后一个出了班级门, 幸好她今天背书包来的,因为和廖敛是邻居,顺便就把廖敛的教科书也领了。
踏着傍晚的火烧云, 桂欢慢慢往家走,爸妈都在快餐店里忙, 为了增加收入,快餐店二十四小时营业,她妈干到十一点,下半夜桂欢爸一个人看店,大伯下班前把菜做好,刚好维持到第二天早上的分量。
桂欢妈每天回来都会带一些饭菜,是桂欢第二天的口粮。
走着走着,桂欢忽然想起来自动铅笔的替芯不够了,只能掉头往回走,学校门口的文具店种类繁多,物美价廉。
买完替芯,她刚走过马路,就听到有人高声唤了一句:“欢欢!”
声音听着有点耳熟,桂欢拽了拽书包带,两人分的书不轻,带子随着重量向下压,勒得她肩膀酸疼。
抬起头,就见一个修长的身影站在三十米开外,面朝她的方向,视线相对,对方又喊了一句:“欢欢!”
会这么叫她的,除了家里的长辈,就只有廖敛了。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面庞,桂欢歪了歪头。
不怪她觉得诧异,小豆丁去北极前,额头才堪堪到她肩膀,小两个月的时间,怎么就窜这么高了?!
廖敛见桂欢认出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像风一般跑了过来,一眨眼的功夫,就冲到了桂欢的眼前。
距离三十米远的时候还不明显,随着廖敛的接近,桂欢才清楚的认识到,他究竟大了多少倍。
廖敛头上戴了一顶黑色的毛线帽子,身穿黑色长袖宽松T恤,黑色休闲裤,脚上一双白色旅游鞋。
桂欢低头看向他的鞋子,临走时他顶多三十几码的脚,而现在的鞋,则像个小船,少说也得四十一码。
肩膀一松,廖敛非常自然地提起了她的书包,单手甩到了肩膀上,掂量了两下,问道:“你用书包装大米了?”
撑得鼓鼓的不说,正常书包没有这个分量。
桂欢脑袋慢了半晌,缓缓抬起头,才发现风水轮流转,现在轮到她的头顶只到廖敛的肩膀了……
待看清他的脸,桂欢眯了眯眼睛。
很像,与他上辈子,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脸庞上的稚气一扫而空,浓眉、高鼻,薄唇,只有那对猫眼,还能看出小时候的模样。
廖敛上下左右打量了她一番,随后低下了头,桂欢下意识一躲,廖敛的鼻子就点在了她的肩膀上。
桂欢:“廖敛?”
廖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接着把整张脸都贴了上去,从左到右,慢慢地蹭了蹭。
小豆丁廖敛做这个动作,桂欢只觉得他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可身高将近一米八的廖敛,在她肩膀上这么蹭,就不是那么可爱的事情了。
力道不可同日而语,蹭得桂欢整个人都跟着歪了歪,沉默两秒,开口道:“……你对你的体型是不是有什么误解。”
廖敛右脸贴在她肩膀上,露出左眼,低声道:“你肩膀太单薄了。”
说完,廖家的好大儿就放轻了力道,从下巴到额头,非常细致地用脸在她的肩膀上打了个滚。
桂欢怀疑道:“你脸出油了吗?”
他原来顶多用额头蹭一蹭,现在可好,简直就是在擦脸。
廖敛眨了眨眼睛:“我着急回来,没洗脸。”
微抬起头,他用手抹了一把脸,掌心冲着桂欢道:“没出油。”
掌心宽大,五指修长,桂欢目测了一下,比她脸都大了。
廖敛磨蹭的动作幅度太大,毛线帽子往上窜了窜,露出了光洁的额头。
桂欢:“怎么想起来戴帽子了?”
廖敛:“太长了,扎眼睛。”
说着,他抬手揪掉了帽子,半长不短的头发就露了出来,由于静电,发丝向上立立着,破马张飞,毫无章法。
把帽子往桂欢手里一塞,廖敛伸出双臂,在桂欢的惊呼下,环住了她的腰,非常轻松地举了起来。
并不是浪漫的环抱,而是很单纯的托举……
他眼睛亮晶晶的,直勾勾地盯着桂欢的脸,虽然面部表情没有呈现出笑容,但桂欢能感觉到,他很开心。
“……可以放下来了。”
她心理年龄大了,突然被举起来,实在有点不习惯。
廖敛没松手,还抱着她转了一圈。
怎么说呢,桂欢头一次觉得自己可能是太轻了,廖敛举着她,就跟举个小动物似的。
桂欢:“举可以……别转了,我头晕。”
廖敛脚步一停,维持着挺举的勇姿,大脑袋一低,就顶在了桂欢的肚子上。
桂欢:“……”
你是觉得,这条街上就只有我们俩吗?
廖敛倒是一点不觉得害羞,他脑袋在桂欢的肚子上拱了拱,脸扑上去,猛地吸了一口气。
桂欢当时就觉得,一股凉气贯穿了她的肚脐眼……
“好了好了,我们说说话,别用肢体表达了。”
廖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把桂欢放了下来,桂欢赶紧整理被蹭得皱皱巴巴的校服,就感觉头顶多了一份重量。
廖敛的大掌在她的头发上揉了揉,左看右看,一副稀奇地模样道:“你毛变长了。”
一整个暑假都跟“动物”混在一块,廖敛一时还改不过来口。
桂欢:“……嗯,和你一样。”
廖敛似乎不太习惯居高俯视的视线,他弯下腰,从侧边打量桂欢,右手将她的头发捋顺,还用手指当梳子抓了抓,像发现新大陆一般道:“桂欢,你原来就这么矮吗?”
桂欢:“……”
但凡他情商高一点,她都得跟他掰扯掰扯。可廖敛就是廖敛,长得再高也没用,脑子没跟上趟。
桂欢:“实话实说,你放暑假前也不高。”
廖敛丝毫没有自尊心受挫,点头道:“那时候还是幼……还小,矮是正常的。”
桂欢好奇道:“你这个暑假都吃什么了?”
就是把腿打折,往里面装钢钉,都不可能长得这么快。
廖敛歪头想了想,仔细筛选他吃过的东西里,能说出来给桂欢听的品种。
“海草。”
桂欢:“……”
行了,她都多余问了。
她不禁也有些纳闷:北极熊,难道还有增高的效果?吃大的动物,就能变大?……没道理啊。
“你长得这么快,没有生长痛?”
廖敛回想着道:“还好,可以忍。”
从幼态变化为成年兽态是一个很痛苦的过程,骨骼拉长,妖丹发热,那感觉确实不太好受。
就连一向讨厌水的廖敛,都一头扎进了冰河之中,在里面来回翻腾。
之所以选在北极化型,就是因为这里人烟稀少,就是嚎叫,也没人会察觉。
其实最开始,廖敛的老父亲是打算让他去南极的,那里最低气温零下五十多度,冰河里含氧量高,住着很多大型水兽。
但天禧坚决不同意,北极就够受的了,去南极,他就得在那被冻成活标本!
桂欢:“你去买点钙片,补一补钙。”
廖敛实话实说:“我吃了不少骨头。”
“脆骨补钙效果不明显,你最好去看看医生。”
廖敛一本正经道:“我吃的是骨头,硬骨。”
桂欢:“……你牙还好吗?”
廖敛呲出一口又白又齐的牙齿,虎牙明显,呈尖锥状。
自豪道:“很好。”
桂欢以为他在开玩笑,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说道:“书包里有你的教科书,你一会儿拿回家。”
廖敛突然想起了什么,低头看着桂欢道:“我刚才去你家了,窗户没锁,你是给我留的窗?”
桂欢:“……我是为了通风。”
两人边走边聊,廖敛脱线的聊天风格,很快就让桂欢找到了熟悉的相处方式,虽然他高了,壮了,但还是那个廖敛。
上到六楼,廖敛一点没有回家的意思,站在桂欢身后等她开门。
桂欢:“你不回家?”
“你能帮我剪剪毛吗?”
桂欢:“……楼下直走两百米,拐弯就是一家理发店。”
廖敛:“我不喜欢别人拿着利器在我头上比划。”
你不喜欢的还挺多。
“……我没给人剪过。”
廖敛无所谓地道:“不会剪就剃秃,我长得快。”
快到秋季了,季节交替,他这段时间毛发会格外茂盛。
桂欢:……
秉承着美观主义,桂欢终究没给他剪凸,只能说廖敛长得好,怎么剪都不会太难看。
廖敛本人似乎丝毫不介意,照镜子不到一秒,就转过了头。
“……你不再看看?有没有哪儿需要修剪的?”
廖敛:“不用看了,就那两撮毛,没什么好看的。”
他身上都是毛,这么一小块,根本不在乎。
……不注重外表,也算是优点吧。
桂欢才想起来:“你舅舅呢?你回来不跟他说一声?”
廖敛:“他今晚不回来了。”
桂欢:“有事情?”
廖敛双手无意识地放到了桂欢的头上,摸了两把,随意地道:“他开养鸡场的,母鸡不下蛋,他去色|诱了。”
桂欢:……她实在很难想象,一个成年男人,要如何去色|诱母鸡。
“你从哪儿学的‘色|诱’这个词?”
这么复杂的词语,显然超出廖敛的词库了。
廖敛:“老师不是说让读四大名著吗?我看了三国,里面有董卓令貂蝉色|诱吕布。”
没想到,他还真的认真读了。
感觉廖敛在来回揉搓她的头发,桂欢忍了忍,没忍住道:“我是不会让你给我剪头发的。”
廖敛奇怪地道:“为什么要剪,你的毛多好,软乎乎的。”
他低下头,顺势就想去舔,舌头都伸出来半截了,才想起来这个举动似乎不太行。
桂欢一抬头,就看到了他的半截舌头:“……你要往我头顶吐唾沫吗?”
廖敛进退两难,索性伸出舌头,舔了舔鼻头,面无表情地道:“我就想给你展示一下,我能舔到鼻子。”
桂欢:“……”
是不是北极太冷,把他的脑子冻坏了?
第34章
开学前一天, 桂欢帮廖敛把扦上去的裤脚拆了下来,桂欢安静地做针线,廖敛则眼睛瞄着线团, 手在沙发上不停地“踩奶”。
不是他不想玩线团, 而是桂欢严令禁止了他这种行为, 以防他又把自己包成盘丝洞里的唐三藏……
“廖哥!”
听见楼下传来的声音,廖敛从床上站起, 走到窗边向下望, 胖了一圈的王三饼和光仔穿着新高中的校服, 正仰脖呐喊。
廖敛指了指水管子, 道:“别大声嗷嗷, 爬上来。”
桂欢:“……”
就王三饼那个吨位,先不说能不能爬上来, 她都怕他把水管子从墙上扯下来。
几分钟后,王三饼和光仔两人呼哧带喘地爬上了六楼。桂欢拿着裤子转移阵地, 一行人去了廖敛家。
一个暑假没见到廖敛, 王三饼和光仔两人站在门口呆愣了半晌, 吃惊地道:“廖哥, 你,你是廖哥吗?”
廖敛盘腿坐在地毯上,拿出虾酱瓶子,又找了一个干净的玻璃杯, 给自己和桂欢两人倒上了汽水。
闻言瞥了一眼王三饼,道:“看样是考上高中了?”
这不耐烦的眼神,冷淡的语调, 不是廖哥又是谁?!
“廖哥,您, 您这变化太大,我一时没认出来。”
两个月前才到他胳肢窝,一转眼都比他高了!
话说回六月下旬,王三饼考完中考,出了教室门,瞬间就觉得天塌了……不出意外,他即将从年级倒数,荣升为全市倒数。
听说廖敛去了北极,王三饼松了一口气,每天忐忑地在家等成绩。根本没有心思去游戏厅和台球厅,每天除了吃就是睡,要不就是翻开初三的卷子,坐在那叹气。
明明做过的题,他怎么进考场就忘光了呢?
王三饼双手紧紧地抓着卷子,眼神愤恨中带着点懊恼,一副要把题吞了的模样。
三饼妈吓了一跳,连忙劝他:“山兵啊,你可别吃卷子啊,吃了也不会做!可别吃坏肚子。”
王三饼:“……”
七月中旬,廖敛走后的一星期,王三饼收到了自己的中考成绩。
与他设想的差不多,湘城的平均成绩线,八成是被他拖累了。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上不了好高中,吊车尾的高中还是能进的,于是,他再一次和好兄弟光仔踏入了同一所学校。
五十三中,是湘市一所很“有名”的高中,之所以有名,就是因为它极低的升学率,平均不到百分之十。
王三饼扯着自己崭新的校服,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廖哥,我考中了!五十三中。”
廖敛问桂欢:“是重点高中?”
桂欢实在不想睁着眼睛说瞎话:“……还行吧。”
廖敛心领神会地道:“是不是跟劳动公园似的,交钱就能进?”
桂欢:“……差不多。”
廖敛这才看向王三饼,说道:“我要是你,绝对不会穿着这身校服满街逛,放学在厕所里就脱了。”
王三饼:“……”
廖敛从身后掏出一个大本,道:“来都来了,帮我把暑假作业写了。”
王三饼:“……今天就得写完吗?”
廖敛冷眼道:“明天就开学了,你说呢?”
王三饼无言地看了看光仔,嘟囔道:“我今天出门前,怎么就不看看黄历呢?”
光仔指着墙说道:“廖哥这儿有,你要看啥?”
王三饼抬头往墙上看,大字明晃晃地写着:八月三十一,阴历七月二十,忌出行……
这边桂欢拆好了裤脚,让廖敛穿上试试,原本拖地的裤腿现在才到脚踝上方,有点短了,看起来像八分裤。
光仔打量了两眼,说道:“廖哥,这么穿不行,我原来就把裤腿挽到了膝盖上面,纪律委员说我不好好穿校服,还批评我来着。”
廖敛想了想,从厨房里拿出一个浅蓝色的袖套。
桂欢:“你舅舅的?”
廖敛点头:“他做饭的时候戴的,你把它从中间剪开,帮我缝裤腿上。”
桂欢:“……”
最终,桂欢还是阻止了他这个除了霍祸袖套,丝毫没有什么作用的想法。让他明天去找班主任张老师,重新订一套校服。
廖敛的个子还会长,订个稍微大一点的,能穿到毕业。
九月一号,学校正式开学了。
桂欢作为初三生代表,要在升旗台前讲话,她穿着整齐的校服,头发梳在脑后,几缕碎发在额前垂下,白生生的面庞,在阳光下白的发光。
由于廖敛个子长了,老师就将他从第一排安排到了最后一排,好在他视力好,桂欢脸上的每一个微小表情,都能看得清清楚楚。
桂欢讲完话,廖敛带头鼓掌,就属他拍得最大声,桂欢在台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两人的眼神在空中相会,桂欢轻轻笑了笑。
廖敛猛地挺直脊背,不知为何,耳朵像是着火般烧了起来。他舔了舔手指,拽了两下耳垂。
桂欢走下讲台,回到班级队伍里,与廖敛相距三个人的距离。
廖敛回头看了眼班主任,他正在跟其他班的老师说话。
廖敛右手微动,指甲瞬间拉长,爪尖锋利尖锐。
他眼睛看着前方,右手看似随意地一划,然后拍了拍前面站着的徐波。徐波不明所以地回过头,就听廖敛道:“你裤子崩开了。”
徐波立马转头看,可不吗,后屁股中间一条大缝,直往里灌风!
“老师!”
张老师:“怎么了?”
徐波捂着屁股,一脸欲言又止。
因为徐波在初一时有过拉裤子的“前科”,张老师当时就是一惊,道:“赶紧去厕所!”
张老师也纳闷,这徐波怎么一到人员密集的场合,就控制不住自己的三急呢?
廖敛事不关己地前进了一个身位,他前面站着的是班级里的体育委员冯伟。
廖敛探头打量冯伟,冯伟正望着前排斜方,桂欢的头发出神。
廖敛微皱眉,一股异样的不喜从心头升起,他磨了磨犬齿,拍了拍冯伟的肩膀。
冯伟猛地回神,有些慌张地道:“廖敛?”
廖敛面无表情道:“徐波去厕所了,他没带纸,你去给他送。”
冯伟反应了几秒:“为什么是我?”
廖敛板着脸道:“你是同学们选出来的班级委员,遇到事情不应该挺身而出吗?”
桂欢听到了身后的动静,向后偏了一下头:“出什么事了?”
冯伟立刻道:“我去给徐波送纸!”
廖敛冷眼看着冯伟去跟老师报告,待他走远后,廖敛叫了一声他前面站着的同学。
直接脸不红心不跳地说道:“我近视眼,看不清前面,你跟我换一下。”
终于排清了最后一个障碍,廖敛大咧咧地走上前,往桂欢身边一站。方才还尖锐无比的食指恢复成了原样,目视前方,轻轻勾了勾桂欢的小指。
桂欢斜着眼睛瞥了他一眼,小声道:“再忍忍,就快结束了。”
廖敛想说,他一点都不觉得烦闷,即使讲台上挺着肚子的校长在那没完没了地念稿子,他也能做到左耳听,右耳冒。
廖敛:“你比他讲得好。”
桂欢:“你听我讲什么了?”
她记得廖敛当时就盯着她放空来着。
廖敛:“……内容不重要。”
过了几分钟,送完厕纸的冯伟回来了,几分钟前,他急急忙忙赶去厕所,可徐波并不在那里。
他看了眼站位顺序,走到廖敛身旁道:“廖敛,班级要按大小个排位,你比我高,应该站后面。”
廖敛没理他,目视前方,义正言辞地道:“你不要影响我,我在认真听校长讲话!有什么事,典礼过后再说。”
冯伟:“……”
新学期新气象,最大的改变就是,廖敛的座位调到了后排,就在徐波和桂欢的后面。
也就从那天起,徐波就开始动不动往厕所跑。
有次跑得太急了,裤子没捂住,班主任正好从后面看到了他裂开的校服裤子。
张老师不禁心想:……学校椅子这么旧了?钉子扎屁股,怎么还硬往下坐呢?
徐波也很纳闷,他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他聪明的脑袋瓜里终于想出了一个能自圆其说的答案。他用书挡着脸,小声地对桂欢说:“班长,你说我是不是有什么特异功能啊?就像电视里那种超能力似的。”
桂欢:“……你说说,什么特异功能。”
徐波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班长,你听没听说过气功?我觉得我的气功,可能是走下三路。屁里面带着冲击波。噗嗤一下,全震碎!”
他的表情太过认真,以至于桂欢都不忍心打击他了。
桂欢:“……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打算怎么办?”
廖敛不知何时从后面将头探了过来,隔开了两人的距离,面无表情地说道:“你可以在校服裤子后面按个拉锁。”
放气的时候就敞开,平时拉上。
桂欢:“……”
这不就是开裆裤吗?
徐波眼睛一亮:“好主意!”
可惜,徐波他妈根本不认同他的设想,不但没给他缝拉锁,还给了他一个大脑瓢。
开学第二个星期,班级里调换了座位。
个子高的坐后面,桂欢顺调往后调了一个,也就从那天起,徐波的“超能力”也消失了。
桂欢后知后觉,打量身边睁着眼睛睡觉的廖敛,觉得这事儿,肯定跟他有关系。
廖敛长高之后,在班级里明显有了存在感,再加上他的长相,所以总有女孩子会偷偷瞄他。
桂欢:廖敛只要不开口说话,一切都是很美好的。
青春少男少女们情窦初开,暗恋就似青涩的果实,酸甜滋味,藏于心中。
桂欢还在这感慨青春的美好,就听廖敛在一旁道:“桂欢,你看,我画的你。”
这堂是美术课,老师让同学们自由发挥,画班级里的一样东西。
桂欢看向画纸,出乎她的意料,廖敛素描画得很好,一根根头发栩栩如生,连她嘴角的酒窝都画进去了。
原来在廖敛眼里,她是这么一副恬然的状态。
就是整体构图有点比例失调,她身后还有个人,可这个人只画了下巴以下。
桂欢:“这是谁?”
廖敛:“我,我比你高,画纸不够长,装不进去了。”
桂欢:“……你下次可以缩小比例,把你自己塞进来。”
第35章
秋天无声地来临, 桂欢也收到了她妈给她织的毛衣,望着红彤彤的圆领毛衣,桂欢悠悠叹了一口气。
天气转凉, 落叶纷纷飘下, 与此同时, 一段模糊的记忆,在桂欢的脑海中渐渐露出了头。
她之所以能想起来, 是因为那件事发生在一个很寒冷的冬夜。
那天, 她像往常一样踩着夜色往家走, 走着走着, 她忽然感觉有些不对, 似乎有个人,正在不远不近地跟着她。
桂欢警觉地拐了个弯, 走向大路,加快了步伐。
在路边随便找了一家小卖铺, 桂欢走了进去, 给她爸打了一个电话, 让他来接她。
打完电话, 桂欢站在小卖铺门口向来时的路望了望,两栋楼的中间,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身影,他大半身子躲在墙后, 露出了一只眼睛。
正常人看到这一幕,不说害怕,心里也得一抖。
桂欢并没有太惊慌, 她收回视线,转头对老板说:“您店里没丢什么东西吧?我来的时候, 前面那栋楼门口站了一个人,一直往您的店铺里打量。”
小卖铺老板是个中年男人,闻言从柜台里走了出来:“在哪儿?”
桂欢站在对方看不见的死角,给老板指了指方向。
老板推开门就走了出去,桂欢站在门口打量,黑影看到老板接近,转眼就消失在了拐角。
过了一会儿,老板搓着手走了回来,皱着眉头道:“我一过去他就跑了!”
女生走夜路被袭击之类的案件比比皆是,桂欢没敢大意,买了一袋无花果,在小卖铺里等到了她爸来,两人才走回了家。
桂欢当时并不清楚,她的警惕性,为她躲过了一劫。
几天后,湘市就发生了一起骇人听闻的强|奸案。
受害女生是附近一所高中的学生,下晚自习回家,被歹徒拖到了小巷里。
歹徒手段极其残忍,女生被发现时已经奄奄一息,虽然勉强救回来了一命,但由于受伤严重,终生都要在腹部外挂一个排便袋生活。
事件将整个湘市都笼罩上了一层阴影,从小学到高中,那段时间,基本上所有的家长都会去接孩子上下学。
由于案件造成了非常恶劣的影响,警方组织了专案组,一个星期后,终于抓到了犯罪嫌疑人。
桂欢听到这件事的时候,忽然就想起了那天尾随她的黑影。
如果她那天没有走进小卖铺,那是不是躺在病床上的就会是她?
但是世界上没有如果,桂欢很快便把这个想法抛出了脑海。
之后学校组织给受害女生捐款,桂欢没犹豫,把一个月的零用钱都捐了出去。
事情已经过了二十年,她还以为自己已经忘了。
可当初三来临,寒冷重新袭来时,就像某种召唤,她又想了起来。
上辈子报纸上的记载并不详细,为了保护受害人,没有公开她的姓名。受害人在出院之后,和家人搬去了另一个城市。
想必那个女孩接下来的一生,都将承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痛苦,即使用一辈子的时间,可能都无法治愈心理和身体的创伤。
桂欢翻着日历,在十二月上画了一个红圈。
头顶“日行一善”闪闪发光,它似乎能预感到,桂欢终于开始主动做好事了。
桂欢也说不清出她究竟是出于怜悯,还是有了那么一丁点正义感,但她清楚,她想要防止这件事的发生。
学校里的生活一如往常,少男少女们的想法总是新鲜又活泼,最近学校里开始流行起电子宠物,老师一批批地没收,抽屉都要装满了。
桂欢的新同桌,廖敛对此并没有兴趣,课间徐波拿着他的电子宠物,给廖敛展示如何喂水喂饭。
“你看看,它喝水呢,它一会就要睡觉了。”
廖敛没说话,但是看徐波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傻子。
他指着电子宠物,对桂欢道:“你也想养一个吗?”
桂欢:“如果要养的话,还是真实的好一些。”
虚拟宠物来来回回就那个几个行为模式,吃饭睡觉上厕所,全程复制粘贴。
廖敛舔了舔嘴唇,问道:“真实的你想养什么?”
桂欢没养过小动物,她想了想道:“好养活的。”
不需要散步,不需要玩耍,喂个食就能活的那种。
廖敛:“就这一点?”
桂欢:“差不多,等想养的时候再想吧。”
估计那天是不会到来的,她一个人住的时候也没想过要养宠物。
廖敛经常会在劳动公园看见老头老太太遛狗,给它们梳毛,喂食,还会抱着亲,边亲边说:“宝宝好乖呀,谁家的宝宝毛这么漂亮啊?……原来是我家的大黄啊。”
廖敛当时只觉得这些动物都被养废了,一点野性都没有,居然还露出最薄弱的肚皮来示好。
廖敛单手拖头,想象了一下桂欢给他梳毛、喂饭、抱着亲的场景……她细细的手腕会环抱住他的大脑袋,额头抵着他的宽虎鼻,笑着对他说:“廖敛好威风啊。”
思及此,廖敛耳朵倏地一立,眼睛瞪得圆溜溜的,喉咙里发出了低沉的呼噜声,像是在彰显他的好心情。
可惜,他不能化原型。不然吃饭、喝水、睡觉,桂欢想看哪个,他都可以现场直播,比徐波那个黑白的强多了。
桂欢正低头写题,听见声音,停下笔说道:“别睡了,下节课是化学课。”
廖敛眨了眨眼:“我没睡。”
说着,他半趴在了书桌上,脑袋枕着手臂,用头发蹭了蹭桂欢。
桂欢:……这睡觉姿势都摆好了,还说不是睡觉?
化学课下课,桂欢把书本收进书桌,跟着廖敛往操场走。
她今天总觉得有点不舒服,又说不上来是哪儿。
秋天的气温不高不低,体育老师组织学生们先绕着操场跑两圈。
跑第一圈时,桂欢就感觉腿肚子有点发沉,等到第二圈时,下腹已经有了明显的疼痛感。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灵光一闪,她终于意识到是怎么回事了。
她生理期来得比较晚,上辈子也是初三左右。
桂欢慢慢放慢脚步,想举手跟老师报告上厕所。她手还没举起来,身后就蹿出来了一个人。
定睛一看,是廖敛。
廖敛疾步跑上前,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鼻尖耸动,用力吸气,眉头皱得老高,上下左右地来回打量她。
体育老师吹了声哨子:“廖敛!你干什么呢?”
廖敛充耳不闻,他将鼻尖凑近桂欢的领口,瞬间睁圆了瞳孔:“你流血了?”
桂欢:……这鼻子是真灵啊,赶上警察局的警犬了。
桂欢拉着他从队伍里走出来,以防耽误别人跑步,举手对老师说:“报告,我想去洗手间。”
体育老师朝着两人的方向走来,还没走近,廖敛就躬下身,一把将桂欢抱了起来,大声道:“老师!桂欢流血了!我带她去医务室!”
说完,廖敛大步流星地向着教学楼跑去。
桂欢:“……”
很好,这下全班都知道了。
进了教学楼,桂欢拍了拍他的手,说道:“放我下来吧,不是什么大事。”
廖敛根本不听,都流血了,还不是大事?
“你哪儿破了?”
他眼睛在桂欢身上来回扫视,很快,就顺着味道落在了她的裤子上。
廖敛:“你有痔疮?”
经常和他打牌的安大爷就有痔疮,听说还去医院做过手术。
桂欢:“……你初二卫生课没听吗?”
廖敛:“卫生课?我们还有这门课?”
桂欢心想:嗯,他估计是一觉睡过去了。
廖敛跑得快,一步四个台阶,很快就到了医务室,他拉开门,大声喊道:“老师!你快给她看看!”
保健老师也吓了一跳:“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老师和廖敛两人都很紧张,就只有桂欢这个当事人最冷静。
她沉默了两秒,从廖敛手臂上下来,站到了地面上:“廖敛,你回教室帮我把书包取过来。”
廖敛:“现在是取书包的时候吗?!”
那认真的表情,就好像她已经病入膏肓了。
桂欢:“……我会跟老师说的,你去吧。”
好说歹说,可算把廖敛支走了,关上门,桂欢跟老师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
保健老师这才松了一口气,从身后的柜子里取了一个卫生棉,让桂欢去厕所换。
等廖敛提着书包回来的时候,桂欢已经在走廊里等他了。
廖敛:“你怎么出来了?”
他上前嗅了嗅桂欢的味道,急道:“你这也没止住啊?”
桂欢:……要是止住了,才有问题。
“廖敛,来,别激动,我给你补一趟卫生课。”
接下来,桂欢就以非常严谨的科学口吻,给廖敛讲了一遍正常人都应该有的常识。
听完桂欢的话,廖敛怔愣了半晌,说道:“为什么?”
桂欢:“……男女构造不一样,是我们与生俱来的生理区别。”
廖敛烦躁地抓了把头发,他鼻子灵,一点血腥味都能嗅到。
如果别人身上有血腥味,廖敛顶多瞥一眼。
但是,血气萦绕的桂欢,让廖敛觉得很不舒服。
看他一副不虞的样子,桂欢轻松地道:“一个月就几天而已,真没有什么。”
廖敛揉了揉鼻子,皱着眉头,在她身前蹲下:“上来,我背你回教室。”
桂欢:“……不用。”
廖敛急了,索性站起身,又把她抱了起来,这次动作格外得轻。
桂欢刚想让他放下来,就感觉额头一凉。
某只垂着头,轻轻舔了舔她的脑门,喉咙深处发出了一声:“嗷。”
声音低低的,就像他现在的心情,非常糟糕。
走廊里空无一人,窗外蓝天白云,晴空万里。
桂欢张了张嘴:“……不咸吗?”
她刚才跑了两圈,额头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想来味道好不到哪儿去。
再说廖敛舔人这个毛病……是不是好不了了?
第36章
放学铃声响起, 廖敛起身,把桂欢的书包挂在了肩膀上,双手冲她举了举, 一副要把她“托运”回家的架势。
桂欢:“……不用。”
青春期正是敏感的时期, 廖敛如果经常抱着她走来走去, 难免不被同学们瞎想。
廖敛挠了挠头,退一步说道:“那我提着你衣服领回去?”
他小时候在树林里觅食, 一旦乐不思蜀, 停不下来的时候, 他爸就会提着它的后脖颈, 一路拎回家。
桂欢:“……我有腿, 恰好,它还有行走的能力。”
廖敛这么草木皆兵, 导致她自己都有点怀疑,是不是真得了什么重病……连忙抬头确认了一下余命, 还好, 没少。
回到家, 廖敛没有跟进来, 转头就下了楼,说去取东西。
桂欢洗了个澡,擦干静头发上的水汽,坐在书桌前写作业。
过了能有二十分钟, 窗户外传来了“当当当”的轻响,桂欢抬头,就见廖敛蹲在窗台上, 右手拎着个塑料袋。
由于他身材变高了,所以两只脚排成了一字型, 才堪堪站稳。如果稍踩偏一点,那八成就得急救病房里相见了。
桂欢不由得跟着捏了一把冷汗,连忙让他进来。
打开窗,廖敛轻车熟路地爬进来,把袋子递给桂欢:“拿去吃。”
袋子上带着水汽,廖敛反常的没有不耐烦,还主动去洗了把手。
透明的袋子里装了一条红白色相间的鲤鱼,怎么看,都不是用来吃的。
桂欢:“你从哪儿弄来的?”
廖敛洗干净手,抓起桂欢方才擦过头发的毛巾,擦了擦手。
“捡来的。”
劳动公园一大池子的鲤鱼,他拿个几条根本发现不了,秋季鱼肉肥美,是最好吃的时候。
桂欢:“……这种水生动物,一般拣不到。”
恕她知识面窄,从来没见过能在地面上游动的鱼。
廖敛眨了眨眼,面色不改地道:“我从湖边路过,它突然就跳了出来。”
桂欢:“……”
廖敛认真地道:“它应该是想投胎了,我就成全了它。”
桂欢:怪不得这么眼熟,原来是劳动公园里的。
“你就这么拿回来了?没人阻止你?”
廖敛:“路上有两个婆婆问我,我说我是拿去湖边放生的。”
不过婆婆不知道,他说的这个“生”,是往生。
廖敛:“你现在虚,得吃点好的。”
桂欢提起塑料袋看了看,里面的鱼已经不动了。
她犹豫地问道:“你会做吗?”
廖敛:“你不吃生鱼?”
桂欢:“……我不吃生的大鲤鱼。”
廖敛十分肯定地说道:“放水里煮了,应该就能吃。”
桂欢觉得自己纯粹多余问这一嘴,提着鱼进了厨房,道:“我炖了,我们一起吃。”
廖敛:“不用那么麻烦,熟了就行。”
桂欢:“……主要是,我有味觉这个东西。”
又不是打扫厨余垃圾,怎么能是个东西就塞嘴里?起码调味得能入口才行。
廖敛跟着她进了厨房,桂欢刀具用得十分顺手,切丝切片切花刀,看两眼就能上手,她妈也说过她有天分。
桂欢也曾想过,人都有长处短处,可能她的烹饪技能点,都点在了刀工上。
桂欢麻利地刮鱼鳞,谁知手下的鱼忽然抖了一下尾巴,头顶“日行一善”猛然放大,下面的“不可杀生”跟着亮起了红灯。
桂欢手一停,她身后的廖敛把下巴轻轻点在她头顶:“怎么了?”
桂欢:“……它还没死。”
廖敛:“你把它炖了就死了。”
“……我心善,不杀生。”
桂欢想静置片刻,等鱼咽气了再刮鳞,谁知廖敛的手臂直接从身后伸了过来,抓着鱼尾,冲着菜板就是一甩。
“啪”地一声后,鱼彻底不动了。
桂欢:……行吧,一下子蹬腿,总比窒息死要强。
廖敛怕手上的水滴到桂欢身上,他洗了洗手,用厨房里的擦手巾擦干净了水珠。
桂欢诧异地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说道:“你不怕水了?”
廖敛:“我什么时候怕过?”
他在冰河里扑腾了两天两夜,就是再抵触的东西,也被动治愈了。
桂欢:那之前在水龙头下面涮手的是谁?
廖敛微微挑眉:“我那不是怕,是讨厌,现在也讨厌。”
桂欢:“你怎么克服的?”
从心理学角度出发,打从心底里讨厌的东西,是不可能轻易接受的。
廖敛舔了舔嘴唇,在冰河里扑腾之类的,肯定不是正常人类该有的行为。
他忽然就想起了劳动公园里小孩玩水的设施,随口道:“我爸带我去了水上乐园。”
桂欢:……北极,还有水上乐园?不结冰吗?
有也应该是冰雪乐园才对。
既然廖敛不想说,桂欢便没有再追问,刮好鱼鳞,桂欢开膛破肚,把鱼内脏扯了出来,就要扔掉。
廖敛连忙道:“别扔,能吃。”
桂欢:“……不能吃。”
她没管廖敛,撑开塑料袋就扔了进去,廖敛眼巴巴地看了几眼,舔了舔嘴唇。
桂欢把盆里的鱼鳞拢到一起,扯开垃圾袋就要往里倒,廖敛倏地瞪圆了眼睛:“你要扔了?”
桂欢:“不扔留着招苍蝇?”
廖敛:“你不要给我,我要。”
“……你留着做手工?”
廖敛:“鱼鳞好,补钙。”
桂欢抬起头,仔细打量他的表情,廖敛一脸认真,没有一丝开玩笑的意思。
桂欢:“你……想怎么吃?”
廖敛心想,这东西生吃不就得了吗?嘎嘣脆。
但听桂欢的语气,人类好像不是这么吃的。
廖敛眼睛慢悠悠地眨了眨,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炸着吃?”
土豆都能炸,鱼鳞没有不能炸的道理。
桂欢:“……你回头跟你舅舅说一声,去医院看看,有一种病,叫做异食癖。”
廖敛:“什么叫异食癖?”
“就是会吃很多非食物的东西,像是虫子、纸……当然,鱼鳞也算。”
桂欢越说越觉得这就是廖敛的症状,简直就是在描述他的饮食喜好。
廖敛眼睛一亮:“对,我有异食癖。”
对于不了解的现象,人类大多会归结为非自然现象,又或者是疾病。他没想到,还有这么一种病,那是不是他得了之后,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了?
桂欢:“……你这么高兴干什么?”
油炸鱼鳞,这种光听名字就感觉是巫术的菜肴,桂欢最终决定无视,把鱼鳞统统扔了。
廖敛嘴唇动了动,道:“我一会儿帮你扔垃圾。”
桂欢:“……不用。”
把鱼炖上,桂欢和廖敛回了屋里,廖敛回家取来了作业,两人围着茶几,面对面一起写作业。
写着写着,廖敛的手就勾了勾桂欢的笔杆。
桂欢抬头:“题不会做?”
廖敛皱了皱眉,低头继续写:“没有。”
过了两分钟,廖敛的手又伸了过来,握住桂欢的笔杆,懊恼地道:“你的笔杆总是动。”
一动他就想伸手去抓……
在教室里,他和桂欢都面向前方,就算桂欢的笔来回动,也不会打扰他的心神。
桂欢沉默两秒,说道:“是不是没有王三饼这个代笔,你就写不了作业了?”
有王三饼在,廖敛就负责看题,用嘴说答案,不容易分心。
廖敛恍然道:“我觉得是。”
桂欢:“……”
她塞给他一本英语书,说道:“你先背单词吧。”
说完,她调整椅子,后背冲着廖敛,让廖敛坐在沙发上背。
桂欢重新审题,就感觉有个东西贴上了她的后背,廖敛的头抵在她的后背上,轻轻蹭了蹭,头发摩擦着布料,发出窸窣的声响。
“……你是不是有多动症?”
廖敛双眼微眯,眼白泛出金绿色交杂的光芒,慢悠悠地道:“你就当按摩。”
桂欢:“……用脸按吗?”
为了防止一秒一分心的廖敛再分神,桂欢让他背冲着自己,两人背靠背,廖敛才消停了一会,就是会时不时用后背蹭一蹭她。
厨房里传来阵阵香气,桂欢放下笔,扭动了两下脖颈。
听见动静,廖敛立马转过了身,双目发光道:“是鱼好了吗?”
桂欢笑了笑:“先吃饭,吃完再写。”
桂欢对自己的厨艺很有自知之明,也就是能入口的程度,盛上两碗大米饭,再加上桂欢妈给她带回来的剩菜,两人摆了一大桌。
打开电视,桂欢随便调了一个台。
电视里正在播放电视剧,女主角左手扶着额头,靠在公交车的玻璃窗上,一脸难受。
同行的朋友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吗?”
女主虚弱地摆摆手:“没事,低血糖,有点头晕。”
桂欢不怎么看电视剧,放出来就是为了让屋子里有点声音。
廖敛看了两眼电视,嘟囔道:“人怎么有那么多的病?”
兽类就没有那么多的病,自然界没有止痛药和感冒药,一个个也活蹦乱跳的。
桂欢不想跟他讨论这个话题,精力旺盛的廖敛,显然没得过什么大病。估计他就是发烧了,也会觉得是自己火力旺盛。
廖敛用筷子把鱼头和鱼身分开,把鱼头夹进了自己的碗里,将肥嫩的鱼腹和月牙肉挑进了桂欢碗里。
桂欢微微挑眉,遥想上辈子的“封口费”,现在的廖敛可真是尊“老”爱幼的典范。
“谢谢。”
廖敛一口下去,咬掉半个鱼头,说道:“你大出血,多补补。”
桂欢:“……”
廖敛抠出鱼眼珠,问桂欢:“你吃吗?天禧说这东西补脑,人……一般人都喜欢。”
桂欢看了两眼那透明的眼珠子:“不吃,你吃吧。”
廖敛吃鱼的速度很快,鱼骨头也一样塞嘴里,咬得嘎嘣响,点点头品鉴道:“劳动公园里喂的鱼粮不错。”
桂欢:……你是怎么吃出来的?
吃完了饭,廖敛探头,在桂欢的脖子周围嗅了嗅。
桂欢怕他把嘴上的油蹭她身上,连忙往后躲。
廖敛满意地道:“你身上的血腥味淡了不少。”
桂欢自己也闻了闻,除了饭菜味,什么也没闻到。
“现在是什么味?”
廖敛:“现在只有鱼腥味。”
桂欢:“……”
鱼、桂欢,两种他最喜欢的味道交织在一起,廖敛舔了舔嘴唇,虽然面无表情,但整个人都神采奕奕,满意得不得了。
第37章
没过两天, 廖敛体育课抱着桂欢跑去医务室的事情就传开了。
桂欢自己不知道,她在学校里算是一个名人。学习好,长得漂亮, 从上个学期起天天做“好人好事”。
无论“内在”还是外在, 都是个优秀的伟光正, 很符合青春期少男们对梦中情人的幻想。
廖敛原来在年级里并不打眼,个子长高了之后, 女生们才发现, 初三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两人本就是邻居, 初二就经常一起上下学。
之前廖敛瘦瘦小小, 桂欢跟他站在一块, 就是个姐姐带弟弟。现在两人站在一起,廖敛还总靠着她, 怎么看,都有股不寻常的味道。
班级就是一个小社会, 虽然明令禁止早恋, 但有苗头的并不是没有。
桂欢上辈子开窍开得晚, 如今一看, 不禁感慨,他们可真早熟啊。
压着早自习的铃声,桂欢和廖敛两人一同走进教室。里面忽然静了一下,几秒后又恢复了说话声, 就是眼神会时不时地往他们俩的方向瞟。
廖敛敏锐地扫了一圈,嚼着鱿鱼丝,踱步到座位上, 把桂欢的书包放下。
桂欢倒没察觉到这些,拿出早自习晨读用的教科书, 旁边廖敛懒散地坐下,慢悠悠地道:“我先早睡了。”
窗外阳光灿烂,一个很好的艳阳天。
廖敛看到太阳就犯困,用书挡在身前,不到五秒,就响起了悠长的呼噜声。好在他的声音不明显,也就桂欢知道,他不是气管炎,而是单纯的打呼噜。
桂欢看了看他,双目微睁,瞳孔无神,仿佛在发呆。
无言半晌,桂欢走到讲台前组织班级晨读。
两人的斜前方,冯伟偷偷打量着两人的互动,右手无意识地按着圆珠笔,心里越气,按得就越快。
同桌王晓雅斜着眼睛瞪了他一眼,冯伟没注意到,还在连环追击,王晓雅忍无可忍,踹了一脚他的椅子腿。
冯伟吓了一跳:“你踹我椅子干什么?”
王晓雅:“你有病啊!按按按按!你把油笔当计数器了?!”
冯伟知道是自己的错,转开头,底气不太足地道:“好男不跟女斗。”
王晓雅最不爱听这句话,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声音不小地道:“斗?你怎么跟我斗?”
周围同学都看了过来,桂欢作为班长,必须要管纪律,于是上前问道:“怎么了?”
王晓雅气哄哄地道:“冯伟有癫痫!手指不听使唤,一直在那按油笔!”
见桂欢看他,冯伟脸都涨红了,可惜嘴巴跟不上流,结巴道:“她,她胡搅蛮缠!你才有癫痫,你踢别人椅子,你!你使用暴力!”
王晓雅双手捂耳朵,翻着白眼道:“不听不听□□念经!反弹反弹!”
桂欢:……
但凡她心理年龄小个十几岁,此刻都不会这么尴尬。
“好了,把书拿出来,开始晨读了。”
小孩子吵架,桂欢懒得评价谁对谁错,索性直接忽视。
上午四节课很快就过去了,铃声一响,廖敛眨了眨眼睛,伸了个懒腰,转头问道:“这是第几节课?在教室上吗?”
桂欢:“……到吃中午饭的时间了。”
廖敛点点头,起身就往外冲,徐波今天带了面包,就没跟上去,他咬着面包,回头看了几眼桂欢。
他第四次回头时,桂欢放下了笔:“你有事就说。”
干什么鬼鬼祟祟的。
徐波左右看了看,见班级里人不多,便将左手挡在了嘴边,小声道:“班长,你听说了吗?班里都在传,说你和廖敛耍朋友。”
桂欢:“……”
耍朋友是不可能的,跟小孩子怎么可能耍朋友?更别提和廖敛了。
试问谁会对喜欢的人说:“你原来这么矮?”又或是:“你有股鱼腥味。”……
除非他情商是负增长。
桂欢认为,廖敛虽然不太懂人情世故,但起码的情商还是有的。
他俩的关系要一定要定性的话,桂欢想了想,还真没有能形容的词语。
就是很熟悉,相处很舒服,即使廖敛经常脱线,但对桂欢很好。
桂欢十分正经地说道:“谣言止于智者。”
徐波吃得满嘴都是面包渣,呲着牙道:“我就知道,耍朋友没有你俩这样的。”
桂欢:“哦?”
徐波:“耍朋友都很不好意思的,班长你看隔壁班的班花和学委,那才是耍朋友,在走廊里一句话都不敢多说,就用眼神瞅。”
桂欢:“你说的很有道理。”
徐波歪了歪脑袋:“但是班长你和廖敛在一块,总能让我想起来我爸和我妈,我妈有时候可嫌弃我爸了,就跟班长你有时候看廖敛一样一样的。”
桂欢:“……你转过去吃。”
徐波:“咋了?班长你饿了啊,看我吃是不是馋?”
桂欢:“你吃东西别说话,往外喷面包渣。”
徐波低头一看,好家伙,廖敛书桌上都是面包渣,他赶紧用手指捏起来,都塞进了嘴里:“别浪费了。”
桂欢:“……”
这个智者……有点悬啊。
廖敛拿着两盒猪肝炒青椒往回走,天禧说猪肝补血,正好给桂欢吃。
“廖敛。”
听见有人叫他,廖敛也没停下脚步,那人快走两步撵上他,皱着眉头道:“我叫你,你怎么不回头?”
廖敛端着盒饭,冷眼道:“你这不追上来了吗?”
冯伟看了眼周围的同学,说道:“你跟我过来。”
廖敛:“凭什么?”
冯伟:“……我有事跟你说!”
廖敛:“我不想听。”
他抬脚就走,冯伟又追了上来,语气不善地道:“我是体育委员!你就是这么对待班委的?”
廖敛闻言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一眼:“你除了给徐波送纸,还做过什么帮助同学的事?帮值日生打扫?还是上学捡破烂?”
桂欢就不一样,她上学放学都一样,好人好事必须做,大家叫她班长,那是心服口服。
冯伟:“……我,我组织同学课间操跑步,对身体好!”
廖敛:“那是学校组织的,再说没有几个人喜欢跑步,你去班级里问一声,让他们现在跟着你出去跑步,看他们骂不骂你。”
冯伟:“……你,你怎么跟王晓雅似的?”
廖敛皱眉,不太懂他这句话的意思:“我像王晓雅?那不能,女厕所不让我进。”
廖敛看了眼时间,说道:“饭要凉了,桂欢现在得吃热乎的,你有事的话,组织好语言再过来。”
真是浪费他的时间。
他昨天回家问天禧,女生每月的大出血问题。天禧露出了一个难以形容的表情,然后给他讲了一些注意事项。
人很脆弱,大出血时的雌性更脆弱。
东西要吃热的,不能跑,不能惊吓,不能让她们不舒服。
天禧怕他不明白,简而言之地说道:“把她们当成花骨朵,娇嫩的花骨朵。”
廖敛诧异:“还用浇水吗?”
天禧:“……你少说话,做个人!就行了!”
见廖敛大步流星地往前走,冯伟连忙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
廖敛脸色瞬间沉了下来,眸光微闪:“放手。”
廖敛大多数时间都是面无表情,给人感觉有点松散。突然的转变让冯伟下意识地松开手,无端有些惧怕。
“廖敛?”
廖敛:“我讨厌别人主动碰我。”
冯伟气势弱了半截,小声道:“我,我就是想跟你说,我听别人说,说你耍朋友。”
廖敛:“耍朋友?”
耍,在廖敛心里就是耍弄的意思。
冯伟要是直截了当的说,听到两人在交往,搞对象,廖敛还能意会一下,但不多。
耍朋友这个词汇,在廖敛这直译就是耍弄朋友……
冯伟:“就,就你和班长。”
“耍?我没耍。”
冯伟:“真的?”
廖敛:“我对她很好。”
冯伟:“……你究竟什么意思?”
廖敛打量了他两眼:“跟你有关系吗?”
“我,我就是关心同学。”
廖敛:“同学们不用你关心,你关心体育就行了,关心关心足球去。”
说完,廖敛就跑回了教室。
桂欢已经在两人桌子上铺好了纸巾,看见两盒猪肝,桂欢微微抿了下嘴唇。
廖敛把自己盒里的猪肝都挑给了桂欢,桂欢摆手:“够了,你吃吧。”
廖敛:“你饭量大,肯定不够。”
桂欢:“……”
“别拘着,敞开肚皮吃。”
桂欢:“你能吃饱吗?”
廖敛拿过她的饭盒,把菜汤浇在了饭上,拌了拌:“我有鱿鱼丝、鱼干。”
他拉开书包拉锁,桂欢看了一眼,满满半书包零食,就像来开小卖铺的。
桂欢:……
怪不得他嘴里一直不闲着。
刨了两口饭,廖敛忽然伸手摸了一把桂欢的头发。
桂欢:“沾东西了?”
廖敛嘴里嚼着饭,等咽下去了才开口道:“我对你怎么样?”
桂欢不明所以,实话实说道:“讲义气,很好。”
廖敛满意了,点点头继续吃饭。
耍朋友?不存在的。
吃完了午饭,距离下午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廖敛把徐波的椅子拿了过来,拼在他和桂欢座位的中间。
桂欢看着他忙活,摆好之后,就见他非常自然地躺了下来,头枕在她的腿上,自己的长腿往前伸,姿势惬意极了。
他的行为太过坦荡,桂欢都不好阻止他了。幸亏教室里这会人不多,吃完饭的同学不是在写题就是在午睡。
廖敛的头在她腿上蹭了蹭,半阖着眼道:“我睡会。”
桂欢:“……你知道你躺在哪儿吗?”
躺之前,不应该问一问她这个大腿所有者吗?
廖敛脸埋在她的腿上,声音听起来闷闷的:“你腿上。”
“……您老躺得还舒服?”
廖敛:“舒服,真想让你也躺一躺。”
可惜,桂欢躺不到自己腿上。
第38章
一个面包没吃饱, 徐波跑去小卖铺又买了一包干脆面,走进教室,就发现自己的椅子不见了。
他四周找了找, 就看到了廖敛身子底下躺着的椅子。
“廖敛, 你躺的是我的椅子?”
廖敛慢悠悠地撑起一只眼睛:“对。”
徐波:“那我坐哪儿?”
廖敛面色如常道:“你天天练气功, 这椅子都要被你崩碎了,你得让它歇歇。”
桂欢:……
徐波:“我没地方吃饭啊。”
廖敛:“站着吃, 你看鸡就站着吃饭, 吃完就排, 说明站着吃对消化好。”
桂欢看不过去了, 说道:“教室后面有个空椅子, 你拿过来坐吧。”
徐波:“我还是不坐了。”
他怕自己突然气功外泄,把班里的备用椅子崩坏了就不好了。
教室外, 冯伟刚要进去,就看到廖敛躺在桂欢腿上, 一副无赖的模样。
冯伟原地站了两分钟, 立刻转头去找张老师了。
廖敛这种行为, 就应该让老师看看!他就是在耍流氓!应该把他跟桂欢的座位分开, 马上分开!
张老师正在教师办公室吃饭,转头就看见冯伟涨红着一张脸走了进来。
“张、张老师。”
张老师放下勺子:“冯伟啊,你来取运动会报名单?”
冯伟微微转动了一下脖颈,从来没打过小报告, 他有点紧张。
“不是,我、我是想跟老师报告一件事情。”
张老师:“什么事?”
冯伟深呼吸两口气,攒足了勇气, 一口气说道:“廖敛他在教室耍流氓,他、他躺桂欢腿上!”
张老师知道桂欢和廖敛关系好, 前两天桂欢不舒服,廖敛全程陪着来着。但躺在对方腿上,确实有些太过亲密了。
冯伟继续道:“班上人都说,都说,他俩在耍朋友!”
要是换个人,张老师的雷达早就动了。
可对方是廖敛,提起廖敛,张老师就想起了他舅舅。
廖敛舅舅每次来都不空手,今天鸡肉,明天鸡蛋的,他今天吃的洋葱炒鸡蛋,就是廖敛舅舅送的……
廖敛刚转过来那会儿,他舅舅天天往学校跑,每天都心惊胆战地问他家廖敛有没有闯祸。
按他舅舅的话来说,就是廖敛从小大脑发育不完全,小脑基本不发育,如果做出了什么异于常人的举动,让老师多担待。
张老师留心观察过廖敛,他话不多,上课经常发呆,四十分钟,保持一个姿势,动都不带动的,一看就是缺点什么。
廖敛从上学期开始跟桂欢走得近了起来,直接表现就是成绩上升了,话也变得多了点。
张老师也是少年人过来的,早恋是个很难避免的话题,但如果两人共同进步,一起成长的话,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适当提点两句。
但在张老师看来,桂欢是个很靠谱的好班长,不太像会早恋的样子。
“我去看看。”
张老师盖上饭盒,跟冯伟回了班级。
冯伟挺直胸板,一副终于有人撑腰了的模样。
走进教室,张老师往两人的方向看去,徐波正站着吃干脆面,手里玩着电子宠物,把身后的廖敛遮挡得严严实实。
徐波边吃边说:“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吃的。”
张老师:“……徐波,你坐下。”
听见张老师的声音,徐波赶紧把电子宠物收进兜,抹了把嘴:“我椅子太累了,我让它歇歇。”
张老师:“……”
他们班怎么就这么多“奇人异士”呢?
张老师绕过徐波,就看到了躺平的廖敛,桂欢没有一丝异样,安静地看着书,见张老师进来了,才把手里的书放下。
张老师走近,说道:“廖敛,你干什么呢?坐没坐相。”
廖敛睁着两个眼珠子睡得正香,桂欢抓了两把他的头发,想把他叫醒。她动作轻柔,对廖敛来说不痛不痒,还挺舒服,于是头就往上顶了顶,示意她再抓抓。
桂欢:“……廖敛,醒醒,张老师来了。”
廖敛眼皮微动,瞳孔逐渐有了焦距,抬起头,就看到了张老师,还有他身后一脸得意洋洋的冯伟。
张老师:“你这像什么样子?快起来。”
廖敛皱了皱眉,瞬间又躺了回去,声音略显疲惫地说道:“老师,我低血糖,头晕。”
桂欢:……
她没猜错的话,廖敛是在照抄昨晚看过的电视剧。
廖敛右手扶着额头,一脸难受地躺在桂欢的腿上:“不能动,一动就晕。”
桂欢帮着垫了一句:“廖敛他低血糖,经常头晕,缓一会就好了。”
桂欢说的话,张老师还是很信任的,既然廖敛难受,他就不好再批评了,看了两眼道:“下次难受了去医务室躺着,别在教室躺着。”
张老师观察了一下桂欢和廖敛的表情,一个坦坦荡荡,一个紧皱眉头,看不出来任何猫腻,他给了冯伟一个眼神,走出了教室。
走出一段距离,张老师对冯伟道:“关心同学是好事,但你下次得问清楚缘由,不然不就冤枉同学了吗?”
冯伟:……中午跑得比疯马都快的廖敛会低血糖?打死他都不信!
教室里,桂欢低头问廖敛:“你惹到冯伟了?”
冯伟和老师一起进来的,又一副看好戏的样子,一想就知道肯定是去老师面前说了什么。
廖敛翻身仰躺,伸手去抓桂欢的小辫子,挑起眉头道:“他中午说找我有事,然后跟我说了一堆胡话。”
桂欢:“什么胡话?”
廖敛:“他说我长得像王晓雅。”
桂欢:“……”
如果这话是真的,那确实是胡话。
下午第二节 下课,冯伟起身去上厕所,上完厕所出来,就见廖敛站在洗手台前洗手。
冯伟脚步微顿,走过去在廖敛旁边的位置拧开了水龙头,廖敛懒懒散散地站着,眼皮微垂。
冯伟想了想,气不过地道:“你的谎言早晚有戳穿的一天!”
廖敛没理他,从兜里拿出桂欢给他的手帕,擦了擦手。
廖敛的无视让冯伟感觉很没有面子,他直起腰板,对廖敛道:“你要再在教室里做出、做出那种行为,我还要去告老师!”
廖敛这才抬起眼帘,从镜子里瞥了他一眼,无所谓地道:“尽管去,我低血糖。”
示弱招人疼,我弱我有理。
冯伟才不信他这套,红着脸道:“你、你根本就没有低血糖!”
廖敛往厕所里扫了一眼,三个蹲坑的门都开着,除了他俩没别人。
廖敛下颌微抬,眼角拉长,淡道:“你怎么知道我没有?我说有就有,你越生气,我病得越严重。”
冯伟:“纸包不住火!你的谎言总有被戳穿的一天!”
廖敛被他说得云里雾里,他的哪点心思?上课睡觉?还是偷吃零食?但无论哪点,都不是冯伟该管的。
廖敛:“这不用你操心,没有低血糖,我还有其他的病。”
人类的病那么多,总有他能拿来用的挡箭牌。
说完廖敛就出了厕所门。
廖敛也不太明白,他不就在教室里躺着睡了个午觉吗?趴在桌子上睡觉的那么多,躺着就不行了?
冯伟一口气堵在嗓子眼,上不来也下不去。
临放学,冯伟从张老师那儿取回了运动会项目的报名单,回班级统计报名。
短跑之类的项目主动报名的不少,一千五长跑、跳高、扔铅球之类的苦活就没人吱声了。项目刚说出来,教室里的学生们顿时如鸡般安静。
冯伟:“没有人想主动报吗?没有我就点名了!”
王晓雅看不惯他的官派头,呛声道:“你是体委,我们班的体育代表,你怎么不自己上?”
冯伟:“我已经报了八百米和短跑接力!你当我是铁人吗?”
王晓雅:“妈呀,两项可算不上铁人,铁人都是三项打底!”
两人你来我往,斗得不亦乐乎。
廖敛咬着小鱼干,转头看桂欢,桂欢什么都没报,她对这些不感兴趣,就打算多写几篇稿子,充当个人头,主打重在参与。
她的重头戏是开完运动会的打扫卫生,在那之前,不打算消耗体力。
廖敛凑近,下巴点在了她的胳膊上,问道:“你不参加?”
桂欢:“我四肢不发达,还是不上去拖后腿了。”
想起廖敛飞檐走壁,百米冲刺的英姿,桂欢说道:“你擅长运动,可以去试试。”
廖敛耳朵动了动,就听前方的女同学们小声道:“去年跳高的那个陈飞好帅啊。”
“对啊,运动是男生的加分项。”
廖敛歪头想了想,问道:“桂欢,你会给运动员加油吗?”
桂欢:“加油可以。”
只要不让她跑,干什么都可以。
“廖敛!你是不是什么都没报?!一千五百米你跑!”
冯伟就看不得他跟桂欢凑近乎,正好他的气没地方出,那就让廖敛跑一千五!让他出洋相!
看他平时松散的做派,肯定不擅长运动。
谁知廖敛不但没推拒,反而举起了手,积极道:“一千五,铅球,跳高,我全包了。”
他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桂欢在场边加油欢呼,摇旗呐喊的情景,廖敛眨了眨眼睛,兴冲冲地道:“冯伟,你去问问张老师,运动会能不能提前?”
他都迫不及待了。
冯伟心想:你这么主动做什么?!他这个坏使得一点成就感都没有!
他没好气地道:“张老师不管运动会!”
廖敛风淡云轻地说道:“那你给校长打个电话,问问他行不行。”
冯伟无语凝噎:“……你以为校长是我家亲戚吗?”
廖敛不悦地皱眉:“体育委员管体育,你连这点事都干不好,要你干什么?”
第39章
由于运动会报名的同学需要留下来练习, 桂欢收拾完教室,就一个人先回了家。路过社区办公楼,恰好碰到了从楼里走出来的刘喝茶。
刘喝茶看到她招呼道:“桂欢!”
桂欢本来想装没看到, 但对方都叫她了, 就停下脚步, 笑着道:“好巧,下班了?”
刘喝茶:“还没忙完, 这不快年底了嘛, 得写工作总结。”
刘喝茶知道, 对方就是个初中生, 她说这些人家未必能听懂。但不知为何, 她就是觉得桂欢不像个十几岁的孩子,做事情比大人都要有分寸。
也多亏了桂欢, 她们今年的工作总结也算是言之有物,可算有点素材写了。
自从杨红的事情之后, 天福路这片社区只要是家里有暴力纠纷的, 都往她们这边跑。原来空无一人的办公室, 现在整天鬼哭狼嚎……
刘喝茶也没时间喝茶了, 每天律师所和警察局两头跑,被迫学了很多婚姻关系中的法律知识。
虽然比原来累,但是刘喝茶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实。
现在只要看到家暴男,她就想上去斗一斗!
但凡对方动她一根手指, 她立马原地躺平叫警察。必须要把纠纷最大化,争取上升到刑事层面!
桂欢对付吴天顺的一套操作,对她可谓是“受益无穷”。
刘喝茶颇有些自豪地说着自己的工作进展, 桂欢适时地鼓掌,心想:谁能想到, 上班喝茶看报纸的刘喝茶,会进化成一个离婚专家呢?
刘喝茶还道:“咱们国家啊,就应该出台一套家暴法,就那些在家打老婆的!都应该判刑!”
桂欢:“你这个想法很好。”
就不知道未来的家暴法,有没有刘喝茶的一份功劳了。
刘喝茶越想越觉得是个好主意,打算回去就写一篇报告,妇联不维护妇女,谁来维护?
说完了工作,刘喝茶又说了一下杨红的近况。
杨红没学历,也没有手艺,刘喝茶和董眼镜托人跟她找了一个包吃住的临时工,薪水不多,母女两过得紧巴巴的。
但杨红很知足,能吃饱,能安稳地睡觉,能供吴梅读书,她就满足了。
刘喝茶:“先不说了,我得去买点吃的,回去还有工作!”
桂欢叫住她:“刘干事,一直忘了问,您叫什么名字?”
刘喝茶笑道:“别叫刘干事,叫刘姨就行,我名字叫刘怡。”
桂欢:“……”
这可真是个好名字,上来就长了一辈。
刘怡说完也笑了:“怎么想起来问我名字了?”
桂欢:“我正打算再写一封感谢信,这次想把二位的名字也写进去。”
刘怡本来都走出一段距离了,闻言倒退了几步,说道:“我名字里的怡,不是贻笑大方的贻,是心怡的怡,别写错了。”
说着,她从兜里掏出笔和笔记本,给桂欢写了一遍。
桂欢:“……好,董干事的全名是?”
刘怡:“董湘荛,她名字难写又难记,你记不住就写戴眼镜的女同志就行,我们办公室就她一人戴眼镜。”
回答得非常潦草。
又说了几句,刘怡就小跑着去买晚饭了。
周五晚上快餐店很忙碌,桂欢回家换了一身衣服,坐公交车去了快餐店。
她在门口看了一眼,店里基本没有空位,桂欢妈在收银台结账,空出手就收拾餐盘,大伯娘帮忙打饭,桂欢奶奶也没闲着,一边收拾餐盘,一边收集汽水瓶盖。
老太太自从中了一次再来一瓶,就开始很执着地收集瓶盖,基本上天天都能中一瓶汽水喝。
对于小时工自力更生赚福利的行为,桂欢深表赞许。
日久见人心,老太太天天在店里泡着,和桂欢妈接触的时间不可避免地增长。桂欢妈给自己洗脑得很彻底,把老太太当成投资人、赞助商,对于老太太的不待见根本不往心里去,笑脸映着,看老太太累了,给她捏个肩膀捶个背。
无论你怎么摆脸色,对方都笑呵呵地迎上来,时间久了,老太太也不自讨没趣,空闲时还能跟桂欢妈聊上两句,两人相处得倒是比原来融洽多了。
听说桂欢上学期考了年级前几名,老太太不禁惋惜,心道:自家大孙子,为什么就那么憨呢?
惋惜归惋惜,也不妨碍她拿着这个事去吹。
经常来吃快餐的老客都听过老太太关于自家孙女的吹嘘,所以桂欢一进门,就听到有人道:“呦,这不是老太太的孙女吗?你奶奶刚才还说,你是班长,学习还好。”
老太太:……
她就是过过嘴瘾,这人嘴怎么这么快呢?
桂欢笑了笑,打招呼道:“您好。”又转头对老太太道:“奶奶,吃饭了吗?”
老太太有些尴尬,生硬地回道:“开饭馆,还能少了我这口?”
被这丫头听到她背地里夸她,老太太总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桂欢:“您忙了一天吧,我来干,您歇歇。”
客人在一旁道:“您这孩子教育得真好,学习好,还孝顺。”
老太太陪着笑了笑,心想:你是没看到她气人的时候啊。
老太太:“你回家学习吧,这点活我们就够了。”
桂大龙从小就不擅长学习,所以老太太没有机会跟别人吹嘘自家孩子学习好,每次邻居老太太们聊天,她都会避开这个话题。
没想到,她的精明强干,倒是在比桂大龙晚生了几年的桂欢这开花结果了……
桂欢小时候学习好,老太太没太当回事。
女娃娃小学拿到好成绩,上了初中可就未必了。
没想到桂欢一路高歌,都初三了,脑子还是稳稳在线。
老人都有炫耀自家小辈的爱好,老太太也不例外,所以她就怕牛都吹出去了,桂欢成绩下来了。
桂欢:“没事,我把作业拿过来了,一会儿不忙了就看书。”
老太太:“这闹哄哄的,哪儿能看进去?”
“那我一会儿去后厨房。”
老太太连忙道:“可别去后厨。”
桂欢:“我不打扰大伯工作。”
老太太:“你不知道你大伯啊?有人看着他,他就紧张,可别手一抖把锅扣你脑袋上了。”
老太太对自家儿子们还是非常了解的,当年为了把这个切菜都不会的儿子塞进厂子食堂,可花了不少力气。
桂欢:“……”
晚高峰一过,桂欢妈就开始结算白天的账了。
桂欢在她旁边看书,她妈一边算账,一边反手捏两下自己肩膀,一脸的倦容。
桂欢:“是不是太忙了?”
桂欢妈笑着道:“忙点好。”
见到钱,再累都不算累了。
她也没想到,快餐会这么好做。来车站旁吃饭的,大多都是要赶火车,或者刚下车的人,不用什么精雕细琢的餐饮,能填饱肚子,不费时间就行。
桂欢:“不行再请一个人吧。”
她本来就是想让她妈少累一点,别到老了累出一身病,适得其反就不好了。
桂欢妈也想过再招一个人,现在把大伯娘都算在里面,也还是不够。
桂欢想了想道:“我有一个人选。”
桂欢妈来了兴趣:“谁?”
桂欢:“妈,你觉得杨红怎么样?”
知根知底,吃苦耐劳。
况且杨红的忍耐力可绝非常人,要不也不能忍耐吴天顺那么多年。
桂欢了解她妈,心地善良,对于能帮助的人,她都会想帮一把。
桂欢妈一听,觉得她还真是个好人选。
桂欢妈:“她现在住在哪儿?”
桂欢:“我明天给社区的人打个电话,她们知道。”
帮人帮到底,说到底,这事也是帮人帮己。
晚上十点,桂欢爸来接班,桂欢和她妈两人坐公交车回家。
母女俩踩着夜色,说着话往家走,大多时间都是她妈在说,桂欢在听。
居民楼不远处有一个大垃圾堆,各家各户的垃圾都堆在那,一到夏天人们都绕着走。
离得远远的,桂欢就看到有个人影蹲在那,天色太黑,看背影是个男的。
男人听见脚步声,立马站起来跑远了。
桂欢妈奇怪地道:“他跑什么?”
两人走近,特意向垃圾堆看了一眼,不看不打紧,垃圾堆旁有一个东西,桂欢妈仔细瞧了瞧,吓得叫出声来。
桂欢没叫,地上躺着一只死猫,黄白相间,肚皮被利器刨开,内脏似乎也被抓了出来。
桂欢妈连忙往男人跑去的方向看:“欢欢,刚才那人你看清了吗?”
桂欢:“太黑了,没看清。”
她走近,蹲下观察了一下猫,猫已经断气了,嘴边一圈白沫。
桂欢妈不忍心看,撇过头道:“死了?”
桂欢点点头:“死了。”
桂欢妈唏嘘道:“太可怜了。”
两人说着话,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
桂欢转过头,就见廖敛穿着居家服,似乎是刚从家里出来,他点头向桂欢妈问好。
桂欢:“这附近有人下药,你最近别放你家猫出来。”
猫狗正常死亡不是这个状态,这猫很像是吃了老鼠药后的中毒症状。至于开膛破肚,就是人为伤害了。
廖敛走近,挨着桂欢蹲下,毫不忌讳地伸出手,摸了摸已经僵硬的猫头。
桂欢:“妈,你先回去,我和廖敛埋完就回家。”
桂欢妈不敢看这种场面:“你们完事早点回来。”
桂欢妈走两步回头看一眼,嘴里嘟囔着:“也不知道谁干的,太缺德了。”
廖敛眼眸微垂,看不清表情,桂欢知道他养猫,应该很喜欢猫。
桂欢叹了口气道:“你去拿个铲子,我们把它埋了。”
第40章
世界上有很多种生物, 但会以恶意虐待,甚至是折磨生物的高智能动物只有一种,就是人类。
廖敛没说话, 起身走到路旁的树下, 跳起来折了一段树枝, 指着树根的地方道:“埋这?”
桂欢:“就埋那吧。”
猫喜欢爬高处,树下是个好归处。
廖敛蹲下身, 闷头开始挖。不算粗的树干他用起来却很顺手, 一会儿就刨出了一个小坑。
桂欢看着猫的尸体, 思考怎么把肠子塞进去。是用树枝?还是去找个塑料袋?
还没等她想好, 廖敛就走了过来, 蹲下身,徒手把肠子塞了回去。
因为双手沾满了血, 他起身去抓了把草,把手上的血擦干净, 捧着已经僵硬的猫, 放到了小坑里。
桂欢帮着填土, 廖敛手伸进兜, 掏出一条小鱼干,一起扔了进去。
土填平,桂欢拿出手帕,擦了擦手, 递给廖敛。
桂欢:“你是下楼来买东西的?”
廖敛细致地擦干净手上的泥土和血迹,垂着头道:“我在窗台看到你了。”
桂欢:“那你看没看到我来之前,垃圾堆旁边蹲着的人?”
廖敛:“看到了, 没仔细看。”
他放学回到家,立刻就从家里的窗户爬到了桂欢的屋里, 发现她没在家,廖敛就拿着作业本,趴在窗边写作业,时不时抬头看两眼窗外。
待看到桂欢的身影出现在街角,他的视线立刻被吸引了过去,根本没留意周边的细节。
下了楼,他才嗅到空气里的血腥味。
猫的血液里带着一股酸味,他突然意识到是猫时还愣了愣。
都说氂鷵习性肖猫,路上的流浪猫看到他,像是有所感应一般,都会绕着他走,有的还会弓起脊背,“嗷”地一声落荒而逃。
廖敛对这种又小又凶的兽类没有特别的关注,但并不代表他喜欢看到它们死无全尸的场面。
就像是人类看到被分解的幼童一样,唏嘘悲怜之外,还会有愤怒,甚至是悲痛。
廖敛转头,他闪烁的猫瞳中充满了不解,皱着眉头问桂欢:“那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桂欢不是爱猫之人,但也不讨厌,路上遇到猫猫狗狗,她有时间的话,还会驻足观看一会儿,兜里有吃的,也会拿出来喂。
但廖敛养猫,显然是喜爱这种动物,看到猫的惨状,他一定不会好受。
远处有一盏路灯,白光打在廖敛的侧脸,他的表情里带着点寂寥。
桂欢忽然就想起了廖敛在医务室外,抱着她“嗷”的场景。
这孩子心里不舒服的时候,似乎不太会用语言表达。
桂欢向左稍稍并了一步,左臂贴上廖敛的右臂,望着被推平的土堆道:“因为有些人天生就是败类。”
桂欢看过一篇文章,说许多反社会性人格和连环杀手,性格里带着施虐因子的人很喜欢虐待孱弱的动物。
伤害这些无法反抗的小生命,对他们来说是一种快乐。
廖敛歪了歪头:“报警可以吗?”
桂欢:“……警察不会管。”
别说虐待动物尸体,就是虐待动物,也很难被判刑。除非造成了很严重的后果,或者这只猫有主人,又或者它很名贵。
脑海中闪过猫咪嘴边的白沫,她眨了眨眼,说道:“你想找到这个人?”
廖敛向着桂欢的方向靠了靠:“想。”
虐待动物先放在一边,在公共场所投|毒,没有立警示牌的话,也可以算是一种犯罪。
这个人的行为明显变态又极端,有了一次,很大几率会有第二次。
可惜现在没有监控,不然一查一个准。
“廖敛,你家有没有拍立得?”
“相机?”
“对。”
廖敛:“天禧有。”
桂欢抬头看他:“借我用一用。”
廖敛脑袋转了转:“你要在这蹲他?”
桂欢:“这片居民楼就两个垃圾回收处,他选择在这扔,肯定有他的理由。”
要是住在这一片,桂欢不可能没见过,现在又不是后世,一栋楼就六层楼高,抬头低头总能见到。
那就说明他不是住在这一片,而是特意跑到这边来扔的。兔子不吃窝边草,犯罪之人也很少会在家门口行凶。
桂欢:“也许会费点时间,但是会找个这个人的。”
廖敛盯着她的侧脸,动了动肩膀。
为了安慰这个一直很讲义气的邻居,桂欢学着他的样子,手臂来回蹭了蹭他的胳膊。
廖敛很喜欢做这个动作,开心的时候,兴奋的时候,还有失落的时候。
随着桂欢的动作,廖敛的喉咙里传来了阵阵细微地呼噜声,他手臂倏地抽走,桂欢随着惯力往旁边一倒,就撞上了他右侧身子。
廖敛右臂环上她的腰,像做侧腰伸展一样弯曲身子,脑袋在她头顶用力蹭了蹭。
桂欢:“……”
廖敛把她当成洋娃娃了是吗?
桂欢:“心情好点了?”
廖敛抓住她的右手,轻轻握了握。并不是情侣之间的握手,倒是很像把玩宠物掌心手球的手法。
嗯,看样是好多了。
“廖敛,你别忘了,回家把窗户锁好,别让猫跑出来。”
第二天,廖敛就把王三饼和光仔叫了过来,让他俩蹲在垃圾堆旁边的单元楼门口,只要有人鬼鬼祟祟地靠近垃圾堆,立马拍照。
两人连着蹲了几天,没看到任何可疑人士,倒是他俩太可疑,把进出单元楼的人吓了一跳……
桂欢猜想,莫非这人只是路过看到了一只死猫,顺路拿过来解刨了?
但正常人会划开死猫的肚子吗?肯定不会。
就在她考虑要不要去另一个垃圾堆蹲守的时候,又出事了。
隔壁楼许大娘养的狗死了。
许大娘养的是一只京巴,圆圆的眼睛,短短的鼻子,奇丑无比,却很讨喜,见到谁都会扑上去求抚摸;
桂欢那天休息,一大早就听到了楼下传来的哭嚎。
许大娘骂起人来嗓门震天,哭起来也能让整栋楼抖三抖。
“谁干的!不得好死的东西!生孩子没哔——”
许大娘抱着狗的尸体,在居民楼前口吐芬芳,哭得惊天动地。
桂欢妈下楼去看了一眼,刚回来,就看到桂欢站在窗台向下望。
“许大娘的狗怎么了?”
桂欢妈皱着眉头道:“死了,说是今早放出来玩,她回家取个塑料袋的功夫,下来就看见狗嘴里叼根肠,吃了没一会儿就开始用脑袋撞墙……”
桂欢穿上衣服,出门就看到了廖敛。
廖敛头发立立着,一副刚睡醒的模样。
桂欢看着他道:“又有狗死了。”
说完,廖敛就抱起了她,两步一大跳的往楼下跑。
桂欢:“……你放我下来。”
廖敛:“你走得慢。”
“我是怕你把我摔了!”
他一步下三级台阶,从桂欢的角度看,就像在玩极限跳楼机,失重感让她心脏跟着噗通噗通跳。
好在速度快,一眨眼的速度就到了一楼,桂欢连忙下来,廖敛摸了摸她的头发:“你头发乱了,我帮你理一理。”
桂欢:……我头发是怎么乱的,你心里没数吗?
许大娘抱着狗坐在石墩上哭,周围站了一圈人,都过来问是怎么回事。
桂欢警觉地扫了一圈,就看见人群之外,远处站了一个男人,他穿着很普通的白T恤,黑裤子,戴着帽子和口罩。
距离不算太远,她能清楚的看到男人的眼睛,不像周围人或担忧或好奇的目光,男人看起来很兴奋,甚至带着一点笑意,眼角微微泛起纹路。
似乎注意到了桂欢的目光,男人看了她一眼,按下帽檐,转身走了。
桂欢转头对廖敛道:“你去追上那个戴帽子的男人,别打草惊蛇,远远地跟着他,看他去哪儿。”
廖敛抬头,他微微动了动鼻子,眸光微黯,走出人群,进了旁边的单元楼。
桂欢:“……”
我让你跟上他,你进单元楼干什么!
她现在追上去也来不及了,无语半晌,桂欢走到许大娘身边,去看她怀里的京巴。
与上次的猫一样,京巴嘴边也沾着已经干掉的白色痕迹。
桂欢弯下身,轻声道:“大娘,您去警察局报案吧。”
许大娘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狗死了,警察局也管?”
桂欢:“我听我妈说,您家狗不是吃了火腿肠才死吗?说明里面有毒啊,这就是投毒,再说火腿肠也不知道它在哪儿捡的,要是孩子不小心吃了……那可不敢想。”
旁边安大爷听了,深以为然道:“你说的对,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小孩经常在这玩,万一吃了,可就不是死狗这么简单了。再说你狗死了,得管他要赔偿!”
经常一起玩牌的老人家们家里都有孙子,养宠物的也不在少数,几人一合计,就打算去派出所报警。
看众人被说动了,桂欢呼了口气,随意地抬起头,眼角就瞥见了一个东西。
她定睛一看……房顶上站着的那个不是廖敛又是谁?!头发还立立着呢!
廖敛站在房顶上看了一会儿,身影一闪,就不见了。没猜错的话,应该是蹦到另一个房顶上了。
桂欢:……她是让他不要打草惊蛇,可也没让他飞檐走壁啊!
桂欢不由得再次感慨,没有手机,真的很不方便。
回家换了件衣服,桂欢跟着大爷大娘们一起去了派出所,进门刚看到警察,桂欢就笑了。
不是别人,就是上次去吴天顺家“解救”她的警察同志。警察同志挺年轻,二十几岁的模样,桂欢没记错的话,他姓齐。
齐警官看到她也是一愣:“你们那儿又出什么事了?”
桂欢:“这次可是大事,有人投毒!”
一听投毒,齐警官立马重视起来:“在哪儿?投的什么毒?”
许大娘从后面走上前,抱着狗道:“您可得管管啊,今天毒狗,明天说不定就毒人了!”
齐警官:“……”
许大娘是个没理也要辩三分的人,有理更不得了,桂欢都没插上话,就听她在那儿自由发挥。
等警察弄清楚了来龙去脉,就让许大娘先回家,他们会在附近排查。
人民警察为人民,双管齐下,就不信抓不到这个投|毒惯犯!
桂欢在一旁心想: ……话说,廖敛追到人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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