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宁潇挂了电话,从车的另一边上了后座,自觉贴到最边上坐。
人也陷入了发呆状态,比以往安静不少。
车里的氛围也没融洽到哪儿去。
宁均言觉得车内的沉默震耳欲聋。
池蔚然倒没事人一样,闭目假寐。
谁也没有主动开口打破沉默,宁均言只庆幸自己选了个比较远的景点,这一路开过去,刚好遇到晚高峰初期,堵到一半,宁均言试探着问道:“我们再去玩,有点来不及了,要不直接去聚餐的地方?”
没人应。
宁均言转头刚想再问一次,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
在这种关头,宁潇竟然能睡着!?
而且还睡得很熟,头歪在池蔚然肩上,嘴微微张着,睡得又香又熟。
池蔚然把肩膀下压了几分,送到了一个她最舒适的位置。
宁均言视线寸寸上移,对上池蔚然眼睛,他依然没回答,只是轻晃了下手机示意。
意识到自己调了手机静音,宁均言赶紧看了眼信息,池蔚然果然发了一条。
【你决定。】
宁均言礼貌地回了条好的,改了最终目的地,突然咂摸回过劲了。
不对吧!
这怎么算辈分,都轮不到池蔚然在他头上作威作福,何况他对宁潇有非分之想,不得想办法过自己这关吗!
宁均言组织好了语言,刚想气势汹汹地用信息回过去,就在微信里看到条群消息。
【@r我天任哥也来啊!什么时候回的国?】
宁均言有种不好的预感,点开了r的头像,微信名也很简单,rqy0309。
任清越。
宁潇的暗恋人选换得飞快,这点谁都知道。
但只有他跟宁均廷才清楚,她真正萌动过春心的人不多,这位算一个。
任清越算是他们那届的高岭之花,清冷话少成绩好。在顶级重点高中里,他跟竞赛班真正的变态们有点距离,但也是年级前十的常客。
如果没有池蔚然这种开挂的异类,任清越的人气绝对会更上一层楼。
宁均言望着窗外暮色,仔细回忆了会儿,当年宁潇放弃的节点是什么来着?
本来她想去表达心意,用心准备了几个晚上礼物,但还没送出去,人就折返了。
晚上回家,宁均言看宁潇还是一派轻松的样子,没有受到影响,就凑过去大胆开麦问了情况,让宁均廷知道了还挨了一顿打。
没记错的话,宁潇好像说什么——
他不喜欢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看上去很傻。
宁潇笑嘻嘻地说完,让宁均言从她房间出去,她要准备模考了。
但宁潇也够干脆,喜欢了快一个学期,从那晚起便彻底抽离,再没有在任清越身上多浪费一秒。
思及此,宁均言不无担忧地扭头,又看了熟睡的宁潇一眼。
宁均廷说过,她自尊心其实很强,强到她都不会让人轻易察觉的地步。
快到目的地的时候,池蔚然食指摁在宁潇太阳穴上,把人往外推了推。
宁潇猛地惊醒,整个人都有种刚睡醒的懵然,环顾了圈四周,看到淡淡移开目光的池蔚然,她立马恢复了清醒。
“哥,快到了是吧?”
宁潇也飞快挪开视线,伸长了脖子问宁均言。
“对啊,我们高架上堵太狠了,估计是最后到的了。”
宁均言有些无奈。
宁潇看着窗外的车水马龙,顺口接话:“哦。是什么餐厅啊?”
宁均言:“临坊那边,一家私房菜,溪涧舍。”
话音刚落,车也缓缓停下了。
下车的时候,宁潇叫住宁均言,小声问道:“那家不算便宜吧?你们聚会应该是aa?”
说着宁潇已经默默摸了摸兜里的两百。
虽然这样想很无耻,但这还能抵点事儿。
宁均言抬手给她额头弹了个栗子,没好气道:“有我在还能让你付。真服了,而且你要是缺钱,怎么不收我转账?”
“不带路吗?”
池蔚然站在不远处,等他俩说完了,才挑眉问道。
临坊是块挺热闹的区域,但那家溪涧舍算是私房菜,选了个闹中取静的址,初来乍到不好找位置。
宁均言赶紧走到了前面带路:“这边。”
宁潇走得不快,刻意落到他们俩后面一些的位置。
等会儿进去,以这二位的江湖地位,肯定要吸引不少关注的,她就缩小存在感镶边好了,也不是人家年级的,除了最有名几个她都不认识,算是硬凑热闹了。
溪涧舍的环境清幽淡雅,有点禅房花木深的意思。
服务员把他们带到了最大的包厢门口,一推门,热闹喧嚣的聊天声暂停了几秒。
宁均言还在调整社交状态,笑着跟众人打了声招呼,池蔚然已经长腿一迈,悠然懒散地找到了偏角落的空位落座。
下一秒,人群跟沸腾的油里泼了水一样,迅速炸开。
“宁均言!你这小子不厚道啊,你没说池神要来?!”
“我靠!池蔚然?!”
“池蔚然你也在b市?!”
“天,真的很过分,池蔚然你现在搞什么啊,怎么还有这么多头发!”
……
一迭声的池蔚然瞬间淹没了整个包厢,不少人离开座位,把人直接围了起来。
宁均言松了口气,乐得逍遥,拉着宁潇坐到连着的空位上,刚好是池蔚然的对角线,能够清晰地看热闹。
他把自己面前的瓜子跟宁潇蜜饯掉了个位置,小声道。
“潇崽,池蔚然这都好几年不在江湖,这还是这么受欢迎啊。”
“他不一直这样吗。”
宁潇磕着瓜子,嗤笑:“二十四小时开屏状态。”
池蔚然学生时代从来不是什么高岭之花。
他就是立在浪尖上的存在,到哪都容易成为焦点,在班里睡个觉,也有人偷偷围观在班级门口看他。
虽然吊儿郎当的,但池蔚然这人还挺受欢迎,肆意明亮嚣张,但不灼人。
宁潇以前觉得这是他本性,现在想想,池蔚然本性未必如此,他自己待着时明显更逍遥,可又能随意调整出跟人群相融的状态。
等热闹完,大家都归了位以后,菜也陆陆续续上来。
宁潇没什么认识的人,环顾一圈,也就池蔚然隔壁的隔壁,当年高三年段出名的苗一郦,她还眼熟点。
因为太漂亮了。家庭背景优越,走艺术道路,人靓条顺,让人心服口服的美。宁潇去高三玩的时候,都会顺便看几眼苗一郦。
苗一郦跟池蔚然之间隔了个人,她隔着人叫了声池蔚然,低头不知道说了什么,苗一郦很快跟人换了位置,挨住了池蔚然坐。
宁潇磕瓜子的动作慢了两分。
宁均言用胳膊轻撞了下她,语气沾了几分八卦,声音低了不少:“哎潇崽,你看俩人是不是还挺配?”
宁均言再迟钝,也知道池蔚然心术不正了,这要趁着宁潇还没心思的时候,把这爱情的小火苗给它狠狠掐在襁褓里。
他知道,宁潇对有主的人,是绝对不会感兴趣的。
但宁潇一反常态地没答。
她视线无声落在他们身上。
确实。
池蔚然垂着眸,虽没有靠过去听,但他那身纯黑跟苗一郦的红裙交织出两种颜色,妖异的归妖异,明媚的归明媚。
包厢的灯光很柔和,斜斜地映射,照出男人线条凌厉的轮廓。
是成熟男人的静然,棱角与锐利。
宁潇有几分失神。
她在想两件事。
一,他真是适合黑。
二,池蔚然真的变了。
在场人她虽然不太认识,但大都眼熟。有这么多成年人作对比,她才发现,人们就算长大了,身上还是会保留着少年时的一些特质。
经历从人身上水一样的流过去,会带来一些新东西,可也不会把旧的完全洗涤。
池蔚然不是。
年少时的他骨子里有着光亮和骄傲,虽然嚣张毒舌到令人头疼,但本性就是乐于与这个世界交手的。
现在的池蔚然,已经让人捉摸不透了。他收敛了很多,再也看不清底色。
一股说不出的失落潮水般涌来。
等宁潇回过神来,发现宁均言给她夹了芥蓝牛肉。
“谢谢。”
她放下瓜子,拿起筷子,低低冲宁均言道谢。
还没吃到嘴里,包厢的门又再次被推开了。
“抱歉,我来晚了。”
一道清瘦修长的身影进了包间。
任清越。
他穿了件简单的白衬衫,跟众人点头打过招呼后,略带歉意地环视一圈:“大家有谁身上有现金吗?我有点用处。转账换。”
现在都是电子支付的年代,身上随身带现金的人也不多,大家都翻找了下,有人想起来问:“越哥,大概要多少啊?”
“一百……或者五十都行。”
任清越说。
“我有。”
宁潇慢腾腾举了下手。
众人目光都聚了过去。
任清越也望住她,目光微闪,但依然斯文温和:“谢谢。我转账给你。”
宁潇也没多说,从兜里掏出两百,刚要递过去,就听见一道男声轻笑。
“不好吧。”
池蔚然垂着黑眸,右手持着茶杯轻晃了晃。
“不是说好,这是给我的报酬吗?”
他说得慢条斯理,眼皮掀一掀,眼眸笑得微弯,抿了口茶。
“宁小姐。”
池蔚然声线难得有点沉,尾音却带着笑意上扬。
一瞬间,把宁潇拽回某一刻。
月色照进窗户,她沉沦的那一刻。
他声线跟现在类似。
但那时候,他说的是——
宁潇,求我。
【旧笔记小说网】JIUBIJI.COM